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紫琼的俞秀莲杨紫琼的电影看了不少,真正留下印象的很少。
作为一个打星,留给人的印象多是动作漂亮或者脸蛋漂亮。
其实并不是她演技不好,实在是没有合适的角色给她发挥。
所以李安在拍完《卧虎藏龙》之后说过,俞秀莲这个角色就是为杨紫琼准备的,确实如此,她将这个东方女性演绎的几近完美,观影后没有被这个悲情角色打动的,我,我能说你没人性吗?
最近又将这部电影找来品味,顺便看看影评,也顺手翻出了以前采访李安的一些幕后消息,却发现原来我看过的《卧虎藏龙》竟和他们笔下描述的全然不一致,让我感动到流泪的李慕白俞秀莲之恋,竟还参杂着那么多的情和欲,李安甚至说李慕白面临着武德和情欲两难的艰难选择,隐晦的透漏他安排了李慕白、俞秀莲、玉娇龙之间的三角关系,真是让我倒了胃口,更有影评以此延伸开去,把李慕白对玉娇龙的拜师安排解释为变相的占有,充满性的暗示,这真真让俺这下里巴人莫名惊诧!
这驱使我再次细看这部影片,并且延伸阅读一些相关作品,去追溯李俞的过往。
李安说,他把原著改的面目全非,以成就一部好的电影。
此言非虚,《卧虎藏龙》除了故事骨干还大致延续小说的精神,很多人物、情节被他做了较大修改。
比如玉娇龙和碧眼狐狸的关系,碧眼狐狸和李慕白的仇恨,李慕白和俞秀莲的关系由来也一带而过,没有交代,这也没有什么,对于电影完整性来说没有影响,但唯有李慕白的来历背景略过不提,却影响了观影者对这个人的认知,对他的言行产生误解,也就不为怪了。
那么此人何许人也,普一出场,李慕白已经是武当玄学研究院资深研究员、院士,江湖杰出人士排行榜榜首、江湖正义协会名誉主席,江湖十年道德模范,真是名声显赫,成就非凡,而且哲学修养已经突破近乎于“道”的境界,连他的恩师也未曾达到过了。
可谓道貌岸然。
有做叫兽的本钱。
翻看他的历史,其实他出身世家,六岁习武,而且少年早慧,文武双修,十三岁就已经中了秀才。
他因误会比武招亲而与俞秀莲比斗,赢了之后才知是一场有人安排的骗局,俞秀莲早已定亲孟思昭,两人遂义结兄妹,所以影片里俞秀莲称李为兄,不是普通的江湖称呼。
李慕白其实此时已经爱上俞秀莲,俞秀莲也是吧,毕竟李慕白风流侠少,正是英姿勃发之时。
两人关系颇为暧昧,影片开始有表述以前常结伴赴京,或指这段时光。
阴差阳错,孟思昭杀人化名潜逃,和李慕白在京结识成为好友,并为维护李重伤而死,临终将未婚妻俞秀莲成全给他。
你说这姓孟的到底是真傻,还是真傻呢?
是男人在这情况下能答应吗?
因此李慕白爱慕俞秀莲而不可得。
遂在京城留恋妓馆,交接名妓。
李慕白其实是一个苏轼式的人物,同样成就非凡,同样情根深种。
当苏轼吟唱“十年生死两茫茫”悼念亡妻的时候,却可以把随身多年的爱妾轻易送人,作为一个传统的文人,苏轼彻底割裂了情和欲,妻子是感情的寄托,小妾不过是欲望的承载,当欲望得到释放就可随手丢弃,而感情是永远珍藏心底的。
古典的中国文人大多是如此处理自己的人欲,这似乎也合乎于道德的规范,因此有人得意洋洋的显摆道:“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就有人马上羡慕的意淫:“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显然,秀才李慕白也是如此处理自己的情和欲的。
不过王度庐是新派作者,他的主人公不能如此随意,就让爱慕他的侠妓死于非命了事。
这样,我们就明了了,对于青春可爱的玉娇龙,如果借着收徒的名义将她占有,满足自我肉欲,这对于李慕白的人生守则来说,是一种严重的背叛,即便是李安因为周润发和章子怡的原因故意使坏,刻意让两人产生些性幻想、性暗示,都抵挡不住李慕白本性的要求,最终收束到传“道”上来,所以尽管周润发一再戏弄章子怡,但当李慕白并起剑指,指点玉娇龙的玄关之时,他的神情是庄重严肃,与之前的狎戏截然不同,而玉娇龙也在一愣之后,闭目沉思,这应该是武当玄学的高级授业方式,不再是武艺的传授,而近乎于精神上的传承,所谓衣钵传人是也,且两人都有这个认识和认同。
三角恋的阴谋到此处就彻底破产。
所以当章子怡喊破李安的心思:“你到底是要剑还是要我?
”李慕白却可以坦然将她抱在怀里,这已经是他魂与灵的继承人,对他来说早已性命相见,何来选择。
东方人其实都看不破李安的阴谋,因为对我们来说,古代师徒是一种神圣的关系,非现在叫兽干爹之可比啊。
既然玉娇龙这个第三者的干扰并不像李安预想的那么重要,为何为了解决两人感情而破戒下山来的李慕白,始终没有向俞秀莲开口表白,总是欲言又止呢?
许多人都感叹理教害人,或鄙薄李慕白的懦弱,却没人看到俞秀莲的抗拒,甚至李安都没有意识到俞秀莲的独立性,他谈周润发的李慕白,谈章子怡的玉娇龙,唯独没有谈到俞秀莲对于这个爱情故事的影响,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俞秀莲的独特人格之影响,把她放在从属于李慕白的地位,似乎从始至终只能默默承受。
果真如此吗?
俞秀莲何许人也?
她乃是大型保安公司雄远镖局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可能还兼任着首席格斗教官。
这是真正的成功人士,女强人!
她的顾客对她推崇备至,她的下属对她敬爱有加,她父亲的朋友视她如女,人熟、讲信、讲义,这个女人在男人的世界里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靠的是世事洞明,人情练达,武艺高强。
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女子,面对李慕白的一次次暗示,尽管心中爱煞了他,却明明白白的在装傻,温婉的拒绝着他,当他一次次提起退出江湖,归隐宁静之时,俞秀莲聪明的只以世俗的平静相对。
她告诉他,我听不懂。
因为她明白,答应了李慕白,就要跟他一起归隐,那她磨起满手老茧苦练刀法,小心翼翼的艰辛周旋于各色人等,才得来的一点点成就,一点点自在,不都成了空。
她不肯,她不想,她不愿夫唱妇随。
她要做她自己。
整部影片,俞秀莲都带着厚厚的伪装,唯有第一次和玉娇龙相遇,她确信和这个美丽的贵族小姐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才微微露出一点点真实的她。
“嫁了人那还能跑来跑去。
”“说你不懂事,又懂一点。
”那一撇轻笑才是俞秀莲的内心映照啊。
看着这贵族小姐转身离去,即将步进婚姻的囚笼,俞秀莲有点羡慕,但绝不向往。
俞秀莲才是这个故事中最大的理教叛逆,她让男人们也敬也爱也怕,她用比男人更强来反抗三纲五常,碧眼狐狸、玉娇龙不过是最浅层次的觉醒者,实在和俞秀莲不在同一个档次。
前两人以为武当秘籍、青冥剑是她们反抗的依凭,以至于生死间也念念难忘,而俞秀莲知道外物不可依靠,唯有自己才是根本,她不会什么飞来飞去的绝学,只把十八般武艺精熟,脚踏实地,一样打败手持神器的天才玉娇龙。
所以当李慕白死前不顾一切吐露爱意,俞秀莲才会哭的如此痛割肝肠,又能很快的恢复平静,两个“都不胆怯的人”,因着各有追求,错失了一生,此时杨紫琼拷问内心,所求为何,痛失所爱之时才真的知晓!
才知俞秀莲要求玉娇龙“不论你对此生的决定为何,一定要真诚的对待自己”,这明明是对自己的坚定承诺,直到此刻她也不肯悔啊。
这是杨紫琼的俞秀莲,不是王度庐,更不是李安的俞秀莲。
杨紫琼赋予这个角色巨大的内在张力,赋予李俞的爱情悲剧深沉的内涵,相比较起来,章子怡和张震的演绎就干瘪太多,让玉娇龙剧终充满绝望又满怀希望的一跳都显得有点莫名了。
只那俞秀莲李慕白临别一吻,有甜更苦,有悲更恨。
爱人终于怀抱,温暖更冰冷。
苏轼是诗人,他唱:“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
”李慕白是玄门修士,他说:“我愿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野鬼,跟随你,哪怕落尽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我成为永远的孤魂。
”谁更动人呢?
1.冯友兰说,中国哲学处理的中心问题,是入世和出世。
我不太喜欢中国哲学,可能和当年考中国哲学最后没收我也有点关系。
现在回过头想,入世和出世,恐怕并不能算一个哲学上的问题,也不能算一个生活上的问题,放到艺术里面倒很有趣——把它当钥匙,可以解开作品里面的许多暗锁。
如西人谈上帝,未必限于宗教,更是文化里一个绕不开的结,由此艺术作品获得了某种终极张力。
用西方眼光,一个作品总是处在顺应上帝和反上帝的两极之间(包括不可知论和诺斯替派等)。
用中国眼光,一个作品也总是处于出世和入世间(包括所谓大隐于世或禅宗之类)。
这不是指作品意图向外传达的精神,而是指构成作品内部的两种相反相成、永远博弈的力量。
2.武侠是个大题目。
(我看了很多,但还不够。
)也许武侠文化最开始时是对武力的本能崇拜。
超常的武力既可以用于维护秩序,也可以用来推翻秩序。
最后推翻的,不是某个具体当局的法律,而是整个现实世界的逻辑——据说不少外国人把《卧虎藏龙》看成魔幻电影,其实也未尝不可。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当然是入世。
但是把武功神化以后,当侠客扭曲了万有引力的物理定律之后,自然也开始挣脱所谓“现实”的伦理道德。
换言之,“出世”不是一个侠客的一个选项,而是必然套在他身上的一个义务。
虽然入世也是他的义务。
这就是武侠-魔幻现实主义世界的道德。
3.很多武侠作品会借道侦探故事,比如古龙。
金庸有时也这样,要查凶手,会抖秘密。
但《卧虎藏龙》是一个完全没有悬念的片子,我们轻易就知道谁偷了青冥剑、谁是碧眼狐狸、俞秀莲爱李慕白。
不是悬念,而是其它东西在吸引我们、推动剧情。
和倚天剑之类的不同,青冥宝剑除了锋利以外没有附加的属性:本身没有曲折的历史,也不藏有武功秘籍。
它纯粹得像一个符号。
李慕白拿剑入世、玉娇龙却是要拿剑出世。
青冥剑作为一种纯粹的终极力量——它的无坚不摧当然已经到了超现实的地步——正好复合了侠客的两种纯粹的欲望。
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这部戏里最重要的对位,不是玉娇龙和俞秀莲,而是玉娇龙和李慕白。
玉娇龙和俞秀莲,似乎很容易引出女性相关的话题,进而上升到追求自由和传统礼教之间的对立,甚至变成西方文化和东方文化之间的对照。
但是,首先要问,玉娇龙真的只是女人吗?
