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跟着舅舅打扫东京公厕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人生就像马桶,哪能永远干净,无非是脏了擦,擦了脏。
只要不怕脏,只要愿意去擦,马桶就会变干净,就是完美的日子。
不愧是维姆·文德斯,不愧是役所广司,于无声处听惊雷,于细腻处见美好,大爱。
这个世界是互联的,但有人逃离了时间的链条,活出了自己。
于我而言,这就是所谓幸福的生活,完美的日子。
今年国际影坛,有两个舶来品,打败了本土片,去送报参加奥斯卡最佳国际电影,引发了不小波澜。
其一是陈英雄的《恋爱馔法》(法式火锅),代表了法国,凌于口碑极佳的金棕榈《坠落的审判》。
另一部就是文德斯的《完美的日子》,代表日本,而不是由宫崎骏《苍鹭与少年》、是枝裕和《怪物》、滨口龙介《无邪之境》出战,的确有意思。
这两部洋盘电影,关注着相当叫人诧异的吃、拉面向,大有扬言“我食髓比本土佬更知味”之意。
类似于大陆的社会话题读物《我在北京送快递》,维姆·文德斯新作《完美的日子》(港译:《新活日常》,Perfect Days),似乎也可以叫“我在东京洗厕所”,既是职业技能培训作业的影像化操作,也是自辟一路的日式职人、奇特工种题材。
还有人说了,影片可叫“东京厕所图鉴”。
片中就有出现一卫生间,外看是透明的,一览无遗。
人进入后一扣,就会变成遮挡密闭的——似乎完美解决了有人没人的终极困扰(毕竟显示灯总有坏的时候),我突然就想去体验,还要拍个照留念。
当然,喜欢影迷朝圣的家伙,肯定会冲在前头。
这一切,都是陌生感与他者化,所导致的玩笑话了。
现代人连自己的家务都不想操持,更何况还要代入一份等同散发“离我远点味道”的体力工作呢。
不过,这类关系着下水与出口的工作,也是最能见出不同地区文化差异的地方,都不必举例印度人出恭,就说身边可见,翻捡垃圾的。
从小区里到马路边,这些业余、兼职或全职的,统称为捡破烂的人群,他们的行为仅仅是古怪吗?
反正,像前几天推荐的《豆子芝麻茶》,就写到了有这么一位饱受人世摧残的老阿姨,喜欢扒拉在垃圾桶上。
再来,何伟也可以在《埃及的革命考古学》,注意到这群比工业化处理垃圾还好用的开罗垃圾回收工。
不提历史上,就说大陆现当代,洗厕所和扫大街,都是惩罚性的强迫劳作。
尤其是动乱年代,十七年又十年期间,它们变成了打击知识分子,贬抑他们人格,从生理到精神层面的无情践踏。
自然,也有人能像《芙蓉镇》那样旋着扫把起舞,但它们终归是社会秩序被打乱掉的无情消耗,是沈从文老人回忆文/革事,“最大功劳是扫厕所,我打扫得可干净”,抱着来访记者痛哭。
本质上,它们就是消耗时间与体力的社会作业。
单说到厕所与排泄物,《完美的日子》的电影题材,绝不能说罕有。
今年日本导演阪本顺治还有一部《世界的阿菊》(SIFF和百老汇日本电影展上都有放),讲掏粪工,脏污飘香。
喜笑,黑白,却打动了许多观众。
非要说文德斯对这一领域有研究,估计也大可不必。
他无非是在《寻找小津》的年代,就对日本文化抱有好感。
再者,一名公路之王浪荡客,也很难不会喜欢上日本吧?
因此,电影与能不能登大雅,会不会冲击你的嗅觉之类的生理顾虑无关,《完美的日子》是一部关于日常秩序的电影。
节奏轻快,影像干净,配乐好听,人物关系简单。
戛纳影帝役所广司,像米国公车司机帕特森一样按时醒来(隔壁老太扫大街的声音充当闹钟般的存在)。
他就每天去打卡工作,没有老婆,不养狗。
无论家中,还是出门,役所广司饰演的平山,都把一个人的生活工作,处理得井然有序。
先叠被褥后刷牙,修理髭毳来一罐。
工作上就是一路打卡般的流水作业,交差下班。
不变是一种秩序,整洁是一种秩序,下班搓澡来一杯也是一种秩序。
很难讲,这份低阶工作,到底赋予了主人公什么,可能仅是切割与分配白昼时间,平山作为无名之辈,参与到了东京某一环秩序而已。
小的秩序,组成了外人对东京与日本的观感秩序。
这份工作,这点切身的秩序,对大多数人不值一提(他的选择也遭父辈与同辈排斥),对他的中老年人生,却非常重要——如同卡带、文库本、自动售卖机。
与主人公对位的,有几个电影人物。
一是年轻工友,他控诉“没有钱就连恋爱都谈不了嘛”,信奉“满分十分打九分”的消费服务评价体系。
他的时间是一份商品,他的社交也是一份商品。
对于现代人,这无可厚非。
只是如果只有这份参考指南,未免活得太累。
一是突然冒出的“影子”前夫君,他坦言人生迷茫朦胧还没看清,突然就到头了。
在旧书店购买文库本一事上,不难发现,花5块人民币购买一本二手书的开支(即便日元汇率走低,也能知晓此前也不会高),对于主人公是经济又实惠的一件事。
如此一处细节,就能知道在国人看来,平山所过的音乐、读书、泡澡、拍照生活——就差来一杯手冲咖啡,并不是什么精致文艺,而是日常生活而已。
你也不能只看到频繁买胶卷,也要看他日啖一份三明治。
如果要谈奢侈,也只能说是耗费时间的奢侈感——他用一个人的独居生活,换取到了这些。
世俗社会这个时候,不免要对主人公大敲警钟了。
他如何抵御风险呢?
是太信任日本社会保障体系,还是老外文德斯的美化理想。
这时候,又得搬出来前夫君了。
体面社会人,又能比平山好哪去呢。
再则,从平山日常工作量和生活习惯,参照日本人的生活状态,或许,我们也可以说,是看不见的秩序本身,赋予了他选择这份工作的合理性。
往大了看,电影自然是东京都的一本项目提案(类似是枝裕和《奇迹》、三宅唱《你的鸟儿会唱歌》冠名作业),但不阻碍我们以现实的角度,去解读役所广司的生活。
事实上,主人公的日常活动(即下班以外的个人时间),有70%都和作家吉井忍所著《东京八平米》的当下时生活,近乎一样。
只不过,他不仅有八平米的生活,还选择了流动,八平米的清洁工作。
而一个人,最后能坚守的,不就是这么一方,暂借来的领土与王国麽(吉井也不避讳,她另有住房,是选择了如此生活,而非“不得不如此生活”)。
生活既在这八平米之内,更在那八平米以外,一部文艺作品,是希冀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小小的,日常的喜悦。
至于同一款劳作,如何由贱民的惩罚,变成了文艺的升华,或许,抱着也许世界上就是什么奇特人都有的心态,大家都轻松一些吧。
最后,只从文德斯的过往履历来看,《完美的日子》只是他的文艺余兴,开了歌单,列了书单,还给影迷留了一份to do list的古怪城市漫游清单。
作为citywalk的鼻祖导演,他拍这样的电影,似乎随心所欲,毫无压力。
就像你也会觉得,役所广司就这样,轻轻松松拿走了戛纳影帝。
然而,当你回想这位沉默,边界感很强的中老年男子,他几乎没有与人产生情感联结,却一再对周围环境人事物,做出了反应。
不论是借助傻瓜机的“恒常之眼”,还是投向独自午休一人食的女白领“原来你也在这里”,注意到街头拾荒者、公园亲子、纸上棋兵,乃至在亲人出现后的情绪波动,似乎都一再显示,他在常人印象中单标枯燥的黑白人生,其实还是丰富多姿(黑白与彩色的处理上,文德斯与阪本顺治反了过来)。
至少从表演上,可以一再看到役所广司的沉浸与起伏,更不必说结尾正面高光。
总之,如同《阴翳礼赞》( 谷崎润一郎专辟有一章《厕所种种》),《完美的日子》也是老文青导演文德斯的“木漏れ日禮讚”,仅此而已。
事物的状态
由德国导演维姆·文德斯(Wim Wenders)执导的电影《完美的日子》已于11月15日起在国内上映。
这也是内地正式公映的第一部文德斯作品。
该片入围了2023年戛纳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获2024年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国际影片提名,并荣获第47届日本电影学院奖最佳导演和最佳男主角等多项国际大奖。
现年79岁的文德斯在20世纪70年代的“新德国电影运动”中脱颖而出,与沃纳·赫尔措格、沃尔克·施隆多夫、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并称为“新德国电影四杰”。
电影以街头的公厕清洁工平山(役所广司 饰)为主角,勾勒出一幅简约而深刻的生活画卷。
67 岁的役所广司,凭借这部影片拿下了戛纳影帝。
影片没有波澜壮阔的情节,而是通过平山的日常劳作与独处,展现了他对细微事物的珍视与对生命片刻的谦逊感悟。
在北京国际电影节的首映礼上,导演文德斯通过远程连线与现场观众互动。
他表示:“事实上,我们勾画了平山这个人物的整个生平。
曾经,他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年轻人,喜欢20世纪七八十年代早期走红的那些音乐;后来,他成了一个商人,变得再没有时间去做自己真正热爱的事。
某一天,平山忽然意识到,在他二十几岁热衷于听那些音乐的时候,他才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于是他决定要重新找回当时的自己。
”上映以来,也有不少评论认为这部电影过于天真,不切实际地美化工作。
