本文首发于公众号:酸菜鱼乐园(id:Philosophichthy),可以考虑关注?
《布达佩斯大饭店》这部电影看起来相当的晦涩,其中暗藏着相当多的隐喻。
但是如果能稍微对当时的历史有所了解,那么电影的理解会变得轻松一些,我们能更接近那个已经逝去的旧大陆的辉煌。
张雄老师在上欧洲史这门课的时候,多次提到法国的制度改革,并且称赞法国每一次陷入谷底时都能及时通过改革重新强盛(路易十三、法国大革命、第三共和国等)。
欧洲如今似乎也在振兴——通过引领后现代思潮,目前暂时在思想上处于和其他大洲不太一样的状态,不论是“环保少女”,还是难民危机的应对,看起来这么说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似乎也是一次不错的尝试。
首先我们翻到电影的最后,电影最后告诉我们,这部电影受到了斯蒂芬·茨威格的著作的启发,那么我们首先来审视一下茨威格的生平。
第一节:茨威格斯蒂芬·茨威格,1881年出生于维也纳,父亲是一位犹太纺织品商人,母亲是出身于意大利的犹太银行家家庭。
1904年毕业于维也纳大学哲学系。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参加了反对民族主义和复仇主义的活动,认为“欧洲要有统一的精神”,他的思想是一种前后现代的欧洲主义思想——过一会我们会解释这个我刚发明的概念。
由于他是一名犹太人,他在1934年纳粹掌权之后前往英国;1940年,由于纳粹的威胁,他前往美国;同年八月,他和他的第二任妻子移居巴西。
在巴西,他对欧洲的局势和人类的未来感到越来越沮丧,1942年,他和他的妻子双双吞服巴比妥酸盐自杀。
关于茨威格,更多内容可以点击:茨威格自传书评
左为斯蒂芬·茨威格,右为《布达佩斯大饭店》中的作家形象,可以看出二者的相似在茨威格的成长环境当中,他所了解并支持的欧洲主义,实际上和奥地利帝国本身分不开——很明显他不可能设想出一个欧盟,那么在二战前最接近欧洲联合的其实就是奥地利帝国。
在他的代表作《象棋的故事》中,很明显有一些词句体现了他的这种思想:第六节中提到“您大概以为我现在要讲那些忠于我们古老的奥地利的人都关在那里的集中营”,第五节中,主角讲述自己的身世时告诉“我”他们家族和他本人和奥地利皇室以及教会之间的关系,比如他父亲是天主教中央党的议员,他的律师事务所的一位信使在收发信件时一不小心说了“陛下”。
而这篇小说的另外一个人物,姑且算是“反面人物”,那个愚蠢、粗俗又古怪的象棋世界冠军琴多维奇,他出生在罗马尼亚、南斯拉夫和匈牙利交界处,文中谈到人们第一次发现他的象棋天才时是这样描述的:“虽然严格说来。
这位新冠军并非本城人士,可是本乡本土的民族自豪感已经激起。
”这篇小说的主体段落正是这两位在象棋棋盘上对弈,一开始主角迫使琴多维奇屈服,但是到了第二盘,他的精神状态不允许他继续下棋,而他的对手也在利用这一点折磨他,我相信这正对应这奥地利帝国在1913年的困境。
但是在此之前我们需要看一看这个“古老的奥地利”到底指什么。
“奥地利帝国”作为正式的名称出现在1804年。
在此之前,也就是三十年战争之后,德意志各个邦国已经处于事实上的分裂状态,由哈布斯堡家族成员担任皇帝的神圣罗马帝国已经是一个空壳了,而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的崛起更加剧了这种状况。
1804年8月11日,在拿破仑加冕三个月之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宣布成立奥地利帝国。
两年之后,拿破仑解散了神圣罗马帝国,于是弗朗茨二世就成为了奥地利帝国的弗朗茨一世。
这个奥地利帝国的基础是原先的哈布斯堡君主国。
而哈布斯堡君主国的统治基础来源于十五世纪以来的土耳其的威胁。
匈牙利、捷克、南斯拉夫等东欧民族受到奥地利的保护,抵抗土耳其的西进,而奥地利也乐于以斯拉夫人的国王自居。
第二节:十九世纪的漩涡奥地利对于德意志的统一并不热心,在1815年拿破仑战争结束之后的维也纳会议上——在历史意义上,一般以维也纳会议作为十九世纪的开端,以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作为十九世纪的结束——梅特涅本着欧洲均势的原则,企图保持法国的力量,发出了“自然疆界”的倡议,也就是将莱茵河左岸的德意志领土割让给法国,换取法国和俄国的对抗。
在会议上,奥地利放弃了原先的比利时以及在德意志西南部分的领地,但是得到了萨尔茨堡、蒂罗尔等地,并且保留了原先占领的波兰的土地,于是奥地利的中心开始向东移动,而且奥地利只有德语区、波西米亚和摩尔多瓦加入了新成立的接替神圣罗马帝国的德意志联邦。
而梅特涅之所以持这一类主张,实际上是基于他的保守主义——事实上,保守主义和后现代思潮都反对民族主义和民族国家,而茨威格的欧洲主义,我们很难揣测其中带有多少的后现代色彩,但是其中肯定带有保守主义的色彩。
保守主义依旧认同古老的封君领地,也就是说不认为政府或者国家是本民族的代表,也不一定来自本民族,比如征服者威廉就是一个典型例子,他们只是上帝派来治理这片土地的,他们是“超国家”的,也是“超民族”的。
至于后现代思潮则从根源上批判民族这个概念,毕竟“一切共同体都来源于想象”,欧洲联合的基础就在于对民族国家的否定,大家都是“欧洲人”,就没有什么“法国人”、“德国人”、“荷兰人”之类的区分。
推广出去也很好理解,大家都是“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欧洲左翼政治家愿意接纳难民的思想根源(虽然默克尔是右翼政治家)。
梅特涅的下属弗雷德里希·根茨用《等级议会制宪法和代议制宪法的区别》论述了梅特涅的思想主张,他将德意志联邦的宪法解释为中世纪封建等级制度的法规,将议会解释成三级会议那样各个等级的代表,充分说明了什么是前后现代的欧洲主义的思想基础——这一思想恰恰在维也纳会议上得到了强调,是十九世纪奥地利政治的基调——但是在民族主义狂飙的二十世纪,坚信这些理论的茨威格能感受到的只有幻灭和沮丧——这大概也是他自杀的原因之一。
1848年革命虽然被绞杀,但是民族革命的思潮依旧在奔涌。
即使封建势力的代表击垮了资产阶级革命,但是如果他们还想生存下去,也不得不朝向民族主义发展,与法国从下至上的革命不同,这类革命被称为“白色革命”。
在这场德意志统一的革命中,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方案,一种是“大德意志道路”,也就是由奥地利领导统一全德意志,另一种是“小德意志道路”,由普鲁士领导建立不包含奥地利的德意志国家。
而德国宰相俾斯麦正是“小德意志道路”的坚定拥护者。
1866年普鲁士挑起普奥战争,将奥地利的势力排除出了德意志南部,并且普鲁士获得了建立一个美因河以北的北德意志联邦的权力。
而奥地利在这场战争之后被德意志剥离,不得不将重心彻底转向东方。
1867年2月,奥地利帝国改组成为双元帝国奥匈帝国,设立两套政府,一个国王的体制。
而双元体制在运作四十余年之后,由于民族独立情绪的高涨受到了挑战,毕竟奥匈帝国有十余民族,但是只有双元体制。
斐迪南大公主张兼并塞尔维亚,并且将奥匈帝国扩展成奥地利、匈牙利和南斯拉夫三元体制。
1908年之后,奥地利从土耳其夺得了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两个省,使这个设想有了实现的基础。
1914年6月28日,斐迪南大公到达萨拉热窝考察这一计划的可行性,但是由于他被暗杀,十九世纪结束了。
第三节:十九世纪的辉煌十九世纪是欧洲历史上最辉煌的时代,在这个长达百年的和平时代里(当然这是跟其他世纪相对比的),欧洲的各项力量都达到了顶点,世界上没有什么国家可以与欧洲五大强国(英国、德国、法国、俄国、奥地利)相抗衡,它们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社会、科技等领域处于绝对的优势。
在这个时代,在理性的指导下,自由和民主成为了主导思想,从法国大革命以来的政治制度改革基本完成,教皇国退出了历史舞台,而工业革命和殖民掠夺带来的物质基础也让欧洲前所未有地富足。
但是很明显,维也纳体系只能有限地调和各国之间以及民族主义和保守派之间的矛盾,这一切都坐在火药桶上,最终欧洲迎来了一战。
在文化方面,我们熟知的大多数科学家、画家、哲学家、文学家都生活在这个时代,比如达尔文、魏尔肖、巴斯德、孟德尔、莫奈、梵高、高更、马克思、黑格尔、马克斯·韦伯、尼采、雨果、拜伦、巴尔扎克、莫泊桑、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等等。
而且文化开始从宫廷走向大众,第一所面向公众的博物馆、歌剧院等相继开张,看戏变成欧洲人必不可少的文化活动。
但是,有一些学者持有不同的观点。
尼采论述十九世纪的文化:“压根儿不是真正的文化,只是一种关于文化的知识……,我们只不过是通过陌生的时代、习惯、艺术、哲学、宗教和知识把自己填满和填得太满的方式,把自己变成某种值得关注的东西,即能够行走的百科全书……(而已)。
”由于政治局势的日趋稳定,和平也让文艺作品失去了大革命那样的激情(除了拜伦和希腊独立战争),大概让文化显得有些肤浅。
如果说古斯塔夫·H也暗喻的是茨威格,那么这些老女人大概就是十九世纪(政治的不稳定、浮华、高雅以及正在消逝)第四节:二十世纪的毁灭二十世纪的前五十年,也就是电影发生的年代。
因为茨威格于1942年自杀,所以我们这里也只谈论到第二次世界大战。
第一次世界大战象征着十九世纪的结束,同样也是人类自我怀疑的开始——二战之后,人就不怀疑了,毕竟人确实坐实了是彻头彻尾的混蛋角色,特别是环境问题逐渐突出之后——人们是如何开始自我怀疑的呢?
如果看过《1917》,大概会对这个观点有所直观的了解:在潮湿泥泞的战壕里,不怕人的被人肉喂得肥肥的老鼠大胆地在人的脚底下钻来钻去,甚至敢于吃活人的肉,隔着几十米就是铁丝网,而铁丝网外面是无人区,炮弹已经把所有的泥土轰炸过一遍,四处都是烂泥、军服的碎片和残肢,空中是大群的蚊蝇嗡嗡作响,老鼠肆无忌惮地啃食着半腐烂的尸体,一名参加一战的士兵是这么描述的:“我看到一些老鼠在死者的大衣下面窜动,巨大的老鼠,嘴边挂着人的脂肪。
当我们走向其中一具尸体时,我的心都紧张地跳了起来:只见他的头盔翻了个滚,露出了一个没有多少皮肉,眼睛被吞噬,皱巴巴的头骨,而从头骨的嘴中跳出了一只老鼠。
”,而河流呢?
在水流不通畅的地方堆积着大量的浮肿的尸体,乌鸦站在人头上享受着最美味的佳肴——人的眼睛。
在战场上,无能的军官面对敌人的绝对火力优势,用刺刀命令士兵用拿破仑时期的“线性战术”向应用了诺贝尔发明的无烟火药的高效的机关枪行军,唯一的掩护就是前方的尸体堆成的小山,更前方是一股黄绿色的气体,而防毒面具根本不够。
当你目睹了这一切之后,你也会自然而然地怀疑起文艺复兴以来的对人的描述,你会不自觉地质疑那些崇高的词句,就像《天上再见》里主角们售卖假纪念碑的行为。
而一战的结果也是前所未有的灾难,死伤高达一千万人,在法德边境的拉锯地带,通常是全城全部覆灭,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凡尔登,整座城市被完全夷为平地,而周边的土地由于有过多未爆炸的炸弹,时至今日仍然被划为无人区。
但是在这场战争中,也有一些温情的景象,比如1914年的圣诞节,当时在法国和比利时前线,法国、德国和英国士兵同时放下武器,不顾长官的阻拦,一同走出战壕庆祝圣诞节,2005年的电影《圣诞快乐》就是讲述这一史实的电影。
电影的场景设定在比利时的伊珀尔(Ypres),而讽刺的是,在六个月之后,德军在伊珀尔率先使用了氯气作为化学武器——但是,即使是在大肆压迫和平运动的1915年圣诞节,仍然有士兵,坚持走出战壕,唱起了圣诞夜的歌曲——他们很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被赶到条件更加艰苦的东线与沙俄军队作战。
到了二战,情况变得更坏,人已经完全不能被叫作人。
卓别林在《大独裁者》中想象集中营类似于英国人用于关押印度政治犯的监狱,犯人们每天就是在院子里绕圈走,而且犯人们还能一人一张床,甚至还有被子和床单。
但是当苏军和美军解放了集中营之后,世人才知道集中营中的恐怖场景——原来杀人也可以是一条流水线。
这里是我写的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游记,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
第五节:布达佩斯大饭店在简单介绍了欧洲十九世纪以来的背景知识之后,我们把目光返回《布达佩斯大饭店》本身。
在了解了历史知识之后,我们来看茨威格和这些背景之间的联系。
茨威格深深地接受了弗洛伊德的理论,因而在他的小说里,关于心理活动的刻画相当详细,而且十分动人——这种细腻的文风特别类似于十九世纪长期的和平带来的敏感。
更重要的是,茨威格的写作手法相当地具有古典文学家的风范,尤其是在细节的描述上,比如《夜色朦胧》的开头基本上和十九世纪浪漫主义文学如出一辙,而整体情节的展开和营造出来的文学氛围又极大地受到了古典主义如歌德等人的影响,创造出一种高贵而神秘的气息,恰恰和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整体氛围相合,而电影1小时32分钟48秒的那句“他极为优雅地维持了那个幻象”,大概就是用来描述这样的文风的——以及茨威格本人对于十九世纪的留恋。
接着我们从头看起,《布达佩斯大饭店》为什么叫布达佩斯大饭店呢?
这里面所有的地名都是虚构的,只有“布达佩斯”是真实存在在世界上的,豆瓣有影评从片中军警的制服认为这里比喻的是奥地利,我认为其实可以更明确一点,指的就是奥地利帝国(奥匈帝国)——毕竟一战前在奥地利这个多民族国家里只有双元体制,另一极是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
至于饭店所在的朱波罗卡(Zubrowka),这是一个波兰语的名字(Żubrówka,一个伏特加的牌子),暗喻了奥地利作为大量西斯拉夫人统治者的角色,而在影片开头和最后,提到了“政委”、“国有化”,因此朱波罗卡多半隐喻的就是波兰(也有可能是罗马尼亚等东欧或南欧国家)。
进入饭店,那个土耳其式的大浴室可能也有所象征,因为土耳其统治巴尔干半岛的时间相当长,因而这一类浴室在东南欧也有存在,而这些土地后来几乎全部被奥地利夺取了。
时间回到1932年,出场的两个角色是古斯塔夫·H和D夫人——如果说德米特里象征的是纳粹党或者希特勒——说实在话这么说其实看起来有点狭窄,D夫人应该象征的就是十九世纪,她的儿子,德米特里,那么就是二十世纪了。
在这里提到古斯塔夫知道那些贵族们见不得人的秘密,而在十九世纪知道社会上层人士见不得人的秘密的,其中一个群体便是犹太银行家,这是古斯塔夫与犹太人对应的第一个点。
二十世纪的开端,也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当然是由十九世纪所孕育的——1884年,在俾斯麦的主持下,列强在柏林召开瓜分非洲的柏林会议,这次会议实际上是俾斯麦审慎的非洲政策的缩影,而这次会议激起的帝国主义狂潮最终也将欧洲推入了一战。
而二十世纪以战争为开端,如前文所述,这次灭绝人性的战争把十九世纪的文明的遗产彻底摧毁——在继续谈论卢茨——也就是欧洲的这个家族之前,我们按时间顺序继续看,就可以看到古斯塔夫·H十分喜爱浪漫主义的诗篇,而浪漫主义,起源于十九世纪的德国,在法国大革命之后在法国也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比如雨果、德拉克洛瓦、籍里柯,浪漫主义对于理性的传统构成了一种颠覆,更多地以强烈的情感作为作品情感的驱动——而有趣的是,浪漫主义的一个重要题材是民族主义,之后的民族乐派也不乏浪漫主义的影响——这又是一个十九世纪孕育二十世纪的例子。
而接下来,D夫人被暗杀在自己的房间,死因是番木鳖碱中毒。
番木鳖碱,也就是马钱子碱,即士的宁,这种药物会导致中枢神经失常,之后肌肉剧烈抽搐,窒息或精疲力竭而死。
由于肌肉的抽搐,死者嘴角常常露出诡异的笑容——这时我们来看一张著名的照片:
这是一战期间最著名的一张照片,由于双方士兵都掩藏在战壕里,双方在无法前进的情况下只能通过火炮远距离轰击。
尽管炮击很难炸到战壕里的人,但是轰鸣的巨响和前线的心理压力足以将一个心智健全的人逼疯,现在我们知道这是PTSD。
许多士兵出现的症状是炮弹一响就止不住地痛哭,比如1917里英军阵地上那个话都说不出来的上尉,或者像图中这样歇斯底里地惨笑着,令人毛骨悚然——这就像番木鳖碱中毒一样,中枢神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在开往卢茨的火车上,古斯塔夫·H谈到他就是喜欢那样的老妇人,片中使用的词是“flavorful”,口感丰富的、古老的十九世纪。
在路上遇到的那群士兵,或者说那场战争,和片尾在路上遇到的那场战争相比,可以很明显地知道,第一次是一战,第二次是二战。
第一次遇到的士兵看起来比第二次遇到的士兵明显更有“人”味,还聊了聊士兵的姓名的问题,而且第一次的遭遇的解决也相当地绅士,是由一位举止得体的同古斯塔夫相识的年轻军官为他们解了围,很明显,那位军官出身于小贵族家庭,言行举止还带有十九世纪的遗风。
到了卢茨之后,管家和女佣说的是法语——而卢茨明显是一个德语名字(扮演管家的演员是法国人,而法国人一向被认为擅长服务业),这和法语在几个世纪以来都作为上流社会的语言不无关系,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英语和德语都没有得到重视,宫廷里流行的都是法语,这一点,《战争与和平》的开头就告诉我们了——但是这一切在民族主义兴起之后就结束了。
而卢茨庄园里操的仍然是法语,一个原因可能是这个,另一个原因可能是遗产的分割会议象征着巴黎和会——当然啰,在十九世纪死去之后,一战也结束之后,自然进入了巴黎和会。
巴黎和会的主要议程就是分割四大帝国的遗产,也就是德意志帝国、奥匈帝国、俄罗斯帝国和奥斯曼帝国。
古斯塔夫·H(茨威格)深爱的D夫人(奥地利帝国——考虑到前述的奥地利帝国和十九世纪的联系,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妥)已经被杀死,旷日持久的遗产争夺(巴黎和会长达六个月)正在拉开序幕。
而D夫人遗嘱的执行者,象征法律的代理人科瓦兹,泽罗·穆斯塔法(零)当时认为他同时执行D夫人的遗嘱是巧合,但是如果他是布达佩斯大饭店(奥地利帝国的东方领土)的代理人,那么他是D夫人(奥地利帝国,或者十九世纪)的代理人也很正常。
之后我们就看见了那幅画,“Boy with Apple”,这幅画的作者的名字是约翰·凡·霍蒂,很明显这是一个荷兰名字,根据电影中的截图介绍,这个画家生卒年是1613-1669,底下的简介告诉我们他来自“低地国家”,那就是荷兰无疑了。
这幅画的风格,很明显属于北欧文艺复兴,和老彼得·勃鲁盖尔等一并归于尼德兰艺术,我怀疑这幅画的来源可能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仅仅是象征着欧洲的艺术遗产——令人想起茨威格的那篇《看不见的收藏》:二十世纪用经济萧条以贱价夺去了人们家传的珍藏。
豆瓣对于这幅画的考据有相当精彩的讨论,贴在下面:https://www.douban.com/gallery/topic/12477/和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11525673/questions/13119/?from=subject_questions。
关于古斯塔夫用于替换“Boy with Apple”的那副画之后在下文会再根据第一个链接提供的史实进行讨论古斯塔夫和泽罗在火车上就这幅画的处置进行了一番讨论,豆瓣第一的影评认为从这里可以看出茨威格作为犹太人的属性这幅画的隐喻是要表达整个犹太民族精打细算,左右逢源,从耶路撒冷撒向全世界,逐渐继承了欧洲的物质和精神财富,这是他们应得的……然而分秒之后,他又说,我考虑把这幅画卖掉,这就是犹太民族的真实写照,从《出埃及记》到《辛德勒的名单》,都表现出犹太民族太过于精明富有而遭到全世界排挤的苦难现实曾锴当然这种说法有一定的道理,然而茨威格曾经自述:“My mother and father were Jewish only through accident of birth”,而且他们家庭也不信仰犹太教,尽管茨威格没有完全放弃自己作为犹太人的特质,但是还是对这一解释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我试着提出另外一种解释,茨威格有一篇反战作品《无形的压力》:描写大战期间年轻的德国画家费迪南和他的妻子鲍拉侨居在瑞士苏黎世河畔的一个乡村里。
画家接到领事馆的通知,要求他立即回国,再度参加体检,尽管他在国内体检时没有通过,免服兵役。
显然这就意味着被征召入伍。
画家对这场野蛮的战争深恶痛绝,可是接到通知又不敢违抗命令,思想斗争极为激烈。
画家身在国外,照理可对这项通知不予理睬,可是无形的压力摧毁了他的意志,迫使他不顾爱妻的开导和劝阻,按时去领事馆报到,按时收拾好行装,按时前往车站,摆脱以自杀相威胁的妻子,像着了迷似的跳上火车,驶向德瑞边境。
张玉书古斯塔夫对这幅画的心理变化,可能正如这篇小说中那位画家的心理一般,在压力之下动摇,因为古斯塔夫认定他们一定会遭到德米特里和他的爪牙的追杀,过于危险,这种恐惧和压力以及对和平的爱在他的心中交织,从而得出了这种矛盾的结果。
当然还有一个细节或许证明第一种猜想更接近主创的想法,因为泽罗提到“不知道他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他的家人在哪儿”,在此大概更强调了他的犹太人身份——毕竟犹太人在欧洲流浪了两千年了。
而像茨威格这样的非犹太教犹太知识分子,自然也受到了欧洲文化的遗泽,当十九世纪结束的时候,留给他们的也有这样的文化遗产。
从卢茨离开之后,古斯塔夫被陷害入狱,关键证人管家失踪,德米特里派出打手乔普林寻找管家的下落,可以看到乔普林的戒指都是骷髅形状的,不由得令人想起党卫军的帽徽也是一个骷髅,那么德米特里(二十世纪,或者纳粹党)和乔普林(纳粹党徒,包括党卫军)的象征关系就很明确了。
对古斯塔夫提出控告的是D夫人的整个家族,如果和德米特里的象征以及巴黎和会的隐喻结合起来,这或许代表着民族主义已经席卷全欧洲,各国的政治势力都在迫害和平主义人士或者其他进步人士(也有可能指犹太人,毕竟当时有反犹政策的并不止德国)。
另外,如果律师代表着法律和公正,那么“too honest”的管家可能就是秩序。
而德米特里作为一个希腊语和俄语中的常见名字,他与乔普林合起来可能代表了二十世纪的两种引人注目的思潮,而作为公正代表的律师被杀,可能暗喻1939年9月1日发生的事情。
接下来,镜头转向泽罗和阿加莎——中间穿插了律师被杀的情节,那么很明显这就是法律已经被纳粹党徒杀死——很多人以为纳粹党是被正经民主选上的,但是其实完全不是。
事实上在1933年,德国处于事实上的无政府状态,通货膨胀达到了一美元兑换4.2万亿马克,各路极右翼或者极左翼政党持枪在街上火并划底盘,一旦有对方党派的人误入其他党派的底盘,那必然是暴打一顿。
当年议会选举之后,纳粹党实际上没有达到组阁的界限,但是纳粹党徒持续进行暴动,局势已经难以控制,布吕宁内阁垮台之后,兴登堡总统委托天主教中央党的弗朗兹·冯·帕彭组阁,帕彭在任内发动普鲁士邦的政变,逼迫普鲁士的社民党政府下台,并且取消了布吕宁对冲锋队的禁令,但是他并没有获得已经成为1932年国会选举之后最大党纳粹党的支持,不得不于同年11月辞职,12月,库尔特·冯·施莱歇尔将军受命组阁,施莱歇尔作为中间派以及将军,试图缓和各界矛盾,于是试图以社民党、中央党左派和纳粹党左派共同组阁,结果遭到双方的抵制,而先前被倒阁的帕彭与德国的工业寡头说服兴登堡总统授权希特勒组阁、并且在经济上援助财政崩溃的纳粹党,但是以纳粹党和国家人民党联合组阁以制约希特勒,但是他们很明显失败了,技高一筹的希特勒在长刀之夜杀死了施莱歇尔,软禁了帕彭,但因为帕彭与兴登堡总统的私人关系,而任命其为驻奥地利大使,在其大使任上,德国强行兼并了奥地利。
组阁之后,纳粹党事实上在议会也不占上风,因为左派的社会民主党和共产党的议员数量大于纳粹及其仆从党,但是希特勒在1933年行将进行国会大选前夕通过国会纵火案控制了议会——这真的是民主选举和法制吗?
当然不是,从这里我们已经可以明显地看到,Serge那个跛脚的被纳粹党杀死的姐姐是谁了,自然有重大的先天不足的魏玛宪法——回到电影,泽罗是否有所象征呢?
说实话我不太清楚。
但是在古斯塔夫越狱之后他有提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片中给出的地名是“Aq salim al-Jabat”,这是一个阿拉伯语的名字。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操阿拉伯语的地区大多属于奥斯曼帝国,但是威尔逊提出了“民族自决”的原则,于是从叙利亚到阿拉伯半岛,几乎所有的酋长都掀起了叛乱的烽火,一时间整个中东都处于战乱之中。
从电影中我们可以知道,在内战期间泽罗的整个村子都被烧毁,家人也全部葬身于战火之中,他一个人逃了出来,还被叛军审讯过,作为难民到达了欧洲——这是当时政局的一个缩影。
之后泽罗是作为古斯塔夫的继承者出现的——他也爱上了浪漫主义的诗歌。
那么阿加莎又有什么象征呢?
她脸上的那个墨西哥形状的胎记的含义是什么?
事实上,这是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只能说,墨西哥可能象征着新大陆,即德沃夏克在E小调第九交响曲中盛赞的新世界。
茨威格在搬到巴西之后写过一本赞扬巴西的书,在书中他认为巴西将拥有美好的未来,所以阿加莎有可能象征着充满希望的新大陆,而泽罗,将浪漫主义的诗集(十九世纪的文化)介绍给了她。
那泽罗象征什么呢?