我觉得她在叙事功能里更重要的身份反而是男性——套用齐泽克的说法,当她扮成少侠闯荡江湖的时候,她才真的是她自己。
中国历来有闺怨诗的传统,只不过里面的怨妇都是不得意士大夫的伪装而已。
玉娇龙很大程度上也是如此。
玉娇龙求剑,李慕白弃剑;玉娇龙只信剑,李慕白更信人;玉娇龙自我纠结,李慕白心系群众……玉娇龙基本上是一个反李慕白。
而俞秀莲是一个更纯粹的女性,始终是李慕白的附属。
影片末段和玉娇龙在厅里大打出手,只因玉娇龙说了李慕白一句不好,就是如此简单。
她身上没有出世入世的尖锐对立,只有“李慕白”和“失去李慕白”的对立。
李慕白在讲述自己入定的时候,她奇怪地来了一句“你得道了?
”这一句之所以奇怪,是因为所谓“道”根本对她是陌生的,她从未追求过,也从来不理解——虽然她受的也是李慕白那套教育。
4.影片中段,罗小虎来见玉娇龙,场景一下子拉回到遥远的新疆。
酷热荒凉的异域、横空而来的坏男孩(一个台湾腔的新疆帅哥!
):这真是最庸俗的性幻想(更糟的也许在于它是一种男性猥琐地投射到女性身上的性幻想:以马贼征服、拯救了无聊的官宦小姐的老套形式)。
这算不算玉娇龙一次失败的“出世”的尝试?
不。
一个有趣的现象:那些向往这类“出世”的人——比如现在很多热衷去西藏之类玩的人——往往自己最入世、最世故。
(就像那些读心灵鸡汤里面奉劝不要功利的人,往往自己最功利。
)这种拯救是虚假的,不诚恳、不成立的。
证据:玉娇龙在心里抗婚时,只想到去闯江湖,却从没想过回新疆,闯江湖的理想才是真诚的。
更为奇怪的是,影片结尾,玉娇龙宁愿跳崖,也不和小虎回新疆。
据说这个结局很多外国人看不懂,但这恐怕并非文化理解的隔阂。
玉娇龙跳之前,叫小虎许个愿,而跳崖本身也出自影片中段那些甜腻台词中的一个“心诚则灵”的典故,总之意思其实是舍己为人。
李慕白在最后时刻选择了小我和爱情,而玉娇龙呢,作为反李慕白,在最后时刻选择了大我和牺牲。
这两个反转在结构上是对称的,问题在于玉娇龙这一跳缺乏实际意义。
所以观众也无从理解。
这全都是那句甜腻的“心诚则灵”牵出的烂尾。
不论怎么说,蛟龙和小虎的爱情,远没有秀连和慕白的爱情那么有说服力。
因为性幻想毕竟不是爱情。
5.碧眼狐狸与其说是一个女人,不如说是某种特意报复男性的抽象的邪恶。
她向玉娇龙提供的也是一种虚假的自由,所以玉娇龙其实也从来没答应和她一起去闯江湖。
或许对玉娇龙来说,江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剑能够自由挥舞:自己的价值可以彰显。
碧眼狐狸邀请她参与的逃亡,和她自己的价值无关,她当然不去啦!
另一方面,李慕白也拒绝了一次虚假的“出世”,即所谓的“得道”。
道终究是虚无的,而俞秀莲是真实的。
“出世”总是不成立的,只有入世(和俞秀莲一起打理镖局)才真正自由。
李慕白的死,只为了证明这一个道理。
和李慕白在最后时刻入世成功相对应,玉娇龙最后时刻的出世其实也成功了。
真正的出世就是死——就像见上帝也要死一样——这大概是这个纷扰人间的犬儒的真相。
玉娇龙的死,只为了揭示这一个真相。
6.出世终究是不成立的,但却也是不可缺少的。
如同生活中必然充满了死亡的冲动,行走中备受地球引力的牵制,如果没有死亡和引力,生活和行走都是不可想象的。
侠客也不能飞,侠客只是身轻如燕而已。
武侠和出世的秘密,最后还是回到轻盈。
我并没有得道的喜悦,相反地,却被一种寂灭的悲哀环绕。
——卧虎藏龙中的一句台词,拿来做了签名档。
跟蝙蝠说的时候让他猜,结果猜了另外一句。
其实不太喜欢这部电影,最大的问题是演员的口音。
电影上杨紫琼跟周润发深情款款,眼神正在天雷勾地火呢,冷不防周一张嘴:“瘦莲……”当场就笑喷了。
不过还是很美。
黑瓦白墙的宏村,在迷蒙的烟水中如此寂静,当然还有竹海,风吹过,绿浪连绵起伏,让我想起童年某次误入竹林,听到的竹叶敲着竹管时的天籁。
片尾玉娇龙从桥上纵身跃下,白衣飘荡,那一幕,是可以在记忆中长久留驻的优雅。
唯一令人不解的,其实是片子的主旨。
是爱情?
也许。
李和俞,罗和玉,但不是全部。
李舍弃了得道的愿望,玉放弃了争胜的梦想。
穷毕生之力以追寻,最后的答案,竟是那舍弃一切的一跃。
为何如此?
李、俞、玉究竟代表了什么?
他们最后的结局又预示着什么?
俞秀莲是纯粹的尘世中人。
她的经历、性格、镖师之女以及寡妇的身份决定了她只能是这红尘俗世中一粒尘埃;玉娇龙是极端理想化的性灵人物,从她学剑到用剑,直到最后为剑而死,自然而然,率性天真,是唯一得“道”之人。
李慕白则徘徊于这两者之间,他与玉娇龙的差别,便在于他是求道,而不同于后者的得道。
“求”的本身,其实就是一种执念。
如圣经所言,那行善的,在门外敲打着门环,而那爱人的,看见门开着。
对于玉娇龙来说,这扇门是开着的;而李慕白,注定一生做个敲门人。
这样一来二人最后的结局也就有了解释。
李之死是回归,是理想向尘世的回归;玉之死,则是解脱。
玉娇龙当真爱过么?
我有时候觉得,她只是在经历,而没有爱。
爱在这过程中等同于一场修炼。
如果像椰子说的,青冥剑寓意便是“道”,那么玉娇龙才是这把剑的真正主人。
太平广记里有一篇《杜子春》,是很有意思的文章。
杜原是五陵侠少,家产荡尽而彻悟,遇一老人,教其学仙,对他说,无论遇到何事都不可出声。
后来便是一连串黄粱梦一般的幻象,刀斫斧锯,火海油烹,杜终未发一言。
忽然有一鬼,将他的幼子向地上扔去,惊痛之下,噫然作声,于是万象俱寂。
仙翁叹惋道:“吾子之心,喜怒哀惧恶欲皆忘矣,所未臻者爱而已。
”从此不复出现。
此人此语,可作李慕白写照。
解脱是痛快的,回归却是痛苦的。
换了是我,这一生一世,便只作红尘中寻常江湖女子。
管甚么青冥剑、不老丹,只一方人间烟火,撑不死你,饿不死我,足矣。
——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
就算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我成为永久的孤魂。
以上,是蝙蝠猜测的台词。
李安是我最喜欢的华人导演。
从2000年的《卧虎藏龙》开始,我就一直喜欢和关注他的电影。
在大学的图书馆里陆续看到他之前的《推手》《喜宴》《饮食男女》三部曲,后来又看了英文的《理智与情感》,到2005年《断背山》时,我对他的喜欢和对他风格的确认就稳定了下来,并且一直持续到《色戒》和《Taking Woodstock》的现在。
《卧虎藏龙》刚出来时,被很多观众所诟病,说不像武侠啦,又是拍外国人眼中的中国啦,如此等等。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有些人会拿李小龙或者李连杰的功夫片标准来评判《卧虎藏龙》,并说它不好,这在我看来,简直就像在说《指环王》作为爱情片不好看一样,是个伪命题。
同理,我也一直为汤唯因为出演《色戒》而背上“一脱成名”或“演汉奸”这样的黑锅而替她感到冤枉,因为《色戒》并不是一部意识形态的、或者谍战的片子。
《卧虎藏龙》并不是一部武侠片;而正是从这部片子开始,我才感到李安的电影中有一些内在的稳定因素,是与生俱来的、与导演的性格息息相关的;我喜欢这种风格未定的导演,因为在每一部片子当中,你都不仅是看部电影而已,而是通过电影在理解导演所要表达的意图,在与导演交谈。
李安的作品不多,通过这十来部电影,我觉得以下是造就他电影魅力的那些“稳定因素”:1. 东方美学。
李安的电影,在技术上,是东方的。
想想看那些长镜头和最考验导演美学功力的构图——长镜头可能来自台湾导演的传统,而那些安静的,几乎是静止的画面把电影这种“动”的东西的脚步放慢了,演员不能仅仅用动作和声音一带而过的表演,而必须要通过从头到脚的全部身体来传递人物的感情。
在李安的镜头中,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的就是那些安静的部分:- 《断背山》里,在怀俄明山的暮色中,Enis和Jack两个人一个在山上的羊群中,一个在山下微光明灭的帐篷里四目相望,他们看不见对方,但情愫就像炉火中飘出的炊烟一样暗暗生长;- 《卧虎藏龙》里,纯色如中国水墨画的安徽民居间,玉娇龙和秀莲进行几乎看不清的打斗,刀影在水中映出波光连连;- 《推手》中,Master Chu的推手手缓慢到近似慢镜头;-《色戒》中,王佳芝在日本式的包房里,倚着细碎格子的门框摆出舞台一般的姿势给跪坐在地上的易先生唱《天涯歌女》;这些最悄无声息的情节,如画画一样的构图,就是李安电影中感情最充沛的时刻。
在李安的摄影机下,它们或许不是最美丽的,但一定是最动人的。
在好莱坞的舞台上,许多西方导演忘记了动静相长,用画面和声音充斥观众的脑海,比如他们的恐怖片;却不知道适当的舒缓是观众思考的时候,也是导演最容易传递出感情的时刻。
2. 隐忍。
其实隐忍也是东方的一部分,但不属于影片的技巧,而是内容。
我到最近才明白《卧虎藏龙》名字的由来,李安自己说(我把它翻译成中文):“……对于中国观众来说,它就是你的血肉。
你必须隐藏起你的感受。
这本身就可成为艺术,隐喻和象征,颜色和构图的应用。
总有方式可以让你不说,但无论如何把它表达出来。
对于一个被压抑的社会来说,这是一个如此充满感情的出口。
它就是所有电影的灵魂,被压抑的、充满感情的希望。
这,就是‘藏龙’。
”把压抑的感情表现出来,这本身就是艺术。
王佳芝是这样,Enis是这样,俞秀莲是这样,老朱也是这样。
当临死的李慕白握着秀莲的手,说自己浪费了一生,要用最后一口气说出自己的爱,这样他才能不再孤独,也不会害怕死亡时,就是隐忍迸发的那一刻,也是整个电影点题的时刻:追求自己的本心。
即使在西方的题材中,也充满这种隐匿压抑的情感,如果题材不是足够感性,李安是不会想把它拍成电影的;他要的是一种静止的张力,看不见的冲突,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和回忆。
3. 人性。
张艺谋也懂得东方美学,也懂得构图和颜色,巩俐躺在高粱地的镜头一样美得惊心动魄,为什么除了早期的几部作品,张艺谋的电影都变成了笑话?