但对文德斯来说,提供一场能抚慰观众的轻盈梦境,一起重新审视日常,捕捉平凡生活中的诗意本身就是重要的。
撰文|Qiu随着影院的灯光渐暗,《完美的日子》将我们引入一场节奏轻缓的梦境。
在梦中,我们看到拂晓的东京,一个叫做平山(役所广司 饰)的男子从睡梦中醒来。
平山坐起身来,将铺在榻榻米上的床褥收叠整齐,又把枕旁的“文库本”小说放进书柜。
刷牙、剃须、浇花……待这一系列流程有条不紊地结束之后,他套上一件背后印有“东京公厕”字样的靛青色工服,走出房门。
此时,晓色之下一片沉静,只有树叶的簌簌之声在远处飘荡。
平山在门前驻足,望向天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面露舒展之意。
接着,他向屋旁的自动贩卖机投下硬币,拿起掉落的咖啡,走向停在院中的面包车。
他将一盘卡式磁带插进车中的播放器里,伴随着《日升之屋》(House of the Rising Sun)的乐声,他驾驶着这辆与他的工服同种颜色的古旧面包车,缓缓驶离自己的住处……平山之眼“有一间屋子坐落在新奥尔良,人们都叫它‘日升之屋’,很多穷苦的孩子都在此蹉跎一生……”《日升之屋》的伤感曲调于面包车中回荡,这首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翻制的美国民谣,吟唱着新奥尔良镇的青年们度过的破碎生活。
平山专注地开着车,我们从他那张雕塑般的面孔读不出任何想法,或许,他什么也没在想。
渐渐地,平山的形象隐于歌声之中,他视野所及的景象占据了我们的眼帘。
随着汽车缓慢地移动,在熹微的晨光之下,“东京都”卸下日常的倨傲,显露出惺忪的面相,繁多的楼宇如美术馆的陈列,以静寂的姿态向观者展现自身。
平山置身于这庞大的都市空间之中,仿佛一位与之无涉的旅行者。
《完美的日子》剧照。
透过平山摄影机般的双眼,东京都的“地景”(Landscape)就这样把我们抛入一片恍惚的意识之海,我们不禁忆起“影像”诞生之初所被诉诸的某种原始的热望,即对于“澄明的观看”的渴求。
“工作”亦可以作为一种观看的目标。
随着音乐戛然而止,我们跟随平山抵达了工作地点。
正如平山的工服所示,他是一名东京公厕的清洁工人。
我们看到平山熟练、有序地展开工作。
他快步走进公厕,利落地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纸张,喷洒消毒液,擦拭玻璃、便池、马桶。
平山熟知这项任务所需的每道工序、每个细节。
他使用五花八门的器具,用不同材质的抹布应对不同的工区,用便携式镜子观察卫生洁具的视觉死角,用小刷子清洁智能马桶里的淋水喷头。
我们不禁为平山所展现出的专业能力与无与伦比的耐心击节赞叹。
如果偶有来客打断他的清洁程序,那么他在等候的时候便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
《完美的日子》剧照。
我们看到他站在公厕门口,饶有兴味地观赏着太阳透过树叶挥洒下的阳光,公园中环抱树干的失智老人,以及嬉笑打闹的儿童。
平山的目光从不会流露出任何焦躁的痕迹,相反,对于平山来说,“工作”几乎等同于一种冥想,他为此倾注以绝对的专注与认真,似乎能从这种工作中获得无尽的旨趣。
尽管公厕通常绝非令人愉悦的观看之所,但在文德斯的镜头下,平山清洁厕所的场面似乎变成了某种圣洁的仪式。
平山似乎保有一副永不厌倦的目光,他沉默寡言地扮演着一位孤独的向导角色,引领着我们以新奇者的目光游历他的生活。
在午休间隙,平山会独自拎着三明治走向小公园的长椅。
在这里,他会以近乎虔敬的姿态,用随身携带的奥林巴斯胶片机拍下头顶的树叶,也会小心翼翼地将大树下的一捧小花移植进报纸制成的简易花盆。
下班后,我们则跟随着他的步伐进入另一个世界,那是由旧式汤泉、街边居酒屋、二手书店所构成的隔绝纷扰的空间。
当然,我们也可以对这种提纯的视角提出质疑。
毕竟任何真正工作过的人,都很难漠视其机械、乏味乃至消磨人性的面向。
如果我们试着罗列一份“工作电影”的清单,我们会发现众多与《完美的日子》秉持相反视点的作品。
例如,维姆·文德斯的同代人——同为德国电影巨匠的哈伦·法罗基(Harun Farocki)便在短片《工人离开工厂》中展开了对于作为“现代性产物”的“工作”的批判;而如尚塔·阿克曼(Chantal Akerman)这样的导演,也在《让娜·迪尔曼》等影片中展示了繁琐、机械的劳动、“职业性”的概念何以成为阶级与性别压迫的帮凶。
相较于这些更富左派立场的电影,《完美的日子》看起来似乎过于天真,它以疏离的观看,抹除了“工作”与“职业”所指示的繁琐与异化的意味,将其转化为一种“劳作”,为电影蒙上了一层前现代的“田园牧歌”的色彩。
但如若了解文德斯,我们便会对此毫不意外。
“天真”可能正是文德斯电影的独特之处。
文德斯的电影从不以对各种“议题”的社会学式探讨闻名,他的兴趣在于借人物的眼睛,为观众呈现浪漫主义式的景观,与观众共享自己的感官经验与人生感怀。
平山的年轻同事阿隆(柄本时生 饰)的出现进一步佐证了文德斯的倾向。
阿隆似乎代表着这个世界的另一类生活方式,一副典型“宽松世代”的模样。
他性格懒散、心不在焉,为人也不甚可靠;他一方面想要摆脱当前的工作,一方面又为自己赚不到钱而满腹牢骚,饱受“功绩社会”的困扰。
然而,尽管平山与阿隆是工作搭档,但两人之间的交流从来都是单向的。
当阿隆滔滔不绝地抱怨工作与生活时,平山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进行驳斥,他只是以沉默应对,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平山与阿隆在工作的场景中从未长久地出现在同一个画框之内——阿隆并不在平山视线的焦点范围之内。
《完美的日子》——这部独属于平山的独角戏——似乎关注的只是平山的生活,以及他愿意看到的事物。
再见,小津维姆·文德斯曾不止一次在各种场合将日本导演小津安二郎比作自己一生的导师。
1985年,文德斯初访日本,拍摄了纪录片《寻找小津》。
当时,这位来自欧洲的异国者,以一种新奇、期许的目光穿梭于20世纪80年代东京的文化与城市景观之中,遍寻着小津电影的遗产。
纪录片《寻找小津》画面。
如今,四十年过去了,文德斯已经比他的“电影之神”还要年老。
现在的他是如何看待与处理小津的电影遗产呢?
如果说小津电影的主题是关于“家庭结构与代际关系的变化”,关于“人际关系与情感交流的疏离”“传统与现代的冲突”“无常与人生的流逝”,那么《完美的日子》则轻盈地与这些主题擦肩而过。
尽管《完美的日子》涉及了“传统与现代的冲突”,电影似乎也无意对此深究。
平山的生活节制有序,严格忠于某种固定的节律,并点缀着众多复古的爱好:他坚持不懈地洗印胶卷、将之分门别类地收纳在铁盒里;他阅读福克纳、海史密斯与幸田文的小说;他喜欢在老旧的居酒屋中用餐,并只钟情于基本款的Highball鸡尾酒;他用卡式磁带而非手机软件播放七十年代的美国摇滚乐,甚至将Spotify(流媒体音乐平台)误认为某家唱片店。
那些时髦、现代的日本青年偶然会与平山的生活发生交集、提出疑问,但他们要么被平山的生活方式同化(如小彩、妮可),要么无声无息地从平山的生活中消失(如阿隆),最后平山的生活总会回归至往常的秩序之中,回归至一个人的世界。
《完美的日子》同样涉及了“家庭”的议题,但却走向了与小津电影不同的方向。
在影片的中段,平山数年不曾谋面的外甥女妮可(中野有纱 饰)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平山与妮可的段落中,两人的对话为观众有限度地揭开了平山关于家庭的记忆与创痛。
然而,相较于小津电影中对于家庭生活浓墨重彩的描写与追问,《完美的日子》则蜻蜓点水般地描绘着平山与妮可轻松、惬意的日常。
妮可扮演的并非不速之客的角色,她更像是平山生活美学的潜在继承者,在与平山的点滴相处中,感悟着无拘无束、专注当下的人生哲学。
《完美的日子》剧照。
如果说,小津在电影中所表达的是对于传统家庭与亲情疏离的哀伤。
那么,文德斯在电影中所展现的则是与传统家庭的衍生物——道德捆绑和世俗标准——的完全割席,尽管这可能意味着巨大的牺牲,孤独的折磨,以及对于亲情的思念。
所以,当平山的妹妹出现在他面前时,面对妹妹的不解与召唤,平山只能报之以无言的热泪,以决绝的拒绝之姿,目送妹妹的离开。
可以说,正是这种对于“独立性”的关注与礼赞,将文德斯与小津安二郎的电影区别开来,也构成了这部电影的动人魅力。
当然,就像《寻找小津》曾被影评人们诟病其在文化解读层面的肤浅,流于空泛的异国情调。
四十年后的《完美的日子》也面临着相似的批评:电影中似乎不乏对于日本的刻板印象,我们看到电影专注于描绘平山的生活中那些大量为“禅意”所萦绕的瞬间,沉浸于日本社会秩序、礼貌、与世不争的一面。
引用美国影评人理查德·布罗迪(Richard Brody)的评论:《完美的日子》似乎“满足于小津的克制美学的既定神话……享受着游客、名人和拥护者的特权”。
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文德斯是否真的有意描绘现实的日本?