一方面他作为〇,可能只是一个上帝视角,但是在二十世纪的来自第三世界的stateless(该词语出泽罗和古斯塔夫第一次遇到士兵)的人,也可能令泽罗的含义变为在全球化下得利的出身第三世界但是获得成功的世界公民。
古斯塔夫越狱的同时,德米特里发现了“Boy with Apple”被换成了另外一幅画,在他下楼梯时,墙边靠着一幅克里姆特的画:
就是这幅画:
而克里姆特在维也纳艺术学院有一个叫席勒的学生,古斯塔夫在置换那副画的时候换上去的画就是仿照席勒的风格创作的。
另外,历史又有一个巧合,就是席勒被维也纳艺术学院录取的当年,艺术学院拒绝了希特勒的入学申请。
而对于克里姆特,希特勒是十分崇拜的,虽然克里姆特的画经常被指责过于“色情”(当然比不上席勒),导致类似他的画时常因为不合纳粹德国的那套奇怪的新古典主义道德而被销毁,不过克里姆特却是希特勒特别青睐的画家,比如希特勒本人酷爱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但是克里姆特的《贝多芬饰带》却描绘了象征淫欲的戈尔贡和象征暴力的猩猩,尽管这件总重四吨的作品体现的是人类在艺术下追求幸福,却用了大量篇幅体现疾病、疯狂、死亡、欲望和放荡的情绪,但是因为希特勒的默许而留存至今,然而他的很多作品却在纳粹溃退的时候被销毁了。
一般认为克里姆特在德奥美术史上的地位类似于印象派在法国的地位,象征对19世纪恢弘的反叛和新血液,1907年,克里姆特创作了他的代表作《阿黛尔·布洛赫-鲍尔肖像一号》,这幅肖像画的模特是犹太贵妇阿黛尔·布洛赫夫人,德国占领奥地利之后,这幅画被纳粹掠夺,而在二战之后这幅画被奥地利国家美术馆收藏。
2006年,经过长达7年的法律争端之后,阿黛尔·布洛赫夫人的继承人、她的侄女得到奥地利法院的裁定,获得这幅画的所有权,当时她说:“别人看到的是一幅名画,我看到的却是我亲爱的家人。
”尔后,她立刻将这幅画转卖给了雅诗兰黛的所有者罗纳德·兰黛。
这段历史和古斯塔夫与“Boy with Apple”的桥段雷同并非无意为之的。
阿黛尔·布洛赫-鲍尔夫人肖像一号-古斯塔夫·克里姆特
埃贡·席勒(Egon Schiele)的画作,来源见水印第二天,在警察局,我们可以看见那名军官背后的墙上的肖像画,是兴登堡元帅的肖像画,但是他身上的那个徽章可以看出是卢茨庄园上的那只鹰,暗示了卢茨就是德国,布达佩斯大饭店就是奥地利。
古斯塔夫寻访到了管家的下落,他们坐着缆车来到了一座山顶上的修道院,在修道院的缆车站,可以看到,这个缆车站的名字叫“Sudeten Waltz”,“Sudeten”就是苏台德(Sudetenland略称),而waltz是圆舞曲的意思,圆舞曲是起源于德国的一种农民的舞蹈,而舞曲则早在十七世纪就在哈布斯堡的宫廷里被演奏了。
苏台德地区的特殊性就在于这片土地在历史上属于波西米亚王国,但是掷出窗外事件之后捷克失去了它的独立性,德语人群开始移居苏台德,导致奥匈帝国覆灭之后在捷克斯洛伐克出现了一群具有分离倾向的德语人口,因此给了纳粹党口实进行了第一步的对外侵略。
那么很明显,这场发生在修道院的对“秩序”的谋杀就是在影射历史书上的慕尼黑协定了。
而之后在修道院泽罗把雪橇上的圣人推倒也有可能影射的正是扬·胡斯和掷出窗外事件。
在泽罗杀死乔普林之后,二战爆发了,在布达佩斯大饭店四处都悬挂了“ZZ”的旗帜,在历史上,除了纳粹党有这样的“纳粹美学”之外,还没有第二个政党有如此的创造,意大利法西斯也没有。
德米特里戴着“ZZ”的袖章出现在了饭店,坐实了他的纳粹党身份——大资本和纳粹党合流是相当普遍的现象,就像克虏伯家族。
1930年,小阿尔弗雷德·克虏伯就加入了纳粹党,在二战期间,他的企业极力配合帝国的军事战略,同时奴役着来自东欧的十万余名战俘,逼迫他们为德国生产武器——但讽刺的是,克虏伯家族是犹太人。
在布达佩斯大饭店里展开的那场枪战,根据豆瓣影评的分析,象征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各国参战顺序以及不同的反应:最开始是德米特里冲上楼……这是一把PPK……PPK是二战时最著名最先进的手枪……此型手枪主要配发给(德国)高级将领、非作战参谋人员、礼宾、盖世太保等……然后德米特里右边出来一个人,手持毛瑟盒子炮……毛瑟盒子炮也称为驳壳枪,一战德国军警制式装备,后来被鲁格P08取代,二战时毛瑟主要出口给德国的盟国和仆从国……在西班牙内战中也大量使用……曾锴接下来的三个人……第一个人端着一把夸张的长弹夹波波沙……就是在影射老毛子或者波兰人……注意他的胡子,斯大林也留着这样的胡子。
然后是拿着一把左轮手枪的眼睛哥……二战时只有英军军官使用左轮手枪。
也出口给苏联和美国。
二战早期美军的武器是英式的……还是看胡子,给张西奥多·罗斯福的照片。
最后出场的长得像罗伯特德尼罗的家伙手握毛瑟1910或者毛瑟1934,该型号为毛瑟手枪袖珍版……意大利、西班牙也想有一杯羹。
曾锴最后,古斯塔夫洗刷罪名,那份多次出现的报纸也值得看一眼,这份报纸的名字叫“Trans-Alpine Yodel”,直译是“跨阿尔卑斯约德尔”。
约德尔是流行于阿尔卑斯山麓的特殊歌唱方法,最初是牧人用于呼唤牧群的。
作为歌唱技法,最初产生于瑞士的阿尔卑斯山区,后来流行于瑞士、奥地利和德国南部——这是德语区特有的歌唱技术。
在这次风波之后,泽罗和阿加莎结了婚,但是阿加莎和他们的孩子死于“普鲁士流感”,在名字上,这影射了被称为“西班牙流感”的1918大流感,但是从普鲁士作为欧洲军国主义的发源地这一点来看,恐怕这个名字还有一些政治上的含义,也就是有毒的思想对于欧洲的摧毁:“...in those days many millions died.”在被占领21天之后,朱波罗卡的独立地位消失了,暗喻德军进入奥地利之后两天,德奥合并,奥地利不再是独立国家。
当天,古斯塔夫被纳粹党徒杀害,他在捍卫人道主义的时候被匪徒悍然杀害,这是对茨威格的致敬,尽管茨威格不是被纳粹杀害的,但是他坚持为了自己的良心而死的(在这里色彩变为黑白,但一战中则是彩色的,关于这一点,可以参看前文有提到的关于茨威格回忆录的评述:茨威格自传《昨日的世界》书评)。
他是一个坚持人性之美和人道主义的人,他在那个扭曲的乱世里,在马来狂人的癫狂之中,坚持用优美的语调和典雅的气氛——当然还有浪漫主义怀有的强烈的爱,对人的爱,来抒写这个对他来说已经变得陌生的世界。
在电影的最后,老去的泽罗对古斯塔夫作了一个总结:“I think the world had vanished long before he entered it... He certainly sustained the illusion with a marvelous grace.”确实,茨威格的重要作品几乎都产生于一战之后,但是他的细腻的笔触让我们仿佛又能接触到那个优雅的和平世纪。
在影片最后,那个作家离开布达佩斯大饭店之后去了南美养病,很长时间没有回到欧洲,到这里故事又一次和茨威格的个人经历联系在了一起。
第六节:余论这部电影的拍摄手法和其他电影都有所不同,镜头的移动和取景也相当有独特的风范。
整部电影的台词实际上都是在讲故事,所以会有“他突然停了下来”这一类的故事书里才有的台词。
至于取景,实际上营造的是小说的氛围,在读小说的时候,我们的视角实际上是跟随作者的视角的,而作者的视角是“人”的视角,它不可能像动作片那样有上帝视角,它只能局限在人眼的范围内,而且移动速度不可能特别快,毕竟人的头的转动速度没有鸟那么快。
适当的长镜头又很符合人的观感,但事实上这样的拍摄方法在电影拍摄中反而不常见,所以会有一种略显古怪的感觉。
这大概,也是对二十世纪的一种叛逆吧,虽然电影技术出现在十九世纪,但是直到二十世纪电影才真正流行起来。
电影的出现改变了故事的叙事方法,明显地将叙事的速度加快。
但是这部电影却安排了四层结构:读书的女子,作家的讲述,泽罗的故事,以及最外层的我们。
导演刻意将节奏放慢,营造出了那个春天的普拉特尔。
本文首发于该乐园
一部片子,如果被划分到喜剧片,那么,无论它的内核是多么黑暗,至少尝起来都是甜美可口。
如果把同时期上档的美国骗局比作美式奶昔的话,布达佩斯大饭店,绝对是覆盆子派,松软的派底,玫瑰色的慕斯上铺了满满一层新鲜的覆盆子。
是你路过甜品店的橱窗,绝对会回望一眼的尤物。
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卡司,可以说是耀瞎今年上映的其他电影。
Jude Law顶着日见稀松的毛发“本色”出演,只是作为一个引开话题的作家;Ralph Fiennes,迷人的伏地魔先生,倒是演了个主角,贯穿电影一路话唠,一路狂奔的门房先生;Tilda刚让我认出她,就已经倒毙了;就更别说诺顿的闷骚警察长,Adrien Brody演的坏儿子,达福演的冷酷凶残的德国杀手。
想想被斯皮尔伯格赞为法国最会演戏的Mathieu Amalric只是在戏里演个惊慌失措的小管家,也就不会为Lea Seydoux演的只是个小侍女而可惜,好歹还是有几个镜头和几句台词来着。
人家Owen Wilson简直是打酱油,好像还没台词来着。
说到剧情,喜剧片跟谋杀案扯到一起么,那么原来最有逻辑性的悬疑类型片,瞬间就丢弃了“节操”。
上次看到这么甜美又没节操的悬疑片,貌似是多年前欧容的八美图,只不过,那部片子讲的更多是八个风情各异横贯法国影史的美女而显得甜蜜,没节操是因为家庭伦理的大尺度与剧情的反转。
布达佩斯大饭店,整个故事很简单,战前全欧洲酒店业最有名的门房先生古斯塔夫先生和侍应生Zero的历险之旅。
这样的双人设置,好莱坞英雄片里比比皆是,当然最有名的还是腐国的福尔摩斯和华生,到了欧洲大陆,有名的设置往往是“人兽恋”和平民化,比如丁丁和他的狗。
电影设置在战前,古斯塔夫先生的受众女士们,大多是七八十岁的贵妇们,而这群人正好是还留着贵族礼仪,年轻时叱诧风云,中年时大多丧偶,老年时喜欢满欧洲酒店轮着住。
彼时,布达佩斯大饭店,想来除了欧洲最好的酒店名声外,估摸也有种全欧洲最著名贵族太太养老院的意境在。
而古斯塔夫先生是全酒店的关键人物,他迷人风趣,幽默话唠,简直是中老年妇女的最爱,更何况他还喜欢她们。
于是,一个80多岁的贵族老太天会赖在酒店,住了小十年不肯走,我们的门房先生送走了她,结果不久噩耗传来,老太太暴毙,还算有情有义的门房先生,即刻赶赴她的葬礼。
等着他的是一个谋杀案,和即将开始的亡命之旅。
喜剧的另一好处就是,观众基本不用为主角的安危担心,除了极个别丧心病狂的导演会搞些什么反转呀,大抵都遵循好人有好报的处世原则。
正如海报上演员如扑克牌样的排列,一则为了有限的海报尺寸能容纳众多卡司,好让人人有个位置,二则是100分钟的长度,要让如此庞大的卡司,人人有特色,于是电影人物设置也是极尽各种脸谱化。
门房先生的话痨,Zero的懵懂,Agatha的纯洁,Dmitri的坏,Jopling的邪恶,Serge X的畏缩,警察长的萌,让人看了觉得,这更像是一出漫画,而不是真人电影。
更何况,电影场景设定的虚构化,和剧情设置的夸张,剪辑的跳跃处理,种种结合都让人觉得,这一定是3D动漫的最新科技成果。
门房先生越狱那段,恶搞了翻法国新浪潮经典电影Le Trou,特别是“商量越狱,凿洞和锯铁窗”等几段的翻拍,简直太恶搞前作了。
门房先生两次为Zero在列车里的抗争,第一次彩色,第二次预告死亡则变成了黑色,以及Zero的一翻感言,6分似在致敬辛德勒的名单。
当然不得不说是,但凡是回顾的片段,用的是经典的4:3的比例,作者回忆的场景用的又是16:9。
在巨幕里看这部电影,经典的4:3几乎只占据了1/2的画面,一方面感叹电影工业的革命,一方面又觉的新颖,像看着旧时电影般。
我向来只会吐槽一星的电影电视剧,因为我就是个三俗的不行满口脏话的人。
鼓起勇气来写一篇影评给这个:堪称过去12个月里我看过的最赞的电影!
但是我发现自己连造句和文法都不太会了!
想到什么说什么吧:1. 到电影的最后,一层一层的故事退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老夫人们的那一代遗留下来的那一点点“人性”和贵族的尊严和气息传给了古斯大夫先生,然后经由古斯大夫先生传给了零,再有零传给了作家,最后由作家传给了那个纪念作家的读者。
2. 电影的最后,黑幕上一行白字:受茨威格的经历启发。
(大概是这样)全身鸡皮疙瘩!!
全身鸡皮疙瘩!!
是因为茨威格就是我最喜欢的作家!!
如果你只听说过,却没看过,快去看他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一个女人的24个小时》《家庭女教师》《夜色朦胧》。
3. 在维也纳旅游的时候查资料,发现茨威格居然出生在维也纳,然后查了他的经历,大概记得他是犹太人,反法西斯的,然后最后和他的老婆自杀(好像也是在二战期间)。
这跟古斯大夫先生两次在火车上的经历不是很像吗。
4. 很喜欢作家最后问零,你愿意把自己所有的财产跟国家换一个不能盈利的残破的酒店,是什么原因呢?
是不是因为这有在这里你才能最接近古斯大夫先生?
零说:不是的,我只是为了怀念我的妻子阿加莎,因为我们曾在这里读过很美好的一段时光,虽然很短暂。
5. 我觉得大家都不同程度上的保持着最后的一点点说不出来那是什么的感觉,也许那是人性,也许那是尊严,反正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和大时代格格不入的气氛。
无论是古斯大夫先生,还是零,还是最后的那个读者。
就像这个残破的已经没什么人气的布达佩斯大饭店。
6. 虽然《大鱼》是很早以前看的,记得也不太清楚了,但是隐约感觉这两部电影很像,画风,气氛,意象都很类似。
7. 很喜欢这部电影的拍摄方式,叙述方式和画风,配色。
配色真的太棒了,比如说全白的雪景中得马卡龙粉色的大饭店伫立在山顶。
全白的雪景中粉绿色和粉红色的缆车。
还有那个糕饼店的盒子。
8. 说到糕饼店,很催泪的一点是最后,故事讲完了,甜点上来的时候,居然是零的妻子以前在糕饼店常做的糕饼。
9. 说到妻子,最开始零说:我不愿意提到她(妻子)。
然后到后来他们越狱的时候,妻子冒险帮他们的时候,我都以为妻子其实是马上就要死了,根本不可能跟零结婚了!
结果其实,他们结婚了,而且有了小孩。
而妻子的死因也很简单,疾病。
所以其实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回肠荡气,反而这个情节设定让我喜欢的要死!!
恩,就说这么多。
写的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零零碎碎,不讲章法。
估计除了我也没人看得懂这篇影评了!
文/ 五乔好莱坞怪人:韦斯·安德森如果说导演韦斯·安德森这么多年的电影说明了一个什么道理,那就是:电影风格与所要表达的主题其实没有多大关系,你完全可以执着地使用同一套方式拍出不一样的故事。
如果你一定要用一个词形容他全部的作品,那一定就是:古灵精怪。
韦斯·安德森的电影可以说是当今好莱坞风格最鲜明、最独树一帜的一支,他的电影甚至不需要打上自己的尊姓大名,独特的影片气质就是最好的个人商标。
比如,安德森这个完美对称图的狂热爱好者,几乎总是将摄影机放置在屏幕的中轴线上,就连背景中的摆设,也喜欢左右对称的平衡构图。
他的片中,幽默感常常通过“死锅(Deadpan)风格”表达出来:演员常常面无表情、体无动作,但在克制、细微的变化中,以及一尴一尬的停顿之间传递着古怪的冷幽默感。
安德森显然不是写实主义的拥簇,电影中的色调、道具、布景,常常色彩明丽又稀奇古怪,像是直接从童话故事中搬出来一样,而且注重细节到达了偏执狂的水准。
总之,安德森的电影世界就好像是他一手打造的玩具小屋,而他像个木偶大师,扯着角色身上的线,在这个世界中上演着似乎只有自己理解的故事。
而《布达佩斯大饭店》中,安德森强迫症发作似的将这种风格推向极致:片中近乎所有镜头都笔直的对准角色;房间、走廊、公路的中轴线永远停留在镜头中分线;人物表情接近呆滞,行动如卡通样夸张而简洁;布景都加上了大大的字表示其用途(比如出租车上写着大大的粗体字”出租车“)而更具有玩具风格......偏执的完美主义者然而如果说在安德森之前的影片中,这种风格仅仅是一种讲故事的手段,在《布达佩斯大饭店》中,这样的风格则是表达主题的关键。
可以说直至本片,安德森的风格才真正具有了“意义”。
《布达佩斯大饭店》的主线故事说起来并不新鲜: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大堂经理、对工作一丝不苟、爱好结交金发老贵妇的中年帅叔古斯塔夫,因为卷入老情人D夫人的谋杀案而锒铛入狱,在一位零工作经验、零学历、零背景、连名字都叫做“零”的小跑堂帮助下,越狱成功,洗耻雪辱,不光找回了自己的清白,还继承了D夫人的全部财产。
这样平白地写在纸上,这故事本身可说是乏善可陈,然而得益于安德森的电影语言,观影过程如玩电子游戏一样颇具趣味性和代入感。
更关键的,是安德森试图以此故事传递的信息......几乎每一部安德森电影都以旁白作为开始,电影会被分为几个章节,且每个章节都会被冠上标题。
本片的组织方式在此基础上稍有不同:电影始于一位女孩,来到墓园为崇拜的作家扫墓,这位作家的石像上,本该出现名字的地方,仅仅刻着”作者“一词。
她将自己的钥匙挂在无名作家的石像上,并拿出一本名为《布达佩斯大饭店》的书,她将书翻过来,底面赫然印着作家的照片,表情凝重的看着镜头。
接着时空切换(每次时空转换都伴随着屏幕长宽比的改变,越到现代屏幕越宽),来到1985年,作家以同样的表情凝视镜头,以茨威格的小说《心灵的焦灼》开篇的一段话作为开场。
然后时空再次跳转,就在布达佩斯大饭店中,年迈的零向年轻的作家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时空随着零的叙述再一次转换,来到零年轻的时候,古斯塔夫和零的冒险故事才正式开始......略去中间的冒险故事,直接来到影片的结尾,古斯塔夫生前最后一段时光以片中唯一的黑白镜头呈现,接着跳转回到作家年轻的时代,结束了与零的交谈,作家坐在布达佩斯大饭店空旷的大堂中陷入沉思;之后时间快进到1985年,年迈的作家在小孙子的陪伴下安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最终再次回到现代,墓园中的长椅上,读者女孩静静地读着《布达佩斯大饭店》.....也就是说,除去无处不在的对称镜头,影片就连叙事都是完全对称、层层套叠的倒叙模式。
然而影片结尾处,在与开篇对应的悠扬的吟唱中,我强烈的感受到,安德森使用了这样工整的叙事模式,并不仅仅是追求形式上的圆满,而是在强调影片的主题:人性永存,生生不息。
伟大的建筑是文明的纪念碑就像古斯塔夫所说的:在这个曾经被叫做”人性“的荒蛮原始的屠宰场里,仍然零星闪烁着点点微光。
零说,古斯塔夫是那些微光中的一份子。
这也许就是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意义所在——那些关乎人性、仅存于记忆中的、色调明亮到不真实的美好记忆。
这所谓的人性,也许就存在于古斯塔夫对极致品味的追求,是他在逃难的日子里也要喷上的考究香水;也许就是那个以十字交叉的钥匙为标志的神秘组织所代表的信任和忠诚;也许就是古斯塔夫为了零挺身而出,近乎愚蠢地搭上了自己的小命......伟大的建筑是文明的纪念碑。
布达佩斯大饭店——那个曾经辉煌一时的伟大建筑,在时代的更迭中终究败下阵来,落魄成为一处仅供独孤灵魂寻求庇护的颓垣断壁。
最终,连断壁颓垣都不复存在,她成了传说的一部分,人们只能在老人们的讲述中、从小说的封面上,想象她曾经的荣光。
然而她所象征的属于逝去时代的从容与优雅,像是人们生活于其中而不自知的文化一样,并没有随着时间消逝。
《布达佩斯大饭店》的结尾处,零、古斯塔夫与阿加莎在经历了这么多冒险与磨难后,仍然没能逃脱悲剧。
当你觉得邪恶终于被不那么邪恶打败,有型有品的穷大叔终于富了起来,善良男孩终于要和单纯女孩携手变老的时候,影片让古斯塔夫毫无预兆的死了,死于捍卫自己的朋友,也死于上世纪那段灭绝人性的历史;阿加莎也死了,死于放在今天一星期就可以治愈的流行感冒。
影片就是这样冷静的告诉你,这世上有许多劫难,"这些劫难就好像一把大剪刀,好人坏人都会被一起剪掉。
或许有些人可以躲过一劫而留住性命,然而人们出生、入死,生命的脆弱并不因善恶而有所差别。
"我们终归只是时间长河中的一叶扁舟,如果你恰好处在历史的漩涡中,就难免被时代卷走。
真正重要的,是人性的美好可以世代相传下去。
这种传递是零替代古斯塔夫成为布达佩斯饭店最优秀的小跑堂,是零和阿加莎也爱上了古斯塔夫热爱的诗句,是女孩安静的坐在墓园中读着时间沉淀下来的故事。
关于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故事,在不同时空中的人们之间口耳相传下去,这本身才是最值得赞美的。
艺术家是社会的良心安德森在片尾的致辞中感谢茨威格的写作给了他启迪。
虽然电影的开头引用了《心灵的焦灼》中的段落,但影片的故事却与《心灵的焦灼》没有关联,安德森顶多是借用了小说中套叠的叙事模式。
虽然片中的作家最后也离开了欧洲大陆,前往南美洲为心灵寻求“良药”——这也与茨威格的真实经历吻合——然而片中的作家却并非明确指代茨威格。
真正的茨威格在希特勒掌权后离开了祖国奥地利,辗转英国、美国等地,于1940年定居巴西。
在二战期间越来越缺乏包容性的环境中,身处极权、独裁、纳粹主义盛行的时代,以及在对人性的深深绝望中,茨威格于1942年在巴西的居所,与他的第二任妻子十指相扣,双双服药自杀了。
他再也没有回到欧洲大陆,也没能看到人性的复苏。
世世代代的人们可能都曾嗟叹”人心不古“,然而二十世纪的人们对所处时代的失望很可能甚于任何一个时代。
极端的暴力和进步是二十世纪的特点,短短一百年中,人们见证了最伟大的进步,也同时目睹了最恐怖的罪恶。
艺术家是社会的良心。
其实片中的作家指代的是谁并不重要,安德森甚至刻意略去了他的名字。
也许他是所有为人类文明做出了一点点贡献的每一位作家,他不仅可以是感动了女孩的作家,也可以是古斯塔夫引用的诗人,甚至可以是韦斯·安德森自己,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在自己所处的时代发出了一点点呐喊。
他们可能被听见,可能被埋没,然而他们共同创造的智慧却是人类文明中最值得传承下去的烽火。
影片的最后一句台词:“她确实是一座迷人的古老废墟,但我再也没能见到她一面。
”这迷人的废墟,究竟是那座曾经辉煌的饭店,还是那曾经迷失的人性呢?
《布达佩斯大饭店》是一部喜剧,同时也是悲剧,就好像是安德森这个偏执的完美主义者在诉说:世界是美好的,只是人类不识好歹。
****本文已发表于《北京青年报》,如需商用转载请私信作者,拜托啦。
其实不能算是影评了,从月升王国开始就是安德森的粉,到了布达佩斯大饭店变成了脑残粉。
于是上周脑残粉利用自己“优越”的地理位置跑去了东德一趟,总算按照剧中提示把能找到的出现在剧中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并且整理出了对比照。
其实当时溜达到这里的时候我没认出这就是影片刚开始时那个墓园的外墙...当时纯粹觉得很好看就拍下来了,墙外是个下坡,我的身高根本不可能拍出电影中的角度...所以...
最迷人的Mendl's甜点店所在的小巷
通往Görlitz城中心的Untermarkt路上其实是Zero下山拿报纸的报刊亭所在大街,第二张照是我把报刊亭搞笑地P了上去方便对比...
去女伯爵家的路上,其实是在Untermarkt后面的教堂侧面的小路...教堂建在地势最高的地方,沿着围墙下去就是隔开德国和波兰的河流。
站在墙边就望得到对岸的波兰。
这里其实是在Mendl's甜品店所在小巷末尾的拐角处,是一个小学的外墙,《朗读者》也曾在这里取景。
出了Görlitz的主火车站之后的大街,后面镜头尽头的建筑其实就是火车站XD
德累斯顿茨温格宫的主体部分,可惜在维修...
德累斯顿王侯图大街,非常非常壮美的一条街
茨温格宫内的博物馆,因为时间赶我没进去,否则可以把律师被谋杀前走过的路都走一遍...
其实这里就是报刊亭那条街的街尾,安德森还真懒,一条街拍了好几条景,哈哈哈
也是在Untermarkt广场上的一条长廊
这是最神妙的一个发现,本来我拍了下面那张照片只是因为广场边上这个咖啡店的一扇窗很特色,粉粉的。
后来我整理对比照截图的时候,突然看到这一帧图,赶紧回去翻照片,发现果然是一样的!
电影中的这个场景就在那个印度酒店经理所在的拱门旁边,有那么一截旋转楼梯,靠着白色的塔楼,矗立在广场一角。
而
这里就是Ratscafe对面的作为布达佩斯大饭店外景灵感之一的酒店,全部粉色,非常可爱。
好想在这里住一晚。
下面两张是大饭店主要内景地Görlitz城中心的百货大楼,只可惜大楼现在闲置招租中,进不去,我只好在外面拍了两张内部招贴...可以看得出里面的确是跟大饭店里的楼梯构造一致..其实回到德累斯顿后我还去了Mendl's甜点店的原型,位于德累斯顿新城区的Pfund's奶酪店。
果然里面的布置全都一致,只是店内不许拍照...所以没能拍成。
只可惜了我一直以为Pfund's也是个甜点店,还期盼着去吃块蛋糕,结果是家臭臭的奶酪店...Görlitz是个非常美的小镇,推荐脑残粉们去游览一下。
东德古老城市的路灯都是电影中的煤油灯样式,不得不说安德森非常善于挖掘老欧洲风情... 走在亮灯的夜晚大街上感觉很穿越。
另外东德移民不多,也并没有满大街新纳粹,尤其德累斯顿本地人对游客司空见惯,甚至不会德语都不是大问题。
如果你跟当地人讲德语,他们会非常高兴地跟你聊天,淳朴可爱。
准备下次再去的时候在Görlitz住一晚,就住在那个粉红色的Börse Hotel.
在正題前先來談談鏡頭語言吧。
本片的鏡頭運用,我能說啥?
只想用「完美」去形容這個電影的好。
第一時間看完,要不被導演Wes Anderson的鏡頭語言震撼教育,是不太可能的。
我幾乎是看完隔天(也就今天周六)才開始回憶起故事演了些甚麼。
其一是畫面的用色,本片無懈可擊。
從艷色斑斕到質地光影,幕幕逸品。
背景的大山,雪地,古宅,貧民窟,前景的井口,桌椅,馬車車伕......通通難不倒導演的分配,皆都能染上一層專屬無二的保護色。
片中仿小說文本的手寫字體也很詼諧,常常是大粉色的,好像孩子在鏡面上塗鴉不小心塗到電影膠捲上,很有童趣。
飯店建築作為故事的核心,用力自然至深。
從昔日全盛時期的艷紅滿堂,一脈延續到戰時的泛黃滄破,之後企圖回復艷紅卻掩蓋不住修補而混成了褐色的新舊混搭,交足了導演對色調有多麼敏熟的金獎級成績單。
其二是對於構圖的處理,本片戲耍於平面與場面調度的能力也相當可觀。
三不五時出現的方框窗影,替鏡頭自動再構了一層觀眾輕易可解的轉折面,宛如畫中有畫。
一般電影能有這樣美色,已是甚好,導演卻不僅滿足於靜觀的景緻,他在這些場面上調度一切可動之物,或快步近乎卓別林默劇,或漫步有如恐怖類型片,忽左忽右,有上有下.....動線之繁複,將紙面絕難重現的活物痕跡,發揮個沒完,發揮的完好。
但是這些都還顯俗。
我真正感到動人,甚至聳人的是--導演對中線的執著。
不是普通的執著,是:非,常,執,著。
全片一百分鐘,每慕都用中線左右對讖的方式,完成鏡頭的開始與結束。
背景與前景之間的主體,不管在不在軸心,畫面都會擺得四正。
全片有沒有超過90%的畫面都是中線構成的?
我覺得有喔。
全片不管怎麼截圖,我想都不會有差。
任何對話與動作,在《布達佩斯大飯店》中,都是「大中至正」體裁去演繹。
這簡直是病態!
鏡頭上的強迫症了。
可是,在這樣的前提下,導演仍舊完成了前面所敘,那超常水準的用色與構景。
我從未看過這導演之前的電影,但恐怕也開始找來看了;假若這樣的左右對襯中線不是某種炫技式的自我挑戰,而是導演自然而然流露的個人風格,那我得說:這簡直是神乎其技了。
用色對比,靜態構圖與動態調度的三位一體,各各有著優異水準;結合為之,一百分鐘的觀影成了兼看畫展與攝影兩頭跑的歷程。
我親身體驗到的是:導演不是在控制那四方型的螢幕,而是在控制更大更廣的,二度空間與三度空間轉換的領域。
走入四方矩陣的迷宮,侵淫螢幕內與螢幕外,這樣的體驗,非俗可及。
《布達佩斯大飯店》是鏡頭語言的神品之作。
說了很多關於畫面的東西。
可能會讓人誤會:所以,這是個純在表現上炫技的電影嗎?
不,並不是。
《布達佩斯大飯店》不僅有故事,而且有個奇特的故事。
奇處在摖子。
影片開慕,花上了十幾分鐘,描敘了一個俄羅斯娃娃式的同心圓。
時間是現代,一個女性讀者來到已故作家的墳墓前追思,順道翻開了作家的著作閱讀。
時間一跳。
在書中,作家在前言提及,本書靈感來自他年輕時旅行聽到的真人真事。
時間二跳。
畫面來到了作家年輕時的背影。
他來到了布達佩斯大飯店,一棟當時已經過氣的老飯店。
他幸運的巧逢該店老闆,受邀晚餐。
晚餐中,老闆花上一個半小時,跟他緩緩道來自己跟這飯店的不解之緣。
時間三跳。
回憶開始。
布達佩斯大飯店鼎盛之際,未成年的老闆離家來當門童,相逢了風流而知性的飯店經理(雷夫范恩斯 Ralph Fiennes飾演),兩人陰錯陽差的遇上一場謀殺案。
於是故事正式開始。
這個結構,有點像我們民俗故事中的一個笑話:「某地某廟中住個老和尚,老和尚用一個故事告誡小和尚。
故事是這樣開頭的:某地某廟中住個老和尚,老和尚用一個故事告誡小和尚。
故事是這樣開頭的:某地某廟中住個老和尚,老和尚用一個故事告誡小和尚。
故事是這樣開頭的......」永無止盡。
敘事下還有敘事,這種陽獻書生的把戲,到底是在搞甚麼?
這是很妙的。
正片主體的劇情很有趣,是很嚴肅卻不沉悶的幽默小品。
門童(老闆)跟隨經理的四面逃亡之旅,也是全片的核心。
謀殺案本身沒有甚麼懸念,易猜易懂,略顯卡通的肢體風格也能讓觀眾默認知道,這不會是個有血腥展開的走向(儘管有幾慕還血腥的頗突然!
),是典型小品劇的規格。
在冒險途中,他們一搭一唱,經理對品味有著虛榮的嚴格,心直口快,但知錯道歉的速度亦快,是個知恥的君子;門童(老闆)輔助他,以納於言而敏於行的身手,默默觀察這個外國人。
在飯店輝煌與沒落的過程中,以及歧視與忌妒的挑戰中,人性的光輝,就在看似軟弱的角落,呈現無疑,即使會獻上超乎想像的代價。
我覺得導演Wes Anderson的幽默,是那種神經兮兮的幽默。
沒甚麼理由,就是覺得不作會慌。
逃獄也要抹香水,這不扯嗎?
經理就是覺得不抹會死,所以寧願冒著風險去搞到香水一快。
平常生活不處女座,不太緊張兮兮的人,大概有點難理解他語下人物怎麼老是在不該做甚麼的時機犯傻。
然而,本體故事這般輕鬆易讀,不玩弄敘事詭計也不大搞時間倒錯下,何需要這一層一層,連懸疑類型片都少見的四層同心圓敘事?
