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视听语言和文本符号的构建上,我可以给《寄生虫》打满分,但是在剧作编排上,又有许多让我颇有微词的地方。
整体而言,奉俊昊的新作给人一种割裂的印象,但又不是完全的一刀两半,而是相互牵扯。
比如剧作上虽然毛病颇多,不少情节点要么仓促带过,要么流于俗套,缺乏戏剧逻辑的铺陈,但是反过来看,剧作结构和节奏却又那么地无懈可击。
影片的镜头运动和剪辑都是顶级的,但却不存在任何暗示意象,所有的内涵基本都是大敞遥开地直白表现。
本片再次证明奉俊昊是毋庸置疑的当代类型片大师。
但同时,我们又能通过《寄生虫》这个例子,全面地体察到类型电影所面临的世界性困境。
当娱乐的经验被搜刮殆尽,当文本的范式被不断仿效,固有创作方针已不能满足类型表达之后,耕耘此领域的导演作者们要如何重新定位自己的形式与内容?
现如今,类型片的娱乐诉求基本被“高概念”垄断,超级英雄是最具代表性的例子。
这让中等成本的电影市场灰飞烟灭,当下的普遍现象,是影院里除了独立、低成本类型片和数亿的超级制作以外,很难见到中等规模的合格类型片。
初出茅庐的青年导演要么一步登天,直接参与到迪士尼和华纳的超级巨制中,要么继续在底层等待机会,拍一些讨巧而廉价的低成本,希望有朝一日得到娱乐帝国的青睐。
这也间接导致了流行文化愈演愈烈的马太效应。
说来有趣,这些现象倒也符合《寄生虫》揭示的问题。
不可否认,《寄生虫》是一部好看的电影,它的观赏性应该是今年所有类型片里最强的,但它是否是一部好电影?
我无法立刻做出结论。
阻碍我判断的,不是因为影片的寓言体叙事与现实性逻辑相悖,而是因为其多义性的缺失。
《寄生虫》是一部指向明确的电影,就像大多数类型电影一样。
但是奉俊昊之前的《杀人回忆》、《母亲》、《汉江怪物》甚至《绑架门口狗》,都有鲜明而多义的表意特征。
多义性的缺失,一定会导致作品没有足够的余韵。
自省与警示已全部借电影大声呼出,那么留待观众解读讨论的,就全都是影片之外的事情了。
于是,作品本身成为了题目,观众在审题(观影)后,热烈地开始进行命题作文。
我倒不是把小津的“电影以余味定输赢”奉为圭臬,小津这句话只是一个比喻,就像好多人把对艺术的主观感受比作美食一样,表达某种众口难调的意思。
尤其将电影比作食物,已经是烂大街的修辞,无论从语言美感还是新颖度而言都令人生厌,但也确实比较精准贴切。
无论如何,电影的余绪终究是存在的。
如小津那样的艺术电影,赋予观众的是情感上的回味,如奉俊昊这样的类型作品,则用戏剧性与观众产生共振。
但是后者更难达到隽永,即便是开放式结局,也只是一种悬念的快感,无法通过观众脑海使表意体系进一步完善。
同样的,我也并非对这种“抛砖引玉”式的电影有多反感,只是这种完全透彻的电影,有时会好到让我无话可说。
若只进行形式上的剖析,不免会破坏它流畅紧密的结构主旨,显得苍白并顾此失彼。
若对主题抒发见解,那么明确的指向性和直白比喻,所有人也只是在说同样的话语。
对于《寄生虫》来说,我对它的微词还不足以让我否定它的优秀,从而站到多数人的对立面,批判它为何不配金棕榈的殊荣。
但是,即便站在肯定的立场上,它的杰出之处也几乎被人说尽了。
因为片中的符号和喻体,在奉俊昊不断的强调中已显得非常明白,不需要更多的中介性解读。
诸多象征性的视听技巧,就像影片所贯彻的主题一样明了无误。
例如开头与结尾的下移镜头,就是为了用动作凸显底层的压抑。
基泽和忠淑的名字,双关了“寄生”一词。
道具好运石,从敏赫送来时、到雨夜浮在水面时、到用作凶器时、到结尾沉没水底时,其所指虽在不断转变,但符号性一直相当清晰。
暴雨夜是影片前后两部分的分水岭,是叙事节奏的顶峰。
整部电影的曲线就是一座高耸的山峰,最大的高潮就在中段,前后坡度时而陡峭时而平缓。
雨夜,朴社长一家归来,那一段的场面、动作、光线与镜头的调度和剪辑,是全片最精彩的地方,也确实把人拍出了蟑螂的效果。
影片后半段只是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而已,悲剧性一直是贯穿始终的,所以不存在任何所谓的反转。
混乱血腥的生日派对,是底层对上流长期寄生后的必然结果。
影片两处猛烈敲击观众心脏的情节点,一个地下密室的揭晓,一个派对上的仇杀,只是加速叙事的工具,不承担任何反转剧情的功能。
结尾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开放结局,顶多算半开放式,因为剧作所关注的人物,其个体命运均得到暂时性的尘埃落定,不存在其他悬而未决的问题。
(宋康昊的地下生活会如何,儿子能否赚到钱救出老爸,朴社长的遗孀和儿女如何了,这些不构成电影本身要表达的部分)影片的叙事结构是完整封闭的。
针对许多人诟病的现实逻辑问题,我的看法是,影像从诞生伊始到现在,一个最本质的核心功能,就是通过谎言抵达更大的真理。
影像从来无法如实反映现实,也不能以反映现实为己任。
现实主义只是一种风格,与现实无法划等号。
但是,影像不间断地在复现真实,创造真实,真实性与现实性有着本质的差异。
二者时而有所关联,时而完全无关。
《寄生虫》中,从基泽一家全面进入朴社长的家庭之后,电影的寓言体得以彰显。
寓言更不会关注所谓的现实逻辑,寓言一旦形成,格局便被固定,内容与情境被架空,角色,情节全部化作喻体,以便探究某些深刻的现象和哲理。
悲剧性、讽刺性、警示性,借此呼之欲出。
这也是为何,影片后半段几乎围绕豪宅构建叙事空间。
朴社长的家在雨夜之后,彻底成为阶级社会具象的微缩模型。
防空洞与地下室的铁门,成为上下层的壁垒。
楼梯的意象也在此被完善,成为影像中推动叙事的实在体,而不仅仅是掠过的象征物。
于是,印第安人、摩斯密码、水、巨大的落地窗等喻体,经寓言性的空间而统一。
然而,这些也无需进行再挖掘,影片已经把全部信息都明示出来了。
包括文本的主题,全程围绕的就是阶级对立,由此散发出一些弱者之恶、上流伪善以及怨恨文化,也无法分散立意的紧密性。
在所有喻体中,气味是这部电影最具独创性的设置。
本片中,看不见摸不着的气味,成为底层人口对上流社会本质上的“原罪”。
朴社长在雨夜的一番畅言,道出了气味作为身份、财富、地位的实质。
起初,小儿子多松闻到了他们身上相同的气味,朴社长也嫌弃基泽那股类似煮抹布的味道,就像坐地铁的人有地铁人群的气味,住地下室的人有地下室的气味。
虽然下层人与上层人接触时,可以通过克制自己的言行和表情不越界,但是气味终归会轻易越界。
某种程度上,上流的气味成了《寄生虫》的麦格芬,它不存在于影像中,却是基泽一家努力追求的目标。
因此,基婷的那句“地下室的穷酸味,不搬出去就永远摆脱不掉。
”乃是全片点睛之笔。
楼梯是除了气味以外,另一个非常重要的象征。
几个广角镜头表现人物上下楼的过程,就是在视觉化揭示阶级固化造成的社会困境。
影片的高潮处,基泽和儿女在防空洞偷听对话,却脚一滑暴露了一切。
联系到前后的一系列事件,从他们趁社长一家外出,在客厅大吃大喝,到突然雷雨交加,再到前任管家的突然拜访,地下室秘密的揭晓,主客对抗的反转,直到社长家突然归来。
戏剧冲突不仅是一连串意外导致的,似乎更是在表明,底层阶级通过不正当渠道冲破阶级后,所必然造成的不稳定性与危险性。
奉俊昊的高明之处,在于将阶级展示成一种客观形态,进而探讨阶级对人的异化,对群体的分裂,对人类社会的吞噬。
因此,社长一家人是无棱角的,没有刻画任何弧光。
如果拿到其他电影里,写出这样的人物无疑是非常失败的。
但是在《寄生虫》中,那位头脑单纯到令人咋舌的社长太太,那位不由分说就爱上英语老师的社长千金,那位有心理问题的小儿子,以及社长本人,便成为了上流阶层的倒影。
这是类型片鲜有的手法,甘愿抛弃情感动机,消解人物的个体差异性,凸显其群体代表性。
此外,奉俊昊并未给“阶级”留有任何余地,朴社长一家并不是脸谱化的地主/资本家形象。
他们没有做过任何恶,虽然鄙视下人,内心伪善,但并没有任何显见的理由,迫使基泽一家对其展开攻击。
这是奉俊昊有意为之的设计,不给观众任何情感、道德观和价值观上的借口,反将上流阶层平面化,处理成没什么污点的普通人,而下级阶层则诡计多端,本能地觊觎对方的生活空间。
奉俊昊没有设置鲜明的善恶对立,即使有,也是错位而模糊的。
如此一来,“阶级”作为客观存在的权力结构的一部分,本身便是罪愆。
即使“上等人”并非面目凶恶,并未显著打压迫害谁,即使“下等人”也不是老实本分、吃苦耐劳的劳动人民。
但只要有阶级的存在,就必然伴随着压迫、剥削、歧视与暴力。
奉俊昊要表达的,是阶级社会的全景式矛盾。
因此,忠淑的“他们是因为有钱才善良。
我要是有这么多钱,我也能很善良。
”听起来就很振聋发聩。
今年还有一部讨论阶级对立的电影,是乔丹·皮尔的惊悚新作《我们》。
与《寄生虫》放到一起审视,高下立判。
《我们》的出发点也非常尖锐,掺杂了身份政治的议题,格局也比奉俊昊要大得多。
但是《我们》在结尾,通过反转制造了个体的情绪化动机,瞬间将影片主题消解于无形,同时令表意体系迅速崩溃。
这部影片是画蛇添足的典范,否则要没有那个自作聪明的结局,完全可以与《寄生虫》掰掰手腕。
《我们》同样有着寓言性质,同样不遵循现实逻辑,所以这不是它遭到批评的根本原因。
然而,影像为了创造一种虚假的真实(目的是达到更大的真理),无须屈服于现实逻辑,但必须要遵循剧作逻辑或艺术逻辑。
我曾经提到过类型电影中“连贯性事实”的必要性。
故事不一定非要在现实中成立——毕竟电影不是一场社会实验——但故事一定要符合“连贯性事实”,即剔除任何让观众产生混淆感的可能,从而制造完整的因果链、动作链条的流畅、以及戏剧冲突在情境中的合理性。
《我们》的糟糕,在于它的叙事从一开始就没有意识到“连贯性事实”的重要性。
若通过结尾的表现来看,影片三分之二的篇幅完全是靠直觉来叙事的,能做到没提早崩溃,算是一个奇迹。
《寄生虫》也有违背“连贯性事实”的地方,从表面观感而言,更像是奉俊昊注意到了这点,却对此漠不关心,不愿花精力额外展现事件背后的动作。
但是,从成品效果来看,这确实也伤害了“连贯性事实”。
因果链和动作链的断裂,集中体现在前一个小时,也就是基泽一家寄生到社长家的过程。
开除司机和前任管家的一整套流程,都以蒙太奇手法呈现,快刀乱麻,异常顺利,在节奏上显得有些操之过急。
剧作逻辑的完整,只能通过情节的绵延去完善。
然而,奉俊昊显然知道观众会意识到接下来发生什么,选择“快进”了这个过程,但势必也产生了文本上的歧义。
朴社长和夫人本可以直接询问当事人关于内裤和肺结核的问题,哪怕态度很恶劣,哪怕社长一家终究没有相信司机和管家的辩白,至少也构成了逻辑建构的一环。
也许奉俊昊想暗示的,是社长一家从未正视过这些服务者(可能大女儿除外),从未对仆人有过真正的考察与关心,才显得如此单纯而愚蠢,轻易掉入基泽家的骗局。
但我们不能仅凭脑补去完善电影本该交代的过渡情节。
对基泽家寄生过程的仓促展现,是《寄生虫》在剧本上几乎唯一的缺陷。
由于影片的戏剧冲突和主题相当精巧尖刻,才让观众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些瑕疵。
颇为有趣的是,基泽一家人,曾经在奉俊昊的影片中出现过,那就是《汉江怪物》。
与那部影片一样,《寄生虫》里的底层家庭,其成员同样多是曾经成功过,或者身怀技能,本可能成功的一群失意者或过气者。
忠淑是曾经的田径好手,基婷有着出色的平面设计和美术天赋。
基宇是深谙应试技巧的“职业考生”,脑子反应快,还有着不错的外表。
只有父亲基泽稍显平庸,但一上来就能胜任朴社长的司机职位,至少车技是非常过硬的。
奉俊昊乐于聚焦小人物,又总是赋予小人物一些超于常人的地方,要么是意志力,要么是隐忍性,要么是掌握着某项令人眼前一亮的技能。
在对抗自身命运或外部世界的过程中,这些超常的地方或多或少会发挥一些效果,但又不一定能起到关键作用。
奉俊昊在基泽一家“鸠占鹊巢”的过程中,为了一笔带过这千篇一律的段落,牺牲了驱动剧情的动机与因果链的完整,但没有忘记在影片开头,铺垫这些角色布置高超骗局的自身条件,只不过这些在铺垫上单薄了些。
《寄生虫》的灵感脱胎自《雪国列车》的最后一节车厢。
因此,窝藏着秘密的避难室,色调和光线的阴暗,与豪宅形成了巨大的差异。
这完全是两个质感的影像,仿佛是两个不相连的世界被强行并在了一起。
就像《雪国列车》中不同车厢所形成的强烈对比那样,从视觉上给人显著的撕裂感。
这是奉俊昊的擅长之处。
《寄生虫》营造了一种阶级寓言的奇观,通过导演一步步的诱导,让两个群体最终以窒息的暴力收场。
类型片均是通过不断的设定逐渐逼近主题,若用自然主义的眼光对待,必定难以接受。
我不排斥精心编排的叙事影像,自洽而流畅即可。
而本片则是近几年少见的,在视听上无任何瑕疵的类型作品,只不过对文本的雕琢仍略显慵懒。
作为社会学导演的奉俊昊,再次通过《寄生虫》将批判的矛头直指社会本身。
布迪厄对阶级习性、阶级品味与阶级支配的研究,充斥在影片的每个细节中。
生日派对的来宾,即使并未给他们足够的镜头去展示,但是在一瞥之间,也能看出与社长一家在行为状态上的高度相似性。
“集体或阶级习性的客观一致源于生存条件的一致性。
”奉俊昊的多数作品,形象化再现了布迪厄对阶级的外在直观性论述。
回过头来讲,朴社长家,或者说所有的上流社会,又必然会给底层阶级提供源源不断的寄生机会,因为他们需要底层劳动力来服务。
即使上层群体真的善良、无私、克制了自己的优越感,也无法阻止生产力/经济剥削与符号暴力的产生,这是阶级的客观属性使然。
而底层人口普遍的主体独立意识的缺失,也如实反映在基泽一家身上。
他们对财富和权力的追求,导致了一种新信仰的产生,诸如朴社长这种财富与权力的人格化神祇,既是他们仰慕的对象,也是他们希望取代的目标。
《寄生虫》的结尾颇为魔幻,基泽代替了前管家老公的位置,匿居于地下避难室中,做着与前一位住户相同的工作:用摩斯密码发讯号。
无论豪宅的主人是谁,只要是出身上流社会,便会对客厅异样的感应灯就像对家里的蟑螂一样,流露出毫不关心的冷漠姿态。
本文尝试在尽量脱离单层的剧情分析逻辑的基础上,试图回应「富人为何那么蠢」这一反复被提及的问题:这是一种奉俊昊创造的荒诞美学,它并不「现实」,而在尝试去重构「现实」。
文章有点长,废话有点多,希望能为「进入」这部电影提供一些可能。
本文修改版可见于「陀螺电影」: 为什么《寄生虫》里的富人们那么蠢?