因为没有人性。
很多人批评张艺谋不会讲故事,其实“不会讲故事”的更深含义是:“不懂故事”或者“没有故事”。
张艺谋适合拍《印象西湖》或者《印象小沈阳》,但《英雄》和《埋伏》的台词只能变成笑话。
李安和张艺谋的最大区别是,他的内心是有故事的。
在拍《推手》之前,他几乎没有一部像样的作品问世,但他的pitch打动了《推手》的赞助方。
他用了“Assemble”这样的词来形容李安的描述:他心里早就有电影了;他只是需要外界的手法来“装配”它而已。
与李安合作过的大牌明星、音乐节、歌手有很多,他并不怯场,把这些人和设备驾驭得虎虎生风,甚至新生代的演员因为他的调教而成为大牌明星,因为他有内心的想法。
这种想法,这种内心对电影的创造,是一个导演最有力的武器。
这些东西,我认为,来自于他的成长和教育经历。
很长一段时间,他被认为是“非台湾”且“非西方”的;他的父母来自大陆,他生在台湾,在美国受高等教育;想在西方的白人社会中导演电影,没有人会相信,所以他在《推手》之前的六年,没有导演过一部电影。
这些“outsider”的境遇和太多年的沉默给了他融于电影的性格和磨砺思想的时间,如果没有这些,今天的李安不会如此从容和深刻。
正是这样的“outsider”,才让他有能力驾驭各种题材的电影:华人的,东方古典的,西方古典的;同性恋的,牛仔的,嬉皮的。
几乎没有一个导演像他这样,能在跨度如此之大的题材上取得成功,更令人动容的是,每一部作品中,都有相同的东西体现,即人性,对人的表达,对人的感情的表达。
这也是为什么同样的东方题材,《卧虎藏龙》就会受到西方观众的喜欢,而《赤壁》就不行的原因之一。
李安的电影是温情脉脉的,不激烈,不暴力,却有摄人心魄的力量,这是张艺谋用浓烈色彩也无法达到的。
还有很多因素促使李安的电影让人着迷:比如音乐等等,但由于不是他独有的特长,就不多说了。
回到开头的话,对这种风格统一的导演,我会一直关注且喜欢他的电影,因为不用提心吊胆,不用管“他今天又玩什么幺蛾子”,即使有那么多不同的故事,不同的演员。
「卧虎藏龙」重看一遍,愈发的敬佩李安导演。
对于中国文化的神韵西方化的解读,无人能出其右。
中国古典文学,向来喜欢先交待结局,而真正要表现的是过程中的情绪和文学性。
譬如封神榜,譬如红楼梦。
「卧」的开头一出来就交代了所有的结局,李的闭关失败了。
其实失败的结果就是死,整部影片就是李的道,寂灭的过程,剑就是欲望的延伸,对剑的关系就是欲望之间的互动。
而最终对俞的妥协,其实就是李身为道对儒文化的妥协,是仁的胜利。
李放不下对俞的感情,也放不下对师门恩怨的执着,李交了剑只是形式上的妥协,好似戒烟者说一天只抽一根一样,只是自欺欺人。
所以,遇见玉娇珑,李立刻反悔了,因为玉自学武当武功,并且能领会武当心法,是道的种,李看到了希望,这种希望有对得道的追求,有对师门恩情的圆满,而玉所表现的懵憧也是李所羡慕的,事实上,李所追求的,就是玉所表现的,所谓得道的,自然的理想。
开篇李的对话,就已经揭示了这个主题:“没有时间空间…一切没有意义…似乎更深的…我需要想想…”他知道那不是他要的得道,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迷失了,所以他“出关”来找“答案”,而他下意识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其实就是他的答案,他又不愿意承认,这个答案颠覆了他一整个世界观和人生观,他一生甚至于他师父一生付出,他负担不了,所以他拒绝承认,随着剧情的递进,他逐渐的预见自己的结局,他积压多年的隐忍习惯渐渐被即将破土而出的东西所打碎,所以他对俞的语言愈来愈大胆,愈来愈真诚。
有段对话,他说:我们能摸到的东西,没有永远,师父(注意不是师傅,这个父其实就是李一直背负的东西)一直说,把手握紧,里面什么也没有,把手松开,你就拥有一切。
我们儒家的老妹儿,俞美人对李幕白这种文艺病很无奈,只能回复: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虚幻(形而上)的,你握住我的手,能感到真实吗?
李说:……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跟你一起,这么坐着,就能感受到一种宁静。
可以想象,俞大姐想捶死李幕白的心情了,看懂这一层,也就明白后面奶妈子给俞上药,说李幕白肯定能杀玉娇珑,俞大姐那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了。
所以再联系最后一段李幕白跟俞的对话,其实就是一个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形神具灭的结局。
李说:…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俞说:…炼神还虚,去圆满一生追求…李说:…我已经浪费一生,不想浪费了,最后一口气用来爱你…这个结局其实非常讽刺,作为理想主义者出现的李幕白面对理想变节了,而务实的儒家代表俞大姐却面对生死大恐怖时却鼓励李幕白去追求理想,在面对“牺牲”的内核的把握上,儒家比道家做的更踏实,更笃信。
所以从这里看,其实可以看出来这是曾子一派的学问。
而李幕白最终对儒家的妥协,对爱的妥协,其实对于俞大姐来说,却合了儒的道,即仁道,人与人之道。
所以从这里可以看出来,这部影片中,传达的两种意识形态的争执。
而这种不绝对的,人的身上表现出来,人才显得如此复杂。
现代人总爱在形式上追求极端,尤其是环境主义者(马氏)引导下的新中国,对于批判的过度应用,至使意识之间的对抗比例压倒了融合,所以在李安的这部影片中,是可以看出来其作为传统中国人,所倡导的“和”的声音。
李安的浪漫在于,其虽然给予了所有人深刻的复杂的东西,却自然保留了对于美好的想象,罗小虎和玉娇珑,他们的情欲如此激烈,在镜头上,李安给他们肉体和呻吟,懂古典主义都懂。
在世界观上,李安给他们同样的朴素的价值偏爱,只不过一个是消极的一个是积极的,罗小虎要回到新疆,回到驱马黄沙的戈壁,在形式中追求天人合一,而玉娇珑则要进入江湖,在酒馆中念“我是潇洒人间一剑仙”,追求意志上形而上的绝对自由。
这里也是玉娇珑之所以愿意拜俞作大姐,也是俞作为儒家形象的“入”世态度所赐,对“入”的肯定,毕竟还是浅层的,因此当俞安抚她情绪时试图为她套上鞍辔,才会激发她的愤怒失控,引爆整部影片最大的情绪炸弹,直接造成了李幕白的死亡。
所以这也可以看出来,是儒家文化对道家思想控制势必激发的反弹,李安作为知识分子,对命运概念的解读的意思,其实也蕴含其中:一切的偶然都是必然。
李安对道家文化的理解是非常深刻的,所以他安排李幕白去追逐玉娇珑,在竹海的打斗中,李幕白给玉娇珑展示了更纯粹的技巧,更成熟的情绪,这里有形意之争的意思,这种浩瀚和高深才吸引玉娇珑停下来,跟他对峙,而李以指作剑清触玉娇珑眉心的意义,又有了外力的强行的(治标不治本)的意思了,所以玉娇珑反悔了,因为他认识到这种形式斗争并不能解决问题本质,这里映射了李幕白闭关失败其实还是对道的解读出了问题,对形式太过看中,导致无法超然。
这个情节在心理上这可以呼应李幕白后面救玉的剧情,李安在镜头上,对其添加了非常暧昧的性意味的解读,使这个原本枯燥的互动增加了更多层隐喻和娱乐性,表面上是玉面狐狸为报仇,其实是杀爱徒。
深层次是李幕白和玉娇珑的自恋情绪的爆发,更深层是两个人一瞬间合道的意义,也正因为这个瞬间的结合,玉和李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即使玉的结局和李的结局是一样的,他们在肉体上都消灭了,但是他们的死亡意义却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
李安对动作的设计上,对服装的设计上,都极其用心,杨紫琼儒家代表,宽衣大袖,隐藏形体,极重规矩,招式大开大合,以力破巧,她说极擅双刀不假,攻守兼备。
可是被玉娇珑激怒后,换双手剑击败玉娇珑,怒败玉娇珑。
这里也可以看出来,儒家的克己意思中指出的情绪被压抑后爆发的破坏性。
剑其实就是欲望的延伸,甚至于有性的隐喻,所以李安这部电影中,情欲是极其激烈的,因为最核心的对打都是用剑进行的,这也是为何俞大姐在看到玉娇珑抚摸兵锋如此愤怒的斥责她的原因,这相当于一个小三当着老婆的面摸老公的私处挑衅,这种源自伦理的失控,能引发毁灭性的后果。
这也是李安厉害的原因,这部影片在文化道德展示这个层面,是拍给西方人看的,是真正的文化输出。
所以李安很务实,可以看出正统儒家门徒的意思。
他最后给予玉娇珑的结局,亦是对西方人最关注的,对于理想问题的一个交待:玉娇珑跳崖前,她最后问罗小虎,许一个愿,罗小虎说,一起回新疆,随后玉娇珑一跃而上,投怀云海,结局画面,玉娇珑逆光而飞,没有上升和下坠的辅助判断,算是隐晦的表达了道家:「与光同尘」的意思了。
这种理想交待,没有道与儒高低之分,门派之见,玉娇珑的死成全了所有人,创造了一个更高意识上的,圆满的结局。
谁说看电影学不到东西的?
你看,有一种男人爱玉娇珑,单纯自然,性感尤物,有个性还是个小机灵鬼,被踢一脚趴在地上,屁股上的肉都能弹两下。
有一种男人,喜欢老婆作那俞大姐,端庄淑雅,落落大方,任劳任怨,最重要的是永远一幅随时为男人牺牲的模样。
所以我们可以依据这个人对角色的态度,投射出…许多不容易见到的东西。
而我,我就选玉夫人。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 是我在豆瓣影评上看到的一句古文评论,同时看到有影评从情欲的角度去解剖电影,我觉得有些偏颇,走了歪路。
如果看李安的“父亲三部曲”,便能大概的揣测出其武功套数。
欲望、性情与礼教从来都是李安摆弄戏耍的好玩具。
看李安的戏在于揣摩出其刻意布下的虚虚实实,却又要留一层纸窗户不再穿透。
所以,李安的戏,不要解,要悟。
说穿了,大家都没意思。
那么“揣而锐之,不可长保”这话讲出来倒真有点雾里看花的力道和余地。
只是我受到的辩论训练太多,凡事喜欢从结构的立场下去结构。
既然提出了是谁杀掉了玉蛟龙这样的问题,年轻人锋锐好胜的本性还是不得不展现一下。
到底不是谁都能像老子那样,简单几句话道出真谛。
言归正传,卧虎藏龙最后一幕,玉娇龙在武当山顶坠入雾崖,以她的死交待出了全片的结局。
从一般的认知角度而言,大家会揣摩玉娇龙因错害了李慕白一条性命,悔恨过深,终究走向了自决的死路。
而如此般解释,却不大不小有些许疑问。
性情刚烈,高傲自私的玉娇龙,连自己拜把子的姐姐(余秀莲)都可以刀刃相向,虽然经历了人生之大变故(碧眼狐狸,李慕白双双阵亡),但其本性之旺盛的生命力何以突然熄灭?