從片頭到正片,至少花上一成時間,去撲寫這個「老和尚告誡小和尚」的把戲。
而,當經理的故事落幕,鏡頭突然以超快的速度,瞬間回到了年輕作家與現任老闆對望的晚餐桌;然後,再回到作家的後記;最後,再回到現代。
女讀者已經將書翻到一半,在墓碑旁靜謐的讀著。
影片,完結。
然後我就明白了。
這是在談第二個故事。
那就是:故事的故事。
經理的高尚人性,在戰爭中,可能只是微弱的火光,瞬間就會被暴力給摘取。
然而,只要有人還記得經理的勇氣,這個勇氣就會永遠活著。
而電影所要的,正是這傳頌勇氣的過程。
念恩的老闆(門童)引起作家的興趣,口耳傳頌。
作家感動之餘,提筆記下。
書出了,人紅了。
從此,只要有成千上萬的讀者存在,經理的精神就有成千上萬份的傳承;透過文字,透過語言,即便連傳承者都相續死去(門童會死,作家會老),火光仍然不息。
《布達佩斯大飯店》在表達與內涵都達到了驚人水平,並且用一樁真事,說了兩個故事。
一是關於故事中的人,二是關於故事的故事。
修身立德,為人稱頌,並不稀奇。
替立言者們作傳,則是妙眼。
而,將兩者融於一爐,每一絲絲都黏貼的天衣無縫,發人省思,則是我愛上這部片的不二主因。
患有强迫症的韦斯·安德森把布达佩斯大酒店变成一个7,8岁小女孩儿的粉红色玩具屋。
把阿加莎·克里斯蒂的谋杀案变成了神智不清的轻歌剧。
把血雨腥风大战前的冰天雪地变成了冬奥会的训练营。
把肖生克的救赎变成了四个狐狸爸爸。
把神奇的Ralph Fiennes变成了同样神奇的Monsieur Gustave。
把王女Tilda Swinton 变成了84岁性欲旺盛的太婆贵族。
布达佩斯大饭店,这个绮丽奢华却孤独潦倒的酒店,坐落在一个同样荒谬战前的中欧国家,虚构的白雪皑皑的Zubrowka。
酒店水疗中心由神秘的残疾人,战犯,或贫困的白俄罗斯人组成- 让人想起由托马斯·曼和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小说二战背景下的小说。
但片尾的剧目透露,茨威格才是安德森的灵感来源,感谢《象棋故事》和《邮局女孩》。
事实上,电影里带有胡渣的明星拉尔夫·费因斯也相当类似茨威格。
故事的情节看似阿加莎式的遗产谋杀,实际是对战争的反思。
但与茨威格的悲观主义不同,安德森是个耐心的乐观主义,在影片最后他把那座巨大红色酒店留给了受惊战争之苦的难民服务生零。
并且让零一辈子的相信爱情一瞬间的永恒。
与以往一样,安德森的世界就像是最宏伟最精致玩偶的房子;难以置信的拍摄地点,内饰和老式的磨砂喷漆背景,精致到吹毛求疵的道具,卡通插画一样的色调,固定机位拍摄带有韵律的画面切换,像在给我们有节奏得读一本童话故事。
它使观众感觉像巨人在弯腰佩服一个极好的精细的小宇宙。
好像把镜头拉到一厘米的具体,仿佛每一片雪花都是工工整整的六角晶片。
茨威格如果看了这片,是不是该重新考虑绝命的事。
就像Monsieur Gustave一样,越狱后的第一件事是要用一种L'Air de Panache 的古龙水。
不管战争,牢狱,死亡有多么临近,在安德森导演的角度里,人生永远会有诗意与美的细节让人可以只在主体的世界里欢乐。
-部分摘录自卫报影评。
《布达佩斯大饭店》电影剧本文/〔美国〕韦斯·安德森译/曹轶外景,公墓,日现在。
东欧某首都城市中心的一块墓地上。
严霜覆盖着遍布石头的秃树林地。
一个年轻女孩戴着贝雷帽,穿着军用防水短上衣,胳膊下夹着一本叫做《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小说,因反复翻看,书页已卷起了边儿,她站在一座生锈了的半身像前面,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瘦削和秃顶的老人。
下面一块青铜色墓表上用大字写着:作家插入镜头:墓表底部有简洁的陈述:纪念我们的国宝在雕塑的基座四周,布满了小小的铁钩子,上面挂着几百把各个时代和各种样式的来自世界各地的饭店房间钥匙。
女孩又挂了一把新的上去。
内景,书房,日20年前。
一间有着落地窗户和华丽装饰线条的凌乱的办公室。
视线所及皆是书,有的放在书架上,有的堆成一摞,有初版的,有字典,有廉价的平装书,还有各种语言的译本。
书桌上有一台打字机,一张办公桌上放着许多文学奖的奖杯。
半身像的原型,75岁的老作家双手互握端坐着,朝镜头说话:作家:这是一个非常普遍的误会:人们认为作家总是文思泉涌,能够持续地编造出故事和章节,无止无境、无中生有。
而事实正好相反。
一旦人们知道你是作家,他们会带着人物和故事来找你——你只要保证能够仔细地聆听,这些故事就会源源不断地奔向你——一个穿着灰色军装和短裤的6岁男孩出现在书桌旁,他拿着一把微型的鲁格手枪对着作家。
作家冷冷地警告他:作家:住手。
住手!
男孩停住片刻,然后依然开枪。
一颗黄色的塑料小球射在作家的胸口,然后落进一个威士忌酒杯里打转,作家朝男孩作势扑过去——男孩被赶跑了。
作家看着一张卡片,稍稍浏览了一下,找到了他刚才被打断的地方。
作家:直到你死为止。
我数不清有多少次,有多少人来找过我。
(找回刚才的状态)对那些总是讲述别人故事的人来说,会有许多人来给他讲故事。
男孩又折了回来,手枪现在别在他的腰带里,他舒适地坐在作家的膝盖上,作家用胳膊搂住他的肩膀。
他们之间好像没有刚才那些冲突。
他们都看着摄影机,作家总结了刚才的话。
作家:下面的这个故事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而我毫不添油加醋地将它再现出来。
外景,山脉,日上世纪60年代末。
这是一幅壮观的景象,一架生了锈的铁桥跨过了一条深深的苍翠山壑,旁边是一道大瀑布。
作家在画外音中继续讲述,镜头则沿着一条穿行在野生雪绒花和金凤花丛中的道路向前移动。
作家(画外):许多年以前,我罹患轻度“作家热”(一种在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中常见的神经衰弱症),所以我决定前往阿尔卑斯山苏德滕沃茨峰下的内博斯堡温泉镇去度过我的整个8月——我订了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房间——镜头停止移动,画面中是一座19世纪的浴场大饭店,横卧在一片辽阔的高原上。
一通很陡峭的台阶向上通往饭店豪华的大门。
台阶上有一条人行道,下面有一座玻璃墙的温室。
一辆摇摇晃晃的缆车吱呀作响地沿着它的山坡轨道缓缓爬行。
草地亟待修剪,屋顶失修,建筑物的每个立面都需要彻底或局部的重新粉刷。
作家(画外):——一座风景如画的、精妙绝伦并曾经名噪一时的建筑物。
你们中的一些人一定知道它。
现在是淡季,而且此时它已经没那么风光了;它已经走向衰败和最终的没落。
画面剪辑:镜头从一个适当的距离拍摄其他9位客人:一个孱弱的学生;一个肥胖的商人;一个健壮的徒步旅行者和一头圣伯纳犬;头发梳成一个圆髻的女教师;一个医生;一个律师;一个演员;等等。
作家(画外):客人如此之少,以至于我们很快能一眼认出彼此,我们是这个巨大建筑物里仅有的活物——我们在大堂和浴室,还有索道缆车上相遇时会彼此礼貌地点头示意,但是我不认为会有更进一步的友谊产生。
我们是看上去非常冷漠的一群人——而且,无一例外的孤独。
镜头切至:一个宽敞和半旧的餐厅。
这里有两百张桌子和50盏枝形吊灯。
10位客人各自坐在自己餐桌前,分散在巨大餐厅的各处。
一个服务员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来到女教师面前,给她放下一盘豆子。
内景,大厅,傍晚这里摆放着褪色的长沙发、磨损的单人扶手椅和铺着新塑料布的咖啡桌。
地毯已经磨穿了,每个区域的光线不是太暗就是太亮。
一个歪鼻子的门房吸着烟徘徊在前台。
他是琼先生。
(注:饭店员工在故事中的两个时期都穿着相似的紫色制服——而公共空间的变化反映出“时代变化”。
)在琼先生背后的墙上,有一幅漂亮的弗兰德风俗油画,画中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孩拿着一个金色的果实。
这就是《苹果少年》。
墙上距离画框很近的地方有漏水的痕迹。
作家(他在故事中的人物版本)双手插兜走进房间,黑眼圈很明显。
作家(画外):也许是在这种人情淡漠之下,我和饭店的门房建立起了一种随意谈笑的友好关系,这是一个西欧人,我们只知道他叫琼先生,他带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懒惰,以及相当随和。
琼先生看见作家走过来便迅速地熄灭了烟头——然后把烟屁股塞进他的大衣口袋。
作家(画外):我猜他的薪水不高。
作家和琼先生一边翻看着介绍阿尔卑斯山旅游景点的册子一边友好地聊天。
作家(画外):总之,一天傍晚,当我就像往常一样和琼先生亲密地交谈时,我注意到我们这儿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在柱廊彼端,前台的另一边,一个肤色黝黑、头发花白、穿着三件套西装的七旬老者抽着烟斗独自坐着。
他是穆斯塔法先生。
作家(画外):这是一个矮小的老人,穿着得体,脸上透出特别的生机和智慧——并伴随着某种很易察觉的悲伤气息。
他就像我们一样,是孤独的——但是我不得不说,他是第一个让人感到深深的、真实孤独的人。
(这也是我的病况所带来的症状之一。
)穆斯塔法先生抿了一小口雪莉酒。
作家压低了嗓子很直接地问:作家(画外):“这个有意思的老先生是谁,”我问琼先生。
让我吃惊地是,他马上反问我。
“你不知道吗?
”“你没认出他?
”他看起来是挺眼熟的。
“这就是穆斯塔法先生本尊!
他今天一早到的。
”作家又朝穆斯塔法先生看去。
穆斯塔法先生现在也正朝着作家看来。
作家迅速将目光挪开,假装在检查天花板上的一处木工细节。
作家(画外):这名字对你们中那些见多识广的人来说当然会更加熟悉。
泽罗·穆斯塔法先生曾经是朱波罗卡的首富;现在还依然是布达佩斯大饭店的老板。
“他常常上这儿来待上一周左右,至少一年三次——但从不在旺季时来。
”琼先生示意我附耳过去,我照做。
“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永远只住顶楼最靠里的角落里那间没有浴室的单人床房间——甚至还没有客用电梯大!
”作家看上去被这个消息着实地震惊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作家(画外):众所周知:穆斯塔法先生购买了并高调地居住在这个国家多处最豪华的城堡和宫殿中——但是,在这里,在他自己几乎空置的饭店中,他住在一个服务生的宿舍中?
琼先生皱起眉头来。
那个坐在大厅中间一个桌子旁边喝着热巧克力吃着意大利脆饼的胖商人好像噎住了,情况危急。
作家(画外):这时候,这一出突如其来的戏剧性事件将琼先生的注意力瞬间全部吸引过去——琼先生从前台后面冲了出来。
他对胖商人实施了他自创的海姆利克氏急救法,与此同时,那位德国旅行者拉着圣伯纳犬走进了大厅。
这只救援犬嗅出有人类处于危难中,它热心地冲过来,跨越了三张餐桌,撞翻了甜点车,来到胖商人的身边,这时一大块意大利脆饼从商人嘴里飞出,从空中落到旁边一张桌子上的小碟子中。
琼先生立即解下挂在狗脖子上的一个木桶,倒了一大杯白兰地到水杯里,强行让胖商人喝下。
作家(画外):——但是,老实说,我并没有对此太上心。
就在饭店的其他客人聚拢在那个窒息者旁边时,作家朝电梯走去。
他按下了按钮,电梯门关上了。
画面剪辑:作家看上去颇有心事:当晚,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早餐时,他坐在餐厅吃着面包,两眼发愣;中午,他神不守舍地从温室走过,完全无视那些绿植。
他朝着正在素描一盆兰花的女教师点头。
她也微笑地朝他点头。
作家(画外):然而,这个神秘老人的故事就此戛然而止,反而令我陷入了“热锅上蚂蚁”的状态,也就是坐卧难安——一直到第二天早晨都是如此,直到命运又一次以它神秘而又可靠的方式眷顾了我。
内景,浴场,日雾气腾腾的地下矿物浴场。
墙上、地上和天花板上都嵌满了各种形状和复杂图案的小瓷砖。
远处的说话声穿过后面的套房微弱地回荡着。
一长排一模一样彼此相邻的小隔间,贴着更为现代更加实用的瓷砖,每一个隔间里都有一个蓝色的浴盆。
作家躺在其中一个浴盆里。
他从一个纸盒里倒出浴盐然后搅拌。
一个声音突然在银幕外响起。
穆斯塔法先生(景外):我喜欢你的书。
作家愣了一下。
他转过身来,他不太听得出来声音从哪个方向传来。
作家:您说什么?
穆斯塔法先生(景外):我说,我看过你的书,而且非常喜欢。
有小水花溅出,穆斯塔法先生从一个隔板后面探身出来,他们之间隔着三个浴盆。
他戴着一顶浴帽。
作家直直地坐着,很正式地说——作家:非常谢谢您,先生。
穆斯塔法先生(稍稍调侃地):琼先生有没有跟你透露过关于这座房屋老业主的只言片语?
作家(无奈地):我必须承认,先生,我自己有问起过您。
穆斯塔法先生(顺着话题):当然他是非常能干的,琼先生——但谈不上是一流的,老实说,甚至不是二流的门房。
(伤怀地)但是也就这样了。
时代变了。
作家诚心地点头。
他转移话题,到处看着,然后指着大厅另一边的水池。
作家:温泉浴室非常漂亮。
穆斯塔法先生(轻柔地):它们曾经很漂亮。
但是很难维护。
现在的人会觉得太颓败了——但是我很喜欢,一如既往地,喜欢这些迷人的陈砖旧瓦。
穆斯塔法先生深情地环顾这个穹形的空间。
作家斜眼看看四周,举起手,小心地问道。
作家:冒昧地问一句,您是怎么会买下这里的?
布达佩斯大饭店。
沉默片刻后,穆斯塔法先生消失在隔板后面。
作家露出有些困惑的神色。
穆斯塔法先生很快又露出脸来,但是他在浴盆里转过身去,面对另外一个方向,好让自己不再被隔板挡住。
他把胳膊撑在浴盆沿上。
他说话的时候两眼神采奕奕——穆斯塔法先生:我没有买。
这时候,一位澡堂女佣朝着那位现在正赤身裸体的胖商人烧冰水。
淋了冰水的商人大声喊叫。
然后一切归于沉默。
穆斯塔法先生和作家回过头来看着对方。
两人都抬起一边眉毛,微笑着。
穆斯塔法先生:如果这不是一个礼貌性的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得告诉我),如果你是真的对此感兴趣:那么我想邀请你今晚与我共进晚餐,我会非常高兴和荣幸地跟你讲——“我的”故事。
如实相告。
内景,餐厅,夜之前那个大餐厅——现在有一张摆好的双人桌,作家和穆斯塔法先生相对而坐。
其他9位客人从他们惯常的座位上好奇地看过来。
穆斯塔法先生盯着酒水单,一边飞快地下了一个大菜单(牡蛎、汤、兔肉、禽肉、羊羔肉)。
“苹果少年”被印在菜单的封面。
服务员离开了。
穆斯塔法先生:这会给我们充裕的时间——如果我立即开始。
作家:按您的意思。
另一个服务员打开了一瓶香槟然后倒了一点儿在杯子里。
穆斯塔法先生尝了一口然后点头。
服务员倒上满满两杯。
他们各自深抿一口。
终于,穆斯塔法先生开始讲述。
穆斯塔法先生:故事的开始,必须从我们共同朋友的前辈开始。
亲爱的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原门房。
(深情地)故事是这样的开始的——字幕:第一部分:“古斯塔夫先生”内景,客厅,日上世纪30年代早期。
一个有着两个接待区的会客厅,天花板很高,有两张沙发。
6个行李箱和8个手提箱很整齐地摆放在房屋的一侧。
每一个都写着名字首字缩写C.V.D.U.T.夫人。
窗外下着小雪。
一个40岁左右的高个子金发门房独自一人耐心地在房间里清点行李。
他非常安静,淡定地等待着,眉毛上染了淡淡的眉毛油。
这就是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快速走到门口,打开门,正好一群饭店员工从走廊来到门口。
他们是两个服务生、两个男仆、两个行李生,还有一个阿拉伯少年,他矮小、活泼并且机敏,他也是男侍者之一。
这就是泽罗。
一个服务生端着一台桌子,另一个端着一个早餐托盘。
古斯塔夫先生把他们领进屋。
古斯塔夫先生:把桌子搬到窗户边。
第一个服务生:好的,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托盘放到桌上。
第二个服务生:遵命,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指着两顶帽子):这些帽子刷洗和套过帽模了吗?
男仆:当然,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把它们放进帽箱里。
(指着一个购物袋)这是在奥伯斯多夫公司买的吗?
行李生:我想是的,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第二个箱子,票在谁那儿?
泽罗举起手来。
泽罗:在我这儿,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给我。
泽罗递给古斯塔夫先生一沓火车票。
古斯塔夫先生仔细地查看那些票。
他点头。
古斯塔夫先生:这些是按顺序排好的。
在一边等着。
泽罗退到一边。
古斯塔夫先生向卧室门口走去,轻轻地敲了一下门,然后把门推开。
古斯塔夫先生:早上好,夫人。
你的早餐准备好了。
客厅现在很乱,但是一切都准备就绪,你还有——(看了看表)——11分钟出发。
你看起来很美。
请就坐。
一个衣饰完美的八旬老妇灵巧而轻快地走出卧室,她看上去非常焦虑。
这是D夫人,两个年轻女人跟着她,一个是女佣,另一个是私人秘书,她们很快地走进堆满行李的房间和来来回回忙着为她们准备行程的仆人中。
古斯塔夫先生等D夫人坐好,然后自己坐下;他坐下以后,D夫人马上朝他靠过去,用一种非常严肃和急迫的声音轻声说。
D夫人:我不走。
古斯塔夫先生(不解):为什么?
D夫人:我害怕。
古斯塔夫先生:怕什么?
D夫人:我觉得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古斯塔夫先生:怎么可能?
D夫人:我说不清——但是我能感觉到。
古斯塔夫先生:看在上帝份上,你本来完全用不着离开我们,要不是因为——D夫人:饭店里有神父吗?
古斯塔夫先生:当然没有。
D夫人:应该有。
我早就在说。
古斯塔夫先生:是的,我一直都不同意。
布达佩斯没有神职人员的职位。
D夫人:跟我一起走。
古斯塔夫先生稍愣了一下。
他指着火车票难以置信地说——古斯塔夫先生:去卢茨?
D夫人(迫切地):求你。
古斯塔夫先生(非常沮丧地):我怎么走?
我肩上背负着这么重的担子。
(掌握主动)现在你告诉我——完完全全地、明确地、毫无保留地:你到底担心什么?
(惊讶)你哭了?
眼泪从D夫人的脸颊上滚下。
古斯塔夫先生拿出一张漂亮的粉色手帕帮她擦眼泪。
老妇深深地吸了口气。
D夫人:我们一起祈祷。
D夫人闭上眼睛,低下头,双手交叉。
古斯塔夫先生不情愿地照做。
沉默。
突然,D夫人的一只眼睛猛然睁开。
D夫人:可以吗?
古斯塔夫先生(惊讶):你希望我来?
D夫人(有权威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古斯塔夫先生(立即):亲爱的天父,请保佑我们尊贵的客人,让她安全地穿过雨雪和黑暗。
指引她走过黑夜来到终点。
确实,不论她提出怎样的要求,谦卑的也好,贪婪的也好,请允许——D夫人(两只眼睛都睁开):没有这样的祷告。
古斯塔夫先生:把你的手给我。
D夫人照做。
古斯塔夫先生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他用一种饱含感情、令人安心而又屈尊俯就的声音说。
古斯塔夫先生:你用不着担心,你要出门之前总是心神不宁。
我承认你这次看上去更加不妙,但是非常诚实地说——(突然话锋一转)天呐。
你把你的指甲涂成什么样了?
D夫人指甲上涂着低调的浅桃红色。
她愣住了。
D夫人:你说什么?
古斯塔夫先生:这个可怕的光泽。
颜色完全错了。
D夫人(不太相信):是吗?
你不喜欢?
古斯塔夫先生:不是我不喜欢,我本能地排斥它。
(又看了看表)该走了!
内景,走廊,日搬着行李箱和手提箱的仆人们朝一个方向走去,古斯塔夫先生、D夫人和泽罗(搬着一个小小的皮革珠宝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镜头切至:电梯下行。
古斯塔夫先生和D夫人(戴上了手套)坐在一个装了天鹅绒软垫的长凳上。
她拽着他的胳膊,看上去非常忧虑。
泽罗拎着珠宝箱笔直站立在经验丰富的电梯操纵员旁边。
古斯塔夫先生:也许这能够抚慰你一些。
D夫人(警觉地):什么?
不要背诗。
古斯塔夫先生:听一听这些文字。
D夫人(烦躁):别念。
现在不想听。
古斯塔夫先生:嘘!
(轻声地诵诗)“漫步高贵的中世纪灰白色松木林中,我来到一处坟墓,轻风微雨飘渺凉幽;碑文早已无痕,仍留下哀思的裂痕——”D夫人深深地呼了口气,既然不想听的诗句还是念出来了,她反而释然些许。
外景,正门,日行李箱排放在一个银色的加长豪华轿车车顶上。
其他的手提箱放在外面的无篷座位上(和两个侍者在一起)。
D夫人和她的秘书坐在车里。
古斯塔夫先生朝车窗靠过去,帮D夫人拉紧了她围在肩上的毛披肩。
D夫人:你能帮我点一支蜡烛吗?
在圣马利亚圣器安置所里。
D夫人从手袋里摸出一个5元硬币放进古斯塔夫先生手中。
他接下了硬币。
古斯塔夫先生想要退下,但是D夫人紧紧拽住他的胳膊。
她真诚并且深情地对他低语,她害怕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交谈。
D夫人:我爱你。
古斯塔夫先生(就像哄孩子):我爱你。
(冲司机大喊)出发(德语)!
司机发动了汽车。
古斯塔夫先生看着车子开走,碾过厚实的积雪,崩出碎冰片。
泽罗站在门口。
古斯塔夫先生继续沿着道路看着远处的内博斯堡镇,一边用有所保留的骄傲语气说:古斯塔夫先生:获得这样一个女人的忠实感情长达19年堪为传奇。
泽罗稍愣——不清楚是不是在跟他说话。
他试探地:泽罗:是的,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她非常喜欢我,你知道的。
泽罗:是的。
古斯塔夫先生:我以前从没见过她像这样。
泽罗:是的,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些微担忧):她就像一只小狗一样颤抖着。
泽罗(不太了解这个说法):确实。
古斯塔夫先生拿出那枚5块钱硬币,依旧看向远处,漫不经心但是语速很快地说。
古斯塔夫先生:快去一趟布鲁克纳广场的圣马利亚·克里斯蒂娜教堂,买一支普通的半长蜡烛,拿上找回的4块钱。
在圣器安置所点上蜡烛,念一小段玫瑰经,然后去门德尔那儿给我买一块巧克力花魁,如果钱还有剩,给那个跛脚的擦鞋童。
古斯塔夫先生指着蜷在上方索道站边、腿上绑着吊带的盲童。
男孩子一边擦着一个男人的靴子,一边用口哨吹出一首行军曲。
泽罗:马上就去,先生。
泽罗轻快地点头,接过了硬币。
古斯塔夫先生第一次正面看见他。
古斯塔夫先生:拿好。
泽罗停了一下,然后准备离开。
古斯塔夫先生微微皱了皱眉。
他终于指着他问出。
古斯塔夫先生:你是谁?
泽罗(结巴着):泽罗,先生。
新来的门童。
古斯塔夫先生(困惑):你是说你叫泽罗?
泽罗:是的,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我没听说过你,我也没注意到你。
谁雇你的?
泽罗(担忧地):莫舍先生,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尖声地):莫舍先生!
古斯塔夫弹了弹响指。
一个头发整洁油亮、留着细细小胡子的男人很快走了过来。
他就是莫舍先生。
莫舍先生:有何吩咐,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是你瞒着我雇了这个小伙子做门童吗?
莫舍先生:他还在试用期——当然是等待您的批准。
古斯塔夫先生(好像想了起来):好像是。
谢谢你,莫舍先生。
莫舍先生:非常乐意效劳,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回头看着泽罗。
正色危言。
古斯塔夫先生:现在是对你的正式面试。
内景,大厅,日古斯塔法先生跨进了大门。
泽罗战战兢兢地快速跟上。
古斯塔夫先生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
泽罗不确定地问他。
泽罗:要不要我先去点蜡烛?
古斯塔夫先生(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什么?
不。
(看着他的面试题)工作经验?
泽罗(紧张地、一本正经地):金斯基饭店的厨房男仆,6个月。
贝利茨饭店的清洁工,3个月。
在那之前,我给宴会厅刷锅,在——古斯塔夫先生(记下):工作经验:零。
(注1)这时,几个人从不同方向同时来到了古斯塔夫先生面前。
这些人是: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商业套装的男人,手里拿着两张戏票,一个穿着长大衣的看门人,手上拿着一束白色玫瑰,还有一个小小的男侍者。
(他是阿纳托尔。
)饭店客人甲:再次感谢您,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匆匆地对阿纳托尔说):把帽子戴正了,阿纳托尔。
(换成热情的语气对饭店客人)是我的荣幸,施耐德先生。
阿纳托尔(弄他的帽子):该死的带子断了。
古斯塔夫先生(看着那些玫瑰):这些不能收下。
看门人:我同意,古斯塔夫先生。
突然间,就又只剩下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两人了。
他们继续踏着地毯向前走,古斯塔夫先生继续他的询问。
古斯塔夫先生:教育经历?
泽罗(心虚地):我学过阅读和拼写。
我上完了小学,差点儿就——古斯塔夫先生(记下):教育背景:零。
另一群人现在来到古斯塔夫先生面前。
这一次有:一个非常年迈的洗手间服务员,手里拿着一把活扳手,戴着围裙的饭店领班手里挥舞着菜单,穿着漂亮刺绣裙子的有一定年纪的女人,怀里抱着一只达克斯猎狗。
洗手间服务员:水管爆了。
古斯塔夫先生(冲着猎狗,声调甜甜地):早上好,西塞罗。
(淡淡地对洗手间服务员说)把该死的水管工叫来。
饭店客人乙(挤眉弄眼地):今天下午见,古斯塔夫先生?
饭店领班(气冲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斯塔夫先生(同样调情般地):一定,利布林夫人。
(厉声对饭店领班)现在不说这个!
第二次打扰结束。
古斯塔夫先生继续。
古斯塔夫先生:家庭成员?
泽罗(沉默许久):零。
古斯塔夫先生(记下):知道了。
古斯塔夫先生领着泽罗走过一个圆形大厅,穿过一座大大的螺旋式楼梯下部,回到电梯前。
他合上笔记本。
电梯操作员等待指示。
古斯塔夫先生:6楼。
电梯操作员推起一根操作杆,电梯开始上行。
古斯塔夫先生盯着泽罗。
古斯塔夫先生:你为什么想做门童?
电梯操作员斜眼看着他们。
泽罗在心里寻找一个真实的答案——他找到了。
泽罗:谁不想呢——在布达佩斯大饭店,先生?
这是一处圣地。
古斯塔夫先生(非常受用):很好。
内景,客厅,日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重新走进D夫人的套房。
古斯塔夫先生径直走向一个桌台,一封信被压在一个花瓶下面。
他撕开信封拿出信笺和一沓对折的钞票。
他数了数钱,然后冷冷地说。
古斯塔夫先生:一千块钱。
泽罗(震惊地):天哪。
古斯塔夫先生浏览了一下那封信。
他把信递给泽罗看。
文字下方有一个唇印。
泽罗不知道如何解读。
古斯塔夫先生抬起眉毛,他把信和钞票放进衣服内袋。
他的眼神呆滞了片刻,仿佛陷入冥想。
他叹气。
泽罗突然想到什么。
泽罗:您曾经当过门童吗,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假装嗔怒地):你觉得呢?
泽罗(推测地):我在想您得从——古斯塔夫先生:去把该死的蜡烛点上。
字幕:一个月后内景,门厅,日拥挤的房间里到处都很嘈杂。
泽罗举着一张折起的电报绕行在桌子和沙发之间,并叫着某个名字。
一位身着灰色制服的军官招呼他过去,泽罗冲过去把信函递给他。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像这样,我的人生开始了。
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初级(见习)门童,受古斯塔夫·H.先生的严格领导。
我成为他的门生,而他是我的顾问和保护人。
古斯塔夫先生(画外,夸张的语气):什么是门童?
剪辑镜头:泽罗推着一把坐了一位老人的轮椅。
泽罗整理一捆白色花束。
泽罗撤走脏的烟灰缸,把家具摆好,帮一个正在用牙签掏牙缝的胖女人挡住别人的视线。
古斯塔夫先生(画外):门童总是毫不碍眼,但却总是在视线范围内。
门童记得人们讨厌什么。
门童比客人更先知道他们的需求。
门童,最重要的是,怎么小心都不过分。
镜头切至: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匆匆走在一条走廊上。
他们经过的每扇门前的地板上都放着需要擦亮的鞋。
古斯塔夫先生:我们的客人知道,他们最要紧的那些秘密,包括那些恕我直言不怎么见得光的,都会随我们走进坟墓——所以闭紧你的嘴,泽罗。
泽罗:是的,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在走廊尽头停下,面前的门上贴着弗雷德里克皇帝套房的标签。
他对泽罗说。
古斯塔夫先生:暂时先说这些。
泽罗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快速转身离去。
古斯塔夫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挂满钥匙的圆环。
他偷偷地来回检视了一番走廊。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我开始意识到饭店里许多尊贵和显赫的客人——都是为他而来。
泽罗下楼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古斯塔夫先生进了套房。
门被锁上了。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这似乎是这项职务的主要工作,但是我想这也是他甘愿的。
剪辑镜头:一连串身份重要的女人与古斯塔夫先生相处亲密:一个60岁的俄国女人与他在茶室聊天;一个65岁德国女人同他一起散步;一个70岁的阿根廷女人与赤身躺在她床上的古斯塔夫先生同吸一支烟;一个75岁的英国女人在她的浴缸里给他擦背;一个80岁的澳大利亚女人戴着发网、穿着睡衣正为他口淫,而他则对着镜子吃葡萄。
梳妆台上一个架子上支着一顶银灰色假发。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要求总是一样。
她们必须:富有、年迈、没有安全感、自负、肤浅、金发、好色。
镜头切至:穆斯塔法先生和作家坐在餐桌前。
吃剩的兔肉被撤走了,换上一只巨大的烤鸡。
作家轻声问:作家:为什么金发?