「现实」:顽抗荒诞的薄膜在对于《寄生虫》的不同评价中,剧情是否足够可信已然成为争论的焦点。
对于不少观众而言,奉俊昊在这个精巧的寓言故事中所装载的情节信息充斥着大量不符合现实社会逻辑的细节,使得嬉笑怒骂的人物最终皆滑向失真,而「富人为什么这么蠢」成为被反复提及最多次的疑问。
而在另一部分观众来看,影片的叙事推进近乎行云流水,气势轩昂,那些出现龃龉的细节并不构成对奉俊昊所创造的「现实」世界及其表达诉求的破坏。
两种观点看似截然相反,实际上却基于对影片本身共同的认知——一种对影片内蕴的强大张力或是「割裂」状态的承认。
但两者间却依然存在着一层膜,这层膜决定了他们在进入这个虚实难辨的异世界之后,是捕获到错位带来的崭新体验,还是挣扎于现实和虚构的区分而无所适从。
奉俊昊或许一直是个幽默的导演。
只是他的「幽默」很多时候可见于人物的细节,可见于叙事的语气,可见于某些细小的情节铺垫,却终究未能成为一种结构性的力量,以至于无法形成具备渗透性的荒诞感。
假如说《玉子》是以荒诞为名的粗糙组合,一抹过于浅淡无力只得擦身而过的反抗幻梦;那么《寄生虫》则是以荒诞为驱力的一场庞大蜃景。
若以片中人物的状态作喻,它产生了一种荒诞的庞大「眩晕」——时刻处于一种试图抽离或潜逃的半清醒状态,但却从未成功。
能否感染这种「眩晕」,大概就是能否戳破「现实」薄膜的关键所在。
「失常」:荒诞的召唤信号如前所述,「眩晕」可以被看做一种对全片心理模型的提炼。
而假如不将「眩晕」认作状态而当做一瞬时性的动作,那么它可以作为一种「荒诞」的召唤信号。
全片的召唤信号,则不只「眩晕」一种。
我们不妨从贵妇——这一全片最「愚蠢」的角色入手。
在基宇正式进入豪宅工作之前,影片处于一种相对平稳且略带诙谐的底层叙事基调中。
而在引入贵妇角色的过程中,则有一处轻微的「波动」。
镜头将目光设定在厨房玻璃窗的犄角,玻璃与青绿的草坪、斑驳的阳光以及下陷的阶梯之间产生着不易被察觉的错位映照。
观众与基宇几乎同一视角俯视窗外花园中的管家与女主人。
管家端立左侧,女主人则赤着脚伸长手臂趴在桌上,两人被一条细细的玻璃转角线隔开——此时数次呼唤女主人的管家突然向前一步,越过界线,「啪」一声拍掌,立马缩回;女主人也突然从午后的昏睡中惊醒,恢复到端坐的优雅状态。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但却释放出一种极其锐利而机械的信号。
拍掌仿佛不是一个动作,而是一个标志着某种怪诞气质的拟声词,成为了这个交际场域中互动法则的直接陈述。
接下来另一处女主人的「失态」则在杰西卡老师与之交流小儿子的绘画时。
杰西卡驱走一旁的管家,二人中间的画面空间被疏散,留下背景中通向地下室的漆黑门洞。
杰西卡直接询问小儿子的过去——此时,女主人突然尖叫,紧接着一个镜头以捂住脸的女主人为中心从杰西卡左肩摇到右侧——一条仿佛监视器般警觉的弧线,但构成的却是一个朝向被观看之物的空间。
女主人渐渐从刹那的歇斯底里状态恢复过来,泪眼涟涟地许诺杰西卡一起探索小儿子心中的「黑匣子」。
声音与镜头再一次配合成为一种不规则的信号。
刺破了一个平静的交流语境,但却建构出一个新的斜面——这个斜面同样成为滑向「反常」的位点。
另一处尖叫出现于男主人发现司机「车震」后与女主人商议时。
影片主要通过两个机位对二人进行描摹:一个面对女主人,从男主人一侧投过去;另一个则是将二者几乎置于同一平面的机位,与前者的方向呈直角,二人中间浮现的依然是那个仿佛无底的门洞。
当男主人开始最终的猜测时,摄影机开始在二人的言语与神态之间产生游动。
男主人质疑「那位女人的状态」,镜头的目光逐渐引向女主人近乎茫然的眼神,最终再次将女主角的状态挑逗为一次「失常」。
此处的言语与人物、臆想与现实的关系再次产生了微妙的畸变——男主人明明在臆测一个实际上完全不存在的「非正常」女人,但他的语气与姿态却仿佛模糊了这个所指,让能指从一个虚构的空间中,坠落到了眼前的妻子身上;妻子的惊诧状态似乎是被「吸引」出来的,而非自然而然的性格所致。
在剧情文本层面上,丈夫在做一种上流所不能容许的「肮脏」推测;而在电影叙事层面上,丈夫仿佛是电影叙述者玩笑般的代言——它再一次指明了女主人的非正常状态,并搅动了整个「现实」的语境,撕开一个小小的入口。
同一人物中,我们也能看到女主人的「眩晕」。
影片中女主人总共出现了两次眩晕。
第一次,女主人在受了一家人合伙哄骗之后目睹老管家肺结核「咳血」。
一同步上楼梯后,司机马上走上前去打开垃圾桶(有趣的是,此处女主人毫无意愿凑近观看),拾起血巾。
在一种对不洁之物的近乎生理性抗拒下,她突然晕倒——但之后时间马上跳跃到她给新司机发短信私下商量,这一次迅速切换一方面营造出一种人物状态的落差,另一方面也是一种不确定性的捕捉:只是晕血吗?
还是一种心理意义上的趋避,或是娇弱的抗拒?
眩晕之后,又有何意义呢?
第二次在最后的生日派对上。
目睹一片混乱的女主人一开始还能大呼小叫——这时,「大呼小叫」反而成为了鬼怪被释放后的「常态」——而到了男主人遇刺,女主人目光彻底陷入呆滞,最后再次晕厥。
这恐怕是女主人状态变化最有层次的一段,但这种渐变在最后这狼藉的「人鬼」碰撞中显得如此出离、如此格格不入。
女主人仿佛再次成为了舞台上塌陷的标志物。
在这一系列的失态或是反常中,人物的心理及其形象固然重要,但是另一方面,这种人物状态的变化特征本身同样表征着一种分裂。
在影片精心搭建的叙事系统中,各个人物仿佛星系一般缜密运行;而这些突如其来的仿佛乱码一般的细节,正是观众窥探整个影片世界的刺点:他们并不遵循着任何常规的演变流程,而是以一种「战栗」的姿态突入视野,剧烈摆荡之后瞬时回归正常。
它不只是对女主人的性格描写,更是一种僵直而机械的突变性状态凝缩。
这种近乎一惊一乍的传递方式,昭示着场域本身的非真实气息;假如「电影」是一个饱含智慧的生命体,这一系列细节就仿佛是它在睡梦中的抽搐,从而隐隐指向另一个蕴藏于「故事」之中的潜意识空间——这或许那个被掩藏于地下的空间,那个栖居着「鬼」的空间;或许是那个藏匿着廉价脏内裤的车底空间;或许是那个垃圾桶中遍布着病毒的空间;……
实际上,这种微妙的人物状态骤变并不仅仅见于女主人一人。
在Kevin老师第一次辅导英语时,他突然伸出手抚摸女儿的脉搏,对她说着关于考试气势的心理技巧。
他仿佛从之前那个颓丧的底层青年模样中彻底挣脱出来,反客为主一般成为上流社会成功学的教授者——除了反复考试的能力之外,这一切泰然自若的姿态都毫无背景解释。
奉俊昊直接摆放出习得技能的结果,看似欠缺说服力,但却反而造就了这种人物状态切换时的封闭真空。
女管家在雨夜中赶来,一开始在摄像头下只是显露出一种轻度的惊悚气息,进入房间她还极有礼貌连连道谢。
但在走到门洞前时,忠淑问她来意,她却突然减缓了运动速度,幽幽地转过身问忠淑「要一起下去看看吗?
」——镜头此时将她纷乱而潮湿的黑发和背景中幽暗的门洞混杂于一体,突然间,她仿佛不再来自地上,而成为了一颗黑暗中浮出的头颅。
一家人坐在寄生之处的客厅中饮酒谈笑。
当忠淑提到「蟑螂」时,基泽突然面色阴沉转而大怒——之后又与忠淑两人相视大笑。
如此种种,皆可看作通过人物状态变化所传递出的荒诞信号。
然而,底层与上层人物虽然同样能够作为异世界的信号传递者。
但作为影片描绘的主要群体,底层依然有着其独特的「荒诞」阐释模式。
「扮演」:荒诞的运行法则影片最初有一个颇为日常却精妙的段落:叠披萨盒。
好不容易找到WiFi的基宇联系上了披萨店,之后找到了一个外国人高速叠披萨盒的小视频学习。
一家人在漫卷的消毒剂中工作,其他三人咳嗽不止,而父亲基泽却若无其事地高速运转。
之后镜头马上切到披萨店员工抱怨披萨盒质量的场景,一家人加速赚钱的希望迅速破灭。
结果上看,这是急于求成的无奈失败;但从心理动因上看,这完全是「模仿」的失败——一次对社交媒体上的「劳动模范」的效仿失败,更深层即是对高速运转的经济体制的适应失败。
「模仿」在物质生产层面上,必须带来优异的成效才能获得社会体制的认可——但在文化身份上却不太一样。
叠披萨盒的失败几乎可以看作是这一家人之后一切行动的引子:当一种模仿失败后,用另一种模仿替代它。
这种模仿便是影片之后的「荒诞」内部的心理模型:「扮演」。
影片最核心的设定与其说是「寄生上流」这一基本的阶级碰撞模型,不如说是这种深入底层身心的寄生技术。
影片进而开始了对「扮演」概念的提炼。
基宇伪造学历仅仅是最浅度的扮演,至少他本身确实具备一定的学识基础;而对于基婷而言,进入冷峻的知性女青年角色似乎也并无太大难度。
而到了基泽和忠淑,纯粹的扮演难度已经陡然增高。
影片在第40分钟左右设置了一段节奏极强的平行剪辑:一条呈现基泽与基宇的台词排练过程,另一条衔接基泽如何在女主人面前扮演忠仆并「告发」管家。
时间的流逝在这一段落被高度浓缩,排演与扮演的相互衔接随着高昂的古典乐如电流般交替冲刺。
基宇指导的表演法则被基泽惟妙惟肖地实践于真实的人物交流中。
这一家人彻底摆脱了那种学习叠披萨盒时的手足无措,进入了另一种如鱼得水的模仿游戏之中。
最终在基婷的致命一击下,产生了生理上真实过敏的女管家同样被打扮为虚构的结核病患者——做成一出无可置疑的「戏剧」被奉送到女主人面前。
此时,「扮演」的法则早已不是简单的身份或智识证明,而是对上流社会心理的操弄:不能过于情感外露,不能逾越礼仪边界,也不能过度冷酷,更不能提及淫秽、污浊等禁忌之物。
一切都在温情脉脉且清洁理性的私下交流中悄然完成,就连开除这件事情也与之前司机一样:必须找个体面的借口。
当然,以上的分析背后,还有一个更根本且颇具东亚特色的法则在运作:女主人口中的「信任锁链」。
「扮演」成功的重要因素便是这种对人情社会的无条件信任,这种亲缘信任本是上流社会进行源源不断的财富、权力与文化地位再生产的法宝。
但是这群寄生虫却也深知这种「亲缘」并非无限度的亲缘,他们必须拿捏住现代社会上流人士的亲密尺度——因此他们必须抹去「家庭」这一层关系,而让信任的锁链充分展现为被能力所衡量的「客观」要素。
这一统治性的交际法则既是一切「扮演」成功的前提,也是一家人「扮演」的神髓,更精确钳制着「扮演」的额度。
当一家人寄生成功开怀畅饮于偌大的客厅时,这种「扮演」的可能性被推至巅峰——他们「彻底」占据了上流社会的空间。
但这种假梦成真在不同人物心理并未同等奏效,因而如沸腾的水一般出现膨胀甚至破裂。
回到先前谈人物状态时提到过的「争吵」。
侵占成功后的忠淑依然有着颇为悲哀的自我认知,在大家皆饮酒乐甚时徒发身如「蟑螂」之感慨。
而此时的基泽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一煞风景的事实,突然大发雷霆揪住忠淑的领口。
镜头此时并未专注于二人,而是在揪住之后马上切换到对基泽与基婷的神态呈现中——换言之,即扫向「观众」——再跳回对忠淑这位「表演者」来。
耐人寻味的是,这个镜头并未直接捕捉基泽的神态,只是缓慢地在忠淑的笑声之后呈现出回应,从而顺势完成了对基泽的心理铺垫。
这是基泽第一次「计划之外」的「扮演」,也是第一次无法分辨真假的「扮演」:当意识到自己只是「蟑螂」时,他真的依然能够谈笑风生吗?
当「扮演」成为一种规划的常态,更深层次的「扮演」就不再能被精准识别,进而演化为自觉的自我掩饰。
而当观众或是演员无法识别「扮演」的虚构性时,演员和观众的界线便被破解——这一舞台行将崩塌。
「荒诞」结构的进一步展布同样有赖于这一心理模型的发展:「扮演」权的争夺浮出水面。
影片的前40分钟未尝不是一种隐性的「扮演」权争夺。
只是到了一家人仿佛真的成为主人的一刹那,他们放入前管家打开了显性争夺的闸门。
当父子女三人从地下的阶梯上跌落时,这并非任何强行转折的「巧合」,而是明确了争夺的必然性;当前管家拿出手机拍摄下窘态作为证据时,他们从一个偷听的「观众」的身份上倏忽间下坠:既成为了被观看的「演员」,也成为了必须观看重拾「扮演」权的前管家表演的被动观众。
影片逻辑的缜密便彰显于接下来这场戏中。
前管家开始了对北韩播音员的模仿;与此同时,手机摄像头的「目光」紧紧监视着举起手来的一家人;一家人则被迫观看这场表演。
先前耀武扬威的排演-扮演关系不复存在,观看-表演关系的瞬间翻转将人物的心理提挈得如此顺理成章而富有内聚力。
前管家的模仿秀更进一步施加了这一目光的权力关系。
手握「扮演」权(亦即对豪宅空间的主导权)的人不仅能以讽刺区分敌我,更能以扮演本身的虚假属性形成居高临下的凝视。
然而前管家终归犯了与一家人同样的错误,那便是将自己误认为主人,忽略了「扮演」权本身的脆弱,更是忽略了「扮演」本身的「扮演」性质。
最终,前管家丈夫作为一只「鬼」出现在庭院这个最为盛大的舞台中。
但满面血痕的他并不是作为「鬼」的扮演者出现,而是作为女主人口中传说的「鬼」本身出现——此时此刻,现实且非理性的恐怖瞬间涌入舞台上「虚构」的世界中。
小儿子的英雄救美故事彻底坍塌,「扮演」的逻辑链条被彻底摧毁——作为配角的男主人与基泽之间的主仆「扮演」关系也随之破裂。
眼神恍惚的基泽不仅刺向了有气味洁癖的上流,更是在人与人之间的统治关系难以为继的战争爆发之后,由现实刺向虚构。
哪怕是影片最终,深受「扮演」之害的天真人物依然向往着重回舞台。
他或许不再期盼着扮演「上流」,但却依然渴望着进行另一种他们还未彻底领略的上流「扮演」。
真实与虚假的关系终于被彻底抹除,被一时穿透的「扮演」与「虚构」法则被扮演者内化,并完成进化。
它们依然是畅行无阻的统治原则,一种不知是更为虚化还是更为现实的眩晕式荒诞依然在继续。
「黑匣」:荒诞的心理具象影片中存在一处明显的意象呼应。
正如之前第二处「失常」点所展现的,画面中黑色门洞的空间被敞开,而Jessica老师则询问女主人「你愿意和我一起打开黑匣子吗?
」而故事之后的发展也纯然证明了这一言语与心理中的「黑匣」与门洞之下的黑色空间的同构性。
但在分析这一同构性之前,我们却需要注意到「黑匣」这一概念本身被建构时的语境——它本身便是一个「荒诞」概念的凝缩,因而恰恰可以作为一种荒诞效果的多维度总结。
Jessica本不是艺术治疗专业的高材生,她的学识仅仅来自互联网上临时的学习。
但这一浅薄的思维概念却能成为小儿子心理世界的隐喻,并轻轻松松地攫住女主人的心魄。
在这一段落来看,「黑匣」作为一个兼具文学性与理论性的隐喻试图去吸纳门洞之下的现实世界,Jessica的「扮演」更是野心勃勃。
而随着叙事的推进,黑漆漆的门洞作为已知空间与未知恐怖的杂合体而反复出现,其影像的真确存在反复嘲讽着「黑匣」的概念,直至完全成为黑暗喷薄的出口。
作为一个语词,「黑匣」试图完成概括、包蕴乃至疗愈的任务,但最终却只是被汹涌而来的现实反噬,成为一个漂泊无定的能指。
人们以为黑暗就在那语言可以表述的「黑匣」里,或是在那可以被画笔所宣泄的纸张角落里,因而能够面对它、解决它;而真实的黑暗(这里的黑暗是一个中性词)是不受一个轻飘的比喻束缚的,它或是长久地如幽灵般游荡伫立,或是引发山崩地裂带来秩序改写的可能。
这正是影片所内含的「荒诞」最恰切的心理具象:一切对荒诞的描述与探索都是如此徒劳,而只有荒诞本身自如地运行,引发一次次眩晕般的恐怖体验直至终结。
「杂糅」:荒诞的自主调节我们不妨再次回到奉俊昊的创作轨迹以及开头提出的「现实」之问中来。
对奉俊昊而言,《玉子》更像是一次失败的荒诞「杂糅」,他甚至都无法像以往一般轻盈地融入幽默的语气,转而被臃肿的段落结构和现实诉求拖拽跛行。
影片中其实已经出现了不少与《寄生虫》类似的人物状态碰撞(比如蒂尔达·斯文顿与保罗·达诺的角色),只不过连带着各式批判讽刺实在是过于突兀,几乎没有被整合进叙事系统。
以至于一些最为简易的荒诞性都无法被顺畅地传递出来。
而到了《寄生虫》,离奇的设定本身成为荒诞的骨架,更丰富的人物状态、心理角力以及虚构与真实在空间内的多重融合均成为了荒诞感内部的鲜活内容。
至于情节,它本可以朝着更为不着边际的走向发展;至于人物,他们本可以更加模板化更加单一;至于视听技巧,它本可以更附着于叙事游戏不给人物留下一丝情绪空间;……如此种种都有可能让影片变得更具「快感」,但正是奉俊昊在其荒诞体系内对于「日常」的审慎要求——他必须将极真与极假妥帖地「杂糅」一体,使得影片在造作的设定与不堪一击的故事逻辑中,最终成功吞噬并重构现实。
首先,高度「杂糅」的荒诞连接了建构性概念与真实世界,从而使得人物与观众皆能坠入真实与虚构的断裂中。
断裂中的人不再具备分辨的能力,而徒留一种「眩晕」的状态,一种无意义的荒诞本原。
这也是基宇最后的结局。
其次,「杂糅」是一种兼容抽象与具象的努力。
影片的荒诞感的重要作用,便是对抽象的阶级碰撞戏剧模型与具象的「寄生」现实的强大兼容。
它嵌入了无数「舞台」,也嵌入了无数观看的「窗口」,更是嵌入了无数难以分辨「扮演」——而在这一系列静水深流的概念之外,他又没有放弃对人物情绪加以提炼的努力。
第三,「杂糅」内含着一种直白的荒诞拼贴。
这恰恰契合影片的气质,将满溢的机械与粗暴用看似最直接的方式对撞。
直白的表达方式,反而成为一种被荒诞的美学所操控的语气,从而造成不经意间的模糊,构建出同样的「眩晕」感。
仿佛一长串「刀尖上」的复杂舞步,诸多杂糅的荒诞感在「日常」的场域内肆意碰撞,「日常」本身也依然奏效,但它已然屈从于「杂糅」的一部分这一荒诞美学的系统中,荒诞性的自主调节。
这或许是奉俊昊导演能力在《寄生虫》中的一次质的提升。
最后,回到那个被反复提及的问题:为什么《寄生虫》中的富人可以如此愚蠢?