答案可能是“并非如此”。
正如《德州巴黎》和《爱丽丝城市漫游记》也从未想要描绘现实的美国与德国,《完美的日子》与文德斯的经典前作在这一点上保持着一致。
平山一如文德斯过去电影中的人物,他沉默寡言,在某种程度上拒绝母语的言说。
在工作、移动与独处中抵抗、消弭外部世界的邀请与裁定。
文德斯的目光总是聚焦于剥离一切社会标签后,赤裸的人类与世界的关系;而相较于《寻找小津》,《完美的日子》不再以“寻找”的方式进行,而是专注于当下的存在感,从生活的细节中建构人生的意义。
影子与阳光在电影的绝大多数时刻,平山一直以寡言的面目示人,他人生的经历、创痛与希冀始终如谜一般拒绝着我们的探问;但在与一个罹患癌症的病人(三浦友和 饰)偶然相遇的段落,平山终于向外界袒露了心扉。
东京夜晚的河边,平山与生病的男人喝着啤酒。
男人看着倒映在河流之上的点点灯光,自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当影子互相重叠,会变得更暗吗…… 生活就在这样一片迷茫中,结束了。
”片刻的沉默过后,平山扔下手上的啤酒罐,拉着他做起了影子的游戏。
在文德斯的镜头里,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影子真的变暗了吗?
答案或许并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我们选择相信什么。
平山选择相信影子的改变,因为他相信“在这世界上,没有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完美的日子》剧照。
“影子重叠”的寓言暗示着“事物之易逝”的双重性。
在一些人的生命中,对于“易逝”的感怀催化出某种“物哀”的感伤;而对于平山来说,却意味着珍视当下的迫切与改写生命的可能性。
如此一来,我们便知晓了影片结尾的意义。
在最后那个动人的长镜头里,平山伴着卢·里德的歌声,迎着晨光向前方的道路驶去。
在和煦的阳光下,我们看到了他掺杂着笑容的泪水。
我们知道,为了抵达幸福的时刻,平山走过了太过漫长的道路。
好在这一切,都无需委求于任何人的成全。
本文系独家原创内容。
作者:Qiu;编辑:荷花;校对:杨许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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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查了一下平山打扫过的12个公共卫生间的地点和设计者DAY11-惠比寿东公园—槙文彦 2-锅岛松涛公园—隈研吾3-代代木八幡公园—伊东丰雄这里正是平山和某神人隔空玩纸上黑白棋的地方
填好后藏回去,下次看结果
究竟谁会赢?
4-代代木深町小公园—坂茂坂茂设计的全透明玻璃卫生间贴有独特的膜,平时通电保持透明;当使用者反锁上门,切断了电流,玻璃会变成不透明的墙壁。
设计师与文德斯同样喜欢用玻璃的属性和光做游戏。
平山驻足于封闭-开放中间DAY25-惠比寿公园—片山正通 6-春之小川交流公园—坂茂DAY37-神宫通公园—安藤忠雄DAY48-西原一丁目公园—坂仓竹之助DAY99-东三丁目—田村奈穗 10-神宫前—NIGO 11-惠比寿车站西口—佐藤可士和12-7号街公园—佐藤KAZU参考网址:https://tokyotoilet.jp
它们都是日本财团从2020年开始策划实行的the tokyo toilet项目的一部分成果,全部集中坐落在涉谷区,而该项目的目的是为了能够让任何人都安心舒适的使用公共卫生间。
另,也许——《在街上》中提到的八卦不假,文德斯真的来了下北泽太多次才会取景磁带店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短评表达不尽,决定写篇长评。
今年戛纳主竞赛的作品观影过半,最为惊喜的还是文德斯的这部《完美的日子》,算是摆脱了近几年其作品的低迷,重新找回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影片中的平山是Tokyo Toilets的一名普通清洁工,日复一日的早起,放上欧美老乐手的磁带,独自驱车开始清洁工作。
一个人的生活似乎冷清,但他身边总有一股温暖的气息:帮助被困在隔间的小孩,在公园中休息时拿出相机捕获斑驳的树影,捧起树下的小苗回去培养,一天的舟车劳顿后在浴场泡澡…他每天永远以微笑面对,尽心尽责的打扫着厕所的卫生,过着一种近乎是“禅意”的生活。
但在这似乎逍遥的生活下,暗藏的却又是其内心最深层次的孤独。
能在厕所中与陌生人留下的井字棋玩的不亦乐乎,却又不敢与长椅另一端的女性的眼神交汇,在同事的身边总是选择沉默。
而当其外甥女的突然出现,则彻底打破了他的生活。
她纯真的眼神中不再认为平山是社会中的失败者,而是将他当做自己的朋友,尽情的与他聊天,用与其相处的温暖时光去逃避强权母亲下的生活。
但当她离去,平山也失去了他生活中的陪伴。
外甥女就如同一道星光,匆匆划过平山漆黑的夜空,虽是一瞬,确点亮了他生活中的缺失与遗憾。
在影片结尾,平山又一次回归自己的生活,驾驶着他的工作车,放着Feeling good,迎着旭日东升,泪水与喜悦在他的脸上交织,霎时,我竟也无语凝噎,静静的感受这美好的一瞬,体会与他度过的这段完美的日子,体会他的生活。
观影时恰好刚刷完文德斯的大部分虚构作品,又正在阅读他的随笔访谈,结尾后对我的触动则多了那么几分。
回望其作品,从《爱丽丝城市漫游记》到《直到世界尽头》,文德斯一直以他独有的风格去描绘人处于社会中的状态,本作也不例外。
我们的视角就如同《柏林苍穹下》的天使,以上帝的视角充当平山生活的旁观者,默默的注视,最后匆匆离去。
其实在观影途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自己的奶奶来我居住的城市看病,因为学业的关系,相隔两地,许久未见。
夜晚,她悄悄走到我身边,手中紧握着不知多少张百元钞票,想要递给我。
还在观影的我听到声响,扭头过去,看到这一幕,泪水夺眶而出,如河水般奔流不止。
我们两人紧紧相拥,回忆起自己孩童时与之度过的时光。
也许这是在国内老一辈人经常会做出的举动,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当时给我的触动极大。
事后想起奶奶的一生的经历,她似乎也像是影片中的平山,面对着生活,日复一日的劳作,过着似乎是自在的生活。
我出生以后,由于母亲工作关系,幼年时一直与奶奶生活,我的存在就像影片中的外甥女,为她的生活注入了陪伴,而当我离她而去,生活背后的空缺与孤独也一同被点亮。
她总是笑着与我挥手告别,但一次不经意的回头,望见了她的手偷偷擦拭着眼眶中硬要憋回去的泪珠,坐在车里尚年幼的我也不知怎的,泪流满面。
说的有些跑题,有些多了,就到此为止。
这是可可沛沛第874篇原创。
本文3693字,累计254.6万字。
我从14岁上高中起,就一直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人生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如果一个人的一生就是很平凡,那么这样的一生到底有没有意义?
因为想不明白,所以问了身边所有脾气比较温和(确定不会揍我)的人,包括:我妈、大舅、小舅、大舅妈、小舅妈、姥爷、姨姥姥……之所以问这么多人,是因为没一个人能给出一个哪怕是比较完整的答案——我只好执着地问下去。
这一行为最后被我姥姥和我妈强行喝止——姥姥觉得我读书把脑子读傻了。
我妈觉得我在刁难大家,让大家难堪。
长大后我才明白,这2种反应,是一堆成年人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回答一个小破孩,导致自尊心受伤害的一种自我保护措施——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这个问题的小孩。
01但“平凡的一生到底有无意义”这个问题多年盘亘在我心头。
后来做一对一咨询、知识星球,发现心怀这种困惑的读者很多。
比如,很多读者在18线城市拥有一份体制内工作,没有上升空间,一辈子大概率只是一个小科员。
找不到其他能够实现人生价值的机会,余下几十年的人生一眼望得到头,想到自己最终会像一颗螺丝钉一样过完一生,内心就充满焦虑和不安。
比如下面星球提问,我惊讶地看了好几遍,因为提问者几乎就是另世我!
如果当初不来北京,留在家乡,我的人生轨迹和生活状态100%是这样的,中年的我也绝对会向某位知识博主发出这样的灵魂拷问。
沛沛的千聊和知识星球,到底是什么东西?
苹果手机怎么购买知识星球?
苹果用户如何给知识星球续费?