用愧疚与悔恨来解释是不是过于单薄了一些?
那么如果不以常识角度切入,那么当以何立足呢?
我想,碧眼狐狸最后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们,”一个八岁的孩子,竟有这样的心思。
什么叫毒?
这才是真正的毒”碧眼狐狸死前,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她从小养大的孩子,在她眼里也不是具象的人,而是抽象的毒。
与其说是毒,不如玉娇龙是一种高传染度的疾病,名为欲望的疾病。
如果这篇文章的读者对于自我的欲望有过反省和内观,就可以理解,欲望的特性便在于,如果你不控制它,它便会控制你。
大多数时候你们俩之间淡漠无形,可在最关键的时候欲望却总会跳出来作祟。
你想把欲望关入心底的大牢笼里,它便一起带走你的喜怒哀乐,让你心底一片焦空。
李慕白在一出场与余秀莲谈修道的时候变说他进入了没用空间和时间,只有一片焦虚的境界,可却没有欢喜,只有死寂般的忧愁。
而他在结局时,又入了那般境界,又可以道出不再害怕,全因为有爱的指引。
(说实话,有点恶俗。
)可见生死瞬间,李慕白以可以分得清情与欲,抛脱欲望回归真情。
这显然是他一开始修道时,做不到到的地方,那时的他,只能深深的把欲望缩在心底。
那么,在谁这一始一终之间引出了他的欲望?
没有错,是玉娇龙。
剑,在佛洛依德的力比多世界里,显然是生殖器与欲望的最好象征。
李慕白闭关修道不成,萌生了封剑归田的想法。
虽然他的剑只杀坏人(把欲望的破坏力降到最低),可自己还是深感脱离不了欲望的影响和控制,于是干脆把剑交到那个灰暗压抑的北京城里去,借助最严厉、最承重世俗的礼法来镇压心头的小野兽。
这是他主动表现出来的向封建礼教归乡的态度。
于是,贝勒爷的话就说的巧妙,“他送给我,我就给他看着。
”可惜,造化弄人,他的欲望又正正的碰上了玉娇龙。
从象征的角度来分析的话,玉娇龙是一个完全被欲望控制了的人,欲望已经不是她的一部分,而是她的全部。
所以她已经不能够独存与尘世了。
她像是寄生虫一样必须寄托在某个主体之上,她唯一的目的就是变强以及蔓延,这可以算的上是生命最本源形态。
那么她是在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呢?
还是碧眼狐狸的那句话:"一个八岁的孩子,竟有这样的心思。
什么叫毒?
这才是真正的毒。
"当身穿旗袍的她第一眼看到了那柄宝剑的时候,便已确认了下一个寄主,所以她抛弃碧眼狐狸的时候,可以做的那么冷静、洒脱。
唯一露出的一点情感,都让人感到有些造作。
这也皆因为她需要于寄住共生死,所以寄主越强大对她约有利和约有以吸引力。
玉娇龙寄附上了青冥剑,所以当李慕白弃剑的时候,她可以奋不顾身的去救。
可剑是李慕白的剑,余秀莲多次这么说。
它是李慕白的一部分,最私密的一部分。
(所以余秀莲不容许玉娇龙去摸。
)寄附上了剑,就等于寄附上了李慕白。
尽管玉娇龙不愿意承认,(宣称李慕白是她手下败将)但她还是不得不去与李慕白争夺对欲望的控制主权。
于是这种一来一回的争夺,也使得李慕白可以具象化的面对欲望,思考欲望,以及分离欲望,让自己变得纯洁和平静。
竹林小亭,他与余秀莲一番对话,可见他已经对欲望有了另外认识和把握。
“我也控制不了我的欲望,我想与你在一起。
”此时的李慕白已经体悟到了,江湖规矩,封建是无法阻止欲望,反而会酿救欲望的泛滥。
认识到爱与欲本为一体,能用大爱来化大欲望,才能换来平静。
算是不小的进步,皆都是与玉娇龙交锋的主要成果。
而作为寄生体的玉娇龙当然不能满意对方渐渐的就欲望的主动控制,竹林的大战便是此番一系列的纠缠纠葛的爆发点。
一般来说应当是劲道十足的去表现,李安却能做到举重若轻。
武打尽头多在飘浮一种带过,其实也已经偷偷的暗示了此时李慕白已经快要步入空灵的境界。
有人把竹林大战,说成是两人之间的情欲纠葛,可能受到接下来在水帘洞中,玉娇龙的那句“你是要剑,还是要我”的启发。
但竹林的大战,并不只是情欲那么简单,全副的图景应该还包括了谁能成为欲望的主人,谁会变成欲望的俘虏的攻坚战。
而结局大家都清楚,李慕白手握剑诀,直指玉娇龙眉心的时候,便已经完成了主与仆的立项仪式。
而听说李安本来打算把水帘洞做成子宫的形状来暗示对母体的回归(联想到疯狂的石头了),在母体内,李慕白杀掉碧眼狐狸报了杀师之仇,可也身中毒箭。
玉娇龙主动尽力去找解药,便已体现了仆人护主的意识。
其实碧眼狐狸要杀玉娇龙跟李慕白弃剑的原理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对于欲望会毁灭自己的惧怕。
只不过水帘洞中的李慕白已能清楚的区分情与欲。
而碧眼狐狸却还沉浸在那副被欲望破坏掉了的残破躯体之中,让人扼腕,没有爱的长年饥渴妇女,真是惨。
李慕白的死,算是对李安既有的妥协哲学的突破。
本来故事发展到老处女死的时候,可以安排他与余秀莲两人相亲相爱,而玉娇龙在他的指点下于武功心得有了更高的提升,然后仗剑走江湖弘扬正义的good ending。
但这次,李安也极端了一把。
他要让李慕白去得道。
去克服在虚无境界里面的大悲伤、大孤独。
反正李慕白已经从欲海之中,提炼出了真爱,便应该去更高的境界圆满。
倒是可怜余秀莲倒是成为了他提示的踏脚石。
她不杀玉娇龙,反而把自己的玉钗插到对方头上,这里不像是谅解,倒像是理解。
你我两人,其实都是属于李慕白的一部分。
只不过,能够永生的是真爱,所以某种意义上余秀莲又可以说是幸运。
而失去了最强寄住的玉娇龙,只能走向自我毁灭。
这时我们可以清算一下她寄附的轨迹便是 碧眼狐狸罗小虎(终于提到这个人物了!
)---青冥剑-李慕白。
她最后一场与罗小虎的性爱,表情呆滞,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死前对罗小虎说的那句心诚则灵,其实是欲望的另外一种特性: “执着” ,佛家称之为“我执” 。
(不知道为啥,大家都以为这词是梁文道发明的)文思至此,到底谁杀了玉娇龙?
用武林外传里面秀才逼问姬无命的最后一句话:我杀了我!
pia!
后话: 李安的语文能力真是不敢恭维,看见一代大侠讲什么没了时间没了空间这样的台词,我还以为是古希腊哲学家附体了呢?
这台词也太粗糙了点吧?
李安也在四十几岁的时候拍摄了《卧虎藏龙》。
这部电影中周润发饰演的李慕白,算是李安当时的同龄人。
而我觉得李安在每一个年龄阶段拍摄的电影都是在反思自己,这部电影尤为如此。
上篇:李慕白的心路 四十几岁往往是一个男人事业的巅峰时期,却也是中年危机的开始。
相比对于未来的憧憬,人生的归途已经成为了一个越来越重要的问题。
李慕白一味的追求精神境界的上升,恰恰的说明他内心充满了这样的困惑。
因为闭关中出现的困难李慕白提前下山。
电影开始在他的言谈中我们已经发现,这个困难让他非常的苦恼,此行下山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它,然后重新开始修行。
直白的说,这个困难就是三个字:放不下。
“我并没有得道的喜悦,相反地,却被一种寂灭的悲哀环绕。
这悲哀缠绕了我很久,使我无法再继续。
”有些事……我需要想想”“什么事? ”“一些心里放不下的事。
”直白的说,让男人放不下的东西也就是权力和欲望了。
李慕白把象征权威的青冥宝剑送人,说明了他放下权力的决心。
可是另一方面,降服欲望的过程则是更为艰难的。
李慕白终生视欲望为仇敌,这应该与目睹了老师江南鹤的遭遇有关。
他是如此的仇恨欲望,以至于对“女人”这个群体,也怀有一种深深的敌意。
可欲望这个东西是不能压抑的,越发的压抑,它就越发的强大。
降服欲望,更需要正确的方法。
而非凭靠蛮力。
但是李慕白毕竟是一习武之人,想有所成就就要经历极为艰苦的训练。
青冥宝剑杀人不沾血,却依然是夺人性命的不祥之物。
手握宝剑的人亦是如此,若没有一颗杀心,又怎能练就高超的剑法?
可以说,李慕白的前半生正是通过这份执着,这颗冷酷而坚硬的心成就了自己。
说的透彻一点,也还是这颗杀心,固化了他的世界观。
看待人世间的事情唯有是非二字,待人处事一不留神就会走极端。
在李慕白观念里,杀死碧眼狐狸,调服玉娇龙,就是杀死欲望,驯服欲望的象征。
这种思维再次暴露出一介武夫的粗拙的本性,只会用蛮力解决问题,只会解决外面的问题,直到把事情搞的越来越麻烦。
人性就是这样,之所以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就是因为无法抗拒内心的非理性的力量。
按照中医理论,心主定力。
正如那句台词“紫阴针毒走心脉”,在电影的结尾,李慕白不幸中了毒针。
随着心力的消耗殆尽,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刻,他终于对俞秀莲说出了压抑了一生的话。
如果说悲剧就是通过人物的毁灭去描写真实的人性,那这一幕就是悲剧。
在内心潜藏的最深处,我们看到了一个为情所苦的男人,在神坛上站了太久,麻木于众人敬畏的目光,却只感到微微的寒冷。
在这个生死无常的江湖世界里,经历太多的刀光剑影,开始对人生有些失望。
残酷无情的厮杀让他的心变得坚硬。
可那坚硬的部分只是一层硬壳,里面毕竟是柔软而又温暖的。
情欲是让人沉沦的根源,是一种粘稠,滞重,放纵,催促人自暴自弃的力量。
在道家思想里,人死时若沉溺于情欲,会落入鬼道,坠入地狱。
在李慕白肆情放纵的话语中,我看到了一个愚痴的男人,他愿意做一个环绕自己爱人的孤魂野鬼,愿意永远陪伴在她的身边。
这一点都不浪漫,一点都不美,这只是悲剧。
所以说,人不能活的过于纯粹,不能在还没有看清自己的本性时候,就去特立独行的生活。
透彻的说,大侠李慕白的问题根源在于他二元对立的价值观。
好的,必须打败坏的,正义必须战胜邪恶,光明必须照亮黑暗。
不去看透欲望,放下欲望,而是压制欲望,杀死欲望。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终日感到紧张。
中篇: 一段意味深长的对话
“秀莲我们能触摸的东西没有永远,师父一再说,把手握紧里面什么也没有,把手松开你拥有的是一切。
”“慕白,这世间不是每一件事都是虚幻的,刚才你握着我的手你。
能感觉到它的真实吗?