答案或许是:影片是一场迥异于「现实社会」的荒诞「眩晕」,「眩晕」中的面目未尝就是「现实」,但荒诞本身的力量却能穿透「现实」而降落于「真实」,或另一种更高维度的「现实」。
韩国电影《寄生虫》斩获第92届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国际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影片四项大奖,成为本届奥斯卡最大赢家!
这是昨天在全球各大媒体上刷屏的一条消息。
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寄生虫》居然如此强势——在去年助奉俊昊勇夺金棕榈之后,今年再助他横扫奥斯卡,创造历史。
奥斯卡金像奖颁奖现场也有一些朋友来问我对这个影片的看法。
就我来说,我认为它是一部「狡猾」的影片。
影片中隐含了大量的信息可供解读,而且有趣的是,不同的人会看到不同的东西,这是作为导演的奉俊昊最成功的地方。
但今天我不想聊得过于锋利。
我今天想来谈的,是《寄生虫》中我个人认为最平实也最闪耀的部分,那就是——宋康昊的表演
韩国演员:宋康昊演员,是职业的人。
演戏,就是演人;看戏,也是看人——看他的性格、看他的质地、看他的戏路等等。
而人,又该怎么去看呢?
关于这件事我很推崇荒木经惟的观点,那就是:脸,是人身上最重要的裸体。
看一个人,最重要也是最难的,就是看他的脸。
换句话说,就是从对方的脸上获得信息。
这是一门非常有趣的学问。
今天,借着《寄生虫》的热度 ,我们从两个维度出发,简单地来瞅一瞅——宋康昊那张平凡、却不平淡的大脸。
《寄生虫》剧照,左为宋康昊
「一张受过欺负的脸」要说宋康昊长得帅,我男朋友吴彦祖第一个不答应。
但是要说宋康昊长得丑,也不太全面。
因为他这个长相,其实主要就是平凡了一些,在亚洲,这个样貌实际上并不少见。
东亚各个国家的大街上,都能看到很多普通的中年男人,差不多就长他这样:眼睛不大、块头不小;皮肤不白,身材不好。
放马路边上,绝对没人会认为这是一个国际影帝。
左:宋康昊但这种毫不出挑的身体条件,却偏偏被宋康昊用到了极致——因为长得泯然众人,结果反而可以演芸芸众生。
往上,他可以气场全开,演达官显贵(不能演高富帅哈);往下,他可以派头全无,演无名小卒。
这种本领,戏精如陈道明也没有的。
陈老师的本领是能无限往上演,却很难弯腰往下演。
为什么?
因为他变不出一张「受过欺负的脸」。
表演艺术家陈道明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一张「受过欺负的脸」?
很简单,首先,大家想,什么样的人会被欺负?
无非三点嘛:①没有钱;②没有地位;③没有文化。
然后,再想,什么叫做受欺负?
受欺负这个事情,有大有小,有轻有重,它在每个人心里的衡量标准都不一样,但是一样的是——都是没有受到足够多的尊重。
有趣的是,人,一旦人长期得不到尊重,又无力改变这种局面的时候,就会慢慢习惯不被尊重这件事情。
习惯是最可怕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习惯不被尊重的人脸上,就逐渐产生了「被欺负过」的神情。
如若要演真正的底层小人物,不论哪国人,都逃不开这个规律。
由此,《寄生虫》里面一家四口的表演水准,大家也完全可以试着自主评判。
《寄生虫》剧照而我这里只说宋康昊。
宋康昊在这个戏里,饰演的角色叫金基泽,是一个贫困家庭里的父亲。
戏份不算多。
在前半部分,他都不是太具备推动剧情的作用。
但是看完全片后,没人会怀疑他是题眼一样的存在。
因为,作为一家之主,宋康昊所饰演的父亲,是这个家庭的脊梁,也是社会上千千万万个如同寄生虫一样活着的家庭的代言人。
所以,他的第一个表演任务,其实就是建构父亲的形象。
那么他是怎么演的呢?
很简单:从细节入手,演人物对于其生活环境的适应性。
比如说,吃东西的时候,父亲看见餐桌上有虫子,他毫不惊讶,甚至卷起手指,带着一点幽默地轻轻一弹,直接把小昆虫弹飞了。
如果大家看过影片的话,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很意味深长的细节,因为这个细节里有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父亲是一个连昆虫都不愿意轻易杀害的人。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这样一个连蛇虫鼠蚁,都能和谐相处的人,最终走上了杀人的绝路呢?
再看另一个细节。
住在半地下室的一家人正在学习叠披萨盒,以求赚一点生活费用。
而街道上正在喷药消毒,女儿提议把窗户关上,而父亲则说:别关,就当把家里免费消毒。
顺便把昆虫杀光。
随后,臭味熏天的消毒药被喷进了家中。
一家人都对这气味感受难以忍受、喘不过气来。
父亲没有吱声,他无视那恼人的气味,继续冷静地看着手机,练习如何叠披萨盒。
气雾中,他的神色,是没有尊严的神色。
这神色填满了他的脸——一张受过欺负的脸。
没有人会不相信,宋康昊所扮演的父亲一角,是一个在半地下室里苟活了多年的人。
因为他是如此适应:以幽默(弹虫子),以坚强(忍臭气)。
如果你再仔细端详一下父亲的样貌,你能看到:他的皮肤并不光滑,皱皱巴巴地,像老树皮一样铺着;他的眼睛也不明亮,像风中里的蜡烛,黯淡地燃烧着;再看身体,也瞧不出一丝自信,背几乎无法挺直,所有像人类一样的骄傲,都被小心翼翼地收敛着。
这张脸能不让观众在心里疑惑吗?
生活啊,你究竟曾经怎样欺负他?
「一张童心未泯的脸」看过宋康昊表演的人,都会惊叹:他到底是怎么磨掉自己的表演痕迹的!?
你不需要懂表演,你都能感受到他演技好,相信他,喜欢他。
并且神奇的是,宋康昊的角色,你随便看,每一个,你都无法单纯地用好、坏去作为形容词,对他的人物性格进行概括。
他总会让你觉得:不止。
这个人的故事,远不止导演所呈现的这么一点矛盾。
这个人的世界,也远不止是我所看到的这寥寥几个镜头。
这就是高级的表演,真正高级的地方——演员为人物创造出了扎实而广阔的想象空间。
且这空间,是向内的——艺术,往得人心里渗。
电影《杀人回忆》,主演宋康昊那么,这种向内空间,又是如何被一步步被撑开的呢?
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把这个问题聊复杂的方法,但实际上根本不复杂:只需要认真听别人说话就好了。
什么意思?
就是说,一个残忍的真相是:绝大部分演员演戏的时候,是听不见别人说话的。
他们所谓的说台词,不过就是把台词照着自己预设好的方式背出来而已。
很少有人能做到台词是从对手演员那里来的——是因为听见了对方的台词,然后从心里冒出自己该说的的台词。
没有这样的。
而这才是生活中的语言产生的方式。
所以,你说什么是表演痕迹?
「不走心」就会留下表演痕迹。
什么是没有表演痕迹,「走心」就会磨掉表演痕迹。
「走心」难吗?
对于在生活中本就不习惯走心的大明星来说,难。
非常非常难。
那么,宋康昊这心,是怎么走的呢?
其实就三步走:①听见一句话的字面含义,并作出反应;②听见一句话的深层含义,并作出反应;③在一句话没被说出口的时,依然听见这句话(潜台词),并做出反应。
我们还是就着《寄生虫》来说。
看过影片的人都知道,《寄生虫》里面富人对于穷人最外露的歧视,是他们认为穷人身上有难闻的气味儿。
气味儿这件事第一次被提到,是富人家的小男孩多颂说的:他们(一家人)有一样的味道。
回家后,宋康昊扮演的父亲仔细闻了闻自己的衣服:
他在试图理解富人们说的「气味」的字面意思。
此时,他还不理解:富人们嘴里那种气味儿,不是臭味,而是穷味。
紧接着,父亲在困窘的处境下,再次听到富人们谈论他身上的那种气味儿:在车内隐隐散发;既不是老人味儿;也不是葡萄干味儿;偶尔搭地铁会闻到。
这一次,父亲那种被嫌弃的感觉,开始变得强烈了。
他听见了「气味」的深层含义。
躲在桌子底下的父亲,不由得扯起衣服,再次闻了闻自己——他略有犹豫地扯起衣服,象征性闻闻便松开。
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闻」的动作,而是一个「确认」的动作。
父亲在确认的是:穷,真的会有气味儿吗?
这个答案,他并不想面对。
但是,人间的最大的现实就是:你越不想面对的事,越有人反反复复地来提醒你。
多颂的生日派对那天,正是父亲一家被大雨冲掉房子的日子,他们被迫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却还要假装相安无事,去为上流社会的有钱人们工作。
开车送女主人回家的时候,她又表现出了自己对于司机气味的不适。
父亲好像又听见他们在说:我好讨厌他们一家身上那种味儿。
宋康昊这里的演绎非常微妙,他察觉到女主人的潜台词后,没有马上闻,而是先低瞟了她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然后再闻。
在他心里,这样的歧视的眼光,当然是欺负,是羞辱,是不尊重。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甚至不敢让富人们发现自己的情绪。
只是独自默默忍耐着。
《寄生虫》剧照忍耐,就是他这一生全部的哲学。
——直到他失去忍耐的理由。
在富人家小孩多颂的生日派对上,女儿基婷突然被刺,倒在了血泊中。
同时,在慌乱的人群里,他看见小儿子基宇也浑身是血,生死未卜。
而老婆则在一旁与那个在地下室生活了多年的「怪物」搏斗…….
一天之内,意料之外的大雨毁掉了一家人多年居住的房屋,突如其来的血光之灾让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苦心经营的骗局眼看就要破产……家破人亡的悲剧就在眼前,一切都不真实得让父亲发懵。
他愣住了。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他也不敢设想,未来的日子该如何继续。
就在这个时候,男主人试图去推开地下室里那「怪物」,想要拿走被他压在身下的车钥匙。
推开他的时候——他被他身上刺鼻的气味儿熏到了。
人的自尊,常常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雇主对于穷人气味的抵触,以无声的方式,深深地刺激了绝望的父亲,他突然间,就不想忍了。
突然间,他听到了血泊中女儿绝望的求救;他听到了酒足饭饱之后,儿子跟他说,成年后就要跟他喜欢的女孩儿在一起;他听到了老婆也曾想要美满的人生的心愿——以及,富人对这一切的居高临下和嗤之以鼻。
宋康昊只有三秒钟来表达自己的心理活动。
三秒足矣:
这眼神,准确地让我心颤。
就这一个眼神,就这一瞬间,就构成了他捡刀杀人的全部理由,并且无可推翻:沉默呵,沉默呵!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鲁迅
至此,父亲的形象基本全部建立了起来。
你会想用好坏去形容他吗?
我不想,我只想用「可怜」来形容他。
因为我知道,他的一生,是自起点而始的悲剧,最后以悲剧收场,这真的让人意外吗?
会意外的,恐怕只是上等人们吧。
怎么把自己卷进去了呢?
但是:上等人们,何时又曾在乎过蝼蚁的死活?
甚至从某个意义上说,人人都是不在乎他人的死活的。
除了小孩。
他们在乎。
因为不论花鸟鱼虫,那都是他们的朋友。
宋康昊,就是这种沧桑皮囊下的小孩。
他在乎弱者的生存,亦关心蝼蚁的死活——否则,他演不了,捕捉不了,也表达不了。
这就是艺术中的真实;是荒木经惟形容的「裸露」;也是我理解的「童心未泯」——纯洁。
只有纯洁,能够抵抗庸俗。
当然,宋康昊在《寄生虫》中精巧而不动声色的演绎,自有导演奉俊昊的功劳。
但是,我敢肯定——如果换了其他的演员,而不是宋康昊的话,《寄生虫》绝对走不到现在这个深度。
《寄生虫》导演奉俊昊谈跟宋康昊的合作因为,在这个时代,能够抬起眼睛去感知「被欺负过的人」和「不欺负他人」这件事的人,已经太少了。
而在这个基础上,还能保持表达的克制与理性,就更加难上加难。
正如我前面所说,绝大多数人,包含绝大多数演员,他们的耳朵都是「听不见」的。
不是生理上的失聪,而是感知上的麻木和迟钝——有很多的人,他们完全听不见某句卑微的乞求背后,有多么落魄的灵魂;有很多的人,他们完全听不见窗外的雨也会跟他对话,嘀嗒嘀嗒,像儿时的童话;甚至那叶落、那山风、那蝉鸣、那排山倒海的笑容和哭泣,到他们的耳朵里也只是恼人的噪音,只值一句傲慢的「矫情」。
我以我浅薄的生命经验猜测:假如有可能,我们还是应该更主动地保护自己对生活的敏感。
我们不仅需要听到更多,还需要听到更多的美、更多的怜悯,以及更多的可能。
就像谷川俊太郎的那首《活着》:活着 所谓现在活着是此刻狗在远处狂吠是现在地球的旋转是某处生命诞生的啼哭是士兵在某地负伤活着 所谓现在活着是鸟儿展翅是海涛汹涌是蜗牛爬行是人在相爱是你的手温是生命——《活着》
纪录片《徒手攀岩》为什么我赞美宋康昊?
因为他认认真真创作,认认真真活着。
认真,值得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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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虫》由拍摄过《杀人回忆》的奉俊昊执导,青龙影帝宋康昊主演,光是这导演、主演的配置就必看了,更别说前不久还拿下了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
假如《寄生虫》能获得明年奥斯卡的最佳外语片,我也丝毫不惊讶。
《寄生虫》作为一部商业片,又入木三分地探讨了许多社会话题;作为一部横扫戛纳的佳作,它又拍得通俗易懂,丝毫不沉闷晦涩。
将商业和艺术巧妙融合,大众化,但又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实属不易。
金基泽一家四口是一群住在半地下室的穷人,家庭成员有父亲金基泽、母亲忠淑、儿子金基宇、女儿金基婷。
他们四个人都没有工作,只能做一些兼职,就连找兼职都要蹭别人的WiFi。
在同学的介绍下,基宇成为了朴社长、妍娇的女儿多慧的家教。
基宇是社会底层,多慧是社会上层。
这两个原本永远都不会产生交集的两个家庭,因此产生了碰撞。
随后,基宇略施小计,将全家人都接了过来,基泽做了司机,忠淑做了保姆,基婷做了朴社长的儿子多颂的家教。
只不过这里存在一个问题:他们是通过“欺骗”的方式获得这些工作的,朴社长夫妇并不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潜在的问题,就永远会是个问题。
前面他们有多快乐,后面被拆穿后就会有多惨。
这部电影好就好在你明知道后面他们会被拆穿,你还是很好奇他们是怎么露馅的,露馅后又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就当基泽全家人都“渗透”了朴社长家,幻想着将来娶多慧为媳妇,和朴社长结为亲家,正式进入社会上层的时候,殊不知贫富差距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大。
而且贫富关系并不是一条单行道,而是四通八达的,是一座金字塔,向上无限延伸,向下也无限延伸。
朴社长一家和基泽一家比起来的确很有钱,但在有钱人当中就不起眼了,比他们有钱的太多太多了。
反之亦然。
基泽一家蹭网,住地下室,为了一份工作不择手段。
当你觉得他们已经够惨的时候,电影突然反转:他们还不是最惨的,还有比他们更惨的。
基泽他们至少还有地下室可以住,保姆夫妇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只能“寄生”在别人家里。
你富,就一定有比你更富的;你穷,也一定有比你更穷的。
贫富差距就像无数面墙,将人分为了三六九等。
这面墙,任凭风吹日晒雨淋雪打也岿然屹立,纹丝不动。
一边是生日聚会,一边是水淹陋室。
一边是豪华柔软的后花园,一边是冰冷坚硬的体育馆。
一边是欢声笑语,一边是万念俱灰。
一边是雨过天晴正好开派对,一边是流离失所风餐露宿。
在富人面前,穷人太弱不禁风了,一场暴雨就能将他们无情吞噬。
人们常说,智慧创造财富,也有人说劳动创造财富、勤奋创造财富,说什么的都有。
难道基泽一家没有智慧吗,没有劳动吗?