前几天我看了《完美的日子》,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解答了我长达25年的困惑。
故忍不住把这个思考过程分享出来。
02电影主人公叫平山,是一位50多岁的男人,职业是厕所清洁工,为东京涉谷区公共公园的一家私人承包商打扫厕所。
我数了一下,他每天要去3个地方打扫厕所。
平山每天的生活非常简单:早起——刷牙洗脸——给一堆植物喷水——到家门口的自动售卖机买一罐咖啡——一边开车一边听音乐——到厕所开始打扫——中午吃一个三明治+一盒牛奶——下班后去一个大排档吃一碗面——洗澡——回家后躺到床上看书——看困了睡觉。
日复一日。
这种生活怎么称得上完美呢?
简直是无比枯燥、无聊、让人发疯啊!
等静下心来看,会发现平山的生活远远不止于此。
在看似贫瘠的生活下,有无数耐人寻味的东西。
下面一条条说。
03 热爱工作平山有一个同事,叫隆。
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男子。
隆向女友小文介绍平山是这么说的:前辈工作超级厉害,话超级少。
会自备许多工具进行打扫。
对了前辈,你很热爱这份工作对吧?!
我注意到2个细节:1是为了把厕所打扫干净,平山自备1只小圆镜。
每次打扫完马桶,用小圆镜照一下马桶的底部,检查是否干净。
2是平山在打扫水龙头时,不是用抹布擦完就完事,而是先擦水龙头,擦完把水龙头抽出来,把软管也擦干净。
这让我想到山下英子在断舍离系列书籍中讲过一个细节:有一次她把家里打扫得很干净,但总感觉哪里臭臭的。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发现下水道的水槽没清理干净。
于是得出一个结论:看不见的地方也要打扫干净。
平山正是秉持这样的信念打扫厕所。
04 精神世界无比丰盈平山的家里有无数书,经常去一个旧书店买书。
车里有无数盘六七十年代的磁带。
他不用智能手机,不刷短视频,每天晚上都在书中入眠。
书籍是一个人精神世界的外化。
无数本实体书证明平山拥有一个非常丰富的精神世界。
他还喜欢拍照。
每天中午,他去厕所附近的公园找个木质长椅坐下来,一边啃三明治,一边拿出奥林巴斯黑白胶卷相机拍树。
每个月,他会把胶卷拿到照相馆洗出来。
好的留下,不好的马上撕掉。
然后按月放到一只盒子里。
再把这只盒子标注上某年某月,摆到衣柜里。
我觉得这是他记录生活的方式,看完电影后,我重拾写日记的习惯。
哪怕只是流水账,也要为这一天的生活留下点什么。
后来我上网搜了一下,发现很多人跟我一样,受平山的启发,每天用手机拍一张照片,记录自己当天的生活。
05内心强大,内核稳定平山虽然只是一名厕所清洁工,但内心强大,内核稳定。
这是他充盈的精神世界带来的自然结果。
他清晨打扫厕所时,明明把“清洁中”的提示牌摆在外面,却有一个醉汉冲进来,把他刚才的全部劳动成果付诸一尿。
走的时候甚至还把提示牌踢翻。
放在一般人身上,肯定开始骂骂咧咧。
但平山一点都不恼,很淡定地重新工作。
平山在厕所里发现一个找不到妈妈的小男孩,赶紧带他出去找。
找到妈妈后,妈妈不但一句谢谢都没说,还用看嫌疑人的表情看平山,甚至马上掏出消毒湿纸巾把孩子的手使劲儿擦了一遍——因为平山刚才牵了男孩的手。
面对这种羞辱,平山一点都不恼火,反倒因小男孩回头冲他摆手而会心一笑。
在生活中,平山会心一笑的时刻非常多。
这种笑我特别懂,这是一种只有非常成熟的人,才能展现出的笑容。
我数了一下,不下10次。
这个点对我启发非常大,我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对于未知的未来,突然不怕了。
因为我发现自己和平山一样,拥有一个多少钱都买不到、任何人也拿不走的财富:内心强大,内核稳定。
如果有一天,我沦落到只能捡垃圾、扫厕所的地步(当然这种概率极小),面对别人面对面、明晃晃的羞辱,我也不会感到痛苦。
其实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人们基本上都可以吃饱穿暖,所以绝大多数人的痛苦不源于物质层面的匮乏,而是源于精神层面的痛苦——这也是很多人明明一点都不缺钱,甚至无比富有,却得了抑郁症或双相的原因。
写到这里突然想到麦琳,住大豪宅开大G,有很多国际大牌包包,一天却要哭很多回,还经常彻夜不眠。
哎!
换句话说,物质水平到及格线容易,但精神水平到及格线很困难。
吃饱穿暖很容易,内心平和很困难。
基于此,今年咱郭嘉高层领导讲话有一句是这样的: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人民群众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
06生活的仪式感作为清洁工,平山没多少钱,甚至住不起带淋浴间和洗衣机的房子。
但依然把生活过得充满仪式感。
他每天都把工作服挂起来,确保没有折痕。
他会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去公共澡堂洗澡,再舒舒服服泡个澡。
泡完澡后,一边看电视,一边给旁边的大爷扇几下扇子。
他会去投币洗衣房洗衣服,在等衣服的间隙,跑到对面的居酒屋吃东西。
这一习惯已保持5、6年。
居酒屋老板娘喜欢他,每次给他的食物分量都特别大。
来这个居酒屋的都是熟客,客人经常弹吉他,老板娘给大家唱歌。
老板娘的前夫确诊癌症,已经扩散,前夫专门拜托平山照顾她。
也许俩人会走到一起。
07 小确幸平山的生活不乏小确幸。
比如,他在厕所里发现有人下五子棋。
他就跟这个人博弈。
每次塞回小纸条时,内心都充满欢欣。
下了好几天,终于下完了,对方写道:谢谢你!
比如,他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一只幼苗,很容易被人踩死。
他很小心地挖出来,带回家种上,养活。
比如,隆的女友小文甩掉隆,跑来找平山还磁带。
她和平山一起在车里听完一首歌,突然在平山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迅速跑掉。
……08这部电影给我最大的启发是:一个人,哪怕很平凡,做着很普通的工作,也完全可以把生活过好。
工作普通——认真做、用心做,就能获取同事尊重;衣服便宜——洗得干干净净,拿衣架挂起来,穿出去也很精神;房子狭小——少买东西,收拾干净,住起来也会很舒服;工资不高——控制花销,也会有盈余;拿着盈余,可以去旧书店用很便宜的价钱买到自己心仪的好书。
钱虽少,但足以掌控自己的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给自足,自得其乐。
09平凡的人生,到底有无意义?
有。
一个人的一生,是否有成就,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缺一不可。
所以,真正有成就的人是极少数,绝大部分人都是平凡人。
我觉得我们的教育其实一直缺少一部分,就是:普通人如何好好活下去、如何有意义感和价值感?
当所有的光环都打在那1%成功者身上,会造成剩下那99%的平凡人的痛苦。
也会让平凡人觉得自己的工作毫无价值,泛化到自己的人生毫无价值。
这其实是一种巨大的人力资源的浪费,而人力资源的浪费是世间最大的浪费,没有之一。
平山给我的启发是:平凡人可以热爱自己的工作,服务好客户,让客户满意。
用专业精神赢得同事的尊重。
把握好每一个当下,活好每一个瞬间,正如“现在是现在,下次是下次”。
最后说一点我的思考。
在经济下行的时代,每个人身上的戾气都很重。
在物质无法继续增长的时候,如何缓解普通人的精神痛苦,是非常重要的课题,也是给执zheng者的艰巨挑战。
像《完美的日子》这种关注普通人的电影,以后会逐渐成为一种主流。
我感觉执zheng者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比如《凡人歌》就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凡人歌》的影评,我之前写过,点蓝字查看。
深度解析:《凡人歌》那伟,人到40,工作15年,公司高管,为何依然如此幼稚天真?
我从凡人歌沈琳身上发现:最善良的人,其实最恶。
如果这个人退出,问题早就解决了!
《凡人歌》沈磊很好,但普通女孩绝不能嫁,谁嫁谁倒霉!
而最近大爆的《再见爱人4》,麦琳以一己之力,打败黄圣依,成为全球顶流。
我说全球不夸张,现在已经有6种语言的字幕。
《再见爱人4》的剧评,我之前也写过,点蓝字查看。
明明留几手比麦琳可恶10000倍,为什么全网骂麦琳,留几手安然无恙?
300平豪宅、200万豪车、明星老公收入全上交且百依百顺……也填补不了麦琳的自我价值缺失感(文末有解决方案)今后综艺节目制作的方向,不再是花天价请大牌明星,而是以真实情节进行驱动。
这样既大幅降低制作成本,又令屏幕前的观众更有代入感。
及时关注潮水的变化,是所有文化工作者,包括所有自媒体人需要注意的问题。
当然,从内心来说,我非常高兴。
这意味着再也不必被“日入几万”、“年入几百万”、“年入几千万”的标题,日复一日荼毒眼睛。
与《完美的日子》类似的还有:中年人的无奈、无力、失控,都在《红毯先生》里了我觉得每一个想当网红、想做个人IP的人,都应该看看《爆款好人》没事儿千万别看逆行人生啊,都3天了,我还没缓过来……几千粉丝的男网红,是普女够不到的绮梦·End
单身居室,清晨的罐装咖啡;工具车,独享车载环绕声;小众设计感公厕,沉浸式治愈系清洁;木漏れ日,小众胶片相机爱好者…这就是平山的生活日常,自我封闭,而又在内部对自身完全敞开;自绝于世,而又在对他者的安全距离里肆意欣赏。
偶遭际遇,看似打破完美的定势,无伤大雅,止于结尾悲欣交集的热泪。
忠于自身选择的中年男人会怎么样?