”显然,李慕白的话说的有点大,有点空。
这么有智慧的话,暴露出的却是他内心的迷茫与不切实际。
俞秀莲实际上是在委婉的批评他。
此时我们会注意到一个有趣的变化:李慕白的眼神像是一个胆怯的小孩子,他看着桌面对俞秀莲说:“你的手冰凉冰凉的,那些练刀练出来的硬茧,每一次我看见,都不敢触摸。
”
这句话,是不是更像是一个孩子对母亲说出的?
其实电影里从许多细节中我们都会发现,李慕白在俞秀莲的面前,更像是一个羞怯的男孩。
这反映出他对于女人的心态是不成熟的。
首先,他厌恶女人,另一方面,在他与俞秀莲的相处中又能看出他对女人有一种母性的依恋。
长久的相处,让李慕白对俞秀莲产生了很强的依赖,她不仅考虑问题待人接物全面周到。
而且更是一个非常敏锐、知性的女人,电影的一开始我们就会发现,她懂李慕白,能够很快觉察出李慕白在字里行间,言语之外的真实的想法。
在他身心俱疲的时候,唯有俞秀莲能够帮助他放松下来,解除焦虑与紧张。
还有一点就是,这句话表现出了李慕白的愧疚之情。
作为武功高强的大侠不去赚钱养家,却跑到深山老林里搞什么闭关。
所有的事情要俞秀莲一个女人来抗。
此时看到挣钱养活自己的女人委婉地批评自己,哪怕语气再温柔,也难免戳到一个男人的痛处。
从这点上来说,李慕白面露羞愧的神色也是难免的。
我倒觉得这段对话也掺杂着李安对于自己婚姻生活的反思,众所周知,他六年时间失业在家,其内心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也许,在他感到苦闷,无所适从的时候,她的太太就是这样在开导、安慰他吧。
“秀莲,江湖里卧虎藏龙,人心里何尝不是?
刀剑里藏凶,人情里何尝不是?
我诚心诚意地把青冥剑交出来,却带给我更多的烦恼。
”这一点又回到了电影的开始讨论过的内容:权力与欲望。
虎隐喻权力,龙隐喻欲望。
李慕白直言人的心里卧虎藏龙,这正是他苦闷的情绪的自然流露。
之所以苦闷,就是因为他放不下。
他的语气中,倒还有几分无辜。
仿佛“诚心诚意的”把宝剑上交,就真的以为可以一了百了了,就真的放下了权力。
心是很复杂很深邃的,面对欲望执着,需要去觉察,看破,怎可能凭借一时的决心甚至冲动就可以一蹴而就?
把宝剑送人,只是一个象征,人的执着,依然停留在那里没有改变。
俞秀莲看着桌面说,“压抑只会让感情更强烈。
”这句话就足以看得出她的智慧,她是一个含蓄而又内敛,却能洞察问题关键的女人。
李慕白突然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也阻止不了我的欲望,我想跟你在一起 (此时停顿了一会,接着目光一转)就像这样坐着,我反而能感觉到一种平静。
” 俞秀莲的话触及了他的内心,他情不自禁的把心里话说了一半,却又话锋一转回到了一如既往的姿态里。
人在社会上混迹久了,会懂得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必须浅尝辄止,不敢去成为一个真性情的人,并非因为缺乏自信,而是因为说出真情流露的话本身已经被视为一种可耻的行为。
我们也可以看出,在李慕白自欺欺人的人生里,他是多么的想成为一种自己不熟悉的人,摆出自己并不擅长的姿态,展示自己并不具备的品质。
在电影的结尾,当大侠终于撕去佩戴了几十年的虚伪的面具,面对心爱的女人展示出了一个真实的李慕白,我们也随之看清楚了:李慕白,原来只是一个孤独而痴情的男子。
俞秀莲作为一个行走在男权社会体系中的女人,许多事情她处理的比李慕白要好。
而且考虑事情也更长远周到。
在电影的开始,她已经认出了碧眼狐狸。
正是因为俞秀莲考虑的东西比李慕白要多,所以没有揭穿。
如果李慕白能早点听取她的意见,所有的人也会相安无事。
碧眼狐狸会孤独终老。
玉娇龙也会安安稳稳的嫁人,慢慢的走过那个情绪化的年纪,李慕白心里的结也会慢慢的打开。
毕竟江南鹤与碧眼狐狸的恩怨,是男人与女人间的事情。
这种事情连当事人都说不清楚,李慕白凭着一把剑就能做什么呢,无非是徒增更多的伤痛,更多的恩怨罢了。
下篇: 漂亮的小梳子李慕白最根本的错误在于,他把女性气质与人的欲望混为一谈,视作女人的原罪。
这把玉石制作的小梳子是玉娇龙眼里的自己。
她早已经看明白了,打扮的漂漂亮亮,身着昂贵的服装的意义就是为了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
在男人间的权力游戏中,自己只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在沙漠里,小梳子被一个放浪不羁的小伙子抢走,也正是从这个镜头开始,这个小饰品就成了推动剧情的重要的道具。
玉娇龙的怨恨并不是因为丢失了梳子,而是看到了身为女人就要被左右,被决定,被夺走的人生。
抢过一匹马,去追杀那个男人,更像是一个情绪宣泄的过程。
只见她就像是一只被猎人俘虏小狮子,又撕又咬,直至精疲力竭。
李安善于以眼神来描绘人物。
电影开头,俞秀莲在管家的陪同下走入一间光线晦暗的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玉娇龙瘦削的背影。
这位身着华丽丝绸服装服装的官员的女儿缓缓的转过身来,俨然就像是一个精心修饰的漂亮的布娃娃。
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说起话来就像在背课文一样,以至于人们几乎感觉不到她的漂亮的眼睛后面的心理活动。
导演刻意让房间里寂然无声,我们也听不到她走路的声音。
深色调的墙面,以及阳光在房间里投射的阴影,仿佛让这种寂静的空气增加了几分寒意。
你看这一部分拍的那么淡,那么冷。
反而更加衬托的她在电影后半部分的放纵、癫狂的行为更加的真实可信。
人物的舞台张力也就此形成。
在与玉娇龙的初次交手中,李慕白感觉到了这个姑娘狂乱的内心世界,同时在他的观念里,女人就是一种狂乱的、充满欲气的存在。
李慕白认为,只有剥离了这个姑娘的女性气质,才算得上是对她的拯救。
执着送这个女徒弟去武当山那个没有女人的世界,本质上就是为了“打败”欲望,“消灭”这个姑娘身上的女性气质。
二元对立、正义战胜邪恶的武夫的思想又开始了。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不明白一个女人在这个男权社会里承受的压力。
他想降服、打败这种女性气质,却不去反思自己心动的根源所在。
事实上,碧眼狐狸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的老女人,玉娇龙也不过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缺乏社会经验的、情窦初开的小女孩。
一个小姑娘与一位老仆人之间的隐秘的师徒关系,也是这两个人在各自的人生中所能经历的为数不多的人性的温暖。
很可惜,李慕白的成功,是碧眼狐狸的死亡,也是玉娇龙性格的毁灭。
女性原罪的观念,伴随着李慕白在眉目间传授的心诀在她的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在武当山的一夜欢愉伴随着的却是强烈的悔恨。
缠缠绵绵的爱意,只会让她对自己女人的身体徒增厌倦罢了。
曾经被夺走的,象征自己女人身份的梳子,被遗弃在爱人的身边。
然后带着前所未有的厌倦,从山上一跃而下。
影里的女人们活得率性而真实,男人们却略带虚弱或是猥琐不堪。
在恋爱中罗小虎貌似强者,实则虚弱。
别看他在马背上挥着小片刀很勇猛的样子,到了国都他真不算什么。
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北京寻找心爱的女人。
如同过街老鼠般被四处通缉。
抢婚又被侍卫赶了出去。
踉跄跄地爬上墙头,有很悲凉的声音喊着“小龙和我回新疆”说实话那个场景真是一个惨呀。
号称半天云的罗小虎初次出场的时候,那气场还真的有几分王者气概。
之后的玉娇龙花费了好久的时间才慢慢的认清了现实,现实就是:自己深处一个讲究尊卑等级的世界。
所以说罗小虎再次拜访的时候被拒绝也是个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们应当首先明白电影的时代背景是一个社会等级森严的时代。
人若要提高自己所处的等级,就要花费多年的时间,付出许多心血,通过学习,历练,考试、军功、荣誉等提高自己。
显然罗小虎并没有处于这个体系之中,或者说是在这个体系的底层。
往深里一点说,在那个年代男人的价值往往也是被这个封建社会体系赋予的。
女性之所以被压制,被排斥在社会体系之外,是因为在封建社会崇的尚自我压抑的生活方式里,男人对欲望的恐惧已经扭曲成为了对女人的恐惧。
一个人的欲望再多也是自己的原因,把引人堕落的罪责推卸给女人这种观念本身就已经错了。
李慕白也正是怀着这份偏执的信念走上歧途。
从最初的逃避女人,慢慢开始怨恨女人,再后来为女人感到困惑,直到临死之前,他也没有搞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当然了,问题出在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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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被人骂得多了,所以才觉得有点话要说。
竟然还是关于成长。
章子怡演得不算好,这个我承认,但是这个角色让她演不算选错人,而章演得也不算不用心。
本来么,玉娇龙也就是一个长坏了的孩子,出身豪门,受压抑,等等这些发生学上的心理分析都省了吧。
关键是既定如此了,怎么办呢。
我想这是一个死局。
我跟母亲经常为一些事情激烈争辩,其激烈程度令偶尔见到的旁人会怪罪我不懂得体谅母亲。
我该怎么对他解释呢?
说我 其实很爱我的母亲么?
恐怕无济于事。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予取予求,颐气指使。
我想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我就不能让母亲明白我自己。
而正是这一点不甘心,令我在最亲的人面前始终是一个孩子。
读中国古人的书有一个体会:做君子其实就是要领会何处该用力,何处不用力。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也渐渐地知道不必去追求虚荣的东西,关于礼义,关于信守,我也能渐渐懂得它的界限。
可是,我仍旧不明白君子该当如何爱一个人,不明白君子在何处可以介入另一个人的人生。
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想我能体会,那是一种彼此心照的距离。
可是倘若你爱上的不是君子(通常不是君子,而是女子或小人),那么该当何解?
我想我同母亲争论,是因为我失却了我的平常心,关心则乱了。
我想介入母亲成长的历程(这并非匪夷所思的事情),试图让她哪怕是在原先的基础上稍稍有一点点的改变。
我寄望她改变并非寄望她更为迁就我一点,而是寄望她能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能够向我再现自己的成长。
我渴望能够体会那一切,渴望交流的确发生,而非各行其是(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间的所谓交流均是如此)。
别人不理解我,那没有关系,我并不为他背负什么,可是母亲,我希望我她能够尽可能地明白。
那也许不是言辞可以解决的?
我知道自己很可以说些令争辩停止的话儿,可是我看不破,就是看不破。
我想母亲是一个成人,尽管她有孩子气的一面,但是她的成长已经完成。
这多少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我又想到了村上的那个“水泥桶”的比喻)。
那么孩子呢?