他们也有智慧,所以才能成功让全家人都去朴社长家工作,但是并没有因此发家致富。
他们也有劳动,但是他们一家人折一天的披萨盒,也没朴社长一个小时挣得多。
再加上还有披萨店这样的企业压榨、剥削穷人,他们不愿意请折披萨盒的人,只是请穷人来充当廉价劳动力,使得很多穷人付出了很多,却得不到相应的报酬。
阶级壁垒才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破的。
如果贫富差距只要凭借智慧和劳动就能打破,那它就不是一个问题了。
朴社长家反倒很愚昧,基泽等人陷害尹司机、保姆的阴谋他们一点也没察觉,直到生日宴会那天都不知道基泽他们是一家人。
朴夫妇看起来傻乎乎的,可他们还是越来越有钱;基泽一家聪明过人,可还是翻不了身。
朴社长的儿子多颂明明没有任何艺术细胞,但是他的父母可以给他请最好的老师,还可以逢人就说自己的儿子是艺术家,因为有钱就是正义。
我们再看看基泽这家人,家教、司机、保姆这样的工作他们不能做吗?
他们能做,但是没人要他们,所以他们只能用骗的方式,骗到一个工作。
基婷很有才华,是她不想工作吗?
是因为她没有考进美术系,所以没有公司要她。
朴社长夫妇要她,她不是马上就去教课了吗?
基泽也是一样的道理,他成绩那么好,是他不想工作吗?
是因为他还不是大学生,没人要他,所以他才伪造一个录取通知书,然后去当家教。
贫富差距是一道鸿沟,是一座大山,不是你想跨过就能跨过的,也不是单单靠智慧和劳动就能改变的,往往需要两代人、三代人、多代人才能改变。
我想起了《西虹市首富》,王多鱼随便投一个夕阳产业的股票,结果一不小心增值赚了1个亿;那个看起来很傻实际上也很傻的大聪明买下的烂尾楼,竟然一不小心盖了学区房赚了10个亿。
王多鱼的二舅给了他十个亿,叫他在一个月内花完,然而钱却越用越多,越用越多。
而人们是怎么评价他的呢,说他大公无私,没有给自己留任何房产,而是把钱用在了刀刃上,为夕阳产业和人们的梦想服务,是资本市场的良心,甚至还被授予十大杰出市民的表彰。
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失败者,仅仅是因为有了钱就摇身一变人生赢家。
《寄生虫》里的朴社长夫妇何尝不是如此。
基泽说他们有钱却很善良,忠淑却说:不是有钱却很善良,而是有钱所以善良。
如果我很有钱的话,我也会很善良。
基泽一家没有钱,所以他们是蟑螂,是害虫;朴社长一家有钱,所以他们很善良。
他们衣食无忧,没有烦恼,也就不需要像基泽一家人那样为了一份工作而撒谎,他们当然很善良了。
如果你是社长,每天坐在办公室就能把钱挣了,谁还愿意去犯罪?
正如忠淑所说:钱就是熨斗,把一切都烫平了。
以往的电影,总是把有钱人刻画成恶毒的、狡诈的,穷人则是淳朴的、善良的,显得太刻意。
《寄生虫》并没有刻意丑化富人,也没有刻意美化穷人。
朴社长从没有说他看不起穷人,也没有说穷人就是懒,就是蠢。
恰恰相反,是基泽一家用骗人的方式获得了工作。
导演没有掺杂过多的个人见解,没有说富人一定是丑恶的,或者穷人一定是淳朴的,没有引导观众,而是平静地讲一个故事,这正是导演的高明之处。
有人说,朴社长夫妇有什么错?
他们什么都没做。
的确,他们什么都没做。
正是因为所有富人什么都没做,因为他们只关心自己;所有穷人也什么都没做,因为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所有人都什么都没做,所以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所以说啊,基泽一家是寄生虫,他们一家人都“寄生”在朴社长家里。
保姆夫妇也是寄生虫,他们“寄生”在朴社长家里很多年了。
社会底层是寄生虫,像朴社长这样的社会上层,还有那些把穷人当廉价劳动力的披萨店,他们同样是寄生虫,他们“寄生”在穷人身上,“寄生”在这个社会上。
甚至他们寄生的时间比基泽一家、保姆夫妇长得多,只要不是天灾人祸,他们往下数两三代都同样很富裕。
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很多人觉得朴社长一家很单纯、很善良的问题。
他们真的很单纯吗?
一些年轻导演刻画人物性格的方式就是让角色说一些很直白的台词,从而凸显他是个好人,或者他是个坏人。
奉俊昊的手法显然就高级多了。
朴社长夫妇没有说过太偏激的话,但他们的所作所为说明了他们是怎样的人。
你仔细看妍娇给基宇发工资的片段,妍娇将工资数好数后放进信封,这显然就是基宇的同学的工资,
然后妍娇在这个基础上又拿了一些出来,说明她给基宇的工资没有敏赫多。
结果她还跟基宇说,由于物价上涨,所以她把工资上调了。
伪善,而且是不动声色的伪善,你不仔细看就会误以为她真的很善良。
朴社长也是如此,在基泽第一天当司机的时候,他就准备了一杯咖啡,一直不喝,就是为了等转弯的时候看它会不会洒出来。
表面上很和善,其实很心机。
当朴社长对基泽吐槽妻子的时候,基泽说:不过你还是爱她的吧?
朴社长脸色马上就变了。
生日宴会上,基泽再次对朴社长说:你很爱你妻子。
朴社长又不高兴了。
在他看来,司机就是下属,就是下人,就是你给他发工资,他给你办事,他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没有资格关心老板的生活,更没有资格以朋友的语气和他说话。
基泽都还没有问什么出格的问题,仅仅是说朴社长爱他妻子,朴社长就不高兴了,他真的善良吗?
他只是根本不把你当回事罢了。
当基婷倒在血泊中,基泽压着她的伤口,朴社长丝毫不关心基婷的情况,只是叫基泽把车钥匙扔过来,他要送儿子去医院。
基婷受了重伤,忠淑也受了小伤,一个是儿子的家教老师,一个是保姆,朴社长没有说要把她们一起送到医院,他只顾着自己的儿子,这样的行为让基泽再次感受到他的冷漠。
他儿子的命是命,基婷和忠淑的命就不是命。
你为他做牛做马,然而当危险发生了,你在他眼里屁都不是,这彻底颠覆了基泽的三观,这也是为什么一向憨厚的基泽会动了杀心。
还有多颂,他看到保姆的丈夫吴世勤发出的讯号了,也解出来了,是“救命”的意思,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他觉得不关自己的事。
朴社长一家真的不是单纯,不是善良,而是冷漠,就像人类看待蚂蚁一样。
蚂蚁从你旁边走过去,你看都不看它一眼,蚂蚁还觉得你很善良。
的确朴社长一家看起来并不丑恶,因为他们根本不把穷人放在眼里。
只要你不越线,他就懒得管你。
当然,朴社长一家也不全是冷漠的,导演还专门给了一个特写,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逃命,唯独多慧还背着基宇。
同样的道理,基泽一家真的很邪恶吗?
朴社长夫妇表面上看起来很单纯,其实是伪善、冷漠。
基泽一家表面上谎话连篇,实际上是真的很单纯。
当他们赶走尹司机后,基泽还担心尹司机的情况,有没有找到新工作,有没有遇到更好的老板。
当原来的保姆来敲门的时候,基泽等人真的是一点心机都没有,也没有不让她进来,也没有叫她过几天再来,而是直接把她放进来了。
第二天,尽管保姆夫妇威胁了他们,还有他们的把柄,他们也还是想着他们一晚上没吃东西了,要给他们带点吃的下去。
朴社长总是爱说越线的问题,他定了很多规矩,下属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像洪世贤一样渣得明明白白。
基泽他们就没有这么多条条框框,他们只是觉得下那么大的雨,不好叫保姆空手而归;他们只是觉得保姆夫妇比他们还惨,需要吃东西。
第一次善良,导致被保姆夫妇握住了把柄;第二次善良,更是导致家破人亡。
朴社长夫妇很有心机,直到被基泽杀死之前一直过得无忧无虑;保姆夫妇欺骗主人,白吃白住了好几年;而基泽一家,因为善良,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吃亏的总是善良的人。
你以为找个好工作,有份好薪水,就摆脱了贫穷的身份,其实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能洗掉衣服的汗味,却洗不掉已经融入血液的地下室的气味。
当你辛辛苦苦爬了十层楼、二十层楼,可能才刚刚到达别人的地下室。
对有的人而言只是一套房子,对他而言可能是一辈子也无法实现的梦想。
他们是虫子,所以他们生活艰难;他们是虫子,所以什么都杀不死他们。
现实有其运作逻辑,电影并非一切皆可。
虚构与想象的差别,在于是否遵循现实的逻辑。
《寄生虫》企图构建可信的虚构,如此它才选择贴近生活,一种现实主义。
但它不断走向想象,逾越过现实的运作逻辑。
会有这么蠢的富人吗?
还是说因为穷人过于聪明?
一个人可以在地下四五天不吃喝,依然精神炯炯吗?
知道老公在地下室捱命,难道还会选择合适时机再回去吗?
而且这一家人全体“登堂入室”,获取主人好感,显然不可能只用了四五天的时间。
这就违背了常理,让人难以信服。
当然,可以不这样的,把《寄生虫》当一部纯粹的类型片来打造。
这时候决定影像逻辑的就不再是虚构,可以是想象。
只为观看的快感,或加一点寓教于乐。
而不是将阶级批判的靶子藏在故事背后,等待观众来射。
一开始就错了,要么前半部分能再写实些,对生活的刻画应该真实可信,而不是虚假的布景和人物。
要么后半部分能再荒诞些,两者之间产生剧烈的碰撞。
就像日本电影总能在平淡的生活缝隙中发现诡异和神秘(河濑直美、黑泽清……)但我知道,韩国人是做不到的,因为他们活在一个虚假的国度。
我们从未见过哪一部韩国电影是真正写实的,或爆发过真实的能量。
于是,他们只能拍摄类型片,而类型片是逃避真实的最佳手段。
不是因为韩国人爱拍类型片,从而拍不出真实;而是他们拍不出真实,从而选择了类型片。
但类型片的问题在于无法满足批判现实的需求,我们已经说过,类型片与现实是脱节的。
于是,一种新颖的怪诞东西诞生了:那就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韩国类型片,独具特色。
获得世界的声誉,它的邻国人民为有了一部《我不是药神》而沾沾自喜,并奉为佳作。
这是伪装,一种明显背离现实但又强行拉回现实的举动。
它也不是在创造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的影像世界,它在假扮、涂抹、改造现实世界,就像化妆和整容那样。
就像《🚕》所反映的:现实被利用了,真实被践踏了,观众获得是一种被编造、被安排的假性真实。
这也是奉俊昊的电影摆在我们面前的事实。
它更像一种小说的真实,而不该是电影的真实。
如果《寄生虫》被改成一部小说,我们会毫不意外地发现它比电影更好。
因为小说与电影遵循的虚构逻辑有别,后者必须在物质要素中得到还原,而前者重在叙述的真实。
富人的蠢,如果没有影像前后的铺垫(他们的出生和经历),直接告诉观众他们蠢,那是不可信的。
而小说中要让一个富人变得蠢,只需叙述他蠢就行了,看你“叙述”功底如何了。
影像时刻作用于我们的眼睛,视觉感知的真实性以现实世界为基础,很难欺骗。
相反,在李沧东的《燃烧》中,真正创造了一种影像的真实。
让人惊讶的是,《燃烧》的真实是从小说的真实转换过来。
因为李沧东描摹的是人的内心,创造一种体验和超出感知的感应。
《寄生虫》没有涉及到人内心的部分,都是外在动作和物质环境的描绘。
但可惜,人与环境(空间)只有象征关系,没有情感联结。
人变成了动物,靠意志活动,牵引他们的是导演,不可见的大他者。
我们如何能信其为真?
既然是娱乐大众的高手,何必又苦大仇深地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
既然要拍成一部类型片,何必又把自己跟现实捆绑的那么紧密?
既然想以一种迂回的方式回归现实,为何一开始就走写实这条路线?
不可化解的矛盾,令人困惑的怪物。
5看《寄生虫》之前,我看很多人说,这个片子会引发人的反思,到底谁才是寄生虫。
但是说实话,我看完之后的感觉是,至少导演在片中呈现出来的,就是穷人是寄生虫。
我丝毫没有看到“富人也是寄生虫”的那一面。
片中的富人家庭无论是男主人、女主人,还是孩子,在故事中都是“傻白甜”,有点神经质,喜欢与人保持距离感,有性怪癖,但是这些都不是罪,也不犯法。
然而穷人一家,以及女管家夫妇,在故事中则是彻彻底底的坏人了,陷害别人,踢走他人,骗进豪宅,甚至最后持刀杀人。
尽管在若干对话和细节上,导演试图说明穷人也是身不由己,他们想离开地下室,想躲避高利贷追债,种种猥琐和古怪都是有原因的。
但至少我在片中看到的,让我觉得,这家富人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有些虚伪,但依旧是无辜的,导演并没有展现出足够的故事细节,证明这家富人理所应当遭受这样的厄运。
那就变成了一出“穷生奸计、富长良心”的话本相声式故事了。
可是等下,所有宣传中都说这是一部刻画韩国贫富差距和不平等的影片,但是看完的结果却是“穷人猥琐有罪、富人善良无辜受难”,这不是太拧巴了吗?
我觉得奉俊昊的这种拧巴,可能和他的经历有关。
尽管他一直关注底层人,无论是《杀人回忆》、《汉江怪物》、还是《雪国列车》,对底层人吃蟑螂为生、被政府抛弃的状态,他始终是关注的。
阶级,这个主题,也几乎贯穿了他许多的作品。
然而他终究缺乏底层的生存体验,他所展现的底层人,只是看上去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始终选择用更戏剧化的方式来呈现底层,一会是加了怪物,一会是加了病毒,一会是神秘列车,一会是莫尔斯电码,一会是持刀杀人。
因为戏剧化,可以让故事自带“这不一定是真的,只是好像是真的,所以不用太计较”的模糊感,他似乎是在体现贫富差距,可又好像只是一出闹剧,大家别较真,看个乐就行。
这也是为何我打5分,在戏剧化和电影语言的角度,抛开意识形态来说,这电影倒是没问题。
他的父亲是著名设计师,哥哥是首尔大学教授和评论家,姐姐是时尚圈的,他自己是延世大学毕业,他的全部家世都是精英的。
包括他自身的教育也很典型,他从小喜欢电影,想学电影,但是韩国人心中只有SKY(首尔大学、高丽大学、延世大学)毕业生才能前途光明,跻身上层,所以他的父母强迫他去了延世,这也是很典型的精英教育观。
所以他的家庭、圈子、尤其是个人感受,都决定了,他其实才是那个自小就住在豪宅里的人,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他对底层人的诠释往往带有一种标签化的喜剧色彩,因为太真实了会露怯,这也是为何他不会像李沧东那样拍《绿洲》那么近距离写实的片子。
《寄生虫》里的富人喜欢“界线感”,而戏剧化,就是奉俊昊保持让自己不露怯的界线。
那么问题来了,奉俊昊既然是世家名门,他那种对于底层关注的执着,又是从何而来呢?
他姥爷。
他只是在采访中说,外公是著名作家,战争后和我们分开了,家人再没见过。
但他很少说为什么。
他外公名叫朴泰远,生在首尔清溪川边,中产之家,还能去日本留学,是韩国1930-1940年代韩国著名作家,一开始写的是新感觉派,类似穆时英和施蛰存,用西方蒙太奇手法写小说,写陪酒女,写打工者,写小市民,写小老板,写婆媳虐待,写娶妻纳妾。
当时的朝鲜被日本殖民,他有时也写那种被殖民之苦,不过也写过亲日的,算是一个意识并不十分坚定的文人吧。
可是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在文在寅父母忙着南逃之时,朴泰远却令人震惊地北逃去了朝鲜,直到1986年在朝鲜去世,成为了朝鲜著名的讴歌农民起义的作家。
朴泰远生于首尔中产之家,又留日,甚至他的文学导师就是参与组建“大韩民国流亡政府”的李光洙,圈子都是当时韩国的知识精英。
但他始终在反思和摇摆,在殖民与独立,南方还是北方,底层还是中产之间,不停地审视摇摆,最终他选择了朝鲜。
朴泰远用他的后半生,去验证了他的一种选择,无论对错。
而南边的外孙,则是用一部大获成功的商业电影,一部半悲半喜的电影,表达了自己的反思,他没有在阶级之间去站队,没有做非黑即白的二选一,他甚至在自己的电影里还嘲弄了一把北方的战斗腔新闻主播,连带着,也嘲弄了外公70年的那个选择。
朴泰远是写进了韩国文学史的人,但所有文学史对他的记载,都停留在1950年,这仿佛如耻辱一般,始终提醒着外孙奉俊昊,可以反思,可以戏剧化,但不要走向另一个极端,不要成为第二个外公。
所以最终《寄生虫》呈现出来的感觉,就是投鼠而忌器,这是一个有问题的社会,不过似乎也没有更好其他选择,因为他不想重复外公的路。
左翼倾向的电影在戛纳受青睐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对于奉俊昊来说,对于有着特殊家国历史背景的韩国电影人来说,这又很特殊,他要站在南边的立场批判南边,同时又要警惕别被北边的话语体系附身。
剩下的,唯有荒诞喜剧,这条模糊的路。
看完《寄生虫》,和朋友们聊了聊,大家一致认同这部电影隐喻气息浓烈,达成共识后就丢下了它,没想到这几天翻了翻影评,发现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在讲述阶级的隐喻,又和朋友们聊了聊,才发现我们一开始就有一点不同的看法。
我个人的看法是,这电影讲的是韩国史。
韩国,东亚的殖民地国家之一,它的历史就是一部殖民史。
让我们从时间线起点说起。
电影的重要载体是那座别墅,别墅代表的是什么呢?