这样的表达,近乎诗意,而最重要的问题:人类对于他人的责任—却被悬置了。
在《完美的日子》里,Lou Reed富有安全感的嘶哑嗓音一遍遍想起,用远方的苍白的蓝眼睛、沙滩上的鸡尾酒安慰着我们。
然而这逃避不了一个事实:我们在人群中,近在咫尺。
一、穴居—一个人的乌托邦电影从平山精确、简洁而专注的清晨开始,榻榻米房间的窗外露出曦光,街道上传来了有节奏的清扫声,厨房水池上方,白炽灯泡像半融化的药片,旧毛巾依然洁白。
玄关钥匙声清脆如仪式,推开门,阳光抚慰,关上车门,音乐如诉。
这些声音和这些光,款款勾勒出一个独身中年男子的形象。
文德斯对空间的拍摄不着痕迹,得心应手。
一个男人和他的居所,二者相辅相成,仿佛那些柜子只能那样被开启,然后他拍摄过的树荫就像往日一样倾泻出来;那盏台灯也只能亮起那样明度的光,好照在一本反复摩挲的《野棕榈》的书页。
场所本身也构造着人的精神,这有如洞穴的栖身之处,和平山保有一种相互持有的关系,而使他孤孑的那部分被加强。
片中,公寓唯一的访客是平山的外甥女,以及由外甥女连带出来的人物前史。
这是必须处理的问题,尤其是在一个东亚文明的背景之下,打破血缘与地缘、人情与传继的固若金汤的这样一位异端式的人物,必然要面临来自传统内部的层层压力甚至压迫。
但文德斯的处理相对怯懦。
夜灯下,妹妹对于“去看看他(父亲)吧”的请求、平山的失语、兄妹的拥抱、最终妹妹的绝尘而去,终未触及平山这个人的内心—因为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人,并不是由他是如何具体生活而决定的,而是由他为什么不选择另外一种生活来决定的。
树影漏下的日光下,吃便当的人相视而笑,公厕洗手池后,陌生人隐藏的互动游戏,虽然使我们的心在瞬间柔软,而这些终究只是轻盈和瞬间的,如同浴室的热气和老板娘即兴一曲,一个人的乌托邦虽然也好像有根有据,有城池有边防,有被一桩桩的家务占满的时光,但却无法回避这样一个根本问题:这种存在的道德性问题。
而现代人似乎很少去考虑道德了。
二、工作—劳碌中得自由我们先不去回答平山生活选择的道德性这个问题。
因为影片很快就转向了一个更易处理的主题:工作伦理。
平山的工作是清洗公厕,还不是一个,是散落在很多地方的很多公厕。
这些厕所形态各异,拍出来都很有美感,尤其是,它们都位于城市绿地之中,自带寺庙般的神圣性质。
平山打扫厕所成瘾。
我们看也看得跃跃欲试。
这样的工作,我愿意拥有。
用一丝不苟地、化脏污为清洁、化杂乱无章为整齐划一的工作,对于内心失序的现代人来说,竟然极具诱惑。
平山以这样的工作为一种骄傲和幸福,他忙碌而诚恳,无需卑微,在一个普遍抽象化的数字化的社会,能如此亲近生活在我们周边的人—清扫由活生生的人体排出的真实的无法抹除的屎溺,这个孤独的人获得了某种与世界的联结。
厕所是最大的真实,是最最无法二进制的东西。
因而他听到宿醉职员的急尿忍不住笑了,他感到这世界终究没变呵。
尽管有数码相机,也还可以有胶卷店,尽管有数字音乐,也还可以有磁带。
只可惜在这里,工作伦理这个主题没有延续下去,而是走向了怀旧。
在数字化发展中的怀旧,这方面篇幅极多,甚至用新人类少女的一吻充分满足了这份怀旧的虚荣心。
我们尽可以在这份怀旧中倍感温馨,但工作伦理却是一个更需要被讨论的话题:清理厕所这样的工作意味着什么?
导演的镜头再美、再令人愉悦,也无法否认一个事实:诸如清洁公厕这样的劳动是非常苦和累的。
我想到了亚当。
“你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劳动似乎本来就是一种咒诅,但其后还有一句:“直到你归了土,因为你是从土而出的。
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创3:19》—“从土而出”又“归于尘土”,这说明人与人所辛勤的劳动有一种可亲的、贴近关系;而人从土而出本是造物者的作为,人的劳动创造是与天同工,而不是一种单纯的苦楚和惩罚。
从这个意义上出发,工作本身并无高低优下之别,而是证明人存在的尊严—本是受造,又去造物,打扫厕所、服务行业、辅助性职能,与高薪高知高管等职位一样,都是通过善用自身的恩赐服务世人。
西方人说,“人在最小的事上忠心,在大事上也忠心;在最小的事上不义,大事上也不义”(《路16:10》),“甘心事奉,好像服事主,不像服事人”(《弗6:7》),东方人说,道从屎溺,通过无差别的人类劳动,通过对陌生人忠心的服侍和羞赧的爱,平山的劳动本可以纠正一个现代社会的普遍观点:工作即是为了个人成就、社会地位和高薪。
“为自己正名”是一个从头到尾正确的成功学箴言,它通常还会很狡猾地掩藏在“为人民服务”背后,但其本质是羞耻。
羞耻即为自己的本性感到不安。
在这样的羞耻心驱使下,工作资源不是来自创造力和自由,而是来自紧缺和迫切感,需要占据更多利益为己所用,一旦稍有欠缺就气急败坏。
气急败坏的一个最显著的表现就是对他人的伤害。
然而影片完全回避了劳动本身对于推动整个社会重构共同精神的重要价值,而只是在陌生人的小玩小闹层面浅浅着色。
三、看见—我们对他者的责任由此,我们大概可以尝试回答前面的问题:遗世的道德性,以及我们对于他者的责任。
影片中平山是少言寡语的,我怀疑他在语言表达方面有病理性的障碍。
面对前来投奔的外甥女、焦灼地期待的妹妹,他都选择了保持自身的某种完全。
他对世间责任的拒绝,是否终以影影绰绰的斑驳人影入梦的方式继续纠缠着他?
我想影片似乎肯定了平山的选择。
对个体选择的肯定固然也十分重要,但考量这种选择对于整体的道德性,关涉到我们作为人类这个族群的前途—物质上和精神上,都至关重要。
与其说平山用无以伦比的诚实的爱心和劳动爱着远方的、不具名的邻舍,不如说更多的是这种从忙碌中和偶然的互动中得到的“小确幸”抚慰着他对于缺失的焦虑。
他只是回避而非解决了生活中的问题。
他看似谦卑的表象之下,其实隐藏这一种深深的无奈的骄傲,哭完了是笑,笑到极致又转为悲恸,这实在是一个难解的困境,而不是背景音乐里的“perfect day”。
那么,解局之路在哪里?
我还是对片中美轮美奂的东京厕所心向往之。
我当然不是说,建造全世界最好看的厕所,人就可以获得真正的幸福。
只是,文德斯公厕的意象其实非常动人,我还想重复一遍:公厕如此低陋,打扫公厕的人有如此使人避之不及地与肮脏联系到一起,但公厕更像是我们当代城市的祭坛,它象征着我们对于他者负有一种神学意义上的责任。
通常来说,现代人之间的义务的绑定是经济学意义上的,是不得已而非善意,这种非善的杀伤力极强,从冷战时期的“确保共同灭亡(Mutually Assured Destruction)”到疫情时代的“确保彼此距离(Mutually Assured Distance)”,非善刺激了个人主义成为国家层面的一种意识形态,消解着人类文明发展中一种最本质最重要的根基:爱。
仁者爱人。
去年我在疑似“阳”了期间去一家理发店,店员问我怎么戴着口罩不摘下来,我说我可能阳了,店员操着一口质朴的泰兴口音,说:“没事,我不怕,你戴着也闷。
”不去深究其中的公共卫生问题,我当下感受到的是一种久违的人情味,尽管不一定符合理性认知,但它很好。
那么那个店员所做的工作也许不仅仅是帮我理发,而是一种重要得多的工作,不亚于这个国家的领导人所做的工作。
我突然意识到,工作并非是产生一种脑力劳动的产品。
工作也包含各式各样的“看见”。
我看见了你,这是一种莫大的祝福。
我们需要作为一个人而不是机器被看见,这是一切劳动的基础。
即使一个人在智识上不足以为组织谋求最高的经济学利益,但他哪怕在某一个他人身上、哪怕在某一个瞬间,某一次事件上具有某种慈悲,这种慈悲或者仅仅是不足为奇的仗义相助,这本身也是整个组织整个社会的财富,是一种不亚于智识的宝贵资源。
而且更宝贵,因为品性是难以被教育的。
局促不安是产生不了新意的,真正的创意只在平和的内心中生发。
这个内心并不需要通过工作来自证具体的价值,只是工作给了善意具体施展的途径。
“他看见许多的人,就怜悯他们”(《太:9:36》)。
“看见”之后,才是“怜悯”,怜悯之中,才有善意。
整个世界就是人类工作和相互服侍的场所,而更多时候,工作只是为了实现满足人们肉体的情欲、眼目的情欲,以及今生的骄傲,在成功学流行的现代社会中尤为如此。
因此,平山只能从单方面不断的劳碌中获得治愈,而碎片式的温暖一现终无法永久镇痛,我们对于他者的责任始终控诉和横亘在他的昼夜之中,只能靠年岁的消逝一遍又一遍地安抚,通过与濒死者玩“重叠影子”的游戏,平山似乎对那个人与人紧密纠葛着的尘世又好奇又畏惧,但还是选择了离去。
这部《完美的日子》是由著名的德国导演维姆·门德斯(曾执导柏林苍穹下)编导的一部日本电影,曾入选今年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也是日本入选该奖项的第一部由外国人所执导的本国电影。
周末有幸参与了一次点映,在映后的现场互动中,很遗憾我发现,无论主持人还是发言的观众几乎都没有理解这部极具日本特色又有深刻内涵的影片。
大家更多把目光关注在了厕所文化和“文艺男”这个方向上,有人认为这部电影有一种淡淡的自鸣得意的“文艺男风”(原因之一是一些女性角色的设置和相关情节),不得不说,这些角度多少体现了本地特色社会的认知和逻辑,这也是我个人认为大部分本地观众还无法欣赏这部电影的具体表现。
喜欢这部电影的人大多会提到这部影片中流露出的日常之美,男主在简朴的日常生活之中发现美好与幸福,提醒人们幸福就在生活细节与点滴之中,值得我们去发现和体会。
但相信有不少人还是会觉得这种表达太过文艺,甚至略显苍白,为什么会如此呢?