玉娇龙是一个孩子,而且是一个天分极高的孩子,这就尤其难办。
我在这一点上很欣赏导演的设计。
我最喜欢两段。
其一是杨紫琼在镖局和章子怡的对决。
杨紫琼对章一再包容,可是章却说翻脸就翻脸。
注意:这里不是谁的品质好坏问题,导演一上来就突出杨处事的成熟稳重之风,突出杨的能力,这都不是某种技能(比如武艺),这都是岁月历练的东西。
显然杨在她的人生中修行得比较圆满,虽然她的天分可能远不如章。
而章则相反,她不懂得杨为她所做的一切,她不是知恩不报,不是品质恶劣,而是根本不知道她领了别人的情。
或者说,她觉得杨所做的固然是为她好(就像很多父母为孩子做的那样),可是那根本不值一提,是她自己只要技能完善(武功高强)就可以轻而易举解决的问题。
所以,她固然性情乖张、心机歹毒,但是那都不是她最根本的问题,那些只不过是一个派生的问题。
导演设计最终杨和章还是翻脸了,但是杨却发现她奈何不了面前这个孩子。
杨换了诸种武器还是奈何不了手持宝剑的章。
这个设计好。
我相信碧眼狐狸可以轻易要了玉娇龙的命,而不需要去试宝剑的锋芒,甚至那些看上去愚不可及的江湖武夫也可以。
但是杨却奈何不了章。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杨对章的那份关联之情才是章手中无往不利的宝剑。
想想父母奈何不了孩子就会明白。
插一句,导演就算怕人看不明白杨和章的优劣,也该让一个血性武夫去问杨为何不下杀手,而导演却找了如此和蔼可亲的过来人吴妈来问“干吗不一剑杀了”!
我。。。
没想法了。
当然周润发是第一高手了,他也许可以在不动声色之间制服章,似乎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但是问题其实只是开始了。
显然导演对此后的问题抱有迷惑。
他显然知道章总有一天会行不通的,但是却对周能够改变章抱有怀疑。
他想了一个办法挽救章,却让周送了命,似乎章的转变非发生点石破天惊的事情不可。
关于这其中的道理,《卧虎藏龙》说的没有《暗花》透彻,但是,这固然可以因为李安拍这个片子不够真诚或者功力不深,但也可能是因为李安也有那么一点不甘心,或者说看不破。
毕竟,看破比起看回来还是要容易,《暗花》的成功就表明做一个什么都不相信的虚无主义者总比做一个有所坚执的人要容易很多。
当然,这个虚无是假的,不会彻底的,就像章什么也没有经历过就可以在翻脸时对杨说:“反正友情都是骗人的。
”她看得好透,可是她懂什么呢?
屁。
导演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最后要做出什么来,于是就弄了个不伦不类的结局。
这也好。
因为这样纵然比较偷懒,但是也比较诚实。
可是我也看重那些拼却一试的努力,虽然用错了力,做不得君子,笑。
是的,担当一些什么需要勇气,存在的勇气,而不是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般的任性妄为。
他李安怕站错了位置遭人耻笑,所以干脆不给答案,他的确没有勇气。
人年纪大了,好像总会变得懦弱一些的,这不足为怪,所以我们需要年轻人出来闯天下,出来立新法,订新规则。
可是看完《卧虎藏龙》却有种感觉,成年人的懦弱有时候的确好过孩子的任性妄为,因为很多时候,孩子的任性妄为的确太具有伤害性,而且伤害的往往是为他好的人。
江湖是要你死我活的,平常的生活里不是。
成人若是被一个孩子笑话了,最多生点闷气而已,而孩子做错了事情,也不至于就死。
可是真的这样吗?
也许,作为生物学意义上的生命还在延续,但是精神生命大概早已终结了。
一个孩子长坏了,入门不正了,他的一生也许就会这样了,常说性格决定命运,可是什么决定性格呢?
命运?
循环了。
说到底,这不是要问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发生学问题,这就如同宇宙发生始终不是哲学问题一样,哲学家询问宇宙发生,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回到我自己的困境中来吧,若是我遇到一个孩子,若是能够参与他的成长,或多或少给予他帮助,那么倒也罢了。
可是,如果要试图参与甚至改变,那是要付出我自己的时间为代价的,这不是在说耐心问题,而是说你要付出自己的人生或者说就是生命。
正是因此,我开始让自己尽量不要同情心泛滥,不要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去关注那些与自己生命无关的人,可是,对我自己爱(不是专门在讨论爱情)的人呢?
我回避得了么?
世间相爱的人们,很多时候他们毕竟不是为了对方而生的,若是我们不能接受对方身上那些长成的东西,那么他人就是我们过不去的关。
我们将在其上耗费我们毕生的时间,当然,也许同时别人也在为我们自身这么耗着。
想到这里,多少还是有点悲哀的。
我说我喜欢两段,还有一段我不是忘记了,而是我正要放在这里说。
周在闭目之前杨对他说:你不是要追寻最高境界么?
那么别为我浪费时间。
周说:我已经浪费了我一生的时间,此刻我要用最后一点力气说我一直深爱着你。
最高境界。
除此而外,除了我们所在其中生长的生活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最高境界呢。
耗费了一生的时间并不是在追寻最高境界,而是一直在为自己的局限付出代价。
那些界限有时候是在我们成长前被决定的,有时候是后来的遭际和自己对遭际的领会、领会后的选择等等所决定的,总之,一生耗费在自己这里,过不了自己的关,没有办法可以自我实现。
周最后也许看到了什么,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个外国人是不懂的,可能李安也难说懂了,不过他是中国人,生长在其中,虽然不懂,但是在无形中分享着。
但是外国人一定会从理性主义根基处的虚无去理解的(至少还有《暗花》的领会),若是理解为“爱情至上”那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总而言之,虽然通篇是谄媚的,做作的和毫无必要的情色的(也就是色情的),但是为了那么一点体会,还是可以一看的。
《饮食男女》我看很平常,恶心在最后来个不伦不类的忘年恋。
《断臂山》我看的要睡着,恶心在猛然间俩直男就弯了。
《色戒》也就是个双卧底,非要床戏成那个样子。
《少年派的奇幻旅程》我看的总算喜欢了,以为是儿童片一样的阳光励志,结果被分析成吃老妈。
每次新看一部李安的片子,我都希望我能改观我对他骨子里的偏见,但是每次都失败。
这次补上《卧虎藏龙》,还是一样拉扯出一段师不师、徒不徒、敌不敌、友不友的三角情欲关系。
在我眼里心里,李安的片子无非就是各种忘年恋、三角恋、同性恋、性欲恋、意淫恋、父母恋的大串烧,在闷闷的剧情和闷骚的台词里,在演员各种眼神动作中使劲压抑着所谓的人性刻画和理解。
真心喜欢不起来,也真心好奇他的片子总有好市场,真心嫉妒他的座座奥斯卡。
要么就是我太天真、太幼稚、情商逼格都太低,要么这根本就是一种榴莲毒,好这口的就臭美。
「臥虎藏龍」整個故事結構在道、愛和生命層次上的表達相當完整精彩。
「虎」是講人的七情六慾、五毒五蘊,「龍」是講人的心靈;虎代表陰,龍代表陽;虎代表人的慾望,龍代表人的神識。
之所以藏龍是因為人永遠看不到龍,看不到自己的真心。
如何看見真我,體會道,是整部電影所要述說的。
臥虎藏龍裡幾個主要角色,俞秀蓮、玉嬌龍、李慕白分別代表儒家、禪宗及道家。
當中主要人物的關係──李慕白是武當派大師,俞秀蓮是李慕白師弟的妻子,玉嬌龍是李慕白仇家的徒弟。
玉嬌龍的師父碧眼狐狸殺了李慕白的師父江南鶴。
俞秀蓮的先生,也就是李慕白的師弟,很早就死了,也是被碧眼狐狸殺死的。
碧眼狐狸用暗器,李慕白用劍,碧眼狐狸偷了李慕白師父的劍譜,她的徒弟玉嬌龍看得懂秘笈,偷練這劍譜,比師父練得好,但她不敢讓師父知道。
●未了情緣 李慕白修道,不想成家,雖已修到很高的水平,但他還是有些未了緣。
俞秀蓮有儒家四維八德以及宋明理學時期女子無才便是德、終身守節等精神。
俞秀蓮喜歡李慕白,但先生死了,必需守節,不便主動開口,就一直等李慕白開口。
李慕白雖然也喜歡俞秀蓮,但礙於名節,他是武當派大師,此事不便張揚,所以也等待適當時機。
在沒什麼機會的情況下,兩人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彼此雖想念對方卻沒什麼大動作,頂多是碰一下手,兩人互相喜歡,可是就少了一些機緣來牽動,關係雖然不錯,卻進不到感性的愛和真愛的層次。
李慕白、俞秀蓮在個性及待人處世上比較傳統和世故;玉嬌龍就完全相反,她代表一個綻放的新生命,是整部電影的真正主角,她將其他人的情和慾都牽動起來,也讓關係人的生命境界重新開拓,因而證悟原來之不足,在見人真心時卻看見自己的本來面目。
於成人之美時卻成就了自己,渡人者最終得能已渡,法性自性任運自若,直是悲智雙運。
故事一開場,李慕白跟俞秀蓮見面,李慕白對俞秀蓮說,他入關打坐時看到一片光明,這是師父以前從沒提過的境界。
俞秀蓮說:「你得道了」,李慕白說:「我不覺得我得道,因為沒有喜樂的感覺,只覺得一片寂靜,反而是一種悲哀的感覺」。
李慕白原本在閉關,因心裡總覺得有些事沒做完,就提早出關。
他掛念的,就是要將他所使用的劍-青冥劍交付給別人,也等於全盤洗手,退出江湖,一心放下,便能還我自由。
青冥劍的英文是Green Destiny,有命運之不可預測、掌握不住命運的意思。
青冥劍是李慕白成名的武器,李慕白始終都用這把劍,因此這把劍代表他的生命,也代表他的心。
如今他要退休了,必須將劍交出去,如真能交出去,他就成道了。
所以他提早出關,將劍交給一個守關的大將,也就是玉嬌龍的父親。
當這把劍交出去沒多久就被玉嬌龍給偷了,玉嬌龍還拿劍來練武。
玉嬌龍的師父碧眼狐狸知道李慕白要交出青冥劍,也想偷這把劍,很早就混進玉嬌龍家裡,當她發現劍不見時,正巧碰上李慕白及俞秀蓮,雙方就打了起來。
這時玉嬌龍出現了,她是來救師父的。
李慕白發現玉嬌龍的招數與自己派別的招數很像,只不過缺了一些東西,他一方面覺得她的功夫不錯,但也覺得還有其他問題,就放她走。
●蛟龍變鳳 玉嬌龍一出現,整個故事完全展開,玉嬌龍的生命開始起了變化,也連帶牽動周圍所有人的命運。
玉嬌龍是大官的女兒,到了某個年紀,就得嫁人。
但她不想做這樣的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她的個性與眾不同,從小跟著師父學功夫,還希望將來能夠闖盪江湖,當然這對她來說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
好比現代人讀完書要工作一樣,但工作有傳統的,有非傳統的,選擇傳統的工作較不吃力,若做的是非傳統的工作就要經過許多奮鬥。
玉嬌龍從師父那兒看到生命的不圓滿,她偷學師父偷來的劍譜,慢慢的也看到自己的功夫比師父高,從那時起她發現生命變得很可怕,沒有一個可依循的方向,不知天有多大,地有多厚,究竟邊在那裡?