别墅是死的,主人是活的。
我们来看人。
它的第一任主人是谁?
很多人忽略了这一点,于是失去了解谜的钥匙之一。
它的第一任主人叫南宫贤子,虽然这个姓在日韩都有,但从用词来看,我们不妨推测这是一个日本人。
为什么推测是日本人呢?
因为接下来佣人会说,这座别墅是他建的。
从这个猜测出发,导演专门设置这个细节,是为了什么?
为了告诉我们,这座别墅,是从日据时代开始的。
日本人起先拥有了这座别墅。
我们来看一则史料:朝鲜日据时期(朝鲜或韩国称为日帝强占期、日帝暗黑期、倭政时代,日本称为日本统治时代の朝鲜)指的是1910年8月29日至1945年8月15日间,朝鲜沦为日本殖民地,接受日本统治的时期。
接下来,这座别墅的主人是谁?
是朴社长一家。
但在朴社长一家入驻之前,有一个人来到了这座别墅。
这座别墅的……地下室。
在地下室里待了四年的男人说,他开了一间台湾古早味蛋糕店,蛋糕店倒闭后,他就搬了进来。
在朴社长一家进来之前。
台湾古早味蛋糕在2016年才在韩国大火,但重点其实是台湾。
1945年日本失败后,台湾也结束了日据时期。
顺着时间线,接下来进来的才是朴社长一家。
朴社长一家背后是什么呢?
答案是两个字:美国。
朴社长的公司,Another Brick,有一首摇滚曲子叫《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从图中能看出来,朴社长的公司就是做电子设备的,然后朴社长一直在问,这个设备和手机能否兼容等问题。
这是一个现代化的公司,甚至极有可能是一个跨国公司。
但朴社长家的现代化跨国公司背后意味着什么?
换句话说,朴社长的原始积累是哪里来的?
电影里给出了解答。
片头,当穷人家的小孩去他家时,就看到了墙上的奖状:新奥技术奖,以及《南韩企业攻占纽约》的报道。
它的原始积累哪里来?
答案自然是美国。
朴社长一家是亲美资本的,这一点从很多地方都能看出来。
不说女儿要学的外语就是英语,单看关于朴社长儿子的两个细节。
一是儿子身上的印第安控。
印第安的象征十分明显。
某种意义上,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殖民地国家,当年来到这片土地的人们,屠杀了原住民,获得了大量广阔的土地资源,因此在这片土地上可以有大型农场主,可以有超大规模城市,还有少量的印第安人。
这样的情况,不要说在中国,在欧洲也找不到,欧洲是宗主国林立的地方,所以更多采用的是莱茵模式。
顺便推荐一部美剧《黄石》,现在出到了第二季。
你想了解美国,有两部剧必须看,一部是《大西洋帝国》,一部是它。
巨型农场主,房地产商,印第安裔政客,带着美国的过往和美国的未来,带着这群殖民者和原住民的过去和未来,在这片土地上角逐。
土地啊土地,一切问题的核心都是土地。
那么韩国呢?
韩国是东亚最大的原住民国家,但在半岛上的两个国家建国时,都分别受到了美国和苏联的援助,因此这两个国家无论是制度的路径依赖还是资本的倾向性都避不可免受到美苏的制约。
这时我们就能看到朴社长儿子身上的第二个隐喻。
帐篷。
朴社长问,帐篷应该不会漏水吧?
朴社长的夫人说,那是美国制造,应该没问题。
在美国的庇护下,就没有问题。
——这是朴社长一家人的想法。
那,其它人呢?
除了朴社长一家外,还有两家人。
一家是电影的主角,一家是电影的「反派」。
反派在取得短暂胜利后,模仿了一段半岛北边女主持人的腔调。
这一点很多朋友都注意到了,但我们要联系一下接下来的背景音乐,就是他们在庆祝时的背景音乐。
千万不要忽略这首曲子:《In Ginocchio Da Te》。
这首曲子翻译一下,意思是:我来给你跪下。
啊,电影真正的主题已经出来了。
这时我们不能忽略掉另一首曲子,那就是主角家的女儿去面试时哼唱的。
这个节奏很耳熟,仔细甄别会发现,是修改了歌词,变成了伪造的身份。
而原歌曲是什么节奏呢?
《独岛是我们的领土》。
我们再来看一段历史——《独岛是我们的领土》是1982年由郑光泰所推出的一首韩文歌曲。
独岛,日本称竹岛。
这始终是日韩的争议地。
这时我们回想一下,别墅第一任主人是谁?
南宫贤子,一个日本人。
主角家的女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唱这首歌?
象征意义太明显了。
现在我们来回顾一下。
第一点,两家人在地下室大打出手。
起因是其中一家已经寄生在朴社长家很久了,另一家也想蚕食。
第二点,其中一家人哼唱着反对日本的歌曲,另一家人扮演着半岛北边那个国度的主持人。
那么答案是,两家人的大打出手,很可能是一场发生在半岛上著名战争的隐喻。
如果时间点还不够明朗的话,我们来看看别墅的第三任主人。
德国人。
德国这个设定就明确说明了一切。
那场著名的大战之后,韩国需要发展经济。
正在这时,因为冷战加剧,东德中断向西德派遣劳动力。
这时,西德和韩国达成协议,西德提供经济援助给韩国,但韩国必须派出大量的劳动力到西德。
按照统计,韩国前前后后派的劳动力有几十万人次,而1965-1967年劳务外汇收入分别占韩国外贸额的1.6%、1.9%和1.8%。
当德国人的意义被确立了,两家人大打出手的象征意义就更明显了。
是的,这就是半岛上的那场战争。
然后呢?
然后主角幻想着,有一天他可以买下那座别墅,救出在地下室的父亲。
前提是,等他有钱。
这时我想到温铁军先生说过的一段话——很多国家形成的政治主权,是通过交易方式获得的,因此,他们在经济上就根本不可能建设发达国家的经济基础,因为国家经济资源已经被交易掉了。
这些经济资源被谁资本化、货币化了呢?
被原来宗主国拥有的跨国公司。
因此,这些国家就只有在宗主国恩赐、资助的时候,才能维持这种西化上层建筑,如果宗主国不给钱,西化上层建筑就会立刻垮掉。
所以别墅指的是什么?
别墅就是半岛。
《寄生虫》说的是韩国的寄生史。
因为是寄生,所以这一切都只是幻想,故事最后,他们仍旧窝在过去的小屋里。
原因是,他们没钱。
核心是,他们的钱是宿主们给的。
所以当我们推测南宫贤子是日本人时,这个假设是能说得通的。
从这个假设出发,能看到接下来的一系列猜想都能各安其职。
当然这只是一家之言。
你非要说阶级,那也是阶级,但这不只是韩国社会的阶级,奉俊昊拍的不是现实主义,而是一则《让子弹飞》式的韩国史寓言。
感谢张锦云同学,在写作本文时他给我的论点提供了一些重要论据。
来公众号「书林斋」(Kongli1996)、微博「孔鲤」及豆瓣「孔鲤」。
我写,你看。
今天,要给大家讲解一下,如何用正确姿势的解读这部电影。
什么叫正确的姿势?
其实是说,电影内外,很多信息大部分观众是不知道的,因此就会产生误读和误解。
仅在视听技巧和电影质量上,给《寄生虫》打9.5分以上,应该没人会反对吧。
不管对这部电影观感如何,此片技术成熟可以说是公认的。
问题,出在信息解读,那么下面开始解读其内核。
(5000字,和谐掉一些)零.房子才是主体,三家人都是这个房子的寄生虫。
三家人的流动,都没有影响到房子。
一.这部电影最初不叫《寄生虫》,而叫《誊印》。
为什么叫誊印?
誊是抄写的意思,誊印是指一种复制的图印。
理解了为什么导演的想叫誊印,就理解了导演的创作思路和角度。
导演说,这部电影并没有好人坏人,都是象征性人物。
那么,讨论类型片里的符号化,高概念化的象征性人物,有没有多义性,有没有现实逻辑,当然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这部电影里,是指穷人一家,和富人一家,互为镜像。
同样是夫妻,一子一女。
却一个上流,一个下流。
下流人做上流梦,上流人做下流事。
一样的人因为位置不一样所以表现不一样。
誊印是一种象征与暗示,是符号。
因此,看这部电影时,人物都不是人物,而是符号。
是寓言。
所以,要解读这部电影,一定要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人物,而是象征。
把那些人物立体合理的东西,拿掉。
用寓言体,去解读。
比如很多观众说,哇这个电影好归好,但是人物好像很扁平?
富人那么傻?
是导演不会拍?
错,是导演故意要这么拍。
导演故意要把富人拍的层次少一些,才可以符号化,才可以最大限度的折射出更多的人。
电影时间有限,所以不写实,才更能写实。
富人都是电影里那样吗?
当然不是了。
导演不会把人物设置的更立体、合理,更贴近现实一点吗?
导演当然会了,这可是奉俊昊,经验丰富老道。
但为什么电影里,富人要表现的貌似很单纯?
因为这样,才可以更加凸显矛盾。
要刻画矛盾,阿凡提智斗巴依老爷,斗智斗勇,那是小时候的动画片。
但是更高级更复杂的方法,就是富人们不仅没错,反而还很天真。
比如,国产电影《爆裂无声》,老板出场的时候是在给学校捐款,而且很亲民。
比如,《毒枭》里,巴勃罗贩毒,杀人,罪大恶极,却假模假样的热衷慈善,被当地人奉为神明。
比如,何不食肉糜。
国家闹饥荒,问皇帝怎么办?
皇帝如何回答,才最大可能性的显出差距?
是回答说,随便捐点杂粮给人民吃吗?
是恶狠狠的说,饿死这些贱民吗?
这些都不够。
皇帝回答一句,既然没有米吃,为什么不吃肉呢?
单纯吗?
善良吗?
蠢吗?
像那家人一样吗?
讽刺吗?
就是这样真的很夸张的一句话,才最大的凸显了阶级。
晋惠帝如此单纯,如此愚蠢,如此不接地气的一句何不食肉糜,反而成为了千古名句,讽刺至极。
因此,《寄生虫》把富人一家——作为代表符号——设置的如此单纯,才更大的凸显了矛盾,凸显了差距,凸显了讽刺。
(所以,如果你把他们当“电影人物”去解读,就会觉得,好扁平。
但是你把他们当符号去理解,就会觉得,我操好讽刺好黑暗)二.仔细解读一下电影里的符号1.gc主义的幽灵底层人生活在黑暗里,上层人根本看不见,也不想看见。
可尽管如此,富人家的小儿子还是看见了,地下室的恶鬼。
他受到了惊吓,开始画这个鬼。
那其实是一个幽灵,是一个gc主义的幽灵在地下室里游荡着。
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一切势力,都联合起来了。
gc主义者要推翻现存制度,当权者自然又怕又恨;而gc主义者同盟作为gc党人的秘密地下组织,对于反动派来说,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
最终,在草地上,小儿子再次看见这个幽灵,拿着刀。
他直接吓瘫了。
小儿子象征的资本主义,害怕社会主义的铁拳。
1.5 摩斯密码底层只能通过暗号互相联系。
没有言论自由。
爸爸杀完人说,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也是只有进入地下。
2.不像警察的警察,不像医生的医生,停不住的笑。
儿子从医院醒来,面前是不像警察的警察,不像医生的医生。
暗示在资本主义社会,尤其是韩国或者印度这样病入膏肓的,法律,执法者,医疗保障,都是给富人,上流阶级服务的。
f腐朽的资本主义,都是假医生,假警察。
而这样的假警察,还要儿子选律师。
儿子只能笑,不停的笑。
儿子幻想买房子释放父亲,象征阶层的拥抱,象征希望和答案。
其实,只是幻想,没有答案。
因此,最后一个半地下室往下延伸的镜头,与开头对照呼应。
3.美国制造的帐篷,250万韩元不会发出声音的垃圾桶偏爱儿子,被忽视的女儿早恋,等等,暗示美国和韩国的关系,以及裙带,社会结构社会问题。
4.廉价脏内裤和调情时喊着毒品划破了富人的伪善。
其实不过是上流人做着下流事,表面体面而已。
5.暴徒一直喊着,尊敬朴社长。
最后爸爸住进地下室,也说了一句,朴社长对不起。
这便是无组织的象征性反抗,是无法动摇社会阶层的表现。
6.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电影里,富人区是上坡路,贫民窟是下坡的楼梯。
豪宅里,二楼,一楼,地下室,也是三个阶层。
暴雨的水往下流,淹没了贫民窟,却不影响豪宅的风景。
像楼梯,房间结构,一个桌子下可以藏三个人,逃跑时像蟑螂,马桶污水,三只狗吃不同的狗粮,等等很多细节,这些都太明显没必要单独一个个列出来,不赘。
7.母亲是运动员,拿过奖牌,父亲创业,开车技能满点。
儿子只考名牌大学,考了4次,加上当兵两年,成绩出众但是普通大学不上,只有上名牌大学(清华北大)才能改编阶级。
女儿聪明过人,记忆力阅读力艺术细胞都丰富。
一家人能力出众,却找不到工作,只能造假,通过裙带,才可以找到工作。
不合理?
社会固化,便是如此不合理。
8.底层互害中下层互害,乃是统治者几千年的手段。
不要觉得这是假的,法家(中国春秋战国)提出的思想,就是国强民弱,民弱兵强,压迫人民,让人民互害,互相举报,商鞅变法等等,都是存在过的。
电影里还有一句,社长说住鬼屋会赚大钱。
也是如此。
多读历史,可怕的东西早有记载。
9.甩不开的石头石头一直都是象征。
但是直到甩不开的石头粘着我这句,就象征着社会结构问题永远不会变。
但人不是生来就有阶级的,是社会赋予的。
最后石头放回水里只是普通石头而已。
誊印时,两家人也是如此,只是一样的人,却分为上流,下流。
10.非理性哲学无计划我曾经不止一次,提到非理性哲学。
最近一次,是那篇《乔碧萝奶奶让我学会了什么》爸爸在体育馆所说,没有计划的人不会输,其实就是非理性哲学。
就是这个社会,以及人类的行为模式的无序的真相。
三.富人真的单纯吗?
富人只是表面上单纯,带着一点黑色讽刺罢了。
实际上一点也不单纯。
很多影评人所谓的鸠占鹊巢,根本就是没看懂,瞎用成语。
鸠占鹊巢是把富人指做,没能力,又傻傻的鹊。
但电影真的是这样吗?
穷人费尽心机入住他们一家,真的就棋高一着吗?
并不是。
拼尽全力只不过是给人家当佣人而已。
绞尽脑汁,做尽坏事,蝇营狗苟,坑蒙拐骗,才换来一个工作。
主人一回来,就要像蟑螂一样躲起来,这算哪门子的鸠占鹊巢?
就好比,拼尽全力,才可以给京东当快递,拿到马云的福报。
才换来给地主补裤裆的机会。
就好比996,穷人一家也是符号,没有什么立体合理之说。
穷人一家,象征的就是那种走投无路的阶层,只能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被剥削。
也就是被剥削阶级。
仔细观察,穷人一家个个都是履历造假,但是能力出众的。
尤其爸爸,开车稳的一批,还专门去考察了豪车。
然而这样的人,却拿不到属于自己的,公平分配的资源。
因为大部分资源都在富人手里。
反观富人,人家只是觉得,哦,这个衣服脏了,哦,你(骗)我说那个衣服时尚,那行啊,那我换一个吧。
根本无所谓的。
富人相信的是裙带关系,是上流社会之间的熟人介绍,和能力。
是一种上流社会的信任链条。
女主人的信任链条是熟人介绍,男主人是会员制的公司。
在《起跑线》这篇影评里,我讨论过这种信任链条,包括美国的介绍信习俗。
它其实就是上流社会互相保护,防止穷人越界,抢夺利益的保护机制。
他们很在乎信任链条。
但他们并不在乎有没有被骗,或者是谁来给自己服务,因为不管是谁,都不过是给自己打工罢了。
如果你觉得富人单纯,只不过是被假象给骗了。
富人给家教费,还抽走两张。
半夜突然煮了牛肉面,还要问是几成熟。
那个男主人,在车里拿到名片的时候说,你为了给我开车而拒绝了大公司面试,这份恩情我会牢记在心的。
他真的牢记在心了吗?