我们先来看看影片呈现的男主,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提示:以下内容涉及严重剧透=男主每天的生活步骤
凌晨起床,简单洗漱
驾车去工作
东京的洗手间
午餐与拍照
工作通常在下午结束
泡澡切换工作与生活
之后是晚餐
每天在阅读中入睡另外隔几天的休息日,男主还会整理家务、去洗衣房洗衣、在中古店买书阅读、去酒馆小憩。
女性角色是烘托男主的工具人吗?
一些评论认为片中出现的女性角色的设计有刻意工具化烘托男主之嫌,我则认为这个视角有些狭窄了,片中的几位女性不仅各具特征,且她们反倒是体现了身边男性的问题。
比如不太负责任的年轻同事阿隆,与其说他的女友小彩对男主平山有好感,不如说她并不认可她的男友,尤其是在平山的衬托之下;另外,外甥女对舅舅的认可则是源自青春期对强势母亲的抗拒所形成的母女紧张关系,以及对“叛逆舅舅”离家出走(脱离家族)的认同;酒馆女老板其实并非爱慕男主,反倒是男主对女老板更有好感,女老板只是在别的顾客眼中更加“照顾”平山而已。
女性对平山的认可与侧目,显然是为了表达对他这种平淡朴素而不辛酸,还自得其所生活的认可,这也就是本片“完美日子”这个主题。
三浦友和这个角色的用意片中结尾出现的,由三浦友和饰演酒馆女老板前夫这个角色,与男主的这场对手戏还是颇有意境的。
有关两人影子重叠为什么不会加深,在这里我理解导演实际上是在表达这个男性与男主是有共鸣的知音。
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为什么没有加深?
因为他们背后是同一光源,如果是不同光源下的影子交汇交汇处则一定会加深,同一光源这个潜台词,实际上在暗示两个人视角接近,虽然他们看上去明显身份地位不尽相同,但显然他们有着同样的对生活的理解与感悟(包括吸烟后的反应都一样),这里体现的恰恰是知己在日本这样的社会里并不是以阶级地位划分的,相同的品味与认知完全可以跨越阶层,这也就是日本这样的一个成熟文明社会的特点,也是我接下来要阐明的,这部电影之于我们的门槛。
因为日本社会复杂且稳定的形态超出了我们大部分人的生活认知作为曾经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我来说,影片恰如其分的体现了东京这个超大型城市复杂而稳定的成熟社会生态,这个社会之中容得下各色人士在各种精细的环境里长期稳定的保持不同的生活方式,他们往往不必拼死拼活,就可以活得从容不迫,自得其所。
这其实也是日本以及方一些发达国家地区的样态,一个人只要愿意工作,就可以维持一个基本上体面有所保障的生活,哪怕这份工作是打扫厕所(如果换做是本地的清洁工,试问有几个人的薪水可以支撑一个独立的有车有蜗居的城市小生活呢?
)我相信,即使是本地城市的中产阶级,又有多少人可以活得如此从容呢?
说到此大家如果不能理解,就回想一下近期在本地比较流行的,用世界各地工作一天或者一小时所获劳动报酬,换成购买力的对比视频...大家是不是有所觉悟了呢?
其实日本尤其是东京,其生活成本算是相当高了,但即便如此,只要你肯接受日常的工作,就可以获得一个正常的生活,虽然朴素,但绝对可以从容,你若愿意去发现,就可以体会到角落里、细节中点缀的幸福与惊喜,拥有这样的生活也就是正常社会中,作为一个独立之人的根本尊严。
所谓完美的日子,是一个文明现代的国家,应该达到的社会水准。
-本片之于女性视角下可能的潜在问题。
即使,影片中出现的女性大多独立且各具特征
但据我所知,现实之中的日本,能够达到影片中男主这样生活样貌的,日本男性还是比女性相对更容易些。
这也是为什么此片主角是一位男性的原因吧。
同工同酬,男女平权,至少在当今的日本社会里还没有完全达到,但我知道她们正在努力着。
这部电影对于本地想躺却躺不平的我们来说,的确有很大门槛,我们大多数观众很难与片中的男主产生共鸣,我们的价值观与逻辑更是无法完全理解这样的生活里怎么会有完美的日子,所以把这部影片中的男主平山比作文艺男,也不难理解了,其实这个角色的生活阳台在日本可以说是相当寻常且质朴了,日本真正的文艺男可能更加靠近片中的哪个“流浪汉”……愿我们有朝一日,可以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从容不迫的,完美的日子。
以上
从没想过一部”扫厕所”的电影也能拍得如此舒服。
12天的相似秩序里是一个清洁工往复循环的日常,从早晨楼下传来的扫地声到夜晚梦境里的斑驳光影,这些平凡的人生是如此朴素与踏实。
刷厕所的小公具、孩童找回妈妈后悄悄回头致谢的摆手、大树下无人问津的流浪汉与幼苗、公厕角落里有趣的黑白棋纸条、复古的磁带与二手书店、夕阳西下的倒影里缓缓流淌的小河……这一切是老人独自面对的每日物语,是新时代下平行的旧物世界,也是晨曦中迎面动容的那一滴滴回忆泪水或者抬头仰望时嘴角的笑容。
有时候选择活着就是得重复告诉自己:“下次是下次,现在是现在”。
如果此刻看到了叶隙间的光芒,请珍惜这每一个木漏れ日。
完美的日子大陆首映——深圳百老汇搜集了一下剧中出现的歌与书:🎵出现的歌1️⃣House Of The Rising Sun-The Animals2️⃣Pale Blue Eyes-The Velvet Underground(《The Velvet Underground》)3️⃣(Sittin' On) The Dock Of The Bay-Otis Redding4️⃣ Redondo Beach-Patti Smith(《Horses》)5️⃣(Walkin' Thru' The) Sleepy City- The Rolling Stones(《Metamorphosis》)6️⃣ 青い魚 - 金延幸子(《み空》)7️⃣Perfect Day- Lou Reed(《Transformer》)8️⃣Sunny Afternoon- The Kinks(《Face to Face》)9️⃣ 朝日のあたる家-山口百惠🔟Brown Eyed Girl- Van Morrison(《Perfect Night in London (Live) 1998》)1️⃣1️⃣ Feeling Good-Nina Simone📚出现的书1️⃣《野棕榈》(The Wild Palms) [美] 威廉·福克纳2️⃣《木》[日] 幸田文3️⃣《11个短篇故事集》 [美] 帕特里西亚·海史密斯
采访原载于《SWITCH》杂志 2023年 VOL.41 NO.12文 新井敏记
10月2日 拍摄于平山住的公寓对主人公的感动 在《完美的日子》的电影剧本完成之前,役所先生就已经答应了出演。
由于您也有过做导演的经历,自身也很看重剧本,那么这一次为什么比起剧本本身,会被这样一个拍摄企划所打动,我想从这个问题出发开始采访。
《完美的日子》正是从所谓的THE TOKYO TOILET(以下简称“TTT”)项目诞生的。
而“TTT”是由柳井康治先生从2018年开始推进的,对涩谷区公共卫生间进行革新的一个项目。
项目旨在消除人们对公共卫生间持有的消极印象,让公共卫生间变为谁都愿意去使用的场所。
作为宣传活动的一环,本作品在最开始企划的时候,是被当成一个短片进行的。
役所 本片的是作为宣传“TTT”项目活动的一个环节,并且主人公是一个卫生清扫员,一开始我也只知道这两件事。
但我预感到这件事会变得十分有趣。
我从高崎先生(高崎卓马,本片的出品人,编剧)那里听说,他拜托了维姆・文德斯来担任本片的导演,我因此觉得事情变得更加有趣了。
您可以具体谈谈,究竟是哪里让您觉得有趣?