當然這不單是她的問題,也是所有人的問題。
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玉嬌龍有很高的悟性和靈性。
玉嬌龍曾與家人到過新疆,在途中被搶,還跟搶匪的頭頭-羅小虎打了起來,不打不相識,之後與羅小虎有了一段感情,這時她的物性和感性生命層次被打開來。
後來她覺得在新疆找不到所要的東西,就回家了。
玉嬌龍回家後,被父親安排嫁給一個大官的兒子。
出嫁當天,羅小虎從新疆跑來要搶親,正巧被李慕白和俞秀蓮撞著,他們兩個知道羅小虎與玉嬌龍的關係之後,就叫羅小虎到武當山去等。
出嫁的玉嬌龍在當天晚上就開溜,在途中碰到要追殺碧眼狐狸的李慕白,兩人就在一座古廟中又打了起來。
與其說是在打鬥,不如說是傳道。
李慕白對玉嬌龍說她的劍法揣而銳之,不可長久,武當劍法不是這樣,必性上必須以無助、無長為要,對外緣一以無應、無辯,進而達到無慾、無心,才可以捨已從人,我順人順,我勝人勝。
必須將銳氣磨掉,不讓力量產生,劍道才能產生真正的作用,也才能成為真正的高手。
玉嬌龍乍聽李慕白的話好像有點被感動,但突然又想起師父說的「武當的人都是男盜女娼,講一套,說一套的人」(其實是師父騙她的,這也就是「外儒內道,以禮傷人,以理殺人」的反文化觀點作崇),於是反身就走,李慕白並沒有追她,因為他發現她有點改變。
玉嬌龍不能回家只好闖盪江湖,還搞出一些名堂。
有一天她去找俞秀蓮,兩人就打了起來。
表面上看來好像俞秀蓮覺得她幫玉嬌龍那麼多忙(俞秀蓮一開始就知道劍是玉嬌龍偷的,還幫她隱瞞,解決問題),到頭來玉嬌龍還埋怨她,因此兩人才打起來。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兩人都喜歡李慕白,為李慕白爭風吃醋。
打到後來,俞秀蓮贏玉嬌龍一點,僅差半招,俞秀蓮沒想要殺玉嬌龍,就鬆手放了她。
結果玉嬌龍趁俞秀蓮不注意,反過來砍傷了俞秀蓮。
這時李慕白剛好來到,就很生氣的對玉嬌龍說她是個沒得救的毒龍,今天非殺她不可。
李慕白原本以為找到傳人,還教她口訣,沒想到她如此惡毒。
●竹子真心 李慕白邊追玉嬌龍,邊覺得她的功夫好像又進步了些。
就這樣兩人一路追逐來到了一個竹林,這是改變兩人關係的重要時刻。
竹代表觀音淨瓶中的空性,所謂虛竹以見真心,竹林讓玉嬌龍和李慕白都靜心。
兩人在竹林裡追逐,像蝴蝶在飛,產生莊周蝶化的狀況。
李慕白對玉嬌龍說,在古廟時沒殺她,是因為想看看她的真心。
如今在竹林裡,李慕白逐漸看到玉嬌龍的真面目。
因為竹林裡沒有別人,只有風影、竹影和兩人的影子,兩人在竹林裡可以產生直心相應的作用。
太極強調虛和實的關連,這也就是影子的道理。
在竹林裡的影子運作虛實相應過程中,人會將本身的頻率投射出去,對方就可直接感覺到此人的真心如何,有沒有殺氣。
這時李慕白感覺不到玉嬌龍有殺氣,反而看到莊周夢蝶,蝶夢莊周那種齊一的狀況。
此刻兩人的「我」不見了,真心產生,自性呈現,彼此看到對方的佛性,產生直心相應的作用,不用言語就能感受到對方的真心。
這時玉嬌龍體會到李慕白要傳功給她的熱誠,也感覺到他的情。
在打鬥過程中,曾有一段玉嬌龍掉下去,李慕白還拉她上來,其實是幫她往上提昇的意思。
穿過竹林之後,兩人來到了水潭。
竹林在高處,水潭在低處。
竹林有影,潭中無影。
竹林有竹葉阻隔,有阻隔真心才會呈現。
水潭像鏡子,水清見魚,不是好狀況,像是攤牌一樣,這時兩人的真心就又都收了回去。
玉嬌龍問李慕白是否還是要將劍拿回去,李慕白說他還是要將劍拿回去。
玉嬌龍說三招內李慕白若能打贏她,劍就可以拿回去。
李慕白說如果他贏了,她要拜他為師。
玉嬌龍原本以為李慕白三招內一定打不贏她,沒想到李慕白一出招就把劍奪了回去。
水潭很清,看得很清楚,照見我們心裡的五蘊五毒,面子問題出現,真心就不見了。
李慕白說若他贏,她要拜他為師。
但玉嬌龍不願拜他為師,李慕白一火大,就將劍丟下潭去。
劍代表心,代表「我」,代表李慕白。
玉嬌龍當然可拜李慕白為師,可是在幾次交手的過程中,一次又一次,讓她感覺愈來愈強,這已經不是師徒關係,而是情侶交錯的關係。
對李慕白來說,第一次與玉嬌龍對招是高手過招,第二次在古廟對招是傳道,第三次在竹林,他發現在古廟時傳給她的她都學了,還學得非常好,於是更加欣賞,心也就跟著動了。
但到了水潭,因為面子問題,他當然不能說是要與玉嬌龍交朋友,而說是收她為徒。
只不過,玉嬌龍個性較直,她想要的不是拜師,而是做朋友,就始終不答應做他的徒弟。
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兩人都反應不過來,講不出口,最後,李慕白就將劍丟下潭,玉嬌龍就跟著劍飛下潭去。
劍與人一起下潭的意思是劍身合一,人劍一體,人完全與劍合道,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玉嬌龍跳下水潭浮上水面時,手上還拿著劍,劍代表李慕白,這時李慕白終於明白玉嬌龍的心意。
正當李慕白思考著要救還是不救,這時碧眼狐狸出現,迅速將玉嬌龍給救走。
李慕白一路跟著碧眼狐狸,最後來到了一個山洞,走進山洞,李慕白沒看到碧眼狐狸,卻發現被迷昏了的玉嬌龍。
碧眼狐狸給了玉嬌龍一些迷香,讓她不能走。
但是玉嬌龍還是掙扎著站起來,迷茫間看到李慕白進來,便對李慕白說:「你究竟要劍還是要我?
」。
李慕白不回答,發現迷香便將迷香丟掉,還給玉嬌龍一些藥讓她清醒。
之後,還幫她運功,傳功給她。
其實,李慕白不回答,也就是承認要她的意思。
李慕白傳功給玉嬌龍,這個傳功與一般的傳功不同,一般傳功是救人,這裡的傳功是接心。
李慕白與俞秀蓮曾經有一段對話,在一個亭子裡,李慕白說「生活是很虛幻的」,俞秀蓮說「生活是很真實的,當你握著我的手時,我覺得很真實」,但李慕白覺得那種感覺很短暫,一下子就不見了。
在山洞裡,李慕白的手搭在玉嬌龍背後傳功,他感覺到的是一種直指人心,是絕對的真實及永恆,不像握著俞秀蓮的手那樣短暫的感覺。
李慕白與俞秀蓮的感情無法突破是因為情緣不夠,也因為面子問題,兩人始終無法進入狀況。
玉嬌龍的個性與俞秀蓮完全相反,她層層突破,直指人心,直接進到李慕白的身心靈裡,李慕白修道雖然也到了相當的水平,畢竟還有關卡,所以他的情緣還會動。
●傳情轉燈 李慕白灌氣給玉嬌龍,灌到一半,玉嬌龍醒了,正巧俞秀蓮趕到,看到李慕白與玉嬌龍,她心裡也有數。
這時碧眼狐狸也來了,看見李慕白,就放出一大堆暗器。
以李慕白的功夫應該可以擋掉這些暗器,可是他情動了,心分了,就像徐克導演的「新蜀山劍俠傳」裡的丁引劍仙一樣,情動之後就露出罩門,終至入魔。
其中有一針是打在玉嬌龍身上,李慕白擋不到,只好用自己的身體去擋,就這樣中了毒針。
李慕白本來要棄劍得道,始終不能放下,可是跟玉嬌龍結了情緣,反被她所渡,因而進入捨己從人的至高無上境界。
這支毒針與碧眼狐狸殺他師父的毒針是一樣的。
這時玉嬌龍知道李慕白幫她擋了毒針,她心裡的戒心頓時完全消失。
她說要去幫他找解藥,也說一定會回來,李慕白相信她會回來,但俞秀蓮在,已不能說些什麼。
這時俞秀蓮要他守真氣,不要多說話。
李慕白說,他這一生很多東西都浪費掉,守這真氣也沒用;想愛的不能愛,想做的不能做,至少要將他的感覺告訴俞秀蓮。
這表示他對俞秀蓮有一定的感情,一定的愛,一定的緣份,可是緣不足,關卡始終不能突破。
李慕白與俞秀蓮的關係就像現在一般夫妻一樣,有理性、物性層次,但達不到感性、悟性和靈性層次。
理性是屬倫理部分,李慕白與俞秀蓮雖然沒有結婚,但你等我,我等你,這已是一種倫理關係。
李慕白與玉嬌龍的關係就不同,在古廟及水潭裡有兩次機會李慕白要讓玉嬌龍砍,但她沒砍他,這些因緣起動時,兩人的表面關係便打破,直接走進靈性、感性的水平,兩人之間的情緣像是潛龍伏虎,蓄勢待發,深深的蘊釀著。
李慕白來不及等到玉嬌龍的解藥就死了。
俞秀蓮跟玉嬌龍說:「我不殺你,你走吧,去見羅小虎,他在武當山等你。
」,俞秀蓮還告訴玉嬌龍:「這一生中如有真正想做的事,不要等,一定要去完成它,才不會遺憾」。
之後,玉嬌龍就到武當山去見羅小虎,與羅小虎了卻俗世情緣,第二天與他來到山頂。
就在這個候,她想起在新疆時羅小虎曾經給她說的一個故事「老人說如果你從山頂上跳下去不死的話,你的願望就會實現」。
於是就對羅小虎說:「山很美,你來許個願,我也許個願」,羅小虎的願望是希望玉嬌龍跟他回新疆,玉嬌龍的願望──什麼都沒說,就跳下山谷去了。
●見自本性 玉嬌龍不是普通人,在她一生中,一直想找一個邊,找真正的世界,真正的力量,真正的自我,卻始終找不到。
當她發現自己的功夫超越師父時,突然覺得人生沒有方向可依循,直到碰上李慕白,李慕白像一盞明燈,給她照路,帶引著她。
她也發現李慕白所講的跟師父所說的完全不同,漸漸地她心裡的「善」和「神」的部分就出現,「惡」和「魔」的部分相對減少。
李慕白傳道給她,讓她產生移情作用,她體會到李慕白告訴她的不只是「道」,還有「情」,這個情包括師徒之情,以及男女之情。
對玉嬌龍來說,尋找人生方向一方面是為了打開自己的視野,另一方面也想證明自己,希望達到自我完成,內證自己,從功夫中去體會生命。
玉嬌龍的功夫本來有點邪,經過李慕白的調教,慢慢從陰轉陽,愈看愈清楚,悟性愈來愈高,所看到的生命美景也愈來愈大。
玉嬌龍從與羅小虎純粹的情慾起,經過與李慕白之間的一連串關係,慢慢地體會更高的真愛境界,生命一直往上提昇。
她的生命能透過這種種的覺悟,直接證道。
在其中,接觸到生命裡完整的層次和提昇的力量,她走過所有的境界,生命雖短,過程卻最滿檔,雖沒說愛,愛得卻是最深;沒想求道,卻早已人劍一體,物我兩忘,從其真情處達到我順人順,真愛和道合一。