一转脸还不是说讨厌司机越界。
只是表面单纯,表面善良,表面礼貌而已。
就好像我之前写的叔本华那句,礼貌是不要钱的假币,傻子才会吝啬礼貌。
富人不无辜,体现在越界的态度。
电影里,富人爸爸屡次提到越界。
开除年轻司机时,最恨的不是司机乱搞,而是没有在自己的座位搞,偏偏要把精液喷到我的座位上。
对自己的老婆说,如果你穿着那条廉价脏内裤,我肯定很兴奋。
而老婆马上说,那你要给我买毒品。
就意味着,这家人根本不单纯,不排斥下流事。
他们排斥的,是越界而已。
你不能越界,就意味着,我可以和你表面客气,礼貌,讲讲你给我工作的恩情。
但是,你不能问我爱不爱我老婆,我不想和你闲话家常,更不想告诉你我有没有情妇。
我们不是朋友,你是被剥削阶级。
电影里,这样的关于越界,气味的剧情很多,最后也是因为气味越界,所以才高潮爆发。
这就是齐泽克所说的社会结构性暴力:即使富人们善良、温情,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底层人的暴力,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压迫的体现。
是在看不见的地方,日夜不停的剥削。
(最后在草地上生日聚会,还说你就当节假日加班,我给你加班费)
宋康昊一家的懒惰、贪婪、狡黠是恶,但界定这种恶的是社会权力结构,是走投无路,是为了生活。
就好比“小偷家族”,是偷生。
社长一家代表着的,是另一种恶,看不见的恶,不寒而栗的恶。
这种阶级剥削的矛盾,才是电影主体矛盾。
所以,再一次,解读时要以阶级符号解读,而不是以人物解读。
很多人总觉得人物不够现实,那是因为这部电影就不是现实题材。
而是超现实的混类型片。
记住,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这部电影也一样,它是故意刻画了虚假的,扁平的人物。
简略掉其他深层次的讨论,不关心真实性,放弃掉多义性。
朦胧感。
直接用画面呈现阶级反差,非常生猛直接。
就是阶级对立的矛盾。
四.阶级对立的生猛表达。
在这部电影里,穷人抢披萨店的工作,披萨店缺人但是还要考虑一下。
一个警卫职缺,都有500个大学毕业生争抢。
但是,富人家的垃圾桶都值250万韩元,踩下去没有声音的。
原来,垃圾桶踩下去是可以没有声音的。
原来,我还没垃圾桶值钱。
这,才是阶级。
不喜欢寄生虫的朋友,一部分是看不懂的的观众,还在单纯的分析电影里人物漏洞,没有用符号象征思考。
另一部分是那些喜欢文艺的人,觉得这部电影太猛太直不含蓄,没有多义性。
电影确实很直白,但这种生猛的直白,才是电影的优点。
我无意贬低文艺,也不讨论直白和朦胧哪个更好,但寄生虫是一部社会电影,它拍的高级又精准,它注定属于广大群众,属于中下层人民。
所以,这种时候去讨论够不够文艺朦胧,是不合时宜的。
再说一次,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当你看到知乎上养尊处优的答主带入了富人的角色,然后说哇富人好惨,我家就是富人,看来我要多防着穷人的时候——我不是开玩笑,真有这个答案——你再想想,这时候跟大众讨论多义性是不是很不合时宜。
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悲喜剧摆在你面前。
当然,你可以不喜欢这个生猛直白的方式,但是前提是你看懂了。
很多人真的没看懂,包括一些导演朋友,这就很误解。
五.电影没有答案,也没有方法论。
没有人能改正上帝和人类的不公:任何行动都只是原初混沌的一种特例,看似有序而已。
非理性的,无序的社会,永远有不公平,有误解,有错误的解读。
当然,还有暴力。
我看到一个朋友怪罪导演没有答案,甚至追溯到导演的爷爷投靠了北朝鲜,而导演一直在南韩,所以立场不坚定。
我真的笑死了。
阶级可以说是永恒的,社会的虚假也是永恒的。
被奴役和不公平,虚假和误读,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会一直存在。
所以房子才是主体,三家人都是这个房子的寄生虫。
三家人代表的阶级流动,洗牌,都没有影响到房子。
反而,永远会有新来的“外国人”参与游戏。
这个矛盾无解。
而所谓的文明人,是指人不以自己的烂疮示人,是指人知道怎么尊敬那个千万个世纪铸造出来的高雅虚假,因为谁也无权让人屈服于他自己的时刻。
所有人身上都有一种世界末日的可能,但所有人都逼迫自己填平自己的深渊。
胜利于失败赓续不断,遵循着一条不为人知的法则,名为命运,而只有当毫无道理、极不公平的诅咒落到头上的时候,我们才会想起命运。
电影,只是把命运,把社会真相以寓言的形式,展现给观众而已。
它展示的太好了,甚至我今天就在微博看到这样的荒诞喜剧上演,讽刺至极,所以连喷了好几条。
看奉俊昊的导演采访,他说,我觉得导演的工作就是尽力去反映他/她所处的时代。
他精准的以大众角度切入故事,一层一层揭发潜藏在喜剧包装下的残酷现实。
但你千万别觉得这只是寓言,因为我相信同样的故事发生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以上便是我的解读电影其实不难懂,但这篇可能是比较详细的分析。
我是王俊俊,这是我经历的,思考的结果,分享给你,希望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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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寄生虫》在戛纳首映开始,影迷圈的集体盛赞,媒体分的居高不下,评委团的全票通过,自然让国人影迷对这部韩国历史上首部夺得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大奖的电影充满了期待。
经历了等待资源和字幕的一波三折,春天的放牛班观影团终于在本周确定了第十五期的周限定影片,由韩国导演奉俊昊执导的这部《寄生虫》。
本期一共38名群友参加,共32条短评,平均分8.45,是观影团建立以来平均分最高、参与人数最多的一期。
奉俊昊电影作品不多,只有七部长篇电影作品,但部部精彩。
难得的是奉俊昊导演每一次都能跳脱出类型片框架的束缚,拍出属于其独特的电影气质和风格,《杀人回忆》把连环案件与时代伤痛相结合,《绑架门口狗》聚焦底层小人物的卑微愿望和生活状态,《雪国列车》更是一则贫富阶级的社会寓言,而《寄生虫》就是这样一部杂糅了喜剧、犯罪、惊悚、悬疑、家庭、悲剧等元素的类型片,真正意义上的让观众大笑、业内称妙、影迷大喊“卧槽”的优秀作品。
一、阶级固化带来的差异和矛盾 跟去年同样入围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并收获无数好评的韩国电影《燃烧》的主题相同,本片也是在探讨韩国社会阶层问题,与文学性较强、更加文艺晦涩的前者相比,显然《寄生虫》更加注重商业性和多元化,更雅俗共赏和通俗易懂。
奉俊昊此前最擅长将各类的韩国社会化问题具象化,《寄生虫》也不例外,影片金基泽一家人无业辍学,喜投机取巧,耍着小聪明,同时又渴望肯定和认同,特别是金基泽,安于现状的同时以没有计划来应对一切的生活困境,被妻子开玩笑说成蟑螂都会恼羞成怒。
与之相反的朴社长一家人,是大家眼里对富人家的刻板印象,善良、单纯又漠然,轻松的拥有一切。
导演在片中没有特意刻画单纯的好人和恶人,而着重描写了富人和穷人,对片中的三家人没有偏袒也没有倾斜,但阶级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却无处不在。
金基泽一家与保姆夫妻的两次乱斗仅仅是同阶级间的斗争,保姆丈夫面对朴社长多次表现出respect的跪舔状。
结尾处,基宇期待的买房父子重逢戏码随着铁栅栏的出现也让观众意识到这就是一次幻想,跨越阶级就是一场梦,导演也悄无声息把残酷的现实剖析展示出来。
让我们来看看放牛班的朋友如何评价这部电影@典: 9/10 一出悲喜交加的戏剧。
连续反转的雨夜戏与高潮爆发的生日戏毫无疑问地体现了剧本、场面调度的优异。
“气味”始终牵引着上层家庭与下层家庭的关系,截然不同的的价值观缩影在对气味态度的变化上,这也成为之后招致死亡的导火索。
阶级差异随处可见,就好比这场暴雨对寄生虫们来说是洪水猛兽,而对宿主来说却是隔日晴空下派对的前奏。
@鱼麦麦:9/10 不矫揉做作,不晦涩难懂的顶级商业类型片,没有一个浪费的情节,太成熟了,前半程惊喜连连,而后却仿佛陷入无尽的深渊,“有钱人本来就很单纯,有钱人家的小孩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褶皱”,而穷人,即使跻身上流,也只是在和比自己更惨的可怜虫较劲,始终攀不上有钱人的世界,他们身上还是有着奇怪的味道。
阶级矛盾、资本世界、恶臭的现实散发着腐朽,谁也不知道现实何时会举起它的镰刀。
不输《燃烧》的后劲。
虽然更喜欢《燃烧》,但是这一部更值得推荐给所有人。
@cinedreamer_:9/10。
前半部分一环扣一环,半地下人陆续进军富人一家,寄生上流;后半部分意外与戏剧化冲突不断,真相难掩。
景石被送于家中,这之后财气运气还真的就滚滚而来,而雨夜里那一瞬的电闪雷鸣、基婷的醉酒叫喊以及老保姆的突然出现,则像是一个个不妙的征兆般,从一家人滚下楼梯开始,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一切都覆水难收。
贫苦人如蟑螂,寻个角落也能苟活,寄生身份一旦被拆穿,便会如同见光的蟑螂般四下逃窜。
极力融入还是抹不去身上的异味,一场暴雨却能迅速点燃灾祸的导火索。
风波平息后基宇的那一阵笑意味深长,结尾的美好愿景也算是点燃了一丝希望吧。
(有些地方还是过于刻意/直白,但还是有力,而且观感真的太顺畅了)@PepperSoul:9/10。
真是类型片的极致了,无与伦比的观影体验,节奏把握的完美,观影过程如同坐过山车般的兴奋和刺激。
极端的戏剧化,没有活生生的人,而是两大阶级的具象化,这让阶级的对立更加直白和暴力化了。
牺牲实感换来的剧情冲击,我觉得是值的,毕竟观影后如此强烈的兴奋余波,好久没有过了。
@Laughing Gor:9/10。
吸引寄生的是富人的天真,出卖身份的是贫穷的气味。
社长家的沙发有多么柔软,体育馆的地板就有多么坚硬。
阳光下杀人,地穴里偷生。
短暂美好的上流梦只是昙花一现,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才是最终归宿。
@一级特工:9/10,住在半地下室的贫穷人家工于心计几乎要耍的单纯的富人家团团转,对抗醉汉似乎都硬气了起来,然而真正的“寄生虫”深藏于地下室数年,如鬼一般苟活,但最后他们都一样,见了光,就得死。
将味道用影像的方式表达并利用其表现人物身份并推动情节直至那无畏又无谓的一刀是本片的亮点。
一环扣一环的谎言,不断扩大的寄生,在掩藏最大的秘密失败后场面彻底的混乱,导演对影片结构和节奏的把握十分抓人。
精彩绝伦的北韩笑话、美国制造的帐篷,让他无法笑出声媒体报道,奉俊昊再一次成功地将各种政治符号嵌入表意本就丰富的叙事当中。
相较于金棕榈这个维度,本片的可解读性稍弱,但矛头直指现实社会中的问题未尝不可。
@SebMia:9.影像上称不上完美,剧作上挑不出毛病。
同去年的燃烧一样,都表达了对杀人社会之无奈。
如果说燃烧尚有一丝仇富心理残留的话,本片则做到了将这一感性元素彻底剔除,矛头直指矛盾本身。
片中既无穷仇富,也无富歧穷,但横在两者之间无法调和的阶级矛盾却如此的清晰可见。
朴社长闻到“地下室”的味道觉得恶心,不过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就像人们看到蟑螂就觉得恶心想拍死它一样自然,有错吗?
没有。
但是蟑螂有错吗?
也没有。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错就错在这个世界上既有了蟑螂,又有了人。
蟑螂想:“杀死你们,我就看不到自己的丑,闻不到自己的臭了。
”所以最后基泽那一刀,刺向的不是朴社长,而是折射在朴社长身上散发着恶臭的自己。
@菠萝油:9. 韩国人很喜欢把自家的电影装在“社会矛盾”的容器里熬出来,这种电影看一部还好,看多了不免有一种“碰瓷”世界的矫揉造作之感,但是这部奉俊昊不一样,虽然你仍然很难说出它有什么特立独行的地方,但是它能在大部分的韩影的“工整”之上加上一个接一个的急弯,把俗套的题材讲的一波三折,或许这就是整部电影最“特立独行”的地方。
@Harper Yug:9/10。
其实我们需要的正是那束阳光#献给今年最好的金棕榈。
@氯化银溶解:10分。
@阿侨真的很暴躁:10分。
@ Mathilda :9分。
@很高兴为您服务:9分。
@143:9分。
嘴里喊着“佛系” “佛系” 身体却无比诚实 一旦知道哪里能看 立刻连夜刷完 在此感谢 @鬈毛毛:少年 多得感谢你、、“金棕榈” 实非幸至 实至名归 、一片祥和 欢快的气氛中 这个荒诞不经的事件一切按计划进行 这个胆大包天的奥斯卡世家尽享天伦之乐 明知真相终究被揭开 一直为他们捏把老汗 仍旧没想到是生日夜那场瓢泼大雨 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剧情的发展严丝合缝 难以逆料 不管站在谁的角度从哪个时间节点都有可解读的空间 一遍一遍想里边的情节便愈觉感慨 怎样 这一波安利、、@世纪末的圈: 9/10 带着现实主义题材的预期,结果发现是如此魔幻的寓言故事,所有的人物动机与情节设置都在预设的故事环境中足够自洽。
不是奉俊昊最好的作品,却确实惊艳。
雨夜的戏视听语言真棒。
@mdr skywalker:9/10 必须要respect一下,一个商业类型片的高峰了,前半段荒诞喜剧,后半段悬念十足,派对戏的高潮也非常精彩,整体观感非常流畅,节奏也非常不错,除了结尾摩斯电码那略崩(个人感觉在金司机杀人后结束更好一些),运镜这次与主题联系,很有讲究,演员全员发挥都好,同时导演在电影里还埋下诸多意象:如多次出现的石头,气味,蟑螂等意象,血淋淋地暗示阶级分化的主题以及故事情节,尤其是石头的作用,暗示这一家人的沉浮。
还有电影里的那句台词:“如果有钱,我会比他们还善良。
”真的这么简单吗?
@浪漫血液: 90/100。
隔着玻璃墙能看见盈盈绿草,打开通风窗就听到潺潺尿声。
寄生或宿主,同样的食物养出两种生物;地上和地下,等量的雨水流向相反方向。
所谓的阶级差距,不过简单到我身上的异味熏得你干呕,你马桶的屎尿逼得我忍受。
开场就是用镜头突出主人公一家住处的拥挤和狭窄
金吉泽一家和朴社长一家在住处上的强烈对比 二、完美的镜头调度和氛围营造 奉俊昊在本片提出的“垂直的空间差异”,从影片开始就有所体现。
开场镜头就是主人公金基泽一家所处的半地下室居住地的小窗户,铁栅栏形成的束缚感与逼仄感扑面而来,与朴社长家的一直向上的豪华别墅小楼形成了鲜明对比,尤其是儿子基宇从出场到面试一直的仰视视角都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而在朴社长家里,导演以各种精心设计的构图展现了社长一家的奢华和大气。
而在电影中后期的一场大雨,朴社长家因为大雨净化了空气让心情更愉悦,雨后天晴顺理成章开了party。
而生活在底层的金家人一路向下,雨水淹没地下室成了无家可归的灾民,让随后的寄生关系更加明显。
影片另一个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气氛的营造。
开篇轻松的节奏把控,时不时来几句风趣又黑色的幽默台词,而中期随着不可预测的剧情走向,悬念呼之欲出,影片的类型转换却丝毫不突兀,特别是那段朴社长因下雨突然回家一场戏,紧张刺激,犹如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生戏。
雨天,金吉泽一家一路向下再看看放牛班的其他小伙伴如何评价这部电影。
@Catharine:8.8/10 地下室很适合片中穷人的所处环境,为了维持生计的秘密、谎言和黑暗面全部都在地下室里,蟑螂,寄生虫全部处于这一面,杂乱的电线,昏黄的灯光,喷涌的污水,全部都用来刻画压抑和底层环境。
化妆室衣帽间对比难民体育馆,桌下对比沙发上,啤酒零食对比琳琅满目的美酒瓷器等等。
最后的随机杀人,阳光草地上的互相残杀有点暴力美学。
最具核心之物便是那块象征招揽钱财的石头,男主抱着石头说,是石头粘着他,石头便是人很难舍弃的贪欲。
苍蝇哄哄尸体,狗吃凶器上的香肠,真是讽刺。
片中最喜欢人物是最单纯的富家女,嗯,有钱人才会善良,不过是未经世事的有钱人,只有她背着重伤的男主,她真的很好。
@维京图:8.5。
可能是期望过高,原来还是一部在各方面几乎做到极致的“韩国电影”,通过以小见大来反映韩国社会不同阶级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以及底层阶级间的矛盾利益冲突问题。
剧作几乎是论文式的工整,废笔很少,节奏明快。
对结尾的处理,奉俊昊加入了自己对于韩国阶层问题下底层人民情绪的一种爆发式的表达,虽震撼深刻但未免有些一厢情愿了。
@-MeilleurEager:8.5/10 也许是期待值过高了 影片没有带给我非常强烈的冲击感 没看电影之前以为是悬疑类型片 前半段运用诙谐幽默的叙事手法 使得观影体验非常轻松 从一小时左右开始老保姆的出现开始转折 老保姆的出现仿佛一个多米诺骨牌 推动着每件事情水落石出 金司机一家是可怜人也是可恨之人 朴社长家则是有钱善良单纯的一家人 为了能使自己生活条件变好 他们运用各种手段让朴社长家的其他人离开换成自己家人 最后插到朴社长身上的那一刀也毁了朴社长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觉得他们是不可原谅的 这也交代了为什么片名叫《寄生虫》或许他们一辈子只能当“寄生虫”(每个演员的演技都没话说 给我最大惊喜的是崔宇植小哥 配乐也是挺棒的)@蚂蚁:8/10。
整体叙事风格像重看了《杀人回忆》。
不得不承认两昊再次合体之后,又带来了一次影迷的饕餮盛宴。
登峰造极的叙事能力把 一个略显荒诞充满讽刺的故事完美呈现,对阶层差异的类型化解构的确炉火纯青,也更亲民。
但它从始至终都没有达到我预期的震撼,仿佛所有的情感力量被发散开来,贯穿全片,却少了次对人心最聚集的沉重一击,这个高潮不太高。
而剧本的紧密程度与戏剧效果也不如某些国产片范本,各种矛盾冲突与反转都显得有些乏味。
总体来说,谈不上失望,只是有些遗憾。
@嘉措:8/10。
如过山车般的观影体验,起伏之间看到韩影的类型片波浪越来越大,如同奉俊昊导演所说这是属于韩影的金棕榈,每个导演投下的石头以及特有的体制一起造就出来的浪花。
@无衣的小火:8/10.当影片把朝韩对立、贫富矛盾、政府批判等以往韩国电影很喜欢突出表现的话题隐为背景的时候,故事的主题就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正如片中人物谈到的“有钱却很善良”还是“有钱所以善良”?