穆斯塔法先生(想了一下):因为她们都是。
内景,电梯,日头发凌乱、脸上沾有口红印的古斯塔夫先生站在电梯里。
他检查扶手上有没有灰尘。
电梯停下,电梯操纵员打开门。
古斯塔夫先生优雅地点头走出来。
一对中年夫妇走了进去。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顺便说一句,他也是我遇到的洒最多香水的男人。
他还在很远的地方,香气就扑鼻而来,而他离开时候,香气还能萦绕好几分钟。
电梯下降,那对中年夫妻探吸着空气中的气味。
男人好似有些不适。
女人则有点儿晕眩了。
内景,职工宿舍,早晨泽罗在一个漆黑一片比电梯间还小的房间中醒来,他打开灯,一跃而起,他穿着白色睡衣和短裤,他从一个盆里往脸上拍水,然后很快擦干并梳头。
他的制服整齐地挂在墙上的一颗钉子上。
他小心地用一把衣刷刷着他的制服。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我每周工作6天加上周日半天,从早上5点到午夜以后。
我们的餐点很少但是很密(为保持活力):两顿早餐、两顿午餐和一顿较晚的晚餐。
古斯塔夫先生还会做每夜训诫。
内景,食堂,夜晚餐时间。
大部分的饭店员工坐在可供50人就餐的长桌边。
晚餐供应的是稀薄的灰色肉汤和煮熟的土豆。
古斯塔夫先生站在一个小讲坛后,一面对员工们说话,一面前后踱步。
下面的人开始狼吞虎咽——但是同时,他们也专注和恭敬地听着。
古斯塔夫先生:粗鲁只是胆怯的表现。
人们害怕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最可怕和最不可爱的人:只需要去爱他们——他们就会像花一样盛开。
我想起了一首诗:(诵诗)“画家用画笔顶端灵巧的笔毛轻触年轻的脸庞——画笔涂下的第一抹颜色令她无生气的脸鲜活起来;纵然憔悴——”听着诗,一些用餐者的眼神开始游离,还有一些轻声的叹息。
穆斯塔法先生继续讲述。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他的餐食都是在自己的房间用的。
镜头切至:古斯塔夫先生坐在一个折叠桌前,这个房伺几乎与泽罗的一样,但是连着一个起居室和小厨房。
他穿着制服的裤装和一件白色的底衫。
他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古典音乐一边吃着一碗谷物。
背景中水池上的置物架上摆着大约25个一样的古龙水瓶子。
每一个上面都标注着“羽之味,纯麝香”。
外景,正门,日一辆轮胎上挂着铁链的大轿车驶过雪地来到饭店门前。
机箱盖的侧面有五颗星,旁边的标志牌上写着:布达佩斯大饭店。
其中一扇后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双排扣套装的高个儿男人下车。
他拎着一个行李箱,蓄着尖尖的胡须。
这是代理人科瓦奇。
他快速走上楼梯,古斯塔夫先生在那儿迎接他。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饭店主人的身份没人知道。
每个月,他的使者,我们所认识的代理人科瓦奇会来查账,并为这位神秘老板带话。
内景,门厅,日泽罗站在门房接待台前代班,他抬头看着房间另一边高处的窗户上映出的古斯塔夫先生和代理人科瓦奇的身影,他们在一个食品储藏室里。
一位挺着啤酒肚的职员正在用手指翻阅一本总账册并记下笔记。
他是贝克尔先生。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在这些时候,古斯塔夫先生和我们的业务经理贝克尔先生就会与他私下会晤。
镜头切至:这是一位装扮朴素、举止优雅、身形瘦长的17岁女孩,她的脸上长着雀斑,一侧脸上有墨西哥版图形状的胎记。
她是阿加莎。
她手里的擀面杖在一个扁扁的面团上滚动着。
她周围小车上的托盘里摆着沙漏造型、精心制作、装饰精美的糕点。
(这些就是巧克力花魁。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我就是在这时候认识阿加莎的——阿加莎停下来用袖子擦去眉毛上的汗水,然后继续擀面。
外景,面包店,日这是一个小糕点店的木质框架的店门。
门玻璃后面一个大大的招牌上,用优美的粉色草书写着:门德尔糕点店。
有一个身材魁梧、戴着围裙、身上每一处都沾满面粉的面包师站在门口,他就是门德尔先生。
阿加莎摇摇晃晃地骑着一辆自行车走在店前的那条小巷子上,她摇了摇铃,然后骑上了另一条鹅卵石路面的小路。
她肩上背着挤奶女工挑牛奶桶用的轭,上面用绳子绑了60个粉色的小糕点盒子。
镜头切至:阿加莎一路颠簸着,她握紧了车把手。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但是我们不是要说这个。
字幕:第二部分:“C.V.D.U.T夫人”外景,城市广场,早晨黎明。
内博斯堡市中心的广场上空无一人。
泽罗抱着厚厚一沓报纸从一个报刊亭后面轻快地走出来。
他过街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头条。
泽罗站住了,他的眼神无法从其中一则新闻上挪开。
他浏览了一下,然后又飞快确认了两遍。
他惊讶地合不拢嘴。
泽罗一溜烟跑起来。
外景,正门,早晨泽罗抱着报纸跑上台阶冲进饭店。
内景,门厅,早晨泽罗抱着报纸冲过前台。
内景,圆形大厅,早晨泽罗抱着报纸三步并作一步跨上楼梯。
内景,走廊,早晨泽罗快速来到走廊尽头,停在标有海因里希公主套房的房门口。
门把手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
泽罗迟疑了一下,然后敲门。
没有应答。
稍后门开了一条缝,穿着紫色丝绸睡袍的古斯塔夫先生生气地朝门外看。
古斯塔夫先生:什么事?
泽罗(慌乱地小声说):看。
泽罗递过那叠报纸。
古斯塔夫先生拿起最上面的那份看起来。
插入镜头:《阿尔卑斯山北的民歌》的首页。
头条是“战事会开启吗?
前线的坦克”——但是折痕下面的一栏写到“伯爵遗孀陈尸卧房”。
一张照片上D夫人的尸体趴在一张白色的地毯上。
古斯塔夫一边看新闻,一边沉重地说:古斯塔夫先生:上帝啊。
泽罗(悲恸地):我很抱歉,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夸张但是痛苦地):我们必须去看她。
泽罗(迟疑):我们必须?
古斯塔夫先生:立刻。
她需要我——我需要你:帮我拎包之类的。
一个老女人风情万种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法国女人(景外):没事吧,亲爱的?
古斯塔夫先生(很快回答):等等我,亲爱的。
(对泽罗:)你打包能多快?
泽罗(稍想了一下):5分钟。
古斯塔夫先生:马上再用冰桶装上一瓶26年的普伊-儒韦,带上两个杯子,这样我们就不用喝餐车里供应的那些猫尿了。
泽罗:好的。
古斯塔夫先生关上门,泽罗从走廊上跑开。
内景,火车的隔间,日这是去卢茨的快车上的一等包房。
覆满白雪的小山丘从窗外嗖嗖而过。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各自端着一杯冰凉的白葡萄酒。
古斯塔夫先生的眼中噙着泪。
古斯塔夫先生:我很自责。
古斯塔夫先生对着光査看酒的成色,极好。
古斯塔夫先生:她跟我说过她有预感。
我没听。
(想着那一幕)卢茨的所有人都会为她穿上素衣——除了她那些可怕的、满嘴谎言的孩子们,她甚至不愿意跟他们见面。
他们会狂欢庆祝。
泽罗哀伤地点头。
古斯塔夫先生变成了一个通晓哲理的虚无主义者。
古斯塔夫先生:人生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因为转眼就都烟消云散一一你要知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哦,为什么要让英年早逝!
好在,她还给自己的老朋友留了些钱财(指他自己)——但是这在确认她死亡之前都是保密的。
顺便一说,她真是活力十足。
泽罗(难以自控地感到震惊):她已经84岁了,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顿了顿):我还接待过更老的。
古斯塔夫先生将他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斟满,继续他的讲述。
古斯塔夫先生:当你还年轻时,你喜欢菲力牛排,但是随着时光过去,你得换成更便宜的肉——我没关系,因为我喜欢这些。
更有味道,至少人们都这么说。
(耸耸肩)为什么我们在一片大麦田里停下来?
火车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地方停下。
嘈杂声从车厢的另一端传来:粗鲁的开门声;喧闹的争吵声;沉重的脚步声。
3个士兵出现在包房门口。
他们个个健硕,配备着卡宾枪,穿着灰色制服和长大衣。
古斯塔夫先生用一种“很高兴见到你”的语气说:古斯塔夫先生:你们好,伙计们。
士兵甲(毫无表情地):请出示证件。
古斯塔夫先生:好的。
古斯塔夫先生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他的护照,然后出示给士兵。
士兵翻看护照。
古斯塔夫先生指着他的护照照片说:古斯塔夫先生:这张照片照得不怎么样。
我曾经是个大美男子。
士兵无视这句评论。
古斯塔夫先生瞄了一眼他制服的胸前口袋。
插入镜头:一枚军师徽章下面钉着一张名签,上面写着:F.穆勒上尉。
古斯塔夫先生抬起一只眉毛,有针对地问。
古斯塔夫先生:F是什么的缩写?
弗里茨?
弗朗兹?
士兵甲(稍稍一愣):弗朗兹。
古斯塔夫先生(非常开心):我就知道!
士兵把护照还给古斯塔夫先生然后看着泽罗。
泽罗紧张地递给他一张皱皱巴巴带着折痕的纸,上面贴有邮票,还盖了戳。
士兵皱起眉头仔细看这张纸。
古斯塔夫先生微笑,他有些担忧地轻声说:古斯塔夫先生:他表情不对劲。
(对士兵说)这是一张三等劳工身份的移民签证,弗朗茨,亲爱的。
他是跟着我来的。
士兵把那张破纸给自己的同事看。
他们很快地窃窃讨论了一番,看来没有达成共识。
最后,士兵招手示意泽罗跟他走。
士兵甲:请出来一下。
泽罗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准备起身——但是古斯塔夫先生断然地让他别动。
他厉声说。
古斯塔夫先生:等一下。
(对泽罗):坐下,泽罗。
(对士兵们)他的证件是合法的。
我亲自到劳工与劳役局核对过。
你不能因为他是外国人就逮捕他。
他没做错什么。
士兵犹豫了一下。
他又看着自己的同事。
他们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士兵抓起泽罗的胳膊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
古斯塔夫先生立即站起来与他扭打起来。
古斯塔夫先生:住手!
快住手,该死!
泽罗(难以置信地):没关系,古斯塔夫先生!
让他们照章办事!
古斯塔夫先生被猛推然后摁在墙上动弹不得,泽罗则被重重地摁在另一面墙上。
古斯塔夫先生挣扎和喊叫着。
古斯塔夫先生:你们在做什么?
很疼!
两秒钟后: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的双手已被打上背铐。
古斯塔夫先生破口大骂——古斯塔夫先生:你们这些肮脏的、该死的、丑陋的法西斯混蛋!
(怒不可遏地)别碰我的门童!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目光相遇。
在这一刻,他们俨然成了难兄难弟。
走廊那边传来另一个人的大嗓门儿说话声。
亨克尔斯(景外):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突然肃立,一个年轻军官出现在走廊里。
他衣着整洁,胡子剃得很干净。
他身着修身制服,戴着披肩。
他是亨克尔斯。
之前那个士兵递给他那张纸并向他解释了情况——但是流着鼻血的古斯塔夫先生冷静地打断了他。
古斯塔夫先生:这简直不可理喻。
这位年轻人在内博斯堡的布达佩斯大饭店为我工作。
亨克尔斯突然转身面对古斯塔夫先生。
他看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亨克尔斯: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惊讶地看着亨克尔斯。
他慢慢点头。
亨克尔斯:我叫亨克尔斯。
我是沃尔夫冈·亨克尔斯-贝格斯多费尔医生和太太的儿子。
您还记得我吗?
古斯塔夫先生: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太巧了。
你是小阿尔伯特。
亨克尔斯:我非常尴尬。
(对士兵们)放了他们。
士兵们立刻解除了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的手铐,而亨克尔斯则拿出一个笔记本,在一张黄色的纸上写了些什么。
古斯塔夫先生坐下,用他的粉色手帕捂着鼻孔。
亨克尔斯一边写,一边说。
亨克尔斯:您的同事没有本地身份。
他需要申请一张修正的特别入境许可,老实说,现在很不容易弄到。
拿着这个。
亨克尔斯写完后,从笔记本上撕下那张纸,递给了古斯塔夫先生。
亨克尔斯:这是临时的,但恐怕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古斯塔夫先生:你那大好人母亲还好吗?
亨克尔斯:她很好,谢谢您。
古斯塔夫先生:我很爱她,向她转达我的问候。
亨克尔斯:我会的。
亨克尔斯有礼貌地示意泽罗坐回他自己的座位,然后把那张破破烂烂的纸还给他。
泽罗小心翼翼地把它折起装进信封。
他的手在颤抖。
亨克尔斯语气轻柔。
亨克尔斯:在我还是一个孤独小男孩的时候,谢谢您对我的亲切陪伴。
(对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我和我的士兵们为打扰你们道歉。
亨克尔斯冷冷地向士兵甲转身,他现在看上去有些怯懦。
他机械地对古斯塔夫先生说——士兵甲:对不起,先生。
亨克尔斯和士兵们很快离开了包房,循着走廊离开了车厢。
一切都安静下来。
古斯塔夫先生:你看见了吗?
在这个曾经号称是人道社会的野蛮屠宰场里总算还残存那么点儿文明的微光。
确实,这就是我们用自己微不足道、谦逊的力量来——(深深地叹气)哦,见鬼。
古斯塔夫先生看向窗外,火车重新开动。
泽罗是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剪辑镜头:黑夜中一片死寂的大都会卢茨。
一辆戴姆勒出租车以最快时速颠簸行驶在一条石子路上。
出租车勉强地走上了一条店铺林立的巷子。
所有店铺都关门并合上了百叶窗。
车子开进了一幢砖砌建筑物里的隧道,开过一条河流上的石桥,穿过一扇铁门,绕着一个花园转了一圈,在D夫人的豪华轿车旁边刹车停下。
一条短短的小路向上通往一座巨大的宅邸。
内景,门厅,日门铃响了。
宽敞的大理石地板上回荡起脚步声。
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仆跑过来打开大门。
她叫克洛蒂尔德。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走进前厅,出租车在外面等着。
古斯塔夫先生吻了克洛蒂尔德的双颊,然后马上发问。
古斯塔夫先生:她在哪儿,克洛蒂尔德?
带我去见她。
克洛蒂尔德领着古斯塔夫先生和尾随其后的泽罗鱼贯地穿过一扇又一扇门,直到他们来到一间点着微弱烛光的休息室。
墙上覆满了小天使的壁画。
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台羽管键琴,另一个角落里是一座声音很响的古董钟。
尸体穿着银色单鞋,脚趾头朝上,伸出了放在金箔桌上的棺材。
古斯塔夫先生气喘吁吁地站住了。
他转身向克洛蒂尔德点头。
克洛蒂尔德拉起泽罗的袖子,他们一起退下。
古斯塔夫先生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尸体旁边,然后坐下。
一阵沉默。
他就像普通聊天一样说起话来。
古斯塔夫先生:你看起来很好,亲爱的。
真的。
他们做得不错。
我不知道他们在陈尸所给你抹了什么面霜,我也想要一些。
老实说,你比你这些年来看起来都更漂亮。
你就像活着一样!
古斯塔夫先生赞叹地摇头。
他俯下身亲吻了D夫人的嘴唇。
泽罗和克洛蒂尔德从邻屋的窗户悄悄地看过来,看起来稍有些恶心。
古斯塔夫先生抓起尸体的手。
他注意到了什么,愣了一下。
插入镜头:D夫人的指甲,现在涂成了深梅红色。
古斯塔夫先生非常感动。
古斯塔夫先生:你还是换了颜色。
非常完美。
(冲另一个房间)克洛蒂尔德?
克洛蒂尔德走进视野,她非常尊敬地说——女仆:是的,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给我一杯不加冰的凉水,谢谢。
克洛蒂尔德(法语):好的,古斯塔夫先生——还有:塞尔日先生请你去他办公室,他有话要私下跟你说。
古斯塔夫先生(稍有不快):噢,好的。
(心烦意乱地,对尸体说)我不会去太久的,亲爱的。
古斯塔夫先生站起来跟着克洛蒂尔德穿过一扇扇门。
泽罗跟在他们后面,回头看了一眼棺材。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我们被带着穿过一扇挂着绿色粗呢羊毛毯的门,走上一条狭窄的走廊,走进了男管家的餐具室。
内景,办公室,夜厨房里用玻璃板隔出一个小房间。
古斯塔夫先生看了看表。
他手里有一杯水。
泽罗喝了一口牛奶。
背景处,副厨师长正在剁骨头,厨师在搅拌着一锅咕嘟冒泡的肉汤。
女帮厨和洗碗女佣们端着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地匆忙进出。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过了一会儿,厨房通道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矮小仆人冲了进来。
一个矮小的男管家心急火燎地抱着一个冰桶走进来。
他就是塞尔日。
他从水池的一个冰块上砍下碎冰然后很快地装进冰桶。
他转身离开——随即看见古斯塔夫先生从餐具室里往外看着他。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我从没忘记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
塞尔日的状态是:心烦意乱、疲意不堪,而最主要的是,惊恐万分。
他咽了一口唾沫,快速举起一根手指,示意古斯塔夫先生等等,然后又消失在门外。
古斯塔夫先生皱了皱眉。
他自言自语道。
古斯塔夫先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古斯塔夫先生看着泽罗,泽罗非常困惑。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我自己从没走进过那样一幢大宅。
古斯塔夫先生把他的水倒进一盆仙人掌里,然后大步地离开了忙乱的厨房,克洛蒂尔德手里拿着一个鸡毛掸子看着他。
她做了一个非常谨慎的动作建议他停下——但是他依然从她面前奔过,冲出塞尔日走出去后还在摆动的门,进了黑暗的走廊。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我不太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是,终于我意识到某些东西。
内景,纪念品陈列馆,夜一扇门开了。
古斯塔夫先生走进来,马上站定。
他一时愣住。
泽罗悄悄贴近他。
他们都惊讶地合不拢嘴。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当一大笔财富面临着何去何从时,人的贪欲就像毒药一样在血液里蔓延。
镜头切至:一间光线暗淡、木饰风格的会客厅,到处挂着裱在镜框里的动物脑袋(狮子、老虎、水牛、羚羊,等等)。
50个穿着西装的人,一排排地坐在一个讲台前面,窃窃私语着。
这些人有着各种年纪、体型、面容和毛发。
有些人还带着公文包和手杖。
其中大部分人手上都拿着烈酒。
也有好几个年轻公子;几个上了年纪的小女人;两个农民。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叔伯、侄甥、表堂兄弟姐妹——和更远的姻亲。
这位老妇人的最远的亲戚都来这里分一杯羹。
塞尔日用钳子夹起一个冰块放进一杯威士忌里。
他看见古斯塔夫先生跟着他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在这群人的最前面(这是一个令人不解的巧合),我们看见了我们的代理人科瓦奇(当然,他本人是一个有名的律师)。
他是这位过世寡妇的遗嘱执行人。
代理人科瓦奇站在前面一个平台上的桌子后面,眯缝着眼迷惑地看着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代理人科瓦奇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已就座的诸位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把一个很大纸板箱放在面前,然后对各位说。
代理人科瓦奇:这是D夫人最后的遗言和遗嘱。
其中包括46年前她丈夫去世前草拟的一份联合养老金规制总案——代理人科瓦奇从箱子里拿出一张已经褪色的、易碎的纸,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桌上。
代理人科瓦奇:——还有在接下来的几十年内陆续拟下的635份修正案、批注、订正和表达愿望的信件。
代理人科瓦奇双手伸进箱子里,掏出一大堆旧纸、单据、碎纸片、表格、文件、明信片和各式各样的棉布头和脱下的线头。
他把它们一股脑重重地放下。
代理人科瓦奇:这些物品的合法性还需要进一步分析;但是,在本事务所的意见中,D夫人希望将她大部分财产的控制权立刻交给她的儿子,德米特里——镜头切至:一个身材细长、35岁的男人,浓密的头发被弄成长钉一般直直向上的造型。
他有着黑色的眼睛和黑色的小胡子,他的黑色套装紧紧地裹在他皮包骨头的身体上。
这就是德米特里。
一个穿着皮衣、修了脸、蹬着高跟靴的暴徒样男人坐在他的斜后方。
男人双手都戴了指节铜环。
他是乔普林。
代理人科瓦奇:——并给他的姐妹玛格丽特、利蒂西娅和卡洛琳娜特别津贴——镜头切至:D夫人的大龄未婚的女儿们。
她们的年纪从40到50岁不等。
她们看上去身体强健、性格猛烈。
代理人科瓦奇:——还有给其他家族成员的小礼物,请见收受人名单,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明确公布。
房间里走道上的那些远亲近戚们发出一阵表示普遍认可的低语声。
其中几个人还记下笔记。
代理人科瓦奇话锋一转。
代理人科瓦奇:但是。
声音没了。
一片安静。
代理人科瓦奇:我今天早上刚刚收到一份邮寄来的遗嘱附录,各种显示证明这是D夫人在她过世的数小时前亲自寄出的,其中包括一份对原遗嘱的修正文件,根据法律规定,我现在向你们宣读这份文件。
该文件的真实性还没有被地方法官所证实,所以我请求所有人在调查结束之前要有耐心,不要急于做出任何评论。
德米特里和乔普林紧张地密语一番。
他的姐姐妹妹们惊惶地嘟囔着。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
代理人科瓦奇从一个信封里取出一张淡粉色手写信笺,然后开始朗读。
代理人科瓦奇:“致我尊敬的朋友,他给我的临终生活带来安慰,给一个以为不会再快乐的老妪的生活带来阳光——古斯塔夫先生——我将以全部和绝对的信托权利免税遗赠他一幅名为《苹果少年》的画作——古斯塔夫先生(大吃一惊):哇噢!
代理人科瓦奇:——作者是约翰纳斯·范·霍特——古斯塔夫先生用手使劲地抓住泽罗的肩膀。
泽罗露出疼的表情。
古斯塔夫先生:我不敢相信。
代理人科瓦奇:——小的那位——德米特里的大酒杯落在地上。
他生气地脱口而出:德米特里:什么?
代理人科瓦奇:——我们俩都很喜欢这幅画。
代理人科瓦奇抬起头来。
三姐妹正同时大声地讨论:玛格丽特:范·霍特?
利蒂西娅:免税?
卡洛琳娜:她能这么做?
一个坐在房间中央,弯腰驼背、头发灰白的老者举起手来。
他大声地问:老者:谁是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先生(只好站出来):恐怕正是在下。
所有人的脸现在转过来看着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一时无人说话。
然后房间爆炸了。
所有远亲近戚都同时说起话来。
德米特里站了起来,向房间后面走去,乔普林走在他旁边,他指着古斯塔夫先生一通怒吼。
德米特里:这个该死的同性恋!
他是个门房。
你来这儿做什么?
古斯塔夫先生(挺直了身子):我来这儿向一个我爱的伟大女人表达敬意。
德米特里(转向大家):这个家伙是我家的入侵者!
古斯塔夫先生(纠正他):这还不是你家,德米特里。
只有等到遗嘱认证之后,并且权利生效——德米特里:你不会得到《苹果少年》,你这个该死的小丑!
古斯塔夫先生(被真正地冒犯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姐妹也来到德米特里身边,他脖子上的血管已经爆出。
他继续大声郑重声明。
德米特里:报警。
我们控告这个罪犯已经骚扰我的家庭快20年。
他是一个残酷的投机商人和一个伪艺术家,他专门折磨精神上无助的病弱老妇——他很有可能还和她们上床!
三姐妹看上去非常恐慌。
其中一个年轻一点儿的还使劲喘气。
一张张惊诧的面孔看着古斯塔夫先生。
他耸了耸肩,然后以试探性的语气说道。
古斯塔夫先生:我和我的所有朋友都上床。
德米特里一拳打在古斯塔夫先生的下巴上,把他撂倒在地。
还不到一秒,泽罗举起他的拳头径直打在德米特里的脸颊中间,德米特里向后倒去,血从鼻子里喷出来。
之后又不到一秒,乔普林一拳打在泽罗的太阳穴上,泽罗飞起来撞在墙上,紧接着瘫倒在地。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混乱。
混乱之中,一个驼背的老者对身边一个年轻人说话了。
老者:谁是赛琳娜?
年轻人(愣了一下):她死了。
我们在读她的遗嘱。
老者(有些尴尬):哦,是啊,当然。
我真粗心。
另一个年纪稍轻的人偷听到了他们说的话,开始咳嗽,然后把红酒吐回他的杯子里。
同时:塞尔日扶起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乔普林拉住德米特里,许多远房亲戚前来加入这场纷争。
德米特里顶着断了的鼻子冲古斯塔夫先生愤怒地吼叫,并拼命从他的侍从后面往前蹿。
德米特里:如果我要是知道你碰过我妈,不管生前还是死后,我发誓,我会杀了你,(尖叫)你听见了吗?
古斯塔夫先生(聪明但是装糊涂地回答):我以为我是个该死的同性恋。
德米特里(愣了片刻):你是的,但是你是双性恋!
古斯塔夫先生(稍顿):现在换个话题。
我要走了。
古斯塔夫先生转身,在塞尔日和摇摇晃晃的泽罗陪同下走出了房间。
内景,厨房,夜塞尔日带着古斯塔夫先生走进来,克洛蒂尔德冲过来帮助古斯塔夫先生。
她拍了拍他肩上的灰,抚顺了他的头发。
塞尔日愤怒地用法语咒骂,然后带着他们回到了他的餐具室。
泽罗把盛着牛奶的杯子就像冰袋一样贴在自己的耳朵上。
塞尔日和克洛蒂尔德冲彼此嚷嚷,其他的仆人在厨房里忙碌进出,感到恐慌。
他们又走进了隔壁房间。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独自待了一会儿,匀了匀呼吸。
古斯塔夫先生气喘吁吁地说。
古斯塔夫先生:那幅画——《苹果少年》——是无价之宝。
你明白吗?
泽罗(满怀希望地):恭喜你,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他们一定会想尽方法阻拦我。
泽罗:画是不是很美?
古斯塔夫先生(着迷地):无法言喻。
(诵诗)“即使最有才华的游吟诗人也无法唱出它万分之一的美!
他的语言在旅行——”泽罗:我能看看吗?
古斯塔夫先生看起来很惊讶。
他愣了一下。
古斯塔夫先生: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
古斯塔夫先生走出房间穿过洗碗池,走进一个楼梯井。
泽罗跟在后面。
他们沿着一架很陡的楼梯螺旋上行。
镜头切至:一座宽敞的楼梯平台俯瞰着大厅。
人群的争吵声从房屋的后部传来。
古斯塔夫先生很快扫视了左右,然后冲下门厅,穿过一扇双开门。
内景,藏书室,夜一条狭长的画廊,从天花板到地面都陈列着书和画作。
古斯塔夫先生领着泽罗径直来到长廊最低端,那里的壁炉上挂着《苹果少年》。
古斯塔夫先生面对泽罗站着,扮演起一个博物馆讲解员。
古斯塔夫先生:这是范·霍特大师的精美肖像画,画中的少年稚气刚脱,金发、优雅。
皮肤像那牛奶一样雪白(指着泽罗的杯子)。
这幅画来路正当,是少有的私人手中的一幅——而且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一幅。
这是大师之作。
这里的其他东西都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肩并肩站着欣赏这幅画足足一分钟——然后泽罗神情古怪地看着古斯塔夫先生,古斯塔夫先生也好奇地看着他。
泽罗的眼神一亮,古斯塔夫先生皱起眉。
泽罗走到角落里拿起一把餐凳,然后把它放在壁炉边。
古斯塔夫先生有些迟疑。
他踩上餐凳。
他把画从墙上摘下。
他回到地面上。
墙纸上留下一块深色的长方形印记。
他又犹疑地看着泽罗。
在壁炉的铁杆后面堆靠着一摞蚀刻版画,泽罗看见一幅两个女同性恋相互手淫的木刻画。
他拿起来挂在了那幅画的位置。
内景,大厅,夜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很快地走下宽阔的楼梯。
塞尔日在他们走到一楼的同时也走进了房间。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塞尔日(法语):古斯塔夫先生!
很抱歉,这不是——塞尔日看见了古斯塔夫先生胳膊下面夹着的画。
他看着这幅画,无奈地说。
塞尔日(法语):需要我帮你吗?
古斯塔夫先生(法语):是的,塞尔日。
请帮我把这个包起来。
塞尔日(法语,迟疑地):包起来——《苹果少年》?
古斯塔夫先生点头然后将画递给塞尔日。
塞尔日接过画,停了一下。
他向书房走去,取出一大张包装纸,用它将画包了起来,然后用绳子绑上。
他把包好的画还给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法语):谢谢,塞尔日。
塞尔日打开前门。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很快冲出门上了出租车。
塞尔日感到吃惊和困惑,他眼里含着泪水,从一扇后窗玻璃看着他们。
古斯塔夫先生摇下玻璃。
古斯塔夫先生:之前你想要跟我说什么?
塞尔日(沉默良久,用重重的语调说):我想我现在不能说。
古斯塔夫先生(停了一下):明天写信告诉我。
(厉声对司机说,德语)出发!
出租车的轮胎发出尖嘯声,车子冲向了车道。
塞尔日看着,感到深深的痛苦和不安。
内景,火车包房,夜这是连夜开往内博斯堡的卧铺车厢。
铺位被放了下来,床褥铺好了,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穿着睡衣。
(古斯塔夫先生的睡衣是酒红色丝绸质地,配着腰带。
)《苹果少年》被打开一部分包装纸,稳稳地挂在洗脸盆边缘。
古斯塔夫先生语气严肃。
古斯塔夫先生:我决不和它分开。
它让我想起她。
它会让我一直记得她,永远。
我死的时候,床头要挂着这幅画。
(很快)你看出相似了吗?