胡金銓導演導過一部電影叫「陰陽法王」,裡面講修練過程要同時修陰和陽。
一般人不是只有半陰就只有半陽,必須將半陰補全成就半陽,或將半陽補全成就半陰,修道才會完整。
可是要成就半陰、半陽,功夫要很強,因緣要很足,才能透過陰陽合證,體會愛、真愛、真心、道、自性及佛性,這牽涉到獨修或雙修的問題。
單純獨修不見得修得成,有人可以,有人不可以。
就像李慕白,他所練的是道家的獨修法門,由於本身的陰陽不完整,所以始終在「煉神還虛」、「還虛入道」間徘徊,無法成道。
許多道家修行者都是因為煉精化氣做不好,所以都過不了煉神還虛這一關。
另外像神父、修女也都不能結婚,但修到後來,有不少神父、修女都離開了教堂,因為他們了解到自己的修練境界無法突破。
所以後來有基督教出現,牧師就可以結婚。
另外像禪宗和尚,中國的禪宗和尚是不能結婚的,但日本的禪宗和尚可以結婚,也就比較方便。
修行若是在物性層次設限是沒道理的,有些人的五行在物性上沒有很大的需求,可是有些人有,要這類人不能對性有任何的體會和接觸,他的功夫一定練不好的,就很難煉神還虛。
道家獨修法門從煉精化氣開始,強調先將自己的身心調整到最平衡的狀況,也就是自己圓滿時,外求就減少,這時氣就會更完整,有足夠的氣才能讓精神達到更高的境況,體會道的境界。
但這種功法很不容易練,光煉精化氣這部分就要練上二十年。
另外有一種叫雙修法門。
雙修法門必須先完成一陰和一陽的獨修,共修的男女本身要先練到很高的平衡,不一定要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但也可以有。
在雙修過程中彼此要達到高度的控制,也就是乾坤合道。
這種修法也很難,因為一般人都不夠完整,有很多缺點,當不完整的兩個人在一起,接觸愈多,問題愈多。
雙修者必須先獨自修練到一個程度,身心完全平衡之後,再進入雙修,透過彼此的身心靈交會往來就會有更多、更深的交往及體會。
體會對方的優點,發現自己的缺點,能體會別人、尊重別人就能尊重自己,功夫就會愈來愈高,對生命的體會就更高,能達到佛家所說的圓融境界。
雙方交往便愈好,衝突少,溝通多,每一階段有每一階段的體會與快樂,層層往上。
●德性問道 俞秀蓮是一個儒家德性很重的人,尊德性,道學問,非常理性,也非常物性,缺點是靈性和感性不足。
俞秀蓮一早就知道玉嬌龍的心意,要李慕白不要理她就好了,李慕白說有緣收她為徒也是好事,就像看到一塊寶玉不去琢磨也就浪費掉了。
他講的是緣,有緣去渡人,當然要渡。
俞秀蓮聽了,也無法多講什麼。
俞秀蓮有覺性,但對事情喜歡保持原樣,守道德規條,從她對鏢局的付出就知她是個使命感很重的人。
因為這些原因,所以在感情上始終不能突跛。
她與李慕白的緣份沒有像李慕白與玉嬌龍這麼強,有的只是一種「老夫老妻」的感情。
俞秀蓮的為人非常好,知道了也不多嘴,與李慕白雖然不能結婚,可是她也不會埋怨。
對俞秀蓮來說,有一定程度的心靈交往,她就很滿意了。
俞秀蓮完全表現出儒家的平衡,以她那麼愛李慕白,當玉嬌龍出現,她應該是怒火沖天,非常嫉妒才對,可是她沒有,還跟玉嬌龍以姊妹相稱,後來跟玉嬌龍在武館打起來,贏了後還放她。
這種平衡和諧的精神就是儒家所講的浩然正氣,展現出儒家同體大悲、民胞物與、人溺己溺的精神。
俞秀蓮的愛與生生命層次雖然不夠完整,但對一般來說,修練很難修到全陰或全陽,能夠修到像俞秀蓮那樣很接近完整就很好了。
修到相當程度的陽和相當程度的陰,雖然不夠完整還有一些缺,但也因為有缺才有美,若滿了,大的美就不見了。
●靈性德性 玉嬌龍有強烈的感性、靈性及覺性,與俞秀蓮完全相反。
玉嬌龍不喜歡跟隨傳統,她不希望自己像一般女性到了一個年紀就走入家庭。
她不要物性,也不要理性,她有她自成一套的理,這個理是「心」的理,與禪宗所講的「直心」很接近,直接穿透人心,完全體會真正的理,不用想就知道了。
她從小練功,練了很長一段時間,從這樣的訓練過程裡,她的生命境界也跟著提昇。
玉嬌龍的感性和悟性部分很早就出現,十幾歲時她就覺得自己的功夫超越師父,周遭沒有人比她更強,但她知道事實一定不是那樣,所以覺得失落。
她開始尋找人生的方向,可是怎麼找都找不到,因而感到惶恐。
直到李慕白出現,她感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看到一個方向,也遇到一個真正讓她動心的人。
玉嬌龍展現禪的境界,一方面好像很惡,可是在惡的背後是最高的善,最深的情,最美的愛,也就是毒龍變真龍,真心、自性和道都完全呈現。
玉嬌龍從李慕白身上看到「道」,看到「情」,也看到「真心」。
最後由於完全體會李慕白的種種,所以從山上跳下山谷,去圓她的生命。
玉嬌龍的「嬌」是有問題的,「嬌」龍如何變「道」龍,就必須捨己成仁。
李慕白對玉嬌龍傳道時說,「不應不辯,捨己從人,我順人順」。
如何達此境界,必須放得下,照見五蘊皆空,便所有龍虎都不見了,生命的光華出現,生命就完成了。
這時「生」可戀,也可不戀,就看當時的情境如何。
在玉嬌龍的情境裡,因為李慕白死了,所以她跳下去,跳下去不代表死,而是完成的意思。
當然,在現實人生中,生命完成之後,可能有更多事情要去做,不一定要跳下去。
李慕白出關打坐時看到光,他覺得沒有得道,沒有喜悅,反而是一種悲憐的狀況,他得不到「道」,可是他將「道」傳給玉嬌龍,玉嬌龍雖死猶生。
李慕白這個角色說明了修道之不足,也就是修行人有他的問題所在。
雖然有問題,但最後用生命去完成那不足的部份,達到捨己從人,也同時成就了成仁取義的浩然正氣心。
本文乃轉載自Chi Kung Culture Society of Taipei-实在写得好,于是转过来
虽然画面很有意境,但动作设计垃圾,故事也一般。不太理解其在国外的盛名...
一种被阉了一样的感觉。看短评,原来无力是它最大的力。有机会再看一遍吧。但联系到其他,如果在最后做出力度感,没准还真刺激人去做那种事情,这其实是比较低俗的吧。"无力交给我,力度交给在座的各位了"这样。人和世界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样的电影,这是玄学。
外国友人说超迷玉娇龙我表示不屑,看完以后觉得这种 young and dangerous 确实是很多白人对中国人的印象啊。。
拍的好假!就是主题曲不错。章子怡演在片中跳楼自杀的时候,都没有起跳动作,整个人就象一个风筝一样飘了下去。但是没有起跳的跳楼是不合理的,飘不下去的。飘的时候都会被栏杆挡回来。
不中不洋的典型,中国人和老外看着都有新鲜感,但我看别扭的感觉占了上风。真想把手伸到屏幕里面,把周大哥和杨大姐的舌头捋直了。剧情安排也充满了西方对东方的臆想。节奏、情节、人物设置也有不少硬伤,第2遍才勉强看完。
当年老外能看懂剧情也实属惊奇。电影是好电影,就是结尾牵强。以玉娇龙的自私与自我,十个李慕白死了她也不可能跳崖。我觉得她更像是逃避尘世,玩了个假自杀。罗小虎于她早就是厌倦的炮友,他们之间没有爱情。李慕白在武艺上打败了她,但是年龄差太大了。她读不懂李慕白的隐忍和矫情。少女心对大叔的好奇与恋慕达不到殉情的程度。至于俞秀莲,最可怜。李慕白最后说的“我一直深爱着你”就是渣男语录,他浪费了俞秀莲的一生,反而对青春迷人的玉娇龙心猿意马。俞秀莲居然还信他。哎……女人啊女人……
李慕白带她去武当规诫心性,俞秀莲带她回北京冰释前嫌,碧眼狐狸带她去宫外潇洒放纵,罗小虎带她回新疆天涯浪荡。玉娇龙没跟任何人走,她心里装着一块玉簪、一把宝剑、一抹情仇的血和一缕自由的风。恩怨尽,情事了。浪费这真气又何妨,为这恩义他已浪费一生;跳下这山谷又怎样,为这自由她早遁入江湖。
我会告诉你们我一直没看过《卧虎藏龙》吗
一片竹海已经值回票值
啥鸡巴玩意
真的尚可。。。很讨厌玉娇龙。。。。
小时候在家里翻到《今古传奇》聂云岚的《玉娇龙》,侠骨柔情感慨万千,看电影实在大相径庭不明其理,原来是聂先生改编了
在这里你甚至能见到香港口音的江西人和台湾口音的新疆人。
很质朴的武侠片,既没有很“武”,也没有很“侠”,只有“中式江湖气”。很有李安早年那些讲中西文化冲突的风格,文化是中式的表现形式是西式的,尤其是玉蛟龙这种极具叛逆精神的少女一定是对西方观众口味的。相对于本片来说,我还是更喜欢徐老怪的“武侠”,徐克的武侠片才更符合中华文化对武林江湖的
爱到天翻地覆!
看过了英雄无极十面埋伏菊花台,才终于发现卧虎藏龙的好。
和《新龙门客栈》比起来...
第二次看了,如果说第一次看是年幼无知不明事理的话,这次则是带着为它正名的心情看的,但是里面的对话的粗糙和跳脱感还真的洗白不了啊。
(含有模糊剧透)结局真是神来之笔。有些人认为她是殉情,有些人认为她是得道,有些人认为她是无聊,人世再也没有可追求的目标,有些人认为是她对人生的终极反叛。我就喜欢这种模糊和暧昧,大俗大雅混杂,最终糅合为一。就像李哥突然琼瑶附体吐露心声,俞姐突然化身人生导师一顿倒灌鸡汤,你怎么知道下面不会有本秘籍等着她捡,不会有只大雕等着她骑呢……(字面意义上的禽类雕是《神雕侠侣》梗不是低俗笑话谢谢)
景是好景,可惜台本设计的太刻意,念出来让人一直感觉这就是戏。不是说吊了威亚的戏就都叫飞檐走壁,脚下没有着力点,可劲儿的飞,稍微练过几下的人,看着这样的飞檐走壁都可笑。半个小时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在武戏里加一个搞笑的人物,实在很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