前者说明物质财富的积累很多是靠恶来实现,后者说明贫穷会逼迫人们抛弃善良,无论哪种观点都反映了社会发展的畸形与不公。
如果卑鄙欺诈成为进入上层社会的通行证,那么这样的社会文明就是一种倒退。
当有一天,善良正直成为有钱的前提条件时,这样的社会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同。
至少现在的东西方文明都还不是。
——《寄生虫》@董小__:8/10 故事讲得实在吸引人,剧情编排有趣,一环扣一环,配乐摄影都非常棒,是一部全方位优秀的作品。
用一整部电影突出当代韩国人的焦虑,影片不断强调“穷人的气味”,彰显该矛盾的不可调和性,很直白,底层人欺负底层人的设置有趣,意旨尊敬错了人,又找错了发泄对象。
观感不错,结尾又稍显急躁,意犹未尽。
@塔塔:4.0 剔除精巧的符号与结构设计,寄生虫对主题的把玩通过娴熟的场面调度来完成,这是优点更是缺点,开放与多义性的深度呈现被剥夺,大量的视觉隐喻与密集的鼓点效应也拒绝观看者的介入,但是影片的节奏非常流畅,又兼具嘲谑与幽默,戏剧反转层层递进,怎么说呢,喜欢的人会完全沦陷,反对的人会批评,但至少观感不会差. 寄生虫于我最大的感触可能就是重新审视属于自己的电影经验,未来要更加珍惜李沧东们.@刷鞋大王:8/10。
其实在这部影片之前,通过“寄生篱下”“鸠占鹊巢”反映社会阶级矛盾主题的韩国电影已有过许多不错的尝试,且这部片的“寄生”过程和冲突爆发虽然都戏剧性很强,但也算不上精彩巧妙,所以整体观感没有特别惊艳。
但我仍然很喜欢这部非常难得的打脸之作,在故事解读上毫无遮掩吞吐之意,在技术运用上毫无故作姿态之举,实属难得。
但即使如此,仍有闲到蛋疼的观众把解读隐喻当做数学卷的最后一道大题,对白给的送分题嗤之以鼻,对故意设陷的难题顶礼膜拜,实属犯贱!
@Nancqii Remapd:8/10 的确非常吸引人,用“气味”这种近似无形的元素来展现阶级差异很厉害:它无处不在,对于民众来说也确实像电影中提到的,它是“无法描述”的一种感觉,但又切实入侵着生活的每一个方面。
人是无法消除气味的,可以责怪它,可以为之癫狂,但就是不能消除它。
不仅是因为气味难以定义,更是因为气味背后复杂的社会因素对于普通人来说无法分析清楚,因此做选择的时候也只能将它转移到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男女主人虽然处于阶级金字塔的上层,但能说他们做错了什么吗?
对于下层人气味的敏感和厌恶能怪他们自己吗?
对于作为“寄生虫”的一家四口来说也同样如此。
很多时候应该责怪的可能是环境本身,看似对立的两个阶层实质都是环境的受害者。
只要存在就必然有矛盾,且这种矛盾是不可化解的。
@蝠蝠: 8/10。
不在乎剧情故事,只论影片带给我的那种强烈冲击感的话,我所看的电影里也没有几部可以拿出来说的,而《寄生虫》则给我一种像是在坐云霄飞车般的快感,那几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画面,让我直接从床上惊的跳了起来,这是一种难得的体验,也是奉俊昊令人拍案叫绝之处。
但如果拿它和《杀人回忆》 ,我会做一个吹毛求疵的人,因为宋康昊在《杀人回忆》最后一幕那只有几秒的大饼脸特写,足以让我此生难忘。
@玛卡巴卡:8/10. 把剧作维持在失控的边缘是高难度的,完成这样的作品就好像花式跳水的最后一次转身。
(与《燃烧》对比是毫无意义的,这甚至不算是奉俊昊最佳) @人间退步: 8分 影评:寄居上流、那股无法摆脱的“地下室味”暗室的设计堪称神来之笔,雨夜那段,看到真的是毛骨悚然,全片节奏流畅,喜剧、黑色、惊悚杂糅一起,上下阶级、人与虫、地上和地下,全员的表现都属上盛。
@扶不起先生:8分。
贫富差距下的阶级对立,穷人好比寄生虫,阳光照耀下像蟑螂一样四处逃窜,富人却可以躺在草坪惬意悠闲。
讽刺意味浓厚,巧妙的映射出韩国就业压力下的畸形社会。
极具意象的戏剧性发展,雨夜那场戏的处理,足够令人拍案叫绝。
问题是你要以何种角度去窥探这个事实,如果这个故事本身就无法让你信服,那么剧情为框架服务式的架构也就如同虚设,结尾崩塌式的处理,有的人高潮不断,有的人性冷淡。
想想开头的那块石头吧,这就是超现实的魔幻啊...... @Anyslus:8.5分。
三、出色的细节把控和道具隐喻象征 电影中对于道具的隐喻和象征作用也运用的恰到好处。
最让观众深刻的应该是开场被基宇认为是象征财运和考运并始终不离手的石头,一块普通石头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和期望,那便是悲剧的开始。
结尾基宇被其当头一击后,还是把它放进了河流之中,石头终究是石头,它改变不了任何事,就仿佛他自己一样,始终无法完成阶级跨域。
同样,在片中反复出现的气味也是重要隐喻。
气味象征着不同阶级的差异,金家人身上始终带着挥之不去的穷人味道,保姆丈夫亦是,朴社长一家对此气味的嫌弃,也是导致金基泽暴走的重要原因之一。
此外,朴社长儿子的印第安装束也值得玩味,一个富家小孩喜欢装扮成印第安人,众所周知印第安人被侵略者掠夺了生命和地盘,导演在此不知不觉对富家人的处境做了暗示。
电影中类似这种的象征还有很多,诸如杀虫剂仿佛隐喻了金基泽一家是蟑螂,两次出现蛋糕两次出现保姆丈夫,侧面突出其也被甜食吸引的蟑螂,地下室的陈设拜访和摩斯码传递又直接隐喻了朝鲜,基宇后期的笑症更是象征底层人民连真情实感都被剥夺的无奈与残酷等等等等。
抽烟坐在座便上强压喷出的污水仿佛无奈的压住生活的苦难
一个镜头证明男主老婆是运动员,为后期与保姆一家乱斗男主老婆作为主力提供了说服力
导演在处女作《绑架门口狗》就使用过杀虫剂的隐喻 电影受争议的地方也很明显,比如导演对于富家人的刻画就比较单一和暧昧。
而电影的所有隐喻和描写又过于直白和简单,少了一些电影应有的不可言说的高级感,也差了点韵味。
@顗禮: 7.5/10。
比较意外的是,这其实是一部银河映像式的宿命论电影,闯入/伪装/寄生的三位一体,童子军/地下室/下雨天的阶级互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谁叫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而比阶级差距更加可悲的是对“同类”的攻击与所谓“轮回”。
仿佛被几位优秀同行附身的奉胖子迸发出了极大的能量,再次化身节奏大师的他将类型元素与解读空间平衡的精妙绝伦,导演功力已入化境;当然,本片绝对不是拿下金棕榈的最佳选择、更不可能是奉俊昊的最佳作品,这个金棕榈,献给的其实是是诞生百年的韩国电影本身。
@汤汤要开饭馆:7.5/10。
《小偷家族》+《消失的爱人》+《燃烧》的设定,立于贫富差距这个议题,依然老生常谈从商业片的角度完成度非常高,表现力也不错。
但逻辑上的不合理还能勉强忽略,表达技法过于直白和低级,立意挖的也不够深。
电影最后的冲突戏给了人很大的冲击力,结尾却没后劲。
感觉不如《燃烧》,心疼平行时空里李沧东的金棕榈。
(燃烧可以说是我去年的top3)@落山鸡:7/10。
确实有些过誉,总体是一部比较流畅的商业类型片,前半部分有点不知道要搞什么名堂,后半部分大量戏剧冲突集中爆发出来,好在切换非常自然,最后的结局是真没猜到,算是收了个不错的尾,片中出现了不少好莱坞惊悚片“房子主人就是发现不了我”的套路,部分段落好像在看《屏住呼吸》,但在整体惊悚氛围的衬托下显得并不是很违和,另外个人认为宋康昊用刀刺向男主人的动机铺垫不够,同时电影也反映出韩国很多如贫富差距大、失业等社会问题,富人拼命压榨穷人,穷人则想永远成为富人的寄生虫。
@Alex:7/10 。
可能是期望过高的关系,看完感觉可能没那么好?
当然作为一部单纯的商业片实属上乘,剧本厚度,悬念制造,情绪调动都很优秀。
很好看,但也就停留在好看的程度上了。
上层与下层间的寄生关系尚且把它当作母题,却建立在一个看似开玩笑的故事上。
故事很有趣很扎实,讲述方法很新颖讨巧,但处处打满了“假”的标签,在这之上试图探讨的社会阶层的话题就显得过于空洞,规整的符号对照,石头,蟑螂,包括影片一直强调的气味。
导演执着于将剧情铺满,画符号,做对照。
高潮推进的关键竟只是“气味”,人物情绪的转折点也是“气味”。
我要是有钱,我也会善良。
为了推进剧情丑化上层,丑化下层,大码加料“气味”催化未免本末倒置了。
不可否认,二十几部主竞赛的影片,这样的片子一定是让人眼前一亮的。
@Supremacyacron: 7/10。
奉俊昊对于类型片的套路实在驾轻就熟,通过不断营造紧张气氛来使故事一点一点的推向高潮,虽然社会上的阶级差异是存在的,但是本片的这个做法倒是有点宫斗戏性质,还总从朴社长这一只羊身上薅羊毛,这就将这种对立放大化,从蝼蚁之间的相互厮杀到最终鸠占鹊巢的那一刀,失控的结局自然也就降低了故事的弹性,无法做到收放自如。
值得一提的是,奉俊昊将嗅觉的概念引入到本片,这种探索提升了观感维度,使故事看起来更立体,可谓点睛之笔。
@鬈毛毛:7分。
一切的寄生都会留下伤痕。
最后猛打方向盘回轨,一封送不到的信带出叹息。
穷人有血有肉,但是富人傻了吧唧?
穷人刻画的真实感本是优点,但却在比对中加重了富人刻画的荒唐。
鼓励这种隐喻做白的行为,基本没有什么不妥,有无内涵并非全是感受方来评判的。
以及私认为狗就是富人的隐喻。
一些人看电影专注类比甚至通过比较判定优劣的话,那这部电影在他们那里真是废了。
电影本身的新视角与新启迪在争吵声中失去了它们原有的光芒。
戳这里→春天的放牛班观影团往期周限定观影记录 春天的放牛班,一个线上的观影团,入团找三哥@143。
今天我们来聊聊最近大热的《寄生虫》。
有多热?
几点可以证明。
首先,这部电影获得了72届戛纳电影节的金棕榈大奖,这也是韩国电影首次获奖。
这还不算,你看看竞争对手的名单,简直是神仙打架,大师俯拾皆是:佩德罗·阿莫多瓦、肯·洛奇、吉姆·贾木许、昆汀·塔伦迪诺、达内兄弟、泰伦斯·马力克……能在这份名单里脱颖而出,而且还是全票当选,《寄生虫》的生猛可想而知。
其次,这部电影不仅拿奖,票房表现也极为出色。
在韩国本土的观影人次已破千万,连续数日稳坐票房冠军。
影片的海外版权也已销售至192个国家,超过此前《小姐》保持的176国记录。
可见,不仅专家们认,普通观众也买账。
再来,看咱们的豆瓣评分。
自8月6日出资源到目前,已有20万+人标记看过,评分虽有小幅回落,但仍然高达8.9。
印象中,影史上的金棕榈获奖影片能拿到这样高分的,屈指可数。
这么多个好加在一起,《寄生虫》得好到什么程度呢?
话不多说,进入正题。
一起聊聊《寄生虫》的得与失。
01《寄生虫》的好,肉眼可见。
它讲了个极其精彩的故事。
这个故事,大开大合,以荒诞开场,以悲情收尾。
看完后,不禁想起鲁迅先生的那句话:“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
”在《寄生虫》里,你能同时看到人生的悲喜。
“喜”在哪?
喜在穷人可以把富人耍得团团转。
影片中的金家四口,生活在底层。
他们住半地下室,一家人都没工作。
偶然的机会,儿子基宇经同学介绍到富人家做了家教。
那富人家姓“朴”,住在宽敞明亮的大别墅里。
金、朴,是韩国的两个最大姓。
背后的用意极其明显,奉俊昊想拍的不止是贫富两个家庭,而是贫富两个阶层。
这两个阶层的差距有多大呢?
看基宇从自家走到别墅的过程,就知道了。
那是一条长长的路,需要不断向上走,越走,路会越宽越亮,直到通往富人家的庭院。
这个镜头告诉我们,贫富之间的差距何其巨大,而穷人的上升又何等艰难。
好在,穷人够狡猾。
借着基宇成功进入朴家,金家的其余三口相继混了进去。
父亲金基泽当起了司机,母亲忠淑做起了保姆,女儿基婷做了心理辅导老师……不知不觉,全面接管了富人家的生活。
这整个过程里,朴家人像是白痴一样,目送着金家人一个个混入上层。
是不是很欢喜?
但你一定也感觉到了,表面的欢喜之下,必然危机四伏。
没错。
就在金家人沾沾自喜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将整个局面推向失控。
具体是什么?
我不剧透。
但我们可以想一个问题:富人真的那么傻吗?
当然不是。
他们其实精明得很,精明到懂得把“精明”用在刀刃上。
至于雇佣人这等小事,又花不了几个钱,当然不值得他们费心。
也正是这一点,将穷人的喜剧瞬间转成悲剧。
金家人本以为揩了富人的油,正满心欢喜,但实际上他们剥夺的,只是另一帮穷人的生存机会。
这整个故事,哪是什么鸠占鹊巢,到头来,不过是底层人狗咬狗的惨剧。
至于富人,毫发无伤。
他们只是扔了一把狗粮,至于是哪只狗吃了,他们根本不关心。
02富人坏吗?
不坏。
奉俊昊最高明的地方,就是没有把片中的富人刻画成坏人。
因为没有前史交代,我们并不清楚朴社长的财富来源。
如果他不是富二代的话,那么某种程度上,他还成了穷人的榜样。
在阶级固化如此严重的社会里,他自狭路冲出,爬上人生巅峰。
可与此同时,一旦他完成了阶级跃升,成为富人,也就意味着和原来的阶级彻底告别。
哪怕他们曾经同乘一辆地铁,同吃一家小店。
是的,阶级是某种决定性的因素。
就像片中所说:“我要是成了富人,我比他们还善良。
”同样的,这句话中的“善良”,还可以置换成任何一个词,比如:慷慨、乐观、冷漠、高傲……只要有了钱,你就拥有了某种“任性”的权力,这是隐藏在贫富差距背后,那个更大的差距。
正是这个差距,决定了富人与穷人之间根本无法和谐相处。
富人不坏。
但他们所处的位置,对于穷人而言,已是一种天然的威胁。
这叫什么?
这叫作“阶级间的无意伤害”。
不是我主动要伤害你,只是阶层的落差,势必会对弱者不利。
在这一点上,阿方索·卡隆的影片《罗马》有过极为精准的展现。
影片中的主仆二人同时处于巨大的伤痛之中,但面对悲伤,主人可以肆意哭喊、迁怒,仆人却只能沉默吞声。
因为,比起我的悲伤来,你的悲伤不值一提。
到了《寄生虫》中,我们看到这种“无意伤害”,几乎无处不在。
比如,朴社长时常挂在嘴边的“越界”这件事。
什么是越界?
说白了就是,你给我打工,就做分内的事,但凡涉及一丁点私人感情,都是僭越。
具体到影片中,前后两次,当金司机向朴社长说起“您真的很爱太太”时,朴社长都露出鄙夷的神情,仿佛在说:就你,也配和我聊感情?
还有更狠的一处情节。
暴雨过后,金家被雨水淹没,一家人只能在体育场过夜。
结果转过天来,朴家办起了聚会。
那时朴太太说了一句话,惊心动魄:“都赖昨天的雨,毁了我们的露营,但也因祸得福,有了今天的聚会。
”你可以想象吗?
那时在一旁听着的金司机,是何等感受?
同样一场雨,对他来说是家破人散,对富人来说,却是聚会的由头。
此外,还有“气味”。
那是金家人身上的气味,是地下室的潮味。
每次朴社长闻到,都要耸耸鼻子,摆出嫌弃的神情。
那味道,甚至连尚未建立阶级观念的孩子也能闻出,他说:“他们身上都有一股味道。
”
这味道是什么?
是穷人味,它扩散到空气里,象征一种无形却永存的歧视。
那歧视,一次又一次猛击在金司机的心上,直到将他彻底压垮,于是他举起刀,刺向了朴社长。
这一刀,给整部影片画下了一个悲情的句点。
富人不坏,却依然给穷人造成了伤害,这才是阶级对立中最最残忍的事儿。
03那么,穷人就是无辜的吗?
并不是。
《寄生虫》的思辨性恰恰体现在这里。
它并没有把责任一味推给社会、富人,相反,它也让我们看到了穷人的不堪。
体现在哪?
体现在一种“穷人思维”上。
比如:短视。
影片开始时,敏赫给金家带去了一块寓意着好运或希望的石雕。
结果母亲说了句什么?