役所 像这种将卫生间作为故事舞台的企划,直觉上来说这种企划作为商业电影的提案是无法通过的。
一生中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次机会参与这样的作品。
因此我认为,参与这样稀少的作品,对我个人也一定是一个新的挑战。
您曾经提到过,大卫・林奇导演的《史崔特先生的故事》是您理想中的好电影,并且说过也想出演这样的作品。
我在想,虽然导演不同,《完美的日子》和《史崔特先生的故事》却有着相似的氛围感。
役所 我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故事。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变得很想出演能让人切身体会到时间流逝的电影。
从今往后,我也仍然想出演这样的电影。
《史崔特先生的故事》是主人公的老头开着除草机去寻找他的哥哥的故事。
但在《完美的日子》里,众人好像在寻找阳光一样聚集到了平山先生周围,来见他。
当然,平山先生自己并没有期待这些人的到来,只是大家都被保持初心不动摇的平山先生吸引了过来。
各自怀抱着痛楚的人们因向他寻求一种无言的答案而来。
人们可能是在寻找自己忘却掉的时间,或者是某种已经失去的记忆?
我在看过电影以后,不知为何,也很想念平山先生,想要去见他。
役所 “看了电影之后,不知为何想去见平山先生一面”,这一点也是柳井先生对我提到过的,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讨论电影企划如何进行的时候。
“观众会想着,只要来到‘TTT’项目涉及到的公共卫生间就能见到平山先生,如果最后电影能做到这一点就好了”,后来柳井先生继续对我说道。
于是,我觉得自己只要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就好了。
因机缘巧合,《Switch》杂志从2018年开始到2023年,从“TTT”项目的开始实施到结束,每一号都刊载了由摄影家森山大道拍摄的项目照片,向读者介绍这个项目的情况。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有幸采访过清扫员。
对于他们真诚的工作态度很是钦佩。
因此作为采访的延长线,我看了《完美的日子》。
对于平山先生的生活方式和态度我感到很留恋。
并且,在打扫的过程中,先是用干布去擦拭,再用水,最后用清洁剂去清扫的样子我看了以后很感动。
在电影里,我觉得您很忠实很细致的再现出来清扫员工作的样子。
每一个表演的动作都没有浪费,让我们看到了某种超越演技的东西。
役所 在清扫方面,我有一位很厉害的师傅,都是他教给我的。
您自身是如何塑造平山这个人物的,听说高崎先生正是照着您的形象来描写的平山。
役所 如何确切的传达一位清扫员的内心所想,我抱着这样的想法阅读了高崎先生所写的故事。
我被高崎先生严谨端正的文章所吸引,也因此对他将创造的电影世界涌起了兴趣。
平山先生是很沉默的男人。
即使身处繁忙的大都市,他的生活时间仍然很悠然的流逝。
虽然被钢筋混凝土所包围,他却有着仿佛生活在森林里的那种感觉。
比如,树叶缝隙漏下的柔光和树丛,是入不了繁忙的人的眼睛的。
在大都市的角落里,有一位这样的平山先生在静静的生活,只要能传达出这一点,这部电影就能够成为一部很美的电影。
平山先生的一天从早上五点十五分醒来开始,他会静静地盯着天花板看。
之后他起床刷牙,换好TTT的工装,五点半出家门。
出发前在停车场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一罐咖啡。
这就是平山先生一年365天的规律生活。
宛如修行的僧侣一样。
您安静的用自己的身体去展现了平山先生平稳的每一天。
役所 平山先生有很多自己的规矩。
他不看电视,也不通过上网获取情报。
进入他内心的东西,就只有他日常生活中眼睛看到的东西。
清晨,树叶间漏下的光造成的柔和的树叶的影子,令人怀念的音乐和旧书。
这就是他所获的全部信息。
即使发生了令人不愉快的事,他也能够情绪稳定的继续着生活。
文德斯导演自己也常说,很想成为平山先生这样的人。
很憧憬平山先生这样的生活方式。
没有一样是通过消费很多钱得到的东西,只是期盼着安静的生活,通过读书和听音乐和一些令人怀念的东西不期而遇,让思绪驰骋在关于过去的记忆里,在夜晚轻松的入睡。
在某种程度上,他充分的享受着时间。
我想,导演正是憧憬着平山先生所拥有的这样的时间吧。
人们花费很长时间工作,得到相应的金钱报酬,再将它转化为想要的东西。
即使是这样也不满足,还想获得更多。
我感到,平山先生即使什么也没有获得,还是能够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满足。
正是这样的姿态,和您所提到的修行之人有一些重合的部分。
在平山内心中,有着不知何时被压制了的喜怒哀乐。
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呢,正是平山身上的神秘感让人觉得很有魅力。
我们可以从他给家里做扫除和给盆栽植物浇水时生动活泼的样子而略知一二。
这样的人物演起来会不会觉得有难度?
役所 平山每天沐浴着早晨的阳光而醒来。
每天早上,他看着映在玻璃窗上树枝漏过的阳光而去感受光线,这对于平山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行为。
出门上班时,也要再看仰望一次天空,沐浴太阳的光。
而对于平山先生来说很重要的时间--大扫除,刷牙,喝咖啡这些动作,我都是不包含思考,无意识的进行表演。
虽然导演最开始一直保守秘密不对我进行说明,但对于平山先生来说,那些光影,是太阳只展示给自己看的东西。
比如,从树叶间漏出的光的瞬间,通过这些瞬间,平山先生的人生应该得到了救赎,在某些时刻导演这样说过。
在停止手上工作的瞬间,不经意感受到了树叶漏下的阳光,好像是太阳只为自己创作的画一般,平山先生接受着被温柔的光线包围,内心静静洋溢着喜悦和感激之情。
只要有这些光在,那么自己可以不思考而只是这样活下去。
以一种无忧无虑的方式生活下去。
也许是因为在某些瞬间,平山的心里有拼命想要忘却的记忆会出现。
在完成清扫之后,平山在公园里吃午饭的时候,我们会看到有他突然透过树叶去仰望天空的场面。
一直好好生活着的平山被温柔的包裹在树荫的光影里。
役所 我突然在想,平山先生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去仰望天空的呢。
当然可能是无意识的。
我记得在电影里,平山有一句台词,是这样说的:“下次是下次,现在是现在”。
只是认真地活在每天为单位的这个的瞬间,也许就能保持安稳的情绪吧。
平山先生就是一位只活在当下这个瞬间里的人物。
他会好好面对每一个遇到的人,也会去仔细观察每个事物的细节。
生与死的子午线 向死而生的人会无条件的接受现实。
我认为平山先生的生活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这样概括。
平山是很神圣的,俗世里的人们不断的进入到他圣洁的世界。
平山的内心多少也产生了波乱,这就形成了本作的故事。
役所 剧本里对平山的喜怒哀乐描写的很少,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没有什么笑脸也没有生气发怒的时候。
但是也有表现平山生气的场景,就是他的清扫搭档TAKASHI(柄本时生饰演)突然辞去工作之后,导致每天平山的排班任务出现了混乱。
仅仅在读剧本的时候,我认为那不是什么非常强烈的愤怒。
但是导演却让我非常明显的表演出怒气。
或许,这是为了给平山这个人增加一些平易近人的感觉。
根据剧本,平山先生是一个像苦行僧一样的存在。
导演逐一的要求我表演出生气,悲伤,欢笑。
我感觉导演也是为了赋予平山这个人物作为人的真实性。
看到对于搭档的背叛而产生了过激情绪反应的平山,我也感到很意外。
一直以来都能很好的完成排班任务的平山,即使在打扫从来没去过的卫生间的时候,肯定也不会说出“我做不到”这种话吧。
我想,在日常生活中,平山先生一直以来都是淡淡的完成任何需要做的事情。
因此,我觉得他生气的这一场戏还是有点谜一样的感觉。
役所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电影里还有一处平山先生情感流露的场景。
是平山大哭的一场戏。
因为正好背景音乐是妮娜西蒙的《FEELING GOOD》,令人印象深刻。
一直静静生活着的平山还是崩坏了。
作为表演者,请问您如何解释这一场戏中平山的心情呢?
役所 您说的是靠近影片结尾,平山突然哭泣的场景对吧。
人不因悲伤而哭泣,反而因喜悦而哭泣的情况时有发生。
人也会因为难以名状的情绪而哭泣。
平山的眼泪是很暧昧的,导演想让观众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理解平山的情绪。
于是我想,那不如一边笑一边哭泣怎么样?
我认为,平山先生因为和知晓自己过去的亲戚再会和内心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这种动摇和他为了过上一种平静的生活,而花费很大努力和亲人断绝了人际关系无关。
从外甥女(中野有纱饰演)的登场开始,他寂静的生活开始有了声响。
役所 我想,平山会认为,因为外甥女,他的生活最后又开始转向了幸福的方向。
幸福的方向是指?
役所 我认为,他的人生轨迹中,那一天是最完美的一天,那一天就是PERFECT DAY。
从今以后,会有什么新的开始的一种预感。
影片的最后一场戏,或许是您赌上了演员生涯的三分钟。
这个长镜头对于演员来说真是太幸运了。
役所 其实剧本上面只写了“平山突然哭了起来”。
到了拍摄的时候,导演对我说“剧本上写的是哭了,我也希望你能哭出来,不过你不哭也可以”。
我自己认为这个哭戏可以以喜悦的感觉表达出来。
但是实际上却很难做到。
在电影里其他的场景中,也随处能见到很多只有役所先生才能演出的动作。
比如,在打扫房间这场戏中,平山先生将濡湿的报纸撕成小块,丢到各个榻榻米上🧍。
我听说这是役所先生的主意,这是您的父母的打扫方法吗。
役所 是的。
他们会用茶叶和报纸进行扫除。
我把这个方法告诉了导演,导演说“稍微给我演示一下吧”。
演示之后导演说了“真有意思啊”,就采用了我的方法。
文德斯导演长年拍摄纪录片,他那种对细节的追求也体现在了这部电影里。
因和您的相遇,让他在纪录片和公路电影中做过的事情都存活了下来。
我想文德斯导演应该是最幸福的吧。
役所 我们拍摄的时间很短这件事给我印象很深。
我自己把我的日程空出了更多时间,无论是公寓里的戏或者是打扫卫生间的戏,只是在最初的时候测试了一遍,之后全部都是正式拍摄。
摄影师弗朗茨(弗朗茨·卢斯蒂格)一直追着我进行拍摄。
在某种意味上来说,影片呈现了一种能够窥见平山日常生活的氛围。
在西川美和导演的作品《美好的世界》中,您饰演了一位坐过牢的男子,故事的设定是他在服刑过程中去学习使用缝纫机。
他拼命的学习和记忆使用方法,最后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最后,好像一个很有名的裁缝师傅一样的动作体现在了电影中。
这一回在打扫卫生间的场景中您也发挥了上次那样的表演。
我们之所以能感受到平山的真诚,就是因为电影里细致地描写了平山打扫的动作。
摄影师弗朗茨曾提到,“役所广司先生的背后仿佛也有眼睛”。
在狭小的卫生间空间里,弗朗茨用手持摄像机,仿佛像拍纪录片一样将平山的所有动作都收入镜头里了。
役所 影像拍出来很美,真的很棒。
清扫的方法,实际上是和TTT的真正的员工请教的吗?
役所 我拜清扫的员工当老师,当了两天的弟子学会的。
在拍摄现场也请他来了,并监督检查我的动作。
每个卫生间,TTT的清扫员通常会一日打扫三次。
还有每个月一次的定期打扫和每年一次的特别清扫。
役所 清扫员一边教我打扫方法,一边和我闲聊了很多话题。
我也亲眼见到了各个卫生间的脏污程度和损坏程度。
平山先生像虚无一样的存在,和使用卫生间的那些人有明确的界限划分。
那也是他自己给自己身上画的境界线。
看不见的世界和看得见的世界。
那种差异也表现在了对待田中泯饰演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的目光上。
路过的人故意像看不见流浪汉一样,但是平山或许会觉得他也是重要的存在。
役所 平山一定是好好的注视着流浪汉的。
流浪汉或许对平山的性格和趣味,包括他喜欢树叶缝隙里漏下的光,等都很了解。
我觉得流浪汉通过舞蹈,用自己的身体表现出了树叶漏下的阳光。
我认为流浪汉身上背着的木柴,或许是无法替代的自然的象征。
手中能够捧起并拿走的一棵棵小树苗,也许也是平山先生背负的某种东西的象征。
我认为这体现了站在故事之外的不同视角的文德斯的想法。
役所 我认为清扫员平山先生就是策划了这部电影的柳井康治先生的思想的巨现化。
将必然脏污的公共卫生间通过努力变成干净漂亮的地方并想要维持下去,考虑到下一个使用者的心情,因此尽量不去弄脏的这种想法是很珍贵的。
“TTT”项目作为柳井先生自身的一个挑战存在,也是人为了在大都市里生存下去,去追问一种更本源的问题的体现。
柳井先生对我说过,他觉得某一天人是会变好的。
这种美好的祈祷的具体表现就是平山先生。
文德斯导演对TTT项目更新过的卫生间评价道,“安稳和高贵的气质并存的,微小却神奇的场所”。
在电影拍摄之前 我听说,役所先生与参加了“TTT”项目的十六位设计师中的田村奈穗女士,也就是惠比寿东三丁目的卫生间“TRANGLE”的设计者以前就认识。
役所 我和奈穗女士的父母以前有过交流,我在她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在这部电影拍摄之前,我从东三丁目的卫生间开始,参观“TTT”项目更新过的公共卫生间。
在某个卫生间参观的时候,还遇到穿着制服的清扫员对我搭话,“请您使用吧”。
我只是来参观的,却收到了细致的接待。
来回参观过几个卫生间后,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无论是哪里都非常的干净。
我才充分的理解了文德斯导演提到的“TTT”的卫生间是避难所的说法。
我听说现在有很多外国人为了拍照打卡专门来“TTT”的卫生间。
文德斯导演几乎看过了所有您出演的作品。
他说,无论是上班族,警察,还是杀人犯…役所先生饰演过的这些角色都是很有风度的人。
那么您最初见到文德斯导演是在什么时候?
役所 2023年的5月,也就是本片企划的记者发布会上。
正好是在外景采风阶段吗。
役所 其实那时候这部电影连名字都没有定下来,我和文德斯导演也是第一次见面,还有点紧张。
“如果是文德斯导演要拍的片子,应该没有演员会拒绝出演”,我听您这样说过。
那么文德斯导演的哪一部片子给您印象最深呢?
役所 应该是《德州,巴黎》吧。
流浪漂泊的主人公、故事、音乐、无论是哪个方面都很有魅力,特别是导演的音乐品味真的很出众。
《完美的日子》的音乐原声带的阵容也很豪华。
滚石乐队,地下丝绒乐队,妮娜西蒙…所有的音乐都和故事相呼应,为影片整体打下了基础。
平山侄女的名字叫NICO,我想是取自参加过地下丝绒乐队的模特NICO的名字吧。
这果然是共同编剧高崎先生的想法吗。
役所 好像柳井先生的侄女的名字也叫做NICO。
还有一点,在电影里只出现了主人公的姓氏“平山”。
其实主人公的全名是叫做“平山正木”。
而平山这个姓氏则来源于经常出演小津安二郎电影的笠智众的角色名。
文德斯导演在《东京画》这部电影里也采访过笠智众,所以文德斯将自己对他的憧憬化为了具体的形式用在这里。
那么您对笠智众先生有什么样的想法?
役所 在我年轻的时候,如果被问到崇拜的演员是谁的时候,我一直回答的是笠智众先生。
深町幸男导演的NHK电视连续剧《今早的秋天》(1987年)是我认识他的一个机会。
对于如此长时间活跃着的演员,我只是一种单纯的崇拜。
如今我自己也经历了很长的演员生涯,我也想成为他那样的,能逐一表演好各个角色的演员。
我记得这部剧的脚本是山田太一先生,笠智众所饰演的是一个因晚年丧子与离异妻子再会的男人。
儿子的角色是由杉浦直树先生演的,妻子的角色是由杉村春子女士饰演的,音乐是由武满彻先生担任。
我以前有把这部电视剧录下来,现在还保留着录像带。
笠智众先生绝对不是演技很纯熟的演员,但是他的演技却很有深度。
笠智众先生说,“我像是受小津安二郎导演指挥的机器人一样,‘看着一杯茶,心里默数三下之后再喝它’,小津导演对我这么命令道。
”我对小津安二郎导演的拍摄方法感到惊讶,但是笠智众先生的演技有一种超越了拍摄方法的存在感。
对于役所先生来说,笠智众是您崇拜的对象。
绪形拳先生曾在某个采访中说道“笠智众是我的对手”,之后又对自己的发言很后悔,说“我说了多么傲慢的话啊”,还去直接登门给笠智众道歉。
役所 看小津安二郎电影里的笠智众先生表演,最初会觉得他太紧张了,但是一定有什么超越了不纯熟的紧张的东西,让小津导演对他的戏喊了OK。
一直找这样笨拙的演员演戏的小津导演,一定是看穿了他身上与众不同的特点。
我听说役所先生是17岁的时候开始以成为演员为目标的。
您说要“一边探究对人的不解之处一边去工作”。
役所 17岁的时候我还在乡下,那会正想要成为一名民谣歌手。
因此我想就拿着一把吉他全国到处走走看看。
我当时正喜欢高田渡和友部正人。
于是我就那样带着吉他来到了东京。
最初我住在高円寺的公寓里,因为我觉得如果我在那里住,那周边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存在。
那是一个四叠半榻榻米大的小公寓。
但是就这样成为了演员。
回到笠智众的话题上来说,他的演技能够给予观众想象的空间。
他绝对不会进行过多的表演。
我想,他只是作为演员存在在那里,照着剧本上写好的台词去表演就已经够了。
但是演员嘛,总是很想去多表现的。
有时能够通过表现去很好的传达出感情,有时候也会出现过于过剩的情况。
这次文德斯导演拍片时塑造了一个“做减法”的世界,也是因为十分重视和役所先生的关系的结果吗?
役所 我想是因为剧本已经写的够好了,我们照着去做就够了。
这次的剧本是高崎先生照着您的形象来撰写的。
那么之后您是如何对这部电影进行解释的呢?
役所 这部作品是一部电影,不是小说或者音乐作品。
因此只有电影里才会表现的动作,风景的流逝,风