古斯塔夫先生在画的一旁摆出与画中人一样的姿势。
泽罗在他的床上礼貌地小声回答:泽罗:哦,是的。
古斯塔夫先生躺下,看着天花板,一时没有说话。
古斯塔夫先生:实际上,我们应该卖了它。
越早越好,以防他们把它偷回去。
另外:快车上这些疯狂的士兵们——我感觉这会是一场艰难的战争,也是饭店经营的漫长低迷期。
据我们所知,他们明天就会把我们隔离起来。
泽罗的表情警觉起来。
古斯塔夫先生重新坐起来,示意他附耳过来。
泽罗照做。
古斯塔夫先生:让我们来做一个庄重的歃血盟约。
我们找到黑市,在这周末前把《苹果少年》卖出去,然后离开这里去马耳他里维埃拉沿岸的某个地方隐居,直到战乱结束,再回饭店。
为了报答你的帮助、忠诚和贴身男仆的服务,我向你许诺:把净售价的1.5%分给你。
泽罗被这番话打动。
他静静地说:泽罗:1.5。
古斯塔夫先生:提供食宿。
泽罗(乐观地):10个点可以吗?
古斯塔夫先生(难以置信地):10个点?
你在开玩笑吗?
这比我付给一个真正的销售员的还多——而你根本连明暗对照法和鸡杂碎的差别都不知道。
不,1.5是合理的——但是我告诉你:如果我先死了,而我多半会先死,你:会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我的钱不多,除了一套象牙质的发梳和浪漫诗集的藏书——但是,当那天到来,这些都是你的,还有那些我们花天酒地之后没用光的。
这是我们的神圣约定,我现在就把它草拟出来。
沉默了一下,泽罗点头。
古斯塔夫先生从墙上的一个槽箱里取出一份酒水单,面朝下放在卧铺上,然后把一支钢笔放在上面。
他让泽罗听写下来:古斯塔夫先生:我,古斯塔夫H.,身心健康,在1900年的10月27日——泽罗快速地打开笔帽,将这番话记下。
内景,食品储藏室,日第二天早晨。
与门厅上方会客室毗连的一个保险库。
墙上有一排排刻着房间号码的保险箱。
古斯塔夫先生把包起来的画放在一个散热器后面。
他从衣架上取下一条裘皮披肩,然后随意地盖在上面。
他们走出房间。
古斯塔夫先生关上了厚重的内门,合上密码锁,然后关上外面那扇滑动门,用钥匙锁上。
阿纳托尔(景外):打扰一下。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吓了一跳。
他们很快转过身来,看见阿纳托尔站在门口。
古斯塔夫先生焦虑地嘟囔。
古斯塔夫先生:啊-呃?
阿纳托尔(感到奇怪地):警察来了,他们要找你。
沉默。
古斯塔夫先生点头,打起精神。
古斯塔夫先生:告诉他们我马上就去。
阿纳托尔转身走下楼梯。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从一扇窗户向门厅看去。
8个身穿制服的警察等在前台。
古斯塔夫先生语气有些紧张。
古斯塔夫先生:你有没有被当局审讯过?
泽罗(冷冷地):是的,有一次,我在沙漠暴动之后被叛军抓住和拷问。
古斯塔夫先生(迟疑了一下):那么,好的,你了解他们的路数,别开口。
泽罗:当然。
古斯塔夫先生:你从没听说过什么范·霍特。
泽罗:明白。
古斯塔夫先生:好的,走吧。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下楼向门厅走去。
古斯塔夫先生穿过大厅来到来访者面前时神色欢快起来。
古斯塔夫先生: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先生们?
警长(拿出一纸文件):受朱波罗卡省警务处处长的指令,我以谋杀赛琳娜·维尔纳夫·戴斯高夫·翁德·塔克西斯的罪名逮捕你。
古斯塔夫先生(无辜地):我就知道有可疑!
我们一直不知道死因!
她是被谋杀的!
——你认为是我干的。
古斯塔夫先生转身一溜烟跑出了大厅。
警察在后面紧追不舍。
泽罗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字幕:第三部分:“刑事拘留营19号检查站”外景,监狱,日高高的山头上一座扶壁支撑式城堡。
陡崖边立着的高墙上装着一簇簇相互交缠的刺钢丝,悬崖下是中世纪风格的村庄。
泽罗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粉色糕点盒子站在那里等待。
一个守卫端着一把冲锋枪站在他旁边。
没人说话。
一组看不见的齿轮开始转动,一扇由金属和象牙铸成的重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守卫随意地一挥手示意泽罗进去。
泽罗礼貌地点头,然后跨过护城河上的一座很窄的小桥。
远远的另一边,还有两个守卫等在一道防御关卡的门前。
内景,探视室,日这是一个改装后的军械库,一排椅子放在一张长桌子一侧,中间插着一面监狱风格的内置金属网丝的强化玻璃。
泽罗坐了下来,糕点盒子放在他面前,旁边还有一杯水。
一扇门开了,另一个守卫押着古斯塔夫先生走进房间。
古斯塔夫先生穿着一身条纹监狱服,帽子稍稍歪斜。
他的手被铐着,他的脸青紫变形,几乎没有一处不是擦伤或者青肿,一只眼睛肿得彻底睁不开。
他面对泽罗坐在了玻璃的另一侧。
(他面前也有一杯水。
)守卫在角落里等着。
他看了看表。
泽罗看起来很惊恐。
他呼吸急促。
泽罗:怎么回事?
古斯塔夫先生:怎么回事,我亲爱的泽罗,我把那个叫平奇·班丁斯基的哭哭啼啼的小畜生打得屁滚尿流,他居然敢质疑我的男子气概——我们要是能从那些廉价的惊险小说学到些什么,那就是当你自己身处这般境地时,你决不能做一个胆小鬼。
你从第一天起就得证明你自己。
你得贏得他们的尊重。
(喝了一口水)你应该看看他今天早上那张苦脸。
(把血吐到杯子里)他已经成了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你能认识他。
古斯塔夫先生向玻璃靠近过去。
泽罗也靠过去。
古斯塔夫先生:你和科瓦奇谈过了?
泽罗:我昨天晚上偷偷见了他。
他让我(手摸圣经)起誓决不告诉任何人。
你也得起誓。
古斯塔夫先生(生气):我以后补上。
泽罗:他觉得你是无辜的。
古斯塔夫先生:当然。
他怎么收费?
内景,酒馆,夜这是后街一家昏暗的破烂酒馆,角落里一间凹室。
许多鸡鸣狗盗之辈聚拢在吧台边。
泽罗和代理人科瓦奇面对面坐着,科瓦奇借着油灯的灯光向泽罗读一份报告。
他们都喝着啤酒。
代理人科瓦奇:“在10月19日的后半夜,一个家族成员和职员们熟悉的人,古斯塔夫H.先生来到了卢茨的戴斯高夫·翁德·塔克西斯住所,由后面的员工通道进了房屋,没有通知任何人他的到来,然后从后楼梯和仆人通道来到了D夫人的私人房间。
没有证据表明这次来访是否与她事先约定。
第二天早晨,D夫人被士的宁毒死。
古斯塔夫先生没有再出现在上述房屋中”,当然,“直到24小时之后”。
原告已经在这份得到公证的证词中表明了身份。
代理人科瓦奇拿出另一份文件递给泽罗。
泽罗看这份文件的时候代理人科瓦奇继续说。
代理人科瓦奇:原告主要包括大家族的所有成员——但是实际(号称)目睹了上述事件的关键目击者逃离了行政辖区。
他现在行踪不明,但是当局正在寻找和追赶他。
泽罗(担忧地):他是谁?
镜头切至:古斯塔夫先生脸上的惊愕难以掩饰。
他脱口而出:古斯塔夫先生:塞尔日?
泽罗:恐怕是的。
古斯塔夫先生:那个小杂种。
沉默。
古斯塔夫先生又想了一下。
古斯塔夫先生:不,我不相信是他。
是他们给他设的套。
我掉进了一个蛇蝎窝。
泽罗:你有不在场证明吗?
古斯塔夫先生(立即):当然,但是她是韦斯特法利亚公爵的妻子。
我不能让她的名字跟这些金钱纠纷掺和在一起。
泽罗(严肃地):古斯塔夫先生,你可能有生命危险。
古斯塔夫先生(苦涩地):我知道,但是她已经走了。
她已经乘着娜斯塔西亚皇后号在去往荷属坦噶尼喀的路上了。
古斯塔夫先生叹气,然后看着地板摇头。
他看起来像要哭了。
泽罗终于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泽罗:别灰心。
古斯塔夫先生抬头看着泽罗。
他点头,他指着盒子。
古斯塔夫先生:盒子里是什么?
泽罗(鼓励他):巧克力花魁。
古斯塔夫先生(非常感动):门德尔家的。
谢谢,我的天使。
外景,街道,夜一条黑暗的巷子里挤满了局促的、歪歪斜斜的小房子。
排水沟里的水汩汩流动。
一群老鼠排成一列纵队跑过街去,消失在下水道中。
教堂钟声从远处传来。
乔普林站在一个摇摇欲坠的村舍门口,盯着前门。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这个阴谋的细节,现在已经记录在案,可是在当时我们毫不知晓。
门打开了。
一个脚有残疾的洗衣女工手里拿着一块破布向外看来。
乔普林递给女人他的名片。
女人看着名片。
插入镜头:一张白色的铜版雕印的名片上写着:J.G.乔普林先生私家侦探女人抬头看着乔普林,有些紧张。
他低声说话。
乔普林:我想找塞尔日X.(替我的雇主卢茨城堡的戴斯高夫·翁德·塔克西斯家工作的年轻人)。
洗衣女工(腼腆地):什么,先生?
乔普林:你是他姐姐?
洗衣女工:是的,先生。
乔普林:你最近见过他吗?
洗衣女工(惊讶):没有,先生。
乔普林(怀疑地):没有?
洗衣女工(无辜地):没有,先生。
乔普林:我想现在就见到他。
为了他自己的安全——(指着自己的脸)——也为了其他人的安全。
他会露面吗?
洗衣女工(试探性地回答):会吧,先生?
乔普林(阴郁地):告诉他,乔普林叫他回去。
迟疑了一下,女人点头。
乔普林转身向停在角落里的黑色摩托车走去。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戴斯高夫·翁德·塔克西斯是一个非常有权势的家族——乔普林戴上一副护目镜,踩响了发动机,开着摩托绝尘而去。
女人关上门,插上门栓。
镜头切至:乔普林骑着摩托呼啸行驶在午夜的市中心。
护目镜下,他的双眼非常冷静。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时间也对我们不利。
内景,餐厅,夜另一顿晚餐。
所有职员都坐在长长的餐桌旁,焦急而好奇地小声嘀咕着。
厨师不太确定地等着,戴着防热手套拿着一口大锅。
一扇门开了。
莫舍先生和泽罗走进房间。
莫舍先生拿着一个信封向泽罗点头示意。
莫舍先生:古斯塔夫先生的来信吗,泽罗?
所有人都兴奋地窃窃私语,然后陷入沉默,泽罗走上了古斯塔夫先生的讲台,打开了信封,拿出一张纸。
稍顿。
泽罗清了清嗓子然后非常正经地读起来:泽罗:“我所信任的亲爱的同事们——”镜头切至:古斯塔夫先生在他的牢房里(他的讲台被神奇地搬到了那里)。
一束柔光打在他身后。
他面对镜头开始像往常训诫一样说话:古斯塔夫先生:——我正在这场荒诞和令人遗憾的监禁中给你们写信。
在我恢复自由与你们再次并肩工作之前,布达佩斯大饭店就靠你们了——包括它的无上名誉。
保持它的无可挑剔,让它继续繁荣下去。
你们要格外小心地工作,想象我就像一只鹰一样盯着你们,鹰爪里握着一条马鞭——(挥舞一只汤勺)——因为我就是。
如果我发现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任何纰漏,那么我保证:你们很快会受到严苛的惩罚。
一座伟大而高贵的房屋就由你们来保护。
(告诉泽罗,如果你们看见什么奇怪的事。
)镜头切至:站在讲台后的泽罗。
泽罗:“你忠诚的古斯塔夫。
”后面还有一首诗,但是我们也许需要开始用餐,毕竟它有46节那么长。
莫舍先生朝厨师示意。
他开始给大家添食物,泽罗继续读:泽罗:潮湿黑暗的灰尘,掩住了脏污的老鼠巢穴,混同着朽木的气息,云雀的歌儿回响在——内景,走廊,日古斯塔夫先生推着一个金属的推车从一扇铁栅栏门穿过,推车上放着一叠盘子和一个不锈钢碗。
他停在一间大牢房门前,四个犯人躺在他们各自的铺位上,有玩牌的,有在墙上乱刮乱画的,还有看色情图片的。
古斯塔夫先生:你们谁要来一碗浓粥吗?
四个犯人同时扭头看着古斯塔夫先生。
没人说话。
古斯塔夫先生迟疑了一下。
古斯塔夫先生:没有?
没人要?
你——脸上有条大疤那位。
古斯塔夫先生指着一个七英尺的大高个儿,他脸上有一条伤疤从前额一直斜拉到下巴的另一侧。
大高个儿皱眉了。
他站起来。
其他犯人看上去很紧张。
古斯塔夫先生:来吧,试试。
今天早上的很热乎很有营养,只需要加点儿盐。
古斯塔夫先生盛了一盘子结坨的稀粥给大高个儿。
他从一个调味瓶里抖出一点儿盐。
大高个儿尝了尝,过了一会儿,他耸耸肩,表示满意。
他点头,古斯塔夫先生微笑了。
古斯塔夫先生:日安。
古斯塔夫先生推着小车走向另一间牢房。
一个秃头的摔跤手正在举重,一个老人看着他。
古斯塔夫先生:浓粥?
先生们?
有人要吗?
摔跤手和老人茫然地看着古斯塔夫先生,杠铃正举在空中。
古斯塔夫先生耸耸肩表示遗憾——古斯塔夫先生:随你们的便。
古斯塔夫先生推着车走向下一间牢房。
这里的犯人都在睡觉。
古斯塔夫先生用轻快的调子说:古斯塔夫先生:起床喜洋洋啰,快点儿快点儿!
一个蜷得像一个灭火器一样的瘦小的犯人从被子下面眯眼看着他。
他叫平奇。
古斯塔夫先生:早上好,平奇。
平奇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双脚放下地来。
其他床铺上的犯人也开始动弹。
他们都面相凶暴,身体强壮有力。
他们是京特和沃尔夫。
(房间里还有第四个犯人,他也开始动身起床——但是暂时还看不见他的脸。
)古斯塔夫先生探身向推车的下一层,拿出一个粉色的糕点盒子。
所有犯人立刻聚到小桌前面来。
(第四个犯人背对镜头而坐。
)平奇已迫不及待。
平奇:又是门德尔家的?
古斯塔夫先生:猜中。
谁有切刀?
京特的手探进袜子里,拿出一把用金属线将磨成锯齿状的剃刀片绑在牙刷把上的小武器。
古斯塔夫先生打开糕点盒子,然后把巧克力花魁仔细地分成几块。
犯人们非常讲究地吃了这些糕点。
沃尔夫一边嚼,一边说——沃尔夫:人间美味。
古斯塔夫先生(理所应当地):门德尔家的是最好的。
好了,开始工作。
古斯塔夫先生站了起来。
平奇突然说——平奇: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愣了一下):什么?
平奇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点头。
平奇奔向门口,来回检视了一下走廊,然后轻轻地关上门。
他示意古斯塔夫先生重新坐下。
古斯塔夫先生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他们都靠拢过来,平奇小声说:平奇:我和兄弟们商量了。
我们认为你是一个真男人。
古斯塔夫先生:我本来也从没被质疑过这点,但是我很喜欢你们的结论。
平奇:你现在是我们一伙儿的了。
古斯塔夫先生(有些感动):很高兴听到。
谢谢,亲爱的平奇。
谢谢,京特。
谢谢,沃尔夫。
这是最好的礼物。
古斯塔夫先生轻轻鞠了一躬。
他又犹疑了一下。
古斯塔夫先生:还有什么事?
平奇看向第四个犯人。
他点头。
平奇:告诉他,路德维格。
镜头切至:第四个犯人。
皮肤上布满许多短小的伤疤,头皮上被剃成一道一道。
他的胳膊上文着深深的骷颅头、骨架和冷酷的死神。
他有一颗银牙,嘴边沾着一点黄油。
这就是路德维格。
路德维格深吸一口气。
他开始了下面喋喋不休的一番讲话。
路德维格:19号检査站只不过是一个小儿科的监狱。
每扇门、每个通风口、每个窗户上的铁栅栏都有稀疏的栅栏。
每一堵墙上都有装了倒钩的金属线和障碍物。
地面上有72个守卫,监控塔上有16个。
325英尺外是一条鳄鱼肆虐的护城河——但是,最好的监狱也是有弱点的,这里的弱点是回溯到中世纪的石头防御工事中的暴雨排水系统。
现在,没人说轻松得像携贵妇和白色贵宾犬在林荫漫步,但恰恰是一个“弱点”所在——这就是我们的面包和黄油。
看看。
路德维格展开一张粗糙但非常详细的地图和一张用碳素笔在包肉用的纸上画的城堡平面图。
古斯塔夫先生非常认真地看着地图。
他指着地图问:古斯塔夫先生:谁画的?
路德维格(冷硬地):你什么意思,“谁画的?
”我画的。
古斯塔夫先生(非常赞赏):很好。
你的线条画得非常不错,路德维格。
看来你有很强的艺术天赋。
路德维格微微地笑了,既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
古斯塔夫先生指着地图。
古斯塔夫先生:问题是:你如何穿过这些最低的地基?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个加强的大理石建筑厚达25英寸,是吗?
用那把切刀来挖,我想可能需要不眠不休地挖上3到6个月,在这段时间,我们中有些人已经被暴力处决了。
路德维格:你说中了问题的要点,古斯塔夫先生。
我们有假证件、二手的普通服装、棍子和床褥的亚麻布绑成的绳梯——但是我们需要挖掘工具,在这个监狱里很难弄到。
古斯塔夫先生认真地点头。
其他人都耷拉着头,沮丧地叹气。
古斯塔夫先生用那把粗制滥造的切刀快速地敲着桌子。
突然,他站直起来,眉头紧皱。
其他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然后看着他所看着的方向。
镜头缓缓地朝那张揉成一团的巧克力花魁包装纸上推近,五位狱友同时盯着它。
镜头切至:穆斯塔法先生和作家坐在他们的餐桌前,桌上摆着肉、香肠和蔬菜。
穆斯塔法先生一动不动。
作家(画外):故事讲到这里,老人沉默下来,推开了他的羊脊肉。
他的双眼像石头一样无光。
能看出他陷在悲痛中。
“你不舒服吗,穆斯塔法先生?
”我终于开口问道。
“哦,天哪,不是,”他说。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讲。
”他哭了。
穆斯塔法先生悲伤地微笑,眼泪从他的脸颊滑下。
作家看上去有些担忧。
穆斯塔法先生:你看,我从未提起阿加莎,因为——就连只想到她的名字——我都无法控制我的情绪。
穆斯塔法先生用餐巾纸擦干眼泪,但是随即眼泪又涌了出来。
他耸耸肩。
穆斯塔法先生:不过,我想也是绕不过去的。
毕竟,她救了我们。
字幕:一个月之前内景,电影院,夜一个乌烟瘴气的小都市风格的电影艺术厅。
银幕上正在放映一个战争场景:坦克在爆炸,一个步兵团从战壕里爬出来向枪林弹雨中进军。
在后排座位的中间正在上演缠绵一幕:泽罗和阿加莎正抱在一起激吻,阿加莎的衬衫扣子被解开一半,泽罗的手正放在她洁白可见的胸上。
阿加莎的手伸进了泽罗的裤腰。
四周的观众没人注意到他们。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这是我们第三次正式约会,我向她求婚,而她答应了。
我们俩连50块钱都没有。
当然没人知道;但是,谁又在意?
我们在这世上都是完全靠自己我们深深相爱。
外景,城市广场,夜黄昏。
内博斯堡的中心广场。
一个嘉年华集市正在热闹进行,木马在沃立舍手风琴的音乐声中旋转着,一排热闹的游戏摊位,还有卖啤酒和香肠的小贩。
阿加莎挽着泽罗的胳膊走过人群。
他伸手在他的制服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礼品盒子,塞进她手里。
泽罗:送给你。
阿加莎(惊讶地):谢谢!
泽罗:这是一本书。
阿加莎(愣了一下):噢。
泽罗:浪漫诗集,第一卷。
古斯塔夫先生推荐的。
我自己也有一本。
我是不是破坏了惊喜。
阿加莎:反正我也会马上打开它。
泽罗:好的。
阿加莎很小心地解开包装带,打开包装纸,把包装带放进她的口袋。
泽罗打开书,指着扉页。
泽罗:读一下题词。
阿加莎(读):“致我最亲爱的、珍贵的、宝贝阿加莎,我的女神。
献上我的尊重、崇拜、爱慕、亲吻、感激、最好的心愿和爱。
Z.致A.”阿加莎饱含热泪地看着泽罗。
他哀伤地微笑。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古斯塔夫先生坚持马上进行彻底的交互讯问。
内景,食品储藏室,日古斯塔夫先生坐在阿加莎对面,他们之间是一条长桌,他的手放在阿加莎的手上,他靠向她正绘声绘色地说着什么。
他们都大声笑着。
古斯塔夫先生向旁边的泽罗大声说:古斯塔夫先生:她非常可爱!
泽罗在一边沉思。
桌上摆放着许多留着长梗的花,一个大大的硬纸板箱子里还装着更多。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他送给阿加莎一个陶瓷坠饰和装在一个儿童棺材大小盒子里的60朵包起来的白色郁金香。
插入镜头:一个白色的陶瓷十字吊坠穿在一个紫色缎带上挂在阿加莎的纤细的脖子上。
阿加莎欣赏着她的吊坠。
泽罗嘟囔着:泽罗:这是不对的。
古斯塔夫先生(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悄悄对阿加莎)他为什么不高兴?
泽罗:她是我女朋友。
你不能给她买东西。
古斯塔夫先生(难以置信地):我是在替你面见这位可爱的小姐。
(向他谏言)永远不要嫉妒,泽罗。
一分钟都不要。
泽罗(对阿加莎,像一个律师):他在和你调情吗?
阿加莎:是的。
泽罗满意地看着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耸耸肩,摆了摆手,然后向他们祝福。
古斯塔夫先生:我赞成你们的结合(依然调情般地):阿加莎,我的美人,回到你爱人那儿去吧。
泽罗和阿加莎静静地、开心地站在一起。
阿加莎拿着一把郁金香,古斯塔夫先生赞许地点头。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很快,我们知道——内景,糕点店,日门德尔糕点店后屋里的白色大理石磨砂桌台。
有三个没完成的巧克力花魁排成一行,上面没有封口。
阿加莎细心地在每一个里面都放进一个小工具:一把细长的锉刀、一把小锤子的头和一把普通尺寸一半的凿子。
她把糕点封好,然后在上面用奶油装饰了复杂的花纹和造型。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阿加莎不但在调色刀工和奶油装饰上技艺高超,她也非常勇敢。
泽罗看着厨房门,给了一个紧急的手势。
阿加莎很快地用一张潮湿的粗棉布盖住了糕点,门德尔先生走进了房间,打开了一个砖炉的门,检查一炉蛋糕的烘焙情况。
内景,分拣大厅,日一名狱警正在一张金属桌上检查包裹。
他将一块奶酪切成4块。
他把一块面包剁成6块。
他打开一个普通尺寸两倍大的粉色糕点盒——然后呆住了。
他看着那3个精致的巧克力花魁。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我想她就是天生的斗士。
狱警小心翼翼地盖上盒子,把它完好无损地推到一边,然后转向下一个包裹。
内景,律师办公室,日一间摩登的办公室正对着卢茨轻轨站的钟塔。
代理人科瓦奇坐在一面宽大的桌子前。
装着D夫人遗嘱的盒子放在他的面前。
里面的文件已经被整齐地整理成十几摞。
德米特里和他的3个姐妹坐在代理人科瓦奇对面的皮质扶手椅里。
乔普林站在角落里抚摸着一只暹罗猫,眼睛盯着窗外。
微风拂动着窗帘。
代理人科瓦奇似乎有些担忧。
代理人科瓦奇:有些东西不见了。
一份关键的文件,也许放在了别处,也许很有可能被毁掉了。
我不知道它的内容是什么,我不知道它代表谁,不知道是什么文件——但是,很多地方都提到过它。
(指着那一叠纸)现在,我不想警告你们,我不希望看到地方法官对你们继承权的最终决定中有任何重大改变;但是,考虑到死亡的情况,还有谋杀案中关键目击者(塞尔日X.)的消失,我建议立即将这个情况报告给市政检查员,以杜绝之后出现任何问题。
同意吗?
德米特里(简单地):不同意。
代理人科瓦奇(困惑):不同意?
德米特里(决然地):不同意。
沉默。
三姐妹很淡然。
乔普林非常冷酷。
德米特里和代理人科瓦奇茫然地对视。
德米特里: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维尔莫什?
代理人科瓦奇:什么,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你为谁工作?
代理人科瓦奇:你说什么?
德米特里:我觉得你应该是我们的律师。
代理人科瓦奇(一时愣住):这个,事实上,我是遗嘱的执行人。
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我代表去世者。
德米特里:哦,是吗?
代理人科瓦奇:是的。
有一条关于我酬劳的条款被写在——德米特里:赶紧全力处理好这件事,别再横生枝节了,行吗?
代理人科瓦奇(长长的沉默):我是一名律师,德米特里。
我有义务根据法律形式办事。
我不能赞同你。
德米特里的眼神往旁边瞟去。
他平静而又威胁地说。
德米特里:这太讨厌了,姐妹们。
代理人科瓦奇看起来很受冒犯。
德米特里站起来,向门口走,然后走出了房间。
猫发出长声尖叫。
乔普林跟着德米特里走出房间。
代理人科瓦奇的嘴大张着。
他惊恐地指着房间另一头。
代理人科瓦奇:他刚才把我的猫扔出窗户了?
三姐妹迅速转身,她们同时回答:玛格丽特:我没看到。
利蒂西娅:乔普林吗?
卡洛琳娜:没有吧。
代理人科瓦奇等着有人跟他解释——却没有。
他奔向窗户,然后看着下面的人行道。
镜头切至:一个戴着圆顶礼帽的行人站在人行道上一堆摊开的小尸体旁边。
他抬起头向上看。
插入镜头:4把锤子很快地敲击在4柄半大的凿子上,在水泥墙上敲出了小坑。
他们进展很快。
内景,路德维格的牢房,夜古斯塔夫先生、平奇、京特和路德维格正在一张木桌下借着烛光奋力干活儿,沃尔夫用一把汤勺掘起那些粉末状的碎屑把它们堆到一边。
路德维格突然警觉地抬头。
他举起一只手指头。
路德维格:嘘!
古斯塔夫先生、平奇和京特马上停止敲击。
他们很专心地听着。
脚步声从牢房外厚厚的木地板上传来一停在了门口。
没人说话。
一声被手闷住的喷嚏声响起。
脚步声继续,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路德维格向大家示意。
他们又开始敲击。
内景,阁楼,夜杂物间大小的一间阁楼卧室。
墙和天花板都是厚木板拼成的。
厚厚的横梁牢牢顶住斜搭的屋顶。
一扇小小的天窗被一支铅笔顶开。
泽罗和阿加莎赤身躺在她小床上的被单下。
他们正在分享一小块巧克力花魁。
泽罗低语:泽罗:我有些事没有对你说,阿加莎。
一丝恐惧闪过阿加莎的眼神。
她不情愿地说:阿加莎:说吧。
泽罗:我们偷了一幅画。
非常值钱(可能值五百万)。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注意到它丢了——但是如果我和古斯塔夫先生发生了什么——阿加莎(平静地):你偷了——艺术品?
泽罗(自我辩解地):一幅画。
不管怎样:我们得为你的将来打算。
把这个藏起来。
泽罗拿出一张邮票大小的纸,上面有整齐的很小的手写体字迹。
阿加莎斜瞟这张纸。
泽罗:这是密码,你可能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但是它告诉你《苹果少年》确切在哪里。
别接受少于售价一半以下的价钱。
还有——阿加莎:泽罗,我是糕点师。
泽罗(纠正她):你是糕点主厨。
最好的——阿加莎:不是“买卖赃物的人”(如果用词恰当的话)。
我不会进行盗窃财物交易。
泽罗(停了一下):我说错了。
这是她对他的遗赠!
楼下厅里的一扇门开了。
泽罗马上跳出床,两只脚马上穿进裤腿里,然后一跃上了天窗。
镜头切至:泽罗从天花板往下看的视角。
卧室门开了,门德尔先生向里看着阿加莎。
她正静静地看着那本浪漫诗集。
门德尔先生咕哝道:门德尔先生:快睡觉。
阿加莎:好的,门德尔先生。
门关上了。
阿加莎往上看着泽罗。
他手里拿着那张纸。
阿加莎摇头,低声说:阿加莎:不。
泽罗(稍顿):好吧,不管怎样,拿着这个。
泽罗扔下那张纸。
阿加莎很快坐起来,小纸片打着转落下,阿加莎变换手的位置试着接住它。
最后,她一跃而起,准确地用拇指和食指夹住了空中的纸片。
泽罗微笑。
他跑了,光着脚,越过了排水道和烟囱,不避声响地在屋顶间跳来跳去,消失在夜幕中。
内景,警察局,夜一个摩登大厅中的电梯前。
铃声响起,双扇门打开了。
代理人科瓦奇走出来,绕过一个个肥皂水桶和跪在地上擦地的女人们。
他没有注意到:乔普林坐在柱子后面的一张椅子上,正在看《阿尔卑斯山北的民歌》。
外景,街道,夜傍晚的天空是湖蓝色。
人群出入在各个商店和餐厅。
代理人科瓦奇走过街道,站在电车站一个老妇人旁边。
他看了看表。
电车到了,车门打开。
代理人科瓦奇帮助老妇人上车,然后尾随其后上车。
他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他向窗外看去。
车子开动了,他看见乔普林从大楼里出来,上了自己的摩托车。
代理人科瓦奇皱眉。
乔普林发动了引擎,跟在电车后面很近的地方,跟了几个街区。
下一个路口时,一个警察吹响了哨子,举起手,示意乔普林等另一个方向的电车先过。
电车掉头,然后停下。
代理人科瓦奇从电车上跳下,走向街道。
他看了看左右。
他快速地向一个宏伟巨大的穹顶宫殿走去。
门上的一块石碑上写着:卢茨艺术博物馆。
就在他要走进去的当儿,代理人科瓦奇回头看见乔普林的摩托车正慢慢停下。
内景,博物馆,夜宽敞和挑高的门厅光线昏暗,空无一人。
一个守卫独自坐在角落里写着日志。
代理人科瓦奇走过大厅。
他的脚步声清晰地回响着。
他转身走进一个挂满了法国静物画的前厅。
他站住。
第二个人的脚步声在他身后的门厅响起。
代理人科瓦奇很快走进另一条画廊,途经一面远古战争的壁画,走下一通楼梯。
他在楼梯下面又站住了。
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在他身后的前厅里响起。
代理人科瓦奇转到一个角落里,然后在一排排希腊和罗马的雕像间奔跑起来。
他抄近路穿过一个埃及坟墓。
他从一个摆放金属武器和盔甲的凹室前跑过。
他又停下来倾听。
静默。
插入镜头:一双高跟靴子。
两只脚从里面脱出来,踮着脚走开。
镜头切至代理人科瓦奇惊惶地四下张望。
他穿过房间看见:一扇带禁入标志的门。
代理人科瓦奇跑过去打开门。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厅,然后藏了进去。
内景,储藏室,夜代理人科瓦奇打开一盖灯。
他站在一个长长的门厅里,一排排的架子上放满了帆布。
房间两头都是黑的。
他选了一个房间,然后一头扎进黑暗中。
他看见前方的门缝透出微弱的光。
他急停下来,然后去摸门把手。
他转动门把手,然后向后拉。
门锁住了。
他踅摸着门闩。
他拉开门闩。
他打开门,眼前一亮:有一辆自行车靠在博物馆的后巷墙边。
代理人科瓦奇扶着门框,最后一次看向身后的黑暗。
插入镜头:代理人科瓦奇的一只手握在把手上。
另一只关节粗大的手,正轻轻地扶在门框上。
镜头切至:代理人科瓦奇的脸,他喘着气。
外景,小巷,夜门砰地一下关上了。
代理人科瓦奇扶住门框的四根手指从关节处被齐齐切断,掉在了地上一个浅浅的水坑里。
门的另一边传来极痛苦的尖叫声,然后是好几声重击。
然后无声。
门又开了。
乔普林穿着长袜走出来。
他穿上靴子,拿出一张手帕,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四根手指,把它们包起来,放进口袋,然后朝巷子里走去。
内景,门厅,日早晨8点。
泽罗又在前台当值,他又抬头看着另一边高处的窗户。
贝克尔先生独自等待在食品储藏室里,胳膊下面夹着账册。
他看着表。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第二天早晨,贝克尔先生接到一个来自代理人科瓦奇的办公室的古怪的最后一秒通知:推迟他们的例会一直到永远。
字幕:3天以后外景,村庄,夜一个几乎空无一人的巴士朝荒芜小村中间一家旅店后面的车站驶去,将泽罗放在路边。
他背着背包,穿得像一个流浪汉。
巴士开走了。
泽罗向石子路的中间走去。
他低头看着一个生锈的检修口。
他抬头看着路那边高高矗立的监狱城堡。
他看了看表。
内景,牢房,夜古斯塔夫先生、平奇、京特、沃尔夫和路德维格都安静地躺在床铺上,被子拉到脖根。
远处传来可怕的吼叫声。
一个守卫走过这里,将门一道道关上,拉上门闩。
灯光伴随着砰的声响,一个区一个区地逐个熄掉,整个监狱陷入黑暗。
无人说话。
路德维格小声说:路德维格:现在行动!
整个牢房的人开始无声地行动:床上的亚麻布都被扯下,桌子被放到角落里,一排地板被小心地撬起。
古斯塔夫先生、平奇、京特、沃尔夫和路德维格都穿得像流浪汉,背着各式的背包和篮子。
他们一个一个消失在地板下。
最后一个人伸出手将地板放回原位。
内景,匍匍前进的空间,夜古斯塔夫先生、平奇、京特、沃尔夫和路德维格排成一列纵队从一个低矮的、散发霉味的基础构造中爬过。
内景,监控塔,夜石墙上一扇小窗户。
路德维格用一柄小锤子轻轻敲着4块预制铁锭。
插入镜头:古斯塔夫先生、平奇、京特、沃尔夫和路德维格都攀在绳梯上,就像一串珠子从塔上垂下来,325英尺的脚下就是护城河,鳄鱼在黑暗的河面上浮游。
他们往下爬的时候,绳子扭曲并发出吱嘎声。
突然,一个尖利的叫声从他们头顶传来:犯人:你们怎么从那儿出来?
他们都向上看去。
一个只有一只耳朵的犯人焦急地从牢房的窗户看出来。
路德维格小声说:路德维格:闭嘴!
犯人皱了皱眉。
他转身面向他的室友大喊:犯人:这些家伙想要逃走!
路德维格看起来怒不可遏。
他恶狠狠地压低了声音说:路德维格:你怎么回事,你这个龌龊的告密者!
犯人(喊叫):守卫!
守卫!
他们要跑!
他们——一只巨大的手抓住了这个独耳犯人的脖子,一把将他从窗户边上拽下来,消失在视野中。
过了一会儿,那个脸上有着长长伤疤的大个子出现在刚才的犯人站的地方,往下看着拽着绳子的这些逃跑者。
古斯塔夫先生喘着气说:古斯塔夫先生:是你!
谢谢!
谢谢你!
亲爱的好心的兄弟!
大个子哀伤地点点头。
镜头切至:绳梯的底端距离塔底还有一段。
古斯塔夫先生、平奇、京特、沃尔夫和路德维格踏上一个狭窄的建筑边缘,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他们绕着建筑物来到了一个倾斜的屋顶上,打开了一扇天窗。
内景,宿舍,夜古斯塔夫先生、平奇、京特、沃尔夫和路德维格都蜷伏在一个穹顶大厅高处屋檐的横梁上。
在黑漆漆的下方,有20架排成两排的单人床。
每一架床旁边,有一件制服挂在衣架上,一支警棍挂在钉子上,一把鲁格手枪放在床头柜上。
每一个床铺上都传来轻轻的鼾声。
路德维格牢牢地抓住了一把生锈的铜管。
他转身看着其他人点点头。
他一把荡过去,倒替着双手往前挪,从天花板上的一根铜管跃至另一根铜管上。
其他人跟在后面。
内景,地窖,夜一条肮脏的斜槽从天花板伸到一个垃圾桶的上方,垃圾桶里装满了空罐子和腐烂的蔬菜。
古斯塔夫先生、平奇、京特、沃尔夫和路德维格一个一个滑进画面里,掉进垃圾堆,然后踮着脚走进昏暗的走廊。
镜头切至:点着蜡烛的地牢。
古斯塔夫先生、平奇、京特、沃尔夫和路德维格全都抬头看着天花板,专注地听着。
上面有混沌不清但是很响亮的鼾声,然后是走远的脚步声。
路德维格点头。
平奇揭开一层防水布,露出一个水泥的壶穴,这是在底层地板上凿出的洞,清楚地通向下面的房间——他们看见:3名守卫正在一个潮湿和砖砌的地下室里打牌,他们错愕地从牌桌上抬起头来看着上面,每个人的手上都捏着一把牌。
其中一人正在往一个钱罐子里放赌注。
一盏汽灯从一个钩子上发出摇曳的灯光。
逃跑者同时叫了起来:路德维格:哇噢!
平奇:哟!
沃尔夫:呀!
古斯塔夫先生:小心!
京特从他的袜子里摸出那把牙刷把绑成的刀,然后跳下了洞去。
桌子散架了,纸牌和钱四散飞去。
只听见一阵狂乱的拳击声、破碎声和咕哝声传来。
其他人紧张地守在洞口,就像观看斗鸡的观众一样。
京特一脚踢在一个守卫的牙齿上,接着一掌劈向另一个守卫的脖子,又一拳挥向第三人,汽灯在这中间也被击碎。
房间黑了下来。
古斯塔夫先生、平奇和沃尔夫小声欢呼着,同时小声地向黑暗中出谋献计并加油助威,而路德维格则很快地找出火柴,他点燃火柴然后举向洞口。
两名守卫已趴在血泊中。
京特和剩下的一名守卫扭打在地上,两个人的头都被对方牢牢锁住,并同时用各自手中的一把切刀和一把大大的猎刀向对方猛刺。
最后两人同时停止了响动。
沉默。
古斯塔夫先生轻轻地说:古斯塔夫先生:我想这应该是平局。
路德维格叹气。
他非常悲伤地致以哀悼。
路德维格:不管怎样,他握着一把战刀跳下去,一把刺进了狱警的胸膛。
我想他应该得偿所愿了,不是吗?
古斯塔夫先生、平奇和沃尔夫点头,庄重地表示同意,并各自喃喃一番。
他们爬进了洞里。
外景,街道,夜泽罗看着下水道井口的盖子被掀开到一边。
古斯塔夫先生的头钻了出来,并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古斯塔夫先生:晚上好。
泽罗跑过去帮助古斯塔夫先生从下水道井口爬出来。
平奇、沃尔夫和路德维格警惕性十足地四处张望。
(平奇的小手里捏着一把皱巴巴的押注的钱。
)古斯塔夫先生:让我介绍一下。
平奇、沃尔夫和路德维格:这是了不起的泽罗。
(沉痛地对泽罗)京特在地下墓穴被杀死了。
古斯塔夫先生很快地画了十字。
他用留恋的语气说。
古斯塔夫先生:好吧,兄弟们,我知道我们还将再会;但是如果,有一天——路德维格:没时间闲扯了。
保重,古斯塔夫先生,祝你好运,孩子。
平奇、沃尔夫和路德维格很快走进了小树林,古斯塔夫先生看着他们远去,感到一阵心酸。
他抓住泽罗的肩膀,突然变得非常紧迫地说。
古斯塔夫先生:去安全屋怎么走?
泽罗(令人失望地):我没有找到。
古斯塔夫先生(难以相信地):没有安全屋?
真的吗?
我们只能完全靠自己?
泽罗(担心地):恐怕是的。
我四处打听了,但是我不想冒险。
我想——泽罗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低头看着自己流浪汉的装束,然后又看看古斯塔夫先生的。
他非常矛盾地说:泽罗:我们穿成这样。
古斯塔夫先生(沮丧地):不,我们不是。
我们不是说过要准备假胡子和假鼻子之类的,你什么也没有带?
泽罗(指着胡子):我想你不是长了吗。
假的看起来不自然,不是吗?
我以为——泽罗的声音又小了下去。
他泄气了,变得焦虑起来。
古斯塔夫先生冷静下来。
古斯塔夫先生:如果装得好,是完全看不出来的——但是我赞同你的看法。
所以就这样吧。
给我喷一点儿羽之味,好吗?
泽罗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看起来非常窘。
古斯塔夫先生非常直率地说:古斯塔夫先生:连这个也喷不到,是吗?
泽罗(惨兮兮地):我忘记了羽之味。
古斯塔夫先生(沮丧到了极点):真的——你忘记了羽之味?
我简直不敢相信。
你怎么能这样?
我从监狱里出来,泽罗!
你知道这是多么屈辱的事吗?
我很臭。
古斯塔夫先生抬起他的胳膊。
泽罗嗅了嗅。
他露出怪异的表情。
古斯塔夫先生眯起眼睛,他开始激动。
古斯塔夫先生:太好了,真是妙不可言,不是吗?
我想这事儿在你们那儿是常事吧——你从哪儿来的,再问一遍?
泽罗(坦然地):安格河萨利姆阿尔贾巴。
古斯塔夫先生(气势汹汹地):正是。
我想在安格河萨利姆阿尔贾巴,你们最值钱的财产就是一堆脏毯子和一只快饿死的山羊,你们睡在帐篷里,以野枣和虫子为食——但是我不是这么教你的。
到底是什么让你背井离乡,你显然是属于你家乡的,干吗要大老远来到这个高度文明的高雅社会做一个身无分文的外地人,老实说,你不在他们会不会太不习惯?
泽罗(耸肩):因为战争。
古斯塔夫先生(愣住):再说一遍?
泽罗一边静静道来,一边有意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盯着地面。
泽罗:是这样的,我父亲被杀了,我家里其他人被行刑队射杀。
我们的村子被烧成一片焦土。
那些想要生存的都逃跑了。
我离开了——因为战争。
古斯塔夫先生(稍稍缓和):我明白了,所以这么说来,你实际上更像是一个流亡者。
泽罗(淡淡地说):的确。
古斯塔夫先生(惭愧地):好吧,那我收回我刚才说的所有话。
我真是一个冷血的白痴、可悲的傻子、天杀的自私鬼。
这真是太可耻了——这可不合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档次。
就当古斯塔夫先生变得心烦意乱的时候,泽罗看起来越来越担忧了。
眼泪从古斯塔夫先生的脸上滑落。
他笔直地站立着,然后非常郑重地说:古斯塔夫先生:我代表饭店向你道歉。
泽罗(轻轻地):这不是你的错,古斯塔夫先生。
你只不过是因为我忘记带香水而不开心。
古斯塔夫先生:别帮我开脱。
我欠你一条命。
古斯塔夫先生拉起泽罗的手。
他非常感性而又真诚地说:古斯塔夫先生:你是我亲爱的朋友和门徒,我为你骄傲。
你一定知道的。
我很抱歉,泽罗。
泽罗(果敢地):我们是兄弟。
古斯塔夫先生很感动,他立即吻了吻泽罗的两颊,他们相互拥抱,然后分开。
他们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沉默。
古斯塔夫先生:我们的宝贝阿加莎怎样了?
泽罗正要回答,却又停下来。
他诵读到:泽罗:“当我第一次在石南花下亲睹她面容耀出的第一缕光;于是我日日流连,入迷至深:醋意盈满我的心扉——”响亮的警报声在上空响起。
泽罗四下张望,感到惊恐。
古斯塔夫先生用压过警报声的音量和令人折服的语气说:古斯塔夫先生:非常好!
我现在不得不打断你,因为警报响了——但是记住你背到哪儿了,因为我要你把它完成!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全速在路上奔跑起来。
内景,电话亭,夜村外一个小酒馆旁边的一个黑黄相间的木质电话亭。
远处麦田里一架风车轻轻地转着。
古斯塔夫先生拨着号码,泽罗替他扶住打开的门。
古斯塔夫先生:接线员,请帮我接巴登-尤尔根的艾克沙修宫殿饭店,对方付费,谢谢。
(泽罗)我们没有选择。
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求援。
(对话筒里说)我会等的,谢谢。
(对泽罗)这是我们仅存的希望。
否则,我不会向你提及这个地方。
不消说,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你发誓吗?
泽罗:当然。
到底是什么?
古斯塔夫先生:我不能说。
(对话筒里说)你好(德语),伊万先生,谢谢你(德语)(用解释的方式对泽罗说)如何才能在一天内弄到托斯卡纳剧院首晚演出的第一排靠走廊座位?
如何安排皇家萨克森艺廊挂毯收藏的一次私人参观?
如何在周四的晚上订下多米尼克餐厅的角落餐桌?
泽罗点头表示明白和好奇。
沉默之后,古斯塔夫先生突然魅力十足地对话筒说:古斯塔夫先生:伊万,亲爱的,我是古斯塔夫!
你好!
5分钟之前我还在那儿。
我们自己清除了障碍,如果你明白我意思的话。
从一个下水道。
正是!
听着,伊万,很抱歉打断你,但是我们时间有些紧。
这是一个正式要求。
(一本正经地)我现在正式要求启动特殊服务——字幕:第四部分:“十字钥匙社”内景,第一个大厅,夜第一个前台。
这是几排标着房间号的信箱,钥匙挂在钩子上,一个铃铛挂在台面上。
一个长着长长山羊胡的瘦削门房正在讲电话。
这是伊万先生。
一个门童安静地站在他旁边。
伊万先生:我再打给你,古斯塔夫。
好的。
请等一下。
伊万先生挂掉电话,转身对等待着他的年轻夫妻说话,并从抽屉拿出一小张地图。
伊万先生:抱歉久等。
你们喜欢走路吗?
这是我们的位置。
伊万先生在地图上用墨水写了一个小小的“X”。
他画了一条线。
伊万先生:这很好找,沿着山崖的滨海道路一直走,然后左转。
(对门童)乔乔,送他们出去。
那对年轻的夫妻感激地拿着那张地图,门童护送他们出去。
伊万先生再次拿起电话,非常紧急地说:伊万先生:请帮我接卢克斯城堡的乔治先生,谢谢。
镜头切至:一个狩猎者小屋里的餐厅。
百余个小孩围坐在一个长餐桌边。
有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上插着7支蜡烛。
彩色纸带从天花板上垂下。
被绳子牵着的气球飞在半空。
一个瘦高的门房正在指挥大家唱生日歌。
他就是乔治先生。
一个门童向乔治先生走去,然后向他耳语了一阵。
乔治先生点头然后很快走出房间。
门童接替他继续指挥。
内景,第二个大厅,夜第二个前台。
乔治先生拿起电话。
乔治先生:你好,伊万?
是真的吗?
他真的这样做了?
那怎么办?
明白了。
乔治先生按断了电话,然后抬起手再次接通电话,非常急迫地说:乔治先生:请帮我接普林奇佩萨宫殿饭店的迪诺先生,谢谢。
镜头切至:教堂对面一个非常繁忙的露天市场。
人行道边有一个非常火爆的饮食店。
还有一个百夫长的雕塑站立着。
近百个穿着睡衣和浴袍的男人和女人站在一个饭店前的街道上,抬头看着四楼的窗户,有烟从里面涌出,消防车上一个梯子伸向窗边的一个老妇人。
警报震耳地响起。
一个长着乌黑光滑头发的矮壮门房拿着灭火器站在人群前面,并大喊着维持秩序。
他是迪诺先生。
一个门童向迪诺先生走去,向他耳语一番。
迪诺先生点头,接着迅速走进饭店。
门童拿起灭火器接替他维持秩序。
内景,第三个大厅,夜第三个前台。
大厅里有些烟雾。
迪诺先生拿起电话。
迪诺先生:乔治先生。
没问题。
告诉我。
我知道。
我知道。
马上就办。
迪诺先生挂断电话,然后重新拿起话筒紧急地说:迪诺先生:请帮我接海岸饭店的罗班先生,谢谢。
镜头切至:一个黏土的网球场与日落中的淡蓝色大海遥遥相望。
25个穿着白色网球服或者泳衣的男男女女围在另一个网球手的周围,这个网球手平躺在地上,一个非常健壮、灵巧、蓄着庞帕多发型的门房单膝跪在他身边,检查他的脉搏。
他是罗班先生。
一个门童向罗班先生走去,然后向他耳语一番。
罗班先生点头然后随即离开了球场。
门童接替他继续检查那个跌倒男人的脉搏。
内景,第四个大厅,夜第四个前台。
罗班先生接起电话。
罗班先生:我是罗班。
是的,迪诺。
是的,迪诺。
好的,迪诺。
罗班先生挂断电话,然后再次拿起话筒急迫地说:罗班先生:请帮我接帝国饭店的马丁先生,谢谢。
镜头切至:这是一个非常繁忙的饭店厨房,这里站满了各个等级和专长的厨师。
侍者匆匆出入这里。
一个脸色粉红的矮胖的门房正拿着一把叉子指着主厨(他正在将低度酒倒在一盘橘子黄油薄卷饼上)大声训话。
他是马丁先生。
一个门童向马丁先生走来,向他耳语一番。
马丁先生点头,然后很快走出厨房。
门童拿起叉子继续冲主厨训话。
内景,第五个大厅,夜第五个前台。
马丁先生接起电话。
马丁先生:罗班,我是马丁。
我知道。
我听说了。
(突然增加了兴趣)也许。
(郑重地)让我来打几个电话。
外景,麦田,夜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藏在电话亭旁边的一个干草垛后面等待着。
古斯塔夫先生做扼要综述:古斯塔夫先生:塞尔日X.:失踪。
代理人科瓦奇:同样失踪。
D夫人:死亡。
《苹果少年》:被盗(我们干的)。
德米特里和乔普林:残酷冷血的野蛮人。
古斯塔夫H.:逃之夭夭。
还有什么?
泽罗:没有,糊涂了。
古斯塔夫先生(点头):没有。
糊涂了,确实。
他们说,阴谋“变得更稠了”。
(注2)为什么?
这是一个汤的比喻吗?
泽罗:我不知道。
远处传来轮胎的啸叫声。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迅速坐起来,朝路上张望去。
一个朝这边开来的车突然加速,在黑暗中飞快行驶。
一对前车灯突然亮起,照亮了小树林。
一辆大轿车一声轰鸣冒了出来,开上了曲折的农场道路。
车子驶过碎石地,在他们面前停下。
机箱盖的一面有五颗星和一个标志,上面写着:艾克沙修宫殿饭店。
后面一扇车门打开了,伊万先生从里面大喊:伊万先生:进来!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从干草垛后面冲出来,冲进了车子。
内景,饭店专车,日门关上了,司机全速进发。
他们很快开回了小村庄。
伊万先生立刻开始向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做简短说明。
伊万先生:我们找到了那个男管家。
他躲在遥远的加贝尔迈斯特尔峰边的小山坡脚下。
我们的联络人说服他明天中午在山顶的天文台与你见面。
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会解释所有事。
火车还有4分半钟就会开行,这是你的火车票。
伊万先生拿出两张火车票递给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
古斯塔夫先生很快地看了看他的票,不情愿地嘟囔着。
古斯塔夫先生:三等座?
伊万先生:票都卖光了,但是售票员恰巧在老凡尔赛做过酒侍。
他想了些办法。
你需要这些才能进餐车。
伊万先生拿出两个事先打好结的领结。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把它们套在脖子上,调整好结头。
司机踩下了刹车,伊万先生再次打开了门。
伊万先生:走吧!
外景,火车站,夜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在一个小仓库前跳下车来,然后将门关上。
伊万先生冲着车窗外说:伊万先生:最后一件事。
伊万先生弯下腰在地上找着什么。
他坐起来,然后扔出一个看着非常眼熟的瓶子,或者说,是那种瓶子的迷你版。
古斯塔夫先生认出来之后感动得几乎融化了。
古斯塔夫先生:羽之味!
伊万先生(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只有半盎司的。
古斯塔夫先生看起来深受感动。
他靠向泽罗,小声对他说:古斯塔夫先生:我们应该给他点儿什么意思意思。
你有多少钱?
泽罗(迟疑地):52块钱和3张邮票。
古斯塔夫先生:给我25块。
泽罗的眼睛睁大了。
他抬着头,不敢相信。
古斯塔夫先生非常坚定地点头。
泽罗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硬币和钞票,递给了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饱含感激之情地对伊万先生说:古斯塔夫先生:祝福你。
古斯塔夫先生试着不露声色地把钱塞进伊万先生的手中——但是伊万先生的手缩回去了。
他摇了摇手,然后温和地拒绝了。
伊万先生:别这么做。
古斯塔夫先生凄凉地笑笑。
他鞠了一躬。
饭店专车开走了。
一阵沉默。
古斯塔夫先生拿起香水对着自己喷了四下。
他的姿态和举止,立刻得到提升。
他转身向泽罗。
古斯塔夫先生递过香水。
泽罗看起来很困惑——同时,既犹豫又感到荣幸。
他拿过古龙水,轻轻地往自己身上喷了一下。
他有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把瓶子还回去。
车进站了,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跑上站台。
镜头切至:牢房地板上,洞口边上放着一对木板。
10个守卫和20个士兵挤在这间小屋子里,看着地上的窟窿。
亨克尔斯从下面仅供爬行高度的空间里探出头来。
他的脸上是一副冷酷而断然的表情。
亨克尔斯:50公里以内每一个路口设路障。
100公里内每一个火车站设轨道障碍。
5分钟内50个人和10条猎犬就位。
我们要对每一个饼干店、蛋饼屋和啤酒馆进行地毯式搜索——尤其是每一所大饭店——从奥根斯堡到奇科布鲁克。
这些人非常危险,全都是职业罪犯。
(至少他们中有三个是。
)亨克尔斯停了一下。
他斜眼看了看房间另一头。
他指着一个人问。
亨克尔斯:你是谁?
守卫和士兵们全都扭头向后看,看见:乔普林一个人站在阴暗的角落里。
亨克尔斯:你在这里做什么?
普通公民不允许进入牢房。
这是一次军事调查。
乔普林站进了光线中。
一个机智的守卫紧张地解释:机智的守卫:他是乔普林守卫,先生。
他的雇主的母亲是其中一个受害者——亨克尔斯:闭嘴。
亨克尔斯从窟洞里爬出来,乔普林走过去递上他的名片。
亨克尔斯一把拿过名片,看了大概两秒,然后递给了一个下属。
亨克尔斯:你为戴斯高夫·翁德·塔克西斯家族工作?
稍顿。
乔普林点头。
亨克尔斯带有指向性地问:亨克尔斯:你知道10月23日,代理人维尔莫什·科瓦奇的谋杀案吗?
乔普林(小心地):我知道他的失踪。
亨克尔斯:他的尸体当晚在艺术博物馆储藏室后面的一口石棺里被找到。
他少了四根手指。
你怎么看?
亨克尔斯从大衣里拿出一份印刷体的文件。
他把文件举起来。
插入镜头:这是一份代理人科瓦奇尸体的报告,他躺在石棺里,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页面底端的一个区域是贴上标签的指纹印。
左手五根手指,但右手只剩大拇指。
乔普林看着文件。
他耸耸肩。
亨克尔斯:护送乔普林先生出去。
乔普林向牢房门口走去,好几个士兵跟着他。
就要走出去时,他停下了。
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个压扁的粉色纸盒子。
他用手指刮下一点儿糖霜,然后,舔了舔。
他轻轻地说:乔普林:门德尔家的。
亨克尔斯看着乔普林在走廊上走远,眼神里充满怀疑。
内景,藏书室,夜德米特里穿着黑色睡衣和有着毛领的烟黑色夹克,正听着放在一个小壁龛上的一部电话。
他平静地说:德米特里:跟他瘸腿的姐姐再谈谈——这一次:要有说服力。
德米特里挂了电话。
他向藏书室走去,然后站在一个斯诺克台球桌前。
装着D夫人遗嘱的箱子放在桌子中央的一堆台球中间。
箱子里的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
玛格丽特、利蒂西娅和卡洛琳娜在房间的另一边,喝着波特酒,打着纸牌。
德米特里喝下一大口伏特加。
他慢吞吞往前走,在那堆纸片里面翻找着,忧心忡忡。
他拿起一张对折的奶油色信纸。
他打开信纸。
插入镜头:这是一张布达佩斯大饭店的专用信纸,上面有一组十字钥匙的标志。
下面的手写字内容是:请记住:我们永远与你同在。
德米特里看着这页纸,然后将它扔回桌面。
它落在一张《苹果少年》的褪了色的旧照片上,下端贴着一张已经很久的拍卖行的邮票。
德米特里皱了皱眉。
他转身抬头看着身后壁炉上方的墙。
他的脸白了。
镜头切至:这是两个同性恋相互手淫的木刻画。
画的两侧还露出一些褪色的墙纸印。
德米特里震惊了。
他语无伦次地说:德米特里:真他妈见鬼!
这是什么玩意儿?
玛格丽特、利蒂西娅和卡洛琳娜都看过来。
她们不明所以,同时回应道:玛格丽特:《苹果少年》?
我以为你藏起来了。
利蒂西娅:已经有两星期不在那儿了。
我以为拿去估税了。
卡洛琳娜:你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
德米特里摇头,无话可说。
他最后用深受打击而震怒的语气说道:德米特里:开他妈的什么玩笑!
这时克洛蒂尔德突然出现。
德米特里转身看着她。
玛格丽特、利蒂西娅和卡洛琳娜也转过身去看着她。
克洛蒂尔德的声音破裂而颤抖:克洛蒂尔德:我想应该是古斯塔夫先生拿走了。
一时没人说话。
德米特里从墙上扯下那幅木刻画,然后摔向旁边一个掷铁饼运动员的大理石雕塑(画的中间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内景,火车车厢,夜通宵赶往加贝尔迈斯特尔山顶的火车里一个三等座隔间。
学生、农民、工人和帆布背包、篮子一起睡在硬硬的凳子上或者墙上一排排的架子上。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从各自躺着的隔间两边靠天花板很近的铺位上小声交谈。
古斯塔夫先生:我不怪塞尔日。
你不能指责一个人缺乏基本的道德底线。
他是一个受了惊的小懦夫。
这不是他的错,不是吗?
泽罗:我不知道,得看情况。
古斯塔夫先生(不悦):这句话是万能的。
“得看情况。
”当然,要看情况。
泽罗(坚定地):当然,得看情况。
古斯塔夫先生(叹气):好吧,我想你是对的。
当然,得看情况。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掐死这只沼泽里的老鼠。
(稍顿)顺便说说,可以让我来主持吗?
婚礼。
泽罗(惊讶而谦卑地):很荣幸。
古斯塔夫先生叹气。
他带着深深的诚意感性地说:古斯塔夫先生:我不得不说,那个女孩非常可爱。
虽然平胸,半张脸上还有一个墨西哥形状的胎记,在那个闷热的厨房里汗流浃背工作好几个钟头,门德尔(尽管是个天才)则像个笨重的大猩猩一样监督着她干活儿——但是毫无疑问,没有异议,永远不变的是:她非常可爱。
为什么?
因为她的纯洁。
泽罗(开心):她也很喜欢你,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精神振作起来):是吗?
泽罗:非常喜欢。
古斯塔夫先生(深受感动地):这是一个好兆头,你知道吗。
证明她“很上道”。
这很重要。
泽罗(停了一下):别跟她调情。
古斯塔夫先生愠怒地嘲笑他。
内景,阁楼,夜阿加莎的房间。
她的一些物品整齐地放在床垫上:两身换洗的衣服,一小叠烹饪的书,她的那卷诗集,一些缠在一起的丝带和一把梳子。
阿加莎伸手从一个小小的松木衣橱里拿出一个旧柳条箱,箱子到处都用金属丝和细绳修补过。
她把所有东西迅速地放进箱子里。
她扣上箱子,把它推进床下——然后站起来。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
传来一下击打声。
阿加莎一言不发将她的鞋子(木屐)脱掉。
她慢慢地爬上床,踮脚站着。
外景,屋顶,夜天空中没有月亮,漆黑一片。
阿加莎的手抓住天窗的边缘。
她的眼睛露出天窗。
她警惕地四处张望,并仔细倾听。
阿加莎又落了下去,拿走支起天窗的那支铅笔,很快地将窗户闩上。
镜头还冲着空空的屋顶:一阵清风拂过沉睡的村庄。
插入镜头:《阿尔卑斯山北的民歌》的头版。
头条:年轻女子的首级出现在洗衣篮中内景,指挥总部,日第二天早晨。
一个装饰着旗帜、盾牌和宝剑的办公室。
一张宽大的桌子上放着一幅大地图,地图上有许多游戏物品(棋子游戏、抓子游戏、骰子和多米诺骨牌)代表了军队和军需品。
亨克尔斯坐在一张扶手椅里喝着一杯咖啡,一边看着报纸的头版。
一名中尉拿着一本笔记本和一个写着电报的信封站在他身边。
中尉:一封电报在早上四点被寄给那个女孩,信封在尸体边被找到,但是里面的内容却不见了——不过:电报局总是留着收报机纸条的复写件,并保留24小时。
我把它抄了下来。
它的内容是:“收拾你的东西,逗号,随时准备离开,逗号,藏身之处在加贝尔迈斯特尔峰附近,逗号,毁掉这封信,我爱你,句号。
”亨克尔斯(稍顿):洗衣篮在哪儿?
中尉指着房间另一边。
亨克尔斯叹气。
他站起来朝放在墙边一张桌子上的洗衣篮走去。
停了一下后,他伸出手抓住头发把脑袋拎了出来。
这是塞尔日姐姐那颗血腥可怖的头颅。
字幕:第五部分:“加贝尔迈斯特尔峰”插入镜头:电报——碎片被小心地粘回一起。
上面沾着血点。
外景,加油站,日山脚下白雪覆盖的乡村道路上一个服务小站前仅有的一个燃油泵。
一个穿着油腻连身装的14岁服务员正在给乔普林的摩托车加油。
一架雪橇被装在摩托车的前轮上。
乔普林靠在墙上,默默地看着手中的电报。
服务员欢快地问:加油站服务员:你去哪儿,先生?
乔普林顿了一下,眼神向服务员瞟去。
加油站服务员:滑雪?
乘雪橇?
爬山?
乔普林又不理他了。
服务员开始有点儿不安。
乔普林把手伸进他的皮大衣里——衣服半敞着,里面的皮套里装着:一把碎冰锤、一根铅头短棍、一把鲁格手枪和一把圆头锤。
他拿出一个塞着银色塞子的玻璃烧瓶,喝了一口。
他的肥大的指关节噼啪作响。
服务员清了清嗓子,把油枪头从油箱里拿出,非常有礼貌而又快速地说:加油站服务员:3块钱,谢谢。
外景,火车站,日朱波罗卡阿尔卑斯山脉。
一座高高的仓库坐落在两道崎岖山脊间的一条通道上。
地面上有新飘下的细雪。
空中还飞着缤纷的雪花。
路牌上写着:加贝尔迈斯特尔峰。
25个配着卡宾枪的士兵以相同的距离一字排开沿着月台站立,等待着。
火车开了进来,门开了,带着滑雪橇、穿着雪鞋、拎着箱子的乘客们从火车上走下来,向大楼里或者两侧走去。
士兵们仔细地看着他们,并朝车厢窗户里看。
直到乘客们走光,站台又恢复了安静。
一个火车售票员从一截车厢探出身来看着士兵。
士兵们面面相觑。
一位军士猛地将门拉开,走上火车。
他到处查看。
他抬起下巴,用鼻子嗅着空气。
他看起来非常生气。
外景,天文台,日一座冰雪覆盖的孤峰的峰顶。
一幢细窄的圆顶建筑物向天空耸立。
一座钢铁修建的阳台从建筑物的外面伸出悬崖,没进白色迷雾中。
一群穿着皮大衣的科学家听一个教授讲话。
一个坐在长凳上的男人从热水瓶里倒可可来喝。
一只鹰在头顶盘旋。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在栏杆边瑟瑟发抖。
古斯塔夫先生:这真是壮观。
它绝对配得上这句夸奖。
泽罗:我同意。
过了一会儿。
古斯塔夫先生看他的表。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古斯塔夫先生:当一个人说“大中午”——你认为是什么意思?
泽罗:正午。
古斯塔夫先生:没错。
换句话说,12点。
至少我一直是这么理解的。
没人说话。
古斯塔夫先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瓶古龙水,对自己喷了两次,然后递给泽罗,他也自动照做,然后还给他。
他伸出手去接飘飞的雪花。
他开始诵诗:古斯塔夫先生:“‘不过’——注意:所有飘零的雪花都有着自己独有的纯洁完美的形状——”泽罗(紧张地):有人来了。
一个穿着灰色斗篷、戴着厚厚围巾的僧人走上钢铁楼梯。
他的面容衰老、布满皱纹。
他径直向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走去,然后停下。
他看了两人一会儿,皱起眉头。
他小声说:僧人甲:你是内博斯堡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古斯塔夫先生吗?
古斯塔夫先生(稍有迟疑):啊-哈。
僧人甲:去搭下一辆缆车。
僧人指着缆车。
一架缆车刚刚停在了旁边那座山峰的斜坡下方。
古斯塔夫先生犹豫了一下。
僧人打手势催促他。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冲过阳台,跑下一段台阶,向缆车站台奔去。
有一家6口穿着滑雪服等在那儿。
他们盯着气喘吁吁跑来的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
一个缆车操纵员把门打开。
所有人走上缆车,索道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内景,架空车道,日缆车开始攀爬,跨过了宽宽的山谷。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挨坐在一起,身边是那个好奇而沉默的家庭。
父亲嗅着空气里的气味,看起来不太高兴。
走到一半:缆车突然戛然停下。
所有人都非常吃惊。
停下来的车厢在微风中摇晃。
父亲抬头看顶上,母亲低头看脚下,孩子们面面相觑。
远处传来微弱的机械嗡嗡声。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朝外看去。
另一架缆车从对面的缆道往下滑来。
他们都看着它慢慢地靠拢。
就在它要错过他们时:那架缆车也突然停了下来。
另一个年长的、穿着斗篷的僧人从另一架缆车里往外看。
缆车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看了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一会儿,皱起眉头。
他大声问:僧人乙:你是内博斯堡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古斯塔夫先生吗?
古斯塔夫先生(稍有迟疑):啊-哈。
僧人乙:和我交换一下位置。
僧人打开了他所在缆车的门。
一家人紧张地看着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站起来,走在摇晃起来的缆车里,他俩打开这架缆车的门,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很不情愿地跨过脚下恐怖的深渊。
僧人和他们交换了位置。
一声闷响之后,两架缆车重新动起来。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现在所乘的缆车往上向目的地走去。
终点的站台上一个标志写着:苏台德华尔兹的圣父。
标志的下面是一座有着尖顶和高耸石头十字架的寨堡。
另一个缆车操纵员为他们打开门,让他们下车。
外景,修道院,日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走下一架楼梯,从正门走进一座空空的教堂庭院。
院子的四边有墙和矮矮的建筑物,中间有几座坟墓,一端是教堂的入口。
他们停下。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旁边的一扇小窗户打开。
另一个年迈的、穿着斗篷的僧人从守门人的小亭子向外看。
他看了他们一会儿,皱起眉头。
他小声发问。
僧人丙:你是内博斯堡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古斯塔夫先生吗?
古斯塔夫先生(稍有迟疑):啊-哈。
僧人丙:穿上这些然后唱歌。
僧人塞到古斯塔夫先生手里一捆衣物,其中包括:两件斗篷和两本赞美诗册。
格里高利赞美诗的歌声从四面响起。
一百个僧人从两个方向走进教堂庭院里,排成两队向礼拜堂走去,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迅速地披上斗篷。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随意打开他们赞美诗册的一页,溜进队伍中。
内景,教堂,日当队伍走进一个巨大而简朴的大厅时,一架管风琴的琴声融入了唱诗歌声。
僧人们走进座位。
音乐停止了,整个大厅安静下来。
所有人跪下。
圣坛上的神父将手放在厚厚的圣经上说着拉丁语。
一个声音在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的身后说道——僧人丁:喂。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转身。
另一个年迈的、穿着斗篷的僧人跪在他们身后的跪台上,双手抱成祈祷的手势。
他看了他们一会儿,皱起眉头。
僧人丁:你是内博斯堡——古斯塔夫先生(不耐烦):是的,见鬼。
僧人丁:忏悔。
古斯塔夫先生感到生气和吃惊。
他厉声说——古斯塔夫先生:我是无辜的。
僧人丁(恼火地):不,不。
僧人指着教堂十字型翼部的忏悔室。
古斯塔夫先生迟疑了一下,然后他点头,明白过来。
他和泽罗低头看着那排跪着的腿。
他们踏上靠背长凳,快速低头朝过道跑去,然后跳到地面上。
僧人们看着他们俩,纷纷低头。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一起跑进了忏悔室,然后关上门。
内景,忏悔室,日一个黑暗的木室,内衬紫色天鹅绒,对两个人来说稍有些挤。
一块嵌板打开了。
透过格子板看见:塞尔日像老了10岁。
他的眼睛湿润而黯淡。
他马上虔诚地低语——塞尔日:原谅我,古斯塔夫先生。
我从没想过背叛你。
他们威胁我,现在还谋杀了我唯一的家人。
古斯塔夫先生(挫败地):不!
他们又杀了谁?
塞尔日(非常伤心地):我亲爱的姐姐。
古斯塔夫先生(试着想出她的样子):那个跛脚的女孩儿?
塞尔日:是的。
古斯塔夫先生:这些混蛋。
塞尔日:我试了警告你。
一开始的时候。
古斯塔夫先生:我知道,亲爱的。
现在别提那件事了。
听着:我很不愿意让你冒险,但是我真的需要你还我清白。
显然,你很哀伤,如果我有任何——塞尔日:还有。
古斯塔夫先生(愣了一下):好吧。
塞尔日:别的故事内容。
古斯塔夫先生:我知道了,继续说。
塞尔日:我是D夫人第二份遗嘱拟定时D夫人本人在场的正式见证人,那份遗嘱只有当她被谋杀时生效。
古斯塔夫先生:第二份遗嘱。
塞尔日:是的。
古斯塔夫先生:在她被杀掉的情况下。
塞尔日:是的。
古斯塔夫先生:啊-哈?
塞尔日:但是他们毁掉了那份遗嘱。
古斯塔夫先生:天哪。
塞尔日:但是。
古斯塔夫先生:啊-哈?
塞尔日:我有一份拷贝。
古斯塔夫先生(稍顿):第二份遗嘱的第二份拷贝。
塞尔日:是的。
古斯塔夫先生:啊-哈?
长长的沉默。
古斯塔夫先生终于不镇定了,他的声音抬高起来。
古斯塔夫先生:那么,内容是什么?
在哪儿?
它到底写了什么,见鬼?
别给我们悬念,塞尔日。
这是一个彻底的噩梦。
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隔板关上了,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皱眉。
忏悔室外又传来管风琴的声音,教堂里又响起低沉怪异的歌声。
古斯塔夫先生试着拉开隔板,但是拉不动。
他挥拳击打隔板。
古斯塔夫先生:塞尔日?
塞尔日?
塞尔日!
古斯塔夫先生试着推门。
门被锁住了。
泽罗从锁孔里朝外看,然后简洁地说——泽罗:给我总钥匙。
古斯塔夫先生犹豫了一下,接着他从他的口袋里掏出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总钥匙圈。
泽罗迅速地拨动这些钥匙,仔细看它们的样子。
他拿住其中一把,把它插进锁孔,轻轻摇了摇,然后转动钥匙。
锁发出咔哒声。
镜头切至: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逃出忏悔室。
泽罗向另一边跑去,打开了另一扇门。
他看见里面:塞尔日的脖子上缠着一条血淋淋的西班牙绞刑线。
他的眼睛凸睁,舌头轻轻地伸出。
泽罗表情扭曲。
古斯塔夫先生从他身后看过去。
古斯塔夫先生:糟透了。
他们勒死了这个可怜虫!
古斯塔夫先生轻轻关上门。
他和泽罗都恐慌地四下看着房间。
一个僧人挥动一只薰炉很快地从中间的过道离开,其他的僧人都站在自己的座位上唱诗。
他在外面停下来,沿墙角溜走。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的眼神一亮——然后狠狠地咪起来。
他们开始追赶那个僧人。
外景,庭院,日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冲出前门。
他们猛地停下,打量着四周。
教堂入口处有一个木质圣像停放在一架雪橇上,被一只纸制的驯鹿拉着。
视野里面没有别人。
路对面一座小屋的门在风中慢慢吱吱作响地打开。
门上方的标志上写着:滑雪储物柜(仅供神职人员使用)。
一件斗篷和一个薰炉被扔在屋前的雪地上。
插入镜头:一对穿着高跟靴子的脚踩上一对滑雪板。
插入镜头:一双关节粗大的手握住一对雪杖。
镜头切至:乔普林(没有穿斗篷,站在滑雪板上)冲出了小屋门,一个急转弯,穿过了修道院的大门,向陡坡下冲去。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惊愕地看着。
泽罗转身看着他们身边的陈列品。
他跳过去,把圣像踢了下去,把驯鹿推开,然后推着雪橇全速穿过教堂的庭院。
泽罗:上来!
古斯塔夫先生追赶着泽罗,就当雪橇疯狂地冲下来,在山坡上猛烈加速的时候,他们俩双双跳上了雪橇。
泽罗抓住绑在前面的一根短绳,古斯塔夫先生抓住泽罗。
在前面动作娴熟滑着雪的乔普林扭头看来,他看见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向他靠近。
他皱起眉,迅速地从树林间的空隙绕道滑走,滑向一条狭窄和曲折的小路。
泽罗猛拉绳索,紧随乔普林。
雪橇跳了起来,撞在地上,然后侧滑。
泽罗大叫:泽罗:我们抓到他怎么办?
古斯塔夫先生(停了一下):我不知道!
他是变态杀人狂!
快停下!
泽罗:停不下来!
我控制不了!
乔普林横冲直撞地飞上一座嵌着百叶窗的咖啡馆的屋顶斜坡,然后利落地着陆。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闪避不及,冲进了咖啡馆,撞翻了桌椅,一声巨响后冲上了阳台。
一组穿着雪鞋的登山者排成一列纵队走过斜坡。
他们惊恐地奔向一边以躲避乔普林,然后立即又奔向另一边去躲避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
一张长长的纸质标语在风中沙沙作响。
上面写着:加贝尔迈斯特尔峰,冬季运动会。
乔普林冲过标语,飞到了一备废弃的雪橇道上。
他落到冰上时,敏捷地保持了平衡。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冲向了他身后的赛道,越过了转角。
他们惊恐万分地咬紧牙关,牢牢抓紧。
在雪橇道的尽头,乔普林向一边滑去,雪板刮过路面蹭起了许多碎冰肩,然后飞上空中,最后落在他摩托车旁边一条路边的雪地里。
他回头看。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以飞行速度在大雪橇赛道上着陆,撞在厚厚的积雪上,然后弹起一道高高的弧线。
雪橇在空中旋转了一下,然后撞到地上摔成三块。
泽罗脑袋朝下扎进了深深的雪中——只剩下双脚在空中,一动不动。
古斯塔夫先生砸到雪地上,滑行一段然后转圈,最后停在了悬崖边上。
一切归于沉寂。
乔普林从他的烧瓶里喝了一口酒。
他脱下他的滑雪板,绕过泽罗被冰雪埋住的腿,慢慢地朝悬崖走去。
古斯塔夫先生抓住一块凸出来的冰,他的双腿晃荡在半空,脚下是一千英尺深的山谷。
他抬头看着乔普林,既害怕又愤怒。
他平静地说:古斯塔夫先生:你这个可悲的变态的蛤蟆。
我恨你。
(大喊)快跑,泽罗!
救你自己!
泽罗被冰雪箍在原地。
远处传来一只狼的嚎叫。
一时的安静。
乔普林抬起脚来,以最大的力气一脚跺下去。
冰面开始出现裂纹。
古斯塔夫先生悲惨地哀叫,然后忍住。
乔普林再次跺脚。
古斯塔夫先生身边的冰块开始掉落。
乔普林一遍又一遍地跺脚,古斯塔夫先生开始哀伤地诵诗——古斯塔夫先生:“‘若我命绝于此:再会!
’受伤的笛手哭泣道,步枪咔哒上膛,军官欢喜呼喊叫好,壁垒皆倒,‘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的呼吸,我的恐惧!
’他说道——”一声重击,乔普林头朝外飞了出去,他尖叫着从古斯塔夫先生的头顶飞下了山谷。
泽罗以一个纵身而起的跳水姿势脸着地摔下,几乎飞出悬崖。
他被白雪盖住。
古斯塔夫先生狂喜地喊叫:古斯塔夫先生:天哪!
你干掉了他!
很远很远的下方:乔普林挥舞着胳膊和腿消失在了峡谷的最深处。
古斯塔夫先生得意洋洋地说——古斯塔夫先生:干得好,泽罗!
古斯塔夫先生如释重负,他还危险地挂在那儿,他的手指被冻得僵硬。
泽罗喘了几口气,然后向下伸出他的胳膊,拽住了古斯塔夫先生的手腕。
镜头切至:从一架双筒望远镜里看到,泽罗把古斯塔夫先生拉回平地。
他们拍掉身上的雪,平复着呼吸。
亨克尔斯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亨克尔斯(画外):不许动!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看向对面的山坡。
一支百人部队正敏捷地走下山坡,朝他们跑来。
小分队队首的亨克尔斯远远地继续做着有力的劝说。
亨克尔斯:古斯塔夫H.!
你是一个逃犯!
不要尝试逃走!
束手就擒,我个人向你保证公平的对待!
再说一遍:不要尝试逃走!
古斯塔夫先生转身看着泽罗。
泽罗不太确定。
泽罗:你怎么看?
古斯塔夫先生(厌倦地):我不知道。
我宁愿跳下这个悬崖也不想回到那该死的监狱。
古斯塔夫先生看起来万念俱灰。
泽罗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平静地说:泽罗:我建议我们偷了那个疯子的摩托车,去接上阿加莎,拿上《苹果少年》,然后赶赴马耳他里维埃拉,一劳永逸。
古斯塔夫先生的表情亮起来。
他既感动又非常佩服。
古斯塔夫先生:很好!
你很了不起,泽罗。
谢谢。
(庄重地)让我们为那位在履行职责的时候被残暴杀害的忠实仆人默哀致悼一会儿。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肃穆地看着空中长达5秒钟。
远处传来猎犬的狂吠。
泽罗静静地说:泽罗:再见,塞尔日。
古斯塔夫先生突然点头示意。
他和泽罗立即撒腿开跑,他们向摩托车奔去,然后一跃而上。
泽罗踩响了发动机,古斯塔夫先生坐在后面的挡泥板上,紧紧地抱住泽罗,他们在冰雪小路上扬长离去。
镜头切至:亨克尔斯从远处看到这一幕。
他放下望远镜,看上去很郁闷。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当晚午夜就爆发了战争。
镜头切至: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在高速路上蜿蜒前行。
泽罗冲身后大喊:泽罗:那是什么样子的?
马耳他里维埃拉!
古斯塔夫先生(沉默了一下):非常漂亮!
气候宜人。
当地的饮食简单但是美味!
所有人都热情、善良、诚实!
他们肤色都比较深。
你会很快融入的!
泽罗点头,对答案感到满意。
字幕:24小时后剪辑镜头:许多戴着白手套的手正在行动:一只手敏捷地敲响了前台上的铃铛。
一手从信箱里拿出一个信封。
另一只手把一把钥匙从一个钩子上摘下来。
还有一只手猛烈摇晃着一个装满冰块的鸡尾酒调酒器。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派弗斯塔德在密集炮火的攻击下于午前失陷,军队已经陆续从西部边界进入。
卢茨的大轰炸将持续整个冬天。
插入镜头:一个马提尼酒杯被盈盈斟满——然后被一根标有“Z-Z”字样的搅酒棒搅匀。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最高指挥部向内博斯堡进发。
内景,门厅,日饭店比任何时候都忙,房间里所有人都穿着制服。
“Z-Z”标志被涂在每一面看得见的墙面上。
阿加莎抱着高高的一摞粉色糕点盒子走进正门。
一个坐在一张小桌前守着正门的士兵从他正在看的账册上抬起头来。
他眉头一皱。
阿加莎解释道——阿加莎:这是来自门德尔先生的慰问。
给行政人员的。
阿加莎从最上面取下一个小一点儿的盒子放在士兵面前。
士兵迟疑了片刻。
他打开盒子,看见里面是一块巧克力花魁。
他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期待的阿加莎。
阿加莎点了点头。
士兵挥手表示放行。
一个平头军官向前台走来。
他胸前的一个徽章上写着:军事礼宾。
他是查克先生。
莫舍先生站在他后面正在将他下达的命令记下来。
查克先生:斯蒂格利茨将军想要一个有花园景观的客厅,再加一把折叠床,让他住进利奥波德公爵套房。
沃罗涅基大臣的办公室需要电报机,他会早一天入住(401-2-3房间)。
告诉战术后勤组,让他们搬到三楼一个标准双人间。
莫舍先生(怀疑地):他们可能需要更大的地方。
莫舍先生指着搬着乒兵球桌走过大厅的四个士兵。
阿加莎静静地等着他们走过。
她停下来,左右看看,然后溜进了一道门帘,门帘上方的牌子上写着:职员专用。
她冲上楼梯。
镜头切至:与保险库相连的食品储藏室。
阿加莎走进去放下她的糕点盒子。
她立刻站上一把椅子,然后伸出手去在天花板附近的挂镜线上摸找。
她摸到了一把黄铜制的钥匙。
她用钥匙打开了保险库的外面那扇门——露出了里面那扇门(那是一把密码锁)。
阿加莎把手伸到口袋里拿出了泽罗手写密码的那张小纸片和一个小小的放大镜。
她眯起眼睛仔细看上面的数字。
她拨动密码盘打开了门。
阿加莎把毛披肩从散热器上扯下来。
阿加莎拿出被包好的画。
阿加莎把包裹夹在胳膊下面,走出了保险库,重新把门锁上。
内景,厢式货车,日饭店大门。
“Z-Z”的横幅挂在每顶遮阳棚上,12面朱波罗卡的旗帜在空中迎风招展。
一个排的士兵唱着歌走上人行道,一个戴着飞行员帽子的士兵坐在一辆停在索道缆车站旁边的坦克上抽烟。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紧张地在一辆送货车里等待着,送货车的一侧用粉色油漆喷着门德尔糕点店的精美字样。
汽车的引擎空转着,泽罗坐在驾驶室。
他和古斯塔夫先生都戴着白色的帽子,穿着白色的围裙。
古斯塔夫先生对饭店新的装饰非常反感。
古斯塔夫先生:对一切开始的终结已经开始结束。
一首悲伤的终曲正在幽灵城市的郊外一架坏掉的酒吧钢琴上失音地奏起。
我宁愿不要亲眼目睹这样对神灵的亵渎。
泽罗:我也不要。
古斯塔夫先生(哀伤地):布达佩斯大饭店变成了一个军营。
我有生之年再不跨进它的大门一步。
泽罗:我也不要。
古斯塔夫(一口气说):再也不要——泽罗(警觉地):事实上,我想我们应该马上进去一下。
泽罗指着一辆加长的银色豪华轿车(上一次见到时是停在卢茨的戴斯高夫·翁德·塔克西斯家门前),它停在了车道上门德尔糕点店的送货车和饭店大门之间。
一个穿着制服的司机从上面跳下来打开车后面的门。
德米特里从车里走出来。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在他们的座位上趴低下来。
古斯塔夫先生语气轻蔑地小声说——古斯塔夫先生:德米特里。
泽罗(担忧地低语):阿加莎。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看着:玛格丽特、利蒂西娅和卡洛琳娜各自从车子两边下来,一群行李生匆匆跑过来把她们的包和手提箱从车子后备箱里和车顶行李架上卸下。
镜头切至:阿加莎从门帘后面探出头看着饭店大厅。
她向正门走去,但是她随即站住,她看见:德米特里和他的姐妹们。
他们走进饭店并马上和查克先生打了招呼。
一大拨女佣和男侍从排着队迎接他们的贵客。
查克先生:晚上好,戴斯高夫·翁德·塔克西斯先生。
我是查克先生。
我们已经给您和您的姐妹们订好了费尔迪南德国王套房。
德米特里冷冷地与他握手。
正当查克先生向玛格丽特、利蒂西娅和卡洛琳娜做自我介绍——德米特里看见了阿加莎。
他好奇地看着她。
她也紧张地回望他。
他的目光投在了她胳膊下面的包裹上。
阿加莎转身,然后很快地向大厅深处走去。
德米特里皱起眉头。
查克先生:冯·施雷克尔将军亲自吩咐我——德米特里(打断他):失陪一下。
德米特里向大厅里冲去。
阿加莎在桌子、沙发、茶盘、军官、服务生和行李生之间穿行着,她的眼睛搜索着一条逃生的路。
前台:亨克尔斯从正在签字的客人名册上抬起头。
他看见阿加莎跑了过去。
他看着德米特里气势汹汹地追赶她。
他的注意力被强烈吸引了。
阿加莎抄捷径跑进了电梯。
电梯操作员看着她然后等待着。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出了最高一层——阿加莎:6楼。
正当电梯操作员要关门的时候——一个声音命令他:德米特里(景外):等等。
电梯操作员停下动作,德米特里走进来站在了阿加莎旁边,目视前方。
德米特里:6楼。
电梯操作员关上门。
亨克尔斯从大厅另一头看着,他对阿纳托尔说——亨克尔斯:把查克先生找来。
阿纳托尔点头,然后很快走掉。
饭店正门处: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抱着两摞高高的粉色糕点盒子走了进来。
他们停下,古斯塔夫先生亲切地说:古斯塔夫先生:来自门德尔糕点店的慰问。
守在门口桌子旁的士兵抬起头来。
他刚才那块巧克力花魁正吃到一半。
他的胡子上还沾着奶油。
镜头切至:亨克尔斯正在向楼上走去,查克先生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在下一段台阶前停下,先后向上和向下看了看,接着上楼。
镜头切至:莫舍先生好奇地看着:贝克尔先生惊讶地看着;阿纳托尔张着嘴——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抱着他们的盒子很快穿过大厅,并四处找寻着什么。
他们来到了关着门的电梯前面。
一个门童站在电梯门口。
他有着一头卷发,看上去大概16岁。
他是奥拓。
古斯塔夫先生:你有没有在大概一分半钟之前看见一个胳膊下面夹着包裹的送糕点的女孩儿?
奥拓:看见了!
她刚才和戴斯高夫·翁德·塔克西斯先生一起上电梯了。
古斯塔夫先生(生气地):谢谢你。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抬头看着墙,两人都感到一阵揪心。
插入镜头:电梯入口上方的楼层指针。
电梯已经过了4层向5层升去。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开始奔跑——但是泽罗很快停下来然后转身。
他很快地对奥拓说:泽罗:抱歉,你是谁?
奥拓(稍稍一愣):奥拓,先生。
新的门童。
泽罗(厉声说):你没有接受正确的培训,奥拓。
门童从来不泄露这样的信息。
你必须像一面石墙一样。
你明白吗?
奥拓(不安地):是的,先生。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很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处理得好。
他们跑掉了。
内景,电梯,日电梯向上升去:德米特里用眼睛的余光瞟向阿加莎。
她看着前面,避开他的目光。
他又把目光挪开。
阿加莎用余光瞟向德米特里。
他突然扭头也看着她。
她立即收回目光,有些惊慌失措。
德米特里向阿加莎走过去,阿加莎向角落里躲去。
他伸出长长的手指摸到了她胳膊下面的包裹,撕下了一条包装纸——露出了一只拿着黄色苹果的白皙的手。
德米特里:漂亮的画。
阿加莎没有回答。
电梯停了,电梯操作员打开了门。
电梯操作员:6楼到了。
阿加莎和德米特里都没有动。
没人说话。
电梯操作员稍稍转过身去看着他们。
阿加莎走出电梯,电梯操作员正要关门,德米特里伸出一根手指,他跟着阿加莎出了电梯。
门在他身后关上。
阿加莎敏捷而悄无声息地朝长长的走廊里走去。
她朝后一看,德米特里以两三步的距离尾随其后,也走得很快,而且更加无声。
阿加莎在一个转角转弯。
德米特里一边走一边捏响他的关节。
他清了清嗓子,也在转角转弯,然后他看见——阿加莎用最快速度奔跑,已经跑出6英尺远,就快到达走廊的尽头。
她再次回头看来,随即消失在下一个转角。
德米特里也全力向前跑。
5秒钟后,他来到走廊尽头。
他在走廊一端停下来。
空无一人。
他站住不动。
远远的另一端:标着员工电梯的门滑开了,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抱着糕点盒子站在里面。
德米特里的眼睛睁大了。
他大喊——德米特里:《苹果少年》在哪儿?
古斯塔夫先生(等了一下):跟你屁关系都没有!
德米特里(稍稍一愣):我现在要一枪打烂你的屁股!
德米特里马上俯身卷起他的裤腿,从袜子上的皮套里掏出一把小口径手枪,然后开枪。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把盒子一把扔掉,向电梯的边上躲避。
德米特里再次开枪。
子弹飞跳。
走廊上一扇门拉开一点儿,一个穿着制服外衣但是没穿裤子的军官探出头来,警觉地看着德米特里,手里拿着一把鲁格手枪。
军官:放下你的武器!
德米特里又朝员工电梯开了3枪。
军官朝德米特里开枪。
德米特里闪身躲在一辆房间服务推车后面,然后麻利地重上子弹。
走廊上更多门开了,更多穿衣服或者没穿衣服的军官带着武器探出头来。
德米特里又跳出来射击。
所有军官同时开火,看上去两个方向的射击都有。
亨克尔斯突然持枪出现在楼梯最上方。
查克先生匆匆地跟在他后面。
亨克尔斯弯下身大喊:亨克尔斯:停止射击!
停止射击!
别开枪!
枪战停止了。
所有人都摆好姿势随时准备开枪。
亨克尔斯大声叫喊道:亨克尔斯:谁在朝谁开枪?
德米特里(躲在他的“掩体”后面):那是古斯塔夫H.!
那个杀人的逃犯和盗画贼!
我已经控制了他!
古斯塔夫先生和泽罗还靠在员工电梯的墙上。
古斯塔夫先生暴怒地大喊:古斯塔夫先生:那是德米特里·戴斯高夫·翁德·塔克西斯!
他涉嫌杀害了代理人科瓦奇、塞尔日X.和他的跛脚姐姐,还有他自己的母亲!
亨克尔斯(犹豫地):所有人不许动!
所有人都被捕了!
咯吱咯吱一阵响之后,传来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查克先生斜眼看见他对面一个小凹室的窗户开着。
查克先生:谁在窗户外面?
泽罗看着古斯塔夫先生。
他屏住呼吸说:泽罗:阿加莎!
泽罗冲出员工电梯朝走廊跑去。
德米特里再次开枪。
所有人再次开枪。
泽罗双手抱头俯身跑着,冲进了凹室。
他把头伸出窗外。
他向下看去。
镜头切至:阿加莎一手抓着3层楼阳台尽头一个破栅格。
另一只手拿着那幅包起来的画。
她注意到画上面有件东西,她皱起眉头。
插入镜头:摇摇欲坠的包裹。
一部分包装纸被撕掉了,贴靠在画背面的浅粉色信封的一角露了出来。
泽罗朝下看着惊恐不已的阿加莎,他对自己喃喃自语:泽罗:310双人房!
(冲阿加莎大喊)坚持住!
我来了!
泽罗重新冲过枪林弹雨。
他经过亨克尔斯跑下楼梯。
他下了3层楼,穿过走廊来到标着“310双人房”的房门前。
门把手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
泽罗迟疑了一下。
泽罗很快地敲门,然后退到走廊另一边,缩起肩膀,用尽全力向前冲。
就在他要触及门扇的一霎,一个矮小的、留着小胡子、穿着长长睡抱的男人把门打开了。
他侧身一步,避开了泽罗。
泽罗全速跑过客厅,穿过打开的阳台门。
他撞到阳台栏杆上然后翻了过去。
阿加莎放开了包裹,一把抓住泽罗的衣服,泽罗从她头顶一个跟头翻了过去。
泽罗的重量把阿加莎往下一拽,他们俩同时掉了下去。
下落4层楼之后,泽罗和阿加莎击穿门德尔糕点店送货车后车厢帆布车顶,消失在了车厢中。
一切归于平静。
内景,厢式货车,日泽罗在被撞得一片狼藉的糕点盒子堆里坐起来。
他喘着气寻找阿加莎。
阿加莎也爬了出来。
泽罗:阿加莎!
你没事吧?
阿加莎(眩晕地):我想没事。
泽罗抱住阿加莎。
他热情地拥吻她。
他看着她的眼睛。
她虚弱地说:阿加莎:画后面有东西。
泽罗(不明白):什么?
阿加莎拿着一张被撕下和揉皱的包装纸。
她和泽罗同时朝上看去。
镜头切至:泽罗和阿加莎透过被击穿的车厢顶的视角。
7层楼的上面,古斯塔夫先生、亨克尔斯和查克先生从窗户探出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其他军官纷纷从其他窗户里探出头来。
4楼上,被撕掉包装的《苹果少年》倒挂在阳台下的一条金属丝上,轻轻摇晃。
插入镜头:倒挂着的画。
一双手把它摘下,现出了后面那个浅粉色信封。
字幕:第六部分:“第二份遗嘱的第二份拷贝”内景,餐厅,日所有军官和士兵站在一起窃窃私语,中间是一张餐厅的桌子,古斯塔夫先生、泽罗、德米特里全都戴着手铐坐在亨克尔斯的对面。
阿加莎站在泽罗后面。
玛格丽特、利蒂西娅和卡洛琳娜站在德米特里后面。
查克先生站在亨克尔斯后面。
亨克尔斯小心翼翼地把信封从画布上剥下。
他用一把小刀裁开信封,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封手写的信件。
他浏览了一下,然后看着古斯塔夫先生。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她把一切都留给了古斯塔夫先生,当然。
内景,法院,日古斯塔夫先生站在证人席上。
他穿着他的门房制服,显露出完美的仪态。
陪审团倾听着,被他的证词所征服。
法官吸了口气,他看上去有些恼火。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那座被叫做卢茨城堡的宅邸;那些生产武器、药物和纺织品的工厂;那家庞大的报纸企业;和(也许你已经猜到了)这座“圣地”——布达佩斯大饭店。
泽罗、阿加莎、贝克尔先生、莫舍先生和阿纳托尔在旁听席上愉快地见证了这场判决。
插入镜头:《阿尔卑斯山北的民歌》的头版。
头条:洗脱所有罪名一张照片上是古斯塔夫先生和所有员工一起站在布达佩斯大饭店门前的合影。
报纸折痕下面一栏写着“被谋杀的伯爵夫人之子人间蒸发”。
镜头切至:站在前台后面的泽罗。
他现在穿着和古斯塔夫先生一样的制服。
他正在飞快地向莫舍先生、贝克尔先生、阿纳托尔和查克先生下达指令。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他让我做了他的接替者;战争还在继续,我服务于收容我的这个国家,我工作的那张小桌子现在还靠在隔壁房间的墙上。
大厅对面,古斯塔夫先生和一个美丽的珠光宝气的90岁老妪一起喝着鸡尾酒。
他的手放在老妪的大腿上。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他和这些人一样:没有安全感、自负、肤浅、金发、好色。
最后,他甚至还变得富有。
外景,山脉,日余晖中的布达佩斯大饭店外观。
镜头滑过一族簇雪绒花和金凤花。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但是他却没能成功地变老——我亲爱的阿加莎也没有。
她和我们的小儿子都在两年后死于普鲁士流感。
(一种荒谬的小病。
今天,我们只需要一星期就治好了,可是那时候却死了几百万人。
)镜头停下,这是从瀑布旁边山谷上装着铁栏杆的平台上看出去的视角。
泽罗和阿加莎牵着手,古斯塔夫先生正严肃地读一本圣经。
其他的见证人有:饭店的员工以及十字钥匙社的所有饭店门房。
内景,火车包厢,日去往卢茨的快车上的一等座包厢。
古斯塔夫先生、泽罗和阿加莎都端着一杯冰凉的白葡萄酒。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被占领的第一天早上,朱波罗卡独立州就正式消失了。
我们和古斯塔夫先生一同前往卢茨。
古斯塔夫先生在光线下检查酒的色泽,非常完美。
一会儿后。
古斯塔夫先生:关于你早先的那个问题,回答是:当然。
泽罗有些迷惑不解。
古斯塔夫先生向他身边的阿加莎做着解释。
古斯塔夫先生:泽罗问起我在饭店业的谦卑的起步。
(对泽罗和阿加莎两人)我曾经,也许,一度,是布达佩斯大饭店最好的门童。
我想我可以这么说。
这个人——(指着泽罗)——超越了我。
不过,我得说,他有一位杰出的导师。
泽罗(情真意切地):的确。
阿加莎(诵诗):“两位天使般的兄弟从何而来,就在划过天际的时候,透窗寻觅,他们即刻相聚,一个来自东方,一个来自西方。
”古斯塔夫先生(颇为赞赏):很好。
古斯塔夫先生吻了阿加莎的手。
泽罗皱眉。
泽罗:别跟她调情。
(突然)他们为什么又在这个麦田停下来。
火车确实又停在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但是这一次,窗外有坦克、卡车和一百个穿着黑色制服和长大衣的士兵。
古斯塔夫先生、泽罗和阿加莎紧张不安地看着他们。
古斯塔夫先生:这些黑色制服非常单调。
我想他们是穿来吓唬人的,但是——几个士兵出现在包厢门口。
他们都有着健壮的身材和粗大的脖子,并且装备着卡宾枪。
古斯塔夫先生用他一贯的“很荣幸见到你”的语气说:古斯塔夫先生:你们好,长官们。
我们刚才还谈起你们。
士兵甲(淡漠地):请出示身份证明。
古斯塔夫先生:非常乐意——一如既往地。
古斯塔夫先生和阿加莎拿出他们的护照递给士兵。
士兵翻看了一下护照。
古斯塔夫先生:你是让我们做正式自我介绍的第一个敌方人士。
你好。
士兵没有理会他的说法。
他把护照还给古斯塔夫先生和阿加莎,然后看着泽罗。
泽罗紧张地递过他的那张皱巴巴的身份纸。
士兵皱着眉仔细地看这张纸。
古斯塔夫先生微笑而轻柔地说——古斯塔夫先生:万变不离其宗(法语),我说的对吗?
(对士兵)这是三等劳工身份的移民签证,亲爱的。
看这个。
古斯塔夫先生递给他亨克尔斯给他的特殊文件。
士兵把文件给同事看,他们很快小声地交换了意见,但出现了分歧。
古斯塔夫先生还没来得及施展他的魔法——士兵就将特殊文件撕成了碎片。
一阵沉寂。
古斯塔夫先生看着泽罗。
泽罗和阿加莎两人既震惊又害怕。
古斯塔夫先生轻轻笑了笑,让他们放宽心,仿佛真诚而私密地给他们传递了这样一个信息:好运。
古斯塔夫先生表情坚毅起来,他将他的白葡萄酒泼到士兵身上,打碎酒杯,爆发道——古斯塔夫先生:你这个肮脏的、该死的、满脸麻子的法西斯混蛋!
古斯塔夫先生己经站了起来,他和士兵扭打起来。
泽罗跳起来劝阻,想让大家都冷静下来——却立即被一记卡宾枪的枪托敲在脸上,随即倒在地上。
古斯塔夫先生喊叫着、挣扎着。
阿加莎尖叫。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在这个曾经号称是人道社会的野蛮屠宰场里总算还残存那么点儿文明的微光。
内景,走廊,日几个士兵推搡着戴着手铐的古斯塔夫先生走出包厢,走在车厢里,他愤怒地申斥着他们:古斯塔夫先生:我向你们保证:我会看到你们几个名誉扫地,被停职、监禁、然后在日落前被绞死!
(愤怒地大喊)你们的指挥官在哪儿?
镜头切至:泽罗的头伸出重新开动的火车窗外。
许多血从他的前额绕过他的眼睛留到他的衬衫领子里,把衣服染成深红色。
他手里攥着那张身份纸。
风吹过他的脖子。
他的嘴张着,表情僵硬,眼泪从脸颊上滑下。
穆斯塔法先生(画外,意指文明的微光):他是其中的一部分。
还能再说什么?
同样流着眼泪的阿加莎把泽罗拉回来。
镜头切至:餐厅。
穆斯塔法先生和作家坐在那儿,面前放着他们的甜点:巧克力花魁。
他们是偌大餐厅里最后的客人。
一个服务生正在背景处准备早餐的摆桌。
两杯甜酒被端了上来。
穆斯塔法先生和作家啜饮一口。
作家轻轻地问——作家:最后怎样了?
穆斯塔法先生(耸耸肩):最后,他们枪毙了他。
(停了一下)所以,我继承了一切。
穆斯塔法先生哀伤地笑笑。
他和作家开始默默地享用他们的餐点。
他们看起来非常享受。
内景,大厅,夜房间空了,灯光暗下来。
穆斯塔法先生和作家等在前台。
前台没有人。
作家(画外):晚餐以后,我们去拿房间钥匙——但是琼先生不在他的岗位上。
穆斯塔法先生朝作家眨眨眼,然后溜到了前台后面。
作家(画外):当然,近年来,像布达佩斯大饭店这样的财产和股份大多数都变成了——公共财产。
穆斯塔法先生看起来非常快乐,他打开一个抽屉,然后轻轻地整理起里面的东西;他拿出一叠信封,用手拨了一遍,抽出一封递给作家:他轻轻地把挂在墙上的《苹果少年》扶正;然后从挂钩上取下两把钥匙。
作家(画外):与新政府谈判的具体条款从未被公布过,这个结果是一种公开的秘密;泽罗·穆斯塔法为了保留这个劫数难逃的花费巨大且无收益的饭店,付出了巨额的代价。
为什么?
插入镜头:作家的房间钥匙被穆斯塔法先生放在了桌面上。
上面的标签上写着古斯塔夫先生套房。
作家(画外):只是出于感情原因吗?
穆斯塔法先生握住作家的胳膊,他们一起穿过大厅向电梯走去。
作家(画外):这么问有些直接,不太像我的性格,但是我很想知道——就算是为了我的健康着想。
我豁出去了。
镜头切至:一分钟之后。
穆斯塔法先生和作家面对面站在电梯门口。
没人说话。
作家突然有些担忧地轻轻说道:作家:请原谅我这么问。
我希望不会让你不开心。
穆斯塔法先生(不以为意地):当然不会。
作家(过了许久):是不是仅仅因为这是你与这个——消失世界的最后联系?
他的世界,如果你愿意这么说?
穆斯塔法先生(怀疑地):他的世界?
穆斯塔法先生想着这个问题。
他轻轻地摇头。
穆斯塔法先生:不,我不这么认为。
你知道的,我们有着相同的职业。
这并不打紧,他一直与我同在。
(顿了一会儿)不,这间饭店——我是为阿加莎留下的。
穆斯塔法先生轻轻地翻起他的西服衣领,给作家看钉在他衣服上的阿加莎的十字钥匙吊坠。
然后他又把它盖起来。
穆斯塔法先生:我们在这里的时候很快乐,在那段很短的时光里。
作家庄重地点头。
穆斯塔法先生按了电梯按钮,电梯门打开了。
他走了进去——但是他用手扶住门,转身说:穆斯塔法先生:老实说,我想他的世界在他踏进去以前就早早消失了——但是,我得说:他用他非凡的优雅维持了整个幻象!
(稍顿)你上去吗?
作家(有礼貌地):不,我在这儿坐一会儿。
晚安。
穆斯塔法先生:晚安。
穆斯塔法先生走进电梯。
他按了关门的按钮。
作家木然地站在原地。
他吸了口气,悲伤地微笑。
作家(画外):第二个星期,我坐船前往南美洲去疗养,然后开始了一段长长的漫无目的的国外旅行。
我很多年都没有再回欧洲。
外景,饭店,夜午夜的饭店正门。
一个看门人走上了门前的台阶。
只有一个房间灯光亮着:那是顶楼最边缘房间的一扇小窗。
作家(画外):这是一座迷人的老旧废墟——但是我再也没有见过它。
灯光熄灭了。
镜头切至:大厅里。
作家独自坐在房间的扶手椅上,在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镜头切至:书房里。
(75岁的)作家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在一个同样的笔记本上写字。
6岁的男孩在旁边的地板上摆弄着一支由合金士兵组成的军队。
镜头切至:公园里。
穿着风衣、戴着贝雷帽的女孩儿坐在作家雕像旁的长凳上。
她刚刚看完了这本书的最后一章:《布达佩斯大饭店》(全剧终)注释:注1:Zero,正是泽罗的名字。
——译者注2:thicken,这里应该是变复杂的意思。
——译者
以下允许我将“zero”译作“泽洛”,译成“零”总觉得哪里不对(译成“小零”就更怪了)。
艾瑞克•霍布斯鲍姆在《极端的年代》里这么说过,一战结束后,全欧洲人陷入了对战争的极端恐惧,大家拼命想回到过去。
那个过去应该像维多利亚时代(不包括维多利亚时代地下小说)那样,平稳,安静,富足,一切都井然有序,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大家一起开心地唱着歌儿拉着手,上天堂。
当然,这不是他原话,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这么的。
但命运的大手是无常的,我们经常被他扇耳光。
人们拼命给危墙上水泥、加钢筋,结果第二天醒来它“轰”地一下就垮了。
虽然全欧洲的领袖绞尽脑汁,签的合约条款堆起来有帝国大厦那么高,二战还是爆发了,旧秩序被一扫而空,大家一起拉着手下地狱。
我老家的房子很破,我天天掰着指头算日子等拆迁,这样我就再不用辛苦地码字写报告,搞什么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
政府前后出台了大跃进建房计划、反右倾盖社会主义新房计划、批林批孔修新楼计划、用科学发展观建公寓计划、社会主义新农村住楼房计划等等等等,但因为这个旧房子背后藏了大批反动派,比如孔老二、刘邓走资派、林彪夺权派、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国家热钱、一小撮心怀不轨的钉子户等等等等,所以新楼一直没盖起来。
没发财不能怪政府,只能责怪命运的无常。
我想,古斯塔夫先生的心境应该和我差不多,我是一个天天盼着靠拆迁发横财的小市民,他是一个天天想在布达佩斯大饭店里头挽留旧世界的维多利亚绅士。
他知书识礼,风度翩翩,富于同情心,敢于反抗暴力和不公,他甚至还喜欢老女人——我可以把这个认为是一种夸大,是对他复古情怀的一种夸大。
但和我不同,我是个机会主义者,或者说好听点,未来主义者,我总等着房子拆迁发横财,我是充满了希望的,因为它真的可能被拆迁,这个国家所有的房子都可能被拆迁——我在盼着拆迁队,就像农奴盼着共产党;但古斯塔夫先生不同,他是个复古主义者,或者说难听点,是保守派、钉子户,他站在自己钟爱的布达佩斯大饭店门口,就像个孤胆英雄,妄想用一举之力拦住浩浩荡荡的拆迁队。
他要保住的不仅是大饭店,还有旧社会礼节、态度、正义和公理,噢,还有体香,他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他在监狱里头还热心待人,在面对蛮横的卫兵为难泽洛时,敢于跳起来扇别人耳光。
第一回是他运气好,碰到拆迁队里有人,放了他;第二回运气不好,没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点告诉我们,上头有人很重要。
前面说过——这个国家所有的房子都可能被拆迁。
许多人会为此伤心,会拍照片,流几滴眼泪,发几句埋怨,然后心花怒放地数拆迁费。
会有人像古斯塔夫先生那样,并非因为组织上给的钱不够,仅仅出于对过去的维护,而雄纠纠气昂昂地拦在推土机面前吗?
据说林徽因曾经做过,她抱着北京老城墙的砖块哭,说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这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她那么矫情,应该做得出来;现在有没有人后悔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不是x教授不会读脑波,但我看我身边的人,似乎都挺开心的。
艾瑞克•霍布斯鲍姆在《极端的年代》里还说过,之所以欧洲人在一战后想努力回到过去,因为一战前的四十年是欧洲的黄金年代,生活开始富足,物质开始丰富,政治开始开明,福利国家概念初现,欧洲人跑到地球上任何一地儿都倍有面子,欧洲女仆都比中国女王强——而一战毁了这一切,死了几千万人,物质和精神文明都陷入崩溃,美国和苏联崛起让大家惴惴不安,后面又来了个更要命的纳粹——这不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最最坏的时代。
这支拆迁队手头有V2导弹、鱼雷、航空母舰、零式战斗机——甚至后来他们还折腾出了原子弹,我想,任何钉子户看了他们都会第一时间丢盔卸甲、屁滚尿流,反正我肯定会。
真的会有古斯塔夫先生这样的绅士吗?
我觉得很难,就算有,也不会很多;就像一战前的旧社会也没有韦斯安德森在电影里写的那么美。
但是,何必这么苛刻呢?
虽然我们做了很多坏事,但我们还是向往美的,美是纯粹的,不会因为我们做过的坏事被污染。
一战结束后,大家要恢复旧秩序,结果失败了;二战结束后,我们建立新世界,虽然经历重重波折,造出来的世界也难免有种种不尽人意,但起码还不太坏;虽然没有古斯塔夫先生这样精神上的巨人,但被烧死的布鲁诺、被砍头的拉瓦锡、服毒的茨威格、投湖的老舍,谁敢说他们不是绅士?
或者再猛烈一点,学爱因斯坦,跑美国去,造原子弹。
看以后谁还敢小看绅士。
魏斯安德森(Wes Anderson)导演的电影就是有趣啊!
讲的明明是严肃沉重的主题,却总能以荒诞幽默的方式呈现。
色彩缤纷,音乐绝妙,叙事独特,剪辑精准,从头到尾毫无冷场,这是『布达佩斯大饭店』鲜明闪耀的外观。
不管是谁,看了都会觉得有意思!
有意思之后,有人欢快离去,有人则会停下来想一想。
“让你想一想”并非导演刻意为之,电影节奏之快,往往还来不及感触,下一秒你会忍不住惊叹:啊!
已经结束了。
但也就在此时,脑中会开始自动回放电影片段,那些当时忍俊不住的画面,突然有了意想不到的弦外之音。
这感觉就像恋人的日常诉说,即便说的生动有趣,因他一向如此,便得不到你的关注。
直到某日一个不经意的片刻,在你不好不坏不进不退的状态下,忽然灵光一现!
剎时顿悟了隐藏在日常话语中的简单哲理,而后开始有了改变现状的动力。
虽然我们都知道换个角度转个弯,停滞不前的人生也许会顺遂很多,但人偏偏是顽固胆怯自大自卑的综合体,没有人能推动你的人生,只有自己想前进了,死水才会变成活水。
而活水的来源往往无需刻意寻找,它一直都在生活的吉光片羽中,在你急着眺望远方的同时,只要回头往深处一探,始终无解的答案自然分晓。
『布达佩斯大饭店』是令人莞尔一笑的喜剧,可以一笑而过,也可以是平凡日常突如其来的闪光点,关键就在:你想不想看到?
【你以为别人如你所想,事实上并非如此】布达佩斯大饭店,是二战时期声名最显赫的大饭店,酒店经理葛斯塔夫是饭店的灵魂人物。
他对工作一丝不茍,重视所有细节,对客人服务备至,对上年纪的贵妇更是体贴入微。
故事就从与他交好的顶级贵妇离开饭店后被谋杀身亡开始急转直下……倍受尊敬的葛斯塔夫瞬间成为头号嫌犯,只因他与贵妇过从甚密,遗嘱出现他的名字,众人一片哗然,内心所想皆是:谋财害命!
这看似合情合理的逻辑至今日仍屡见不鲜:会与上年纪贵妇交往的小白脸,会和年迈富翁在一起的美少女,不为财,能为什么?
大多数人也许是,但未必所有人皆如此。
这世界的价值观始终围绕在金钱至上,许多人终其一生的追求便是过富裕奢华的日子;然而,总有人例外,总有人想要的在别人眼中不屑一顾,甚至毫无价值。
葛斯塔夫欣赏年长的女性,别人只见她们年老色衰,他却能看见她们经过岁月的独特光芒。
所有人皆崇拜青春,可我偏有一美女闺蜜就爱大她二十岁的男人,她的追求者从来没少过,条件优越的也比比皆是,但她眼里始终只有那个别人眼里差距过大的老男人。
得知此事的人皆认为她另有所图,她却说她爱她男友的心一如初恋。
问她原因?
没有为什么,就像一般人爱上与自己年龄相当的人一样自然。
事实上,“爱”就是一件自然的事。
对许多人来说,爱需要具备很多东西才得以证明,但对某些人而言,爱也许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心领神会,一种除了彼此再无人能懂的频率。
当人们以怪异眼光抹煞别人不符合社会期待的爱情时,那嘴脸与贵妇之子对葛斯塔夫的谩骂与后来的疯狂追杀行径并无两样。
偏见,人皆有之,也未必然全是坏。
例如:坦承自己的偏见。
在以自我为中心的近距离凝视中试着退后几步,就算看不到别人的全貌,至少看到的不再只有自己。
电影中印象特别深的一场戏是从狱中逃出的葛斯塔夫责怪徒弟Zero忘记带他的香水。
他无法忍受自己一身恶臭,口不择言的指责Zero千方百计混到进步的匈牙利,在布达佩斯大饭店这种上流社会当门僮,却改不掉来自低阶社会的粗糙生活方式。
Zero闻言未动怒,只是平静道出战争摧毁家园被迫流亡的处境。
葛斯塔夫听完后,二话不说,一连无数次道歉。
那一刻,我很感动!
葛斯塔夫是Zero的师傅,自然以一种上对下的态度看待Zero,他主观以为Zero向往文明生活却仍不思改进,直到他得知真相,立刻为自己粗暴的言语向Zero致歉。
只要是人,就难免主观,可偏偏人要承认自己的偏狭,却是难上加难。
葛斯塔夫愿意抛下高人一等的傲慢,以同理心相待,这才是真正的“文明”所有的冲突皆来自坚持自我,所有的错误总是先指向他人,指责别人水平低不文明是很简单的事,反思自己是否以偏概全往往需要一些时间,有些人甚至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披着文明外衣的野蛮本质。
所幸,葛斯塔夫立刻就明白是自己的问题,于是,他们也才有机会从表面亲近的师徒关系转而成为亲如家人的兄弟。
我们经常以为别人如自己所想,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所有的理所当然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所有的有色眼光看见的其实只有黑与白。
与我们有距离之人,也许就应该有距离的以礼相待,而非粗暴武断;与我们亲近之人,若真想了解对方,就请先放下『我了解你』或『你一定是这样』的潜在优越感。
『在野蛮的屠宰场,仍有一丝文明的微光,这就是人性。
』这是电影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台词。
所谓“文明的微光”也许就是身处漆黑之境,仍愿意将唯一的光亮照向别人。
真正的文明,一定是从放下自己开始。
【人生的荒谬无所不在,所幸还有“故事”】虽然未来不可知,但我们都以为人生的剧本应该有漫长的时间足以书写,又因为存着这样侥幸的心理,不知不觉便挥霍了许多一逝不返的当下。
人生的荒谬感,就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成为一个又一个哀愁的面貌。
我们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抗议命运不公也无济于事,唯一能做的,只有将跌宕起伏的人生变成动人的故事。
“欢迎来到布达佩斯大饭店”是葛斯塔夫的故事,也是Zero的故事,他们一起冒险犯难,相濡以沫,不离不弃,不是亲人却比亲人更亲,他们给予彼此的不仅是温暖的情感,更是重要的人生信念。
葛斯塔夫老派的绅士作风,对饭店瞭若执掌的工作态度,对生活质量的全心追求,皆延伸出他的人生信念:认为是对的就该去守护,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轻易妥协!
这个年代,还有人会这样想吗?
还有人会为了别人当傻瓜吗?
看着那个离我们遥远的年代,虽然战乱频繁,病灾不断,却感觉那份对人的情怀依旧在岁月中熠熠生辉。
于是不免感叹:最好的年代,总是逝去的年代。
一个动人的故事,能留住的不仅是自己的人生,更重要的是影响了他人的人生。
汰旧换新是时代的趋势,没有商业价值的布达佩斯大饭店本该走入历史,却因为葛斯塔夫的影响,始终屹立不摇,成为一个恒长的美好坚持。
这也说明了“价值”本就因人而异,心中的无价之宝即便在旁人眼中一无所值,只要你相信,它的存在就有无可替代的力量,一如那个心中深爱却早已远去的人。
想起陈绮贞的歌词:『永恒并非不可能,你要它就来了。
』所有戛然而止的人生,看似离永恒遥远,其实一直存在你我的信念之间。
于是,我不再那么在意荒谬的人生片刻,那些毫无准备就突袭而来的意外剧情总能瞬间摧毁早已构思良久静待实现的真实心境,不知所措之际,只能用沉默抚平内心的惊愕!
所幸,还有比无常和岁月更强悍的“故事”存在,那些曾经写下的字字句句,那些经过沉淀而后呈现的画面与音符,替我们留住了过眼云烟的人生。
当我这么想了之后,看完电影的小感伤遂化为雨后的彩虹,照耀着古老陈旧却依然充满魅力的布达佩斯大饭店。
原文發表於:http://blog.sina.com.cn/s/blog_5d0ccc4d0101kztv.html
看完有种打炮的时间被浪费掉了的感觉,哪里剧情好?哪里搞笑了?只有色调是真的很美
这个电影有多大意思呢?装文艺的爱看吧。
韦斯安德森的画面游戏风格第一次和剧情结合得如此紧凑(上一次如此让人耳目一新还是《了不起的狐狸爸爸》,但那是动画而非真人)。至于这个看似欢乐洒脱的故事,千万别细想,不然实在是伤感极了。SIFF时必须刷一次大银幕!!!【本次卡司阵容大牌到可以用『眼睛被包养』来形容了。
补,a piece of SHIT
电影卖弄的拍摄风格就跟那座华丽陈旧的酒店一样,使劲卖弄些过时的东西,自恋得可笑,固执得可怜。
有个毛线的时代精神
一丝不苟的构图与运镜,叙事却并不饱满,如一盏盛满白开水的五彩雕花水晶杯。本片当是参考了同主题《我曾侍候过英国国王》和匈牙利电影《辛巴德》,越狱寻宝部分则与菲老头的系列搞笑片暗通款曲;而片尾郑重致敬着的茨威格的面貌,很抱歉我看得不是太清晰。
看不来。。。
别的不说,能够把一部拥有无数政治隐喻、并且向茨威格致敬的电影,用一种印第安纳琼斯式的冒险片形式表现出来,并且仍旧不丢韦斯安德森的无厘头以及绚烂的色彩拼贴,这绝逼就是一部大牛的电影了。感谢小迟同学帮我解决了电影票,在大光明看大饭店是多么应景啊!只是苦了我这个人脸识别障碍症的人……
美学人生?我又想起柏拉图认为诗人应被逐出理想国。不过叙事手法与镜头语言比起人物来恐怕更为造作。
只能看布景了。虽然这部片子主要讲的是战前欧洲的上流生活,不过大多数观众好像不太注意这个国家战后是一个苏联控制下的“人民民主专政”国家。显然更像捷克、匈牙利这种深受德语文化影响的东欧国家,而不是奥地利。
非常好。像一杯温暖的热可可,做得如此甜蜜却又不轻佻,好多台词和段子都有所指涉,却又浑然天成,不像在掉书袋。片尾看到对茨威格的致敬,眼泪都掉下来了。自从好多年前看了Visconti的《豹》之后,这是第二部让我对“昨日的世界”充满向往的电影。
看阵势,以为是大格局,讲幻世传奇,结果却是小逃跑,小情调,如同儿戏。#不是不喜欢,是生理上无法接受# ★★☆
一群黄金酱油,但因为个个是戏骨,竟有了一种“群像演技”的意思,其实换作普通演员,这效果大约就不存在。画面、色彩美得甚至生出音乐感,仿佛音符的活泼跳跃、流淌之动感。韦斯.安德森的片子总用俏皮俏丽的形式讲一个貌似简单幼稚的故事,但当中的幽默与童趣,却营造出一种奇妙的“真人动画”效果。
打动我的是那位面对蛋糕切不下手的士兵。也许这是整部电影想要讲述的核心。
又花了很大勇气,决定认为这是一部配乐连环画,艺术家的风格化值得欣赏,精巧如草莓蛋糕,但终究还是连环画
浮夸到了骨子里,但各方面都无懈可击!
非吾等渣渣之辈能理解
蠢萌,信義威秀
维斯安德森这是对称型强迫症末期了呀……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