“哼,怎么不买点吃的过来。
”这句话把一个底层人的心思写活了,比起虚无缥缈,不如此刻吃饱。
再比如:自私。
当金司机突然感慨:“不知那个被辞退的司机,找到工作了没有。
”女儿基婷突然发飙,大喊:“管好自己就好了,管别人干嘛?
”那一刻,奉俊昊“不怀好意”地安排窗外响起一声炸雷,仿佛这是一句会遭天谴的话。
结果最终,那个被金家抢了饭碗的人,举刀杀死的第一人正是基婷。
其实复盘整个故事,你会发现,但凡穷人之间有一点点“互利”的意识,结局也不会如此悲惨。
还有:不思进取。
我们看片中的金家,挣钱后别无他想,只想着吃喝。
蹭了邻居的wifi,要举杯庆祝;赚了钱,要去曾经打过零工的披萨店摆谱;趁朴家外出露营,金家四口坐在豪宅的客厅里,吃吃喝喝,享受着主人般的虚荣,全然不知灾难将至。
这种“不思进取”的另一面,还体现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没钱时,醉酒的邻居在门口撒泡尿,一家人不敢管;稍微有点钱了,金家父子立马来了精神,冲出门去驱赶。
有趣的是,金家最终是被大雨吞没的。
仿佛在说:邻居的尿,你赶得走,可老天爷的尿,你还躲得了吗?
还有,金家为什么会被淹?
是因为忘了关窗。
还记得之前的一处情节吗?
金家故意不关窗户,只为了“蹭”外面喷进来的杀虫药。
把两处结合在一起看,格外有趣,就像在说:那场大雨是对于“蹭”这种行为的惩罚。
寄生,本身就是一种“蹭”。
这是金家四口从头到尾犯的最大的一个错。
由此,我们看影片最后的结局,到底在说什么?
其实在说一件事:计划。
这个词在片中被反复提及。
蹭进富人家,是一个计划。
还有父亲说的,“不要有计划,因为没计划就不会犯错。
甚至连杀人,也不算错。
”事实证明,这些都是错的。
如果金家的整个遭遇,还有一点点意义的话,那就是让儿子基宇意识到了“计划”的重要,这是摆脱贫穷的第一步。
于是在影片最后,他写下了自己的计划:他想要成为富人,想让家人重新回到阳光下。
尽管那是一个梦,但有了计划,人终归离梦更近了一步。
04至此,关于《寄生虫》的好,聊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说说让我不满足的地方。
首先坦白,我是奉俊昊的影迷。
他的6部前作,我全部看过,而且都很喜欢。
要说奉俊昊,有两个关键词不得不提:第一是“社会派”,第二是“反类型”。
先说“社会派”。
其实也很好理解,奉俊昊是社会学出身,这是他的底层思维。
在艺术创作中,他也有意识地把这种思维运用进来。
不信你看奉俊昊的前作,几乎都可以当作“社会学论文”来看。
《杀人回忆》探讨的是:一个变态的社会是如何杀人于无形的?
《汉江怪物》探讨的是:一个无能的政府是如何毁掉普通人的生活的?
《母亲》探讨的是:对弱者的同情会通向必然的正义吗?
《雪国列车》探讨的是:如何推翻一个旧世界,建立新世界?
……那么《寄生虫》在探讨什么?
它探讨的是:一个贫富差距巨大又缺乏流动性的社会是什么样的?
为此,奉俊昊以朴家、金家、老保姆一家为代表,搭建起一个社会模型。
在这个社会模型里,除了高高在上的富人(朴家)外,只剩下两类穷人,一类为富人打工(金家),一类靠富人养活(老保姆的丈夫)。
应该说,这个模型本身是完整、自洽的。
但问题是,这一次奉俊昊太追求社会模型本身的严谨性了,以至于造成两个弊端:第一,故事本身的设计感太强;第二,角色也过于功能化。
因为奉俊昊太清楚自己要什么了,把房间结构盖得太死,也就少了灵动的余地。
不和别的比,就和奉俊昊自己的名作《杀人回忆》比。
两部电影都在探讨社会问题,但很显然,《杀人回忆》的余味是更浓的,它更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而《寄生虫》明显是造出来的。
这是让我觉得不满足的第一点。
05接着,我们说“反类型”。
很多人都形容奉俊昊为类型片大师,这话说对了一半。
奉俊昊拍类型片,却从来不拘泥于类型框架,相反,他还总想着有所突破。
而突破类型是什么意思?
即:突破了该类型所框定的主流价值。
这么说有点抽象,我们举个例子。
还是说《杀人回忆》,它表面是一部犯罪类型片。
而犯罪片所宣扬的主流价值是“正义必定战胜邪恶”,可看过《杀人回忆》的朋友都知道,这部电影最后也没有抓到真凶。
尽管影片缉凶的过程很精彩,可片中的警察却一次次错认凶手,故事也一步步滑向灰色的结局。
这才是奉俊昊电影的魅力所在,他总能在满足一种类型期待的同时,适当颠覆一下主流价值,给观者留下反思的空间。
这种颠覆主流价值的冲动,一直伴随着他的电影。
比如长片处女作《绑架门口狗》,讲一个失意的中年人被门口的狗叫声吵得心烦,于是想杀死那条狗。
是一个荒诞的喜剧,影片结尾以近乎温情的方式收场。
但你复盘整部电影,会发现,究竟是什么换来了生活秩序的恢复呢?
是一个沉默的乞丐被当做了替罪羊之后,所有人的生活才重回正轨。
那其实挺残忍的,它完全颠覆了中年危机类电影的惯常路线,以一条狗的生命和一个底层人的自由为代价,帮主角重新找回了平衡。
再比如2013年的作品《雪国列车》。
讲世界堕入冰川期,仅存的人类被划分等级放进一辆永不停息的列车。
最终,居于车尾的底层人民发起反抗,向车头进攻,是一个关于阶级斗争的寓言故事。
其中有个情节,打斗过程中,起义领袖面临一个选择,是继续向前冲,还是回头救自己最忠诚的属下。
结果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向前冲,眼睁睁看着同胞被杀。
这一幕也是非常反主流价值的。
同时,它也引起了一个思考:所谓起义领袖和那个坐在车头的独裁者,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他们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认定的某个“崇高”的理想,可以践踏生命的人。
于是影片的思辨性得以建立。
说了这么多,我其实是想说,《寄生虫》对于奉俊昊来说,在价值观上显得太保守了。
它用132分钟的时间,描绘了一个过于浅显、直白又无比正确的客观存在。
这是让我挺失望的一点。
就像看一个叛逆的人突然变乖了一样,哪怕那乖看起来挺顺眼的,但心里终归觉得不舒服。
不可否认,《寄生虫》和其他电影比,已经足够好了。
但和奉俊昊自己比,并不够好。
还记得《杀人回忆》的结尾,画面止于宋康昊的凝视。
那眼神,如一把刀悬在半空,留下无尽的可能。
到了《寄生虫》的结尾,我们又见到宋康昊的凝视。
不同的是,这一次,那把刀只停了片刻,便狠狠地刺了下去。
于是一切都走向确定无疑的答案,也留下了明晃晃的遗憾。
4.5。其实是三组家庭,总共十个人物,每个人都缺一不可。把一套房子的家具摆设和结构特征运用到极致。上流和底层间巨大的差距被居住空间的地势高低给具象化了,反复出现的上下楼梯的场面,虽然表意直白,但实在是恰如其分。奉俊昊可怕之处在于,他有出色的导演技能,写故事的能力也是一绝,而他构思故事情节的时候一定时刻想着如何进行视听呈现。
不太懂为什么分这么高,有点好笑。
電影無論如何都無法傳達氣味本身,那種距離,如我們無法完全地呈現和理解貧窮一樣。但丁《神曲》和薩拉馬戈《盲目》裡強調淪落處的惡臭,卡爾維諾在《看不見的城市》裡說,我們已經在地獄之中了,其中一個應對方式就是接受地獄,成為它的一部份,直到你再也看不見它。電影中的低下層父親正是如此,連其他家庭成員都無法忍受的驅蟲氣體他也能直面之,以為強靭使你成為人,但實質你只是進化成一只不死的害蟲,只能鑽進更深更窄的縫隙間存活。力爭上游只會使你往下沉,貧窮原是這樣一片沼澤地。會令我聯想到許多其他作品(如《黑暗面》、《怪鄰居》、當然也有才剛成昨日的《小偷家族》等等)但全面升級成2.0。
小少爷多颂乐此不疲的“印第安游戏”暗示了《寄生虫》同样也是一部当代封闭空间的西部史诗,殖民—被殖民关系的不断置换,并不是印第安人袭击了殖民者的驿马车,而是闯入小镇的印第安人,在封闭的几何空间中,我们永远能发现被称之为“鬼魂”的空洞,地下室永远会存在着一条暗门,通往阴森的实在界,奉俊昊没有将此呈现为马克思式的阶级斗争,而是通过空间去建构人。Moreover,自从影片开场,大儿子Kevin在寻找着Wifi讯号,我们就会明白,《寄》所探讨的绝对不可能与技术完全无关,事实上,它是一部架构在(架空化)当下的赛博朋克影片,技术似乎为各个阶层创造交会,但实际上是在进一步撕裂差距,并建构为创伤性的对立,富人的愚蠢,扁平也许是导演有意为之,张力往往来自穷人,又朝向穷人,回归地下室将会是一种固有的宿命。
6.5分技巧成分居多,视距较小。寄生虫的获奖。在我看来是韩国电影的胜利,非常明显的可以看出对韩国社会现实题材作品的脉络承接,诸多韩国电影从业者付出的努力让这一部电影在西方世界终于修成正果。个人最喜欢暴雨下逃回家的那场戏,作为全剧一个情感的高潮点,也是最能体现社会阶级差异与寄生虫的内涵的。虽然暗示和对应如此精彩。但是到了现实讨论又暴露出情节的高度工具化,这在商业作品范畴当然算是优点,只是作为艺术表达来说还是稍显稚嫩。
随手举例根本就无法认同的关键性情节:富人为何会如此愚蠢好骗?雨夜逃亡后的贫民窟情境设计、宋康昊最后的杀戮。奉俊昊、韩国电影创作者真是做到了极致,极致的主题先行、情节计算、意义灌输、人物的功能化,很少见到一位创作者如此强行地要把一切都塞给观众喂饱的心态。奉俊昊的老师夏布洛尔不会这么拍,祖师爷希区柯克更不会这么拍。 2.5
怎么讲呢,反正比玉子好多了倒是。基本上地下室出现之后就挺闹了,生怕有人看不懂,胡塞海填喂饱为止,前半段是寓言式的,后半段是戏剧化的,像一个被猜到了结局的魔术,还非要见证奇迹的时刻。当然非要说,有些段落还是拍得非常漂亮的,雨夜逃亡啊什么的,看着快感也很高,也挺乐,总的来说,加个喜剧的标签比较好。
一针见血的社会讽刺片,随着情节的发展,两个家庭之间的差异变得愈加明显,「寄生虫」的概念也变得更加尖锐。奉俊昊把类型片吃得相当通透,远看一部分是现代寓言一部分是家庭剧,近看却又在讽刺剧、黑色喜剧和惊悚片之间摇摆,并巧妙处理了风格上的过渡和转变。尤赞这所大房子在空间设计和垂直定位上发挥了巨大的功效——突出了社会上、下阶层。楼梯、窗口、虫子、雨水、污水的运用也是很高级了。「寄生虫」片如其名,奉俊昊再度证明类型片是真正的电影,流行和作者密切相关。
故事很好看,但也太过誉了,没有人物只有符号,“底层人民气味”的设定,到杀人时已经完全不顾合理性了,居然会出现捂鼻子这种镜头,让之前的营造前功尽弃,相比起来,《燃烧》的暧昧和多义性简直太厉害了
之前被电影解说剧透过。。。。唉。。最大的感觉是故事设计感太强,对主题表达深入性不够,不耐看。如果韩国史隐喻为真的话,还更有意思些
观感很一般啊,没对比就没伤害,和燃烧比简直差太多!到底是想说他们是蟑螂还是寄生虫,导演搞清楚了没,蟑螂可以到处跑,但寄生虫和宿主是共生共死的是绝对不会至宿主于死地的,这两者完全不一样啊!一个底层人物哪那么容易就混入上流家庭就开始打理家务了;那个踩空跌落这种剧情转折简直尴尬至极;还有打架升级为杀人,这样的矛盾升级说实话有些太突兀了吧;摩斯密码传信真的很尴尬啊,偷东西吃都不怕干脆直接出来不就好了;话说现在针孔摄像头都是红外的,有钱人家按那么大个镜头你以为晚上黑就看不到你了,特别是感觉还是闹鬼的房子?再有诸多逻辑问题简直不想罗列了。结尾作者貌似还在给这些底层诈骗犯杀人犯主角以光明的人生希望,简直三观碎的一塌糊涂,这片都过9.0了,简直难以置信,影评越写越想打低分,话说现在大家都这么好忽悠么?
考虑要不要参加影评大赛~毕竟,大部分话都有人说了......
看完《寄生虫》,一直和大家一个想法,隐喻太明显,结果对了一下,发现大家的隐喻体系都不一样。这电影在我看来讲的就不是阶级的事。讲的是韩国自己。朴社长那家人,从头到尾都流露出两个字:美国。儿子的印第安控,女儿的外语老师,夫人时不时蹦出的英语和社长公司里的美国奖状。这一家象征着什么?别忘了,这一家是搬过来的,在搬过来之前有一户人家为了防止北边而修了地下室,那这个年代就能基本确定了。这和韩国史是对应的。我们还可以再来看一个细节,假装自己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妹妹去应聘时,哼的歌是《独岛是我们的领土》。寄生虫,寄生的可不只是阶级,更多说的是韩国自己。
論「類型」的娛樂性,不如〈漢江怪物〉和〈殺人回憶〉,在解決懸念的抽絲剝繭上,也不如〈母親〉。不過卻是嚴格遵守了希區柯克的宗旨「觀眾都知道桌子下有一個炸彈,但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這就是懸念」。在這部片里,炸彈就是豪宅的地下室裏的第三者。上升的階梯,斜坡,不能越過的界線,南北韓隱喻,印地安人。媽媽無心的笑話,雨夜的逃亡,拉遠的鏡頭人物變小,隨後又運動到下水道,一家人「蟑螂」的身份。即使身處同一空間,氣味才是不會出賣一個人身份的暗號,這一設定真的有所觸動。今村昌平的蚷蟲論,〈下女〉的敘事架構,這像是奉俊昊對於自己心儀的導演與作品一次對話和致敬。儘管終究落入主題先行的「策略」,但對類型的把握,奉真的遠比李滄東更好。結尾老爸永遠生活在「地下室」的結局,告訴所有妄圖超越階級鴻溝的人根本沒有直升的階梯
编剧构想和氛围渲染合格,但剧情完成度和逻辑自恰跟大部分韩国片一样烂臭。伪文青的高潮是最好笑的,原因无他,天天吃屎偶尔吃到饭的人,会对味精的味道惊为天人。韩国这类片子的意象表达,就像把一整袋味精倒进一道菜里一样,种种机械生硬的设置,像是香油炸猪膘,腻歪到吐,只有一辈子没沾过腥的人才吃的赞不绝口
今年戛纳片子是普遍特别差吗,导致这个获满堂彩+金棕榈?这跟《玉子》水平差不多啊?最好笑的片段是模仿李春姬吧?剧情反转在哪里?再次证明两件事:影展期间的影评要辩证看待;大多数害怕剧透的电影,if not all of them,都不是最好的电影。确实故事不错节奏不错,啥都不错。但台词太刻意,剧情有很多牵强之处,距离深刻反映社会现实差太远了。奉俊昊是韩国名导里才华最欠奉的,只有一部《母亲》远超自己平均水准,其他片子都只是不错而已的类型片。一位朋友说这部片就好像一个卖批萨的突然做出一碗绝世炸酱乌龙面。我勉强同意,但是面做得再好吃,这里头也有一股披萨味儿。另外我想知道李丙雨为什么不给奉俊昊作曲了?《玉子》跟这个的音乐都很平庸。
韩国第一个金棕榈奖。 太多nb的地方夸不过来只能说句实至名归/不是因为善良而有钱,是因为有钱所以善良。
压住马桶的盖子,污水依然存在。穿上体面的衣服,恶臭从未消失。不断传来的欢声笑语,是地下室的蟑螂遥不可及的梦。不停闪烁的微弱灯光,是阳光里的贵族无法领悟的痛。荣耀的奖牌换不来尊重,金钱的熨斗熨不平人心,被象征好运的石头砸了个头破血流,被名为阶层的暴雨浇了个彻骨冰凉。都对,就是不好。
戛纳药丸。翻着白眼看完,韩国电影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臭毛病就是被惯出来的,反正再怎么不合逻辑胡编乱造都会有大批的人买单。我就想问问:这么牛逼的家庭四人居然都找不到工作躲在地下室混吃等死说出来你信?连根基都懒得打的剧本再怎么乱编也不足为奇了。最后居然连辣么长长长长长长长长的摩斯密码信都搬上来了?一个连老父亲可能躲在哪都猜不到的制杖孩子还妄想赚钱买下豪宅?看来脑袋是真被砸瓦特了。
总体是喜剧片,来自底层的一家人在豪华大房子里躲猫猫,同时又充满讽刺。核心展现贫富差距(这两年韩国导演很趋同),也揶揄了韩朝、韩美关系。无疑是艺术电影节上观赏性最强的一部商业电影,看到半夜也掌声欢呼声雷动。回归本土的奉俊昊显然对味多了,中青代演员们都很棒。结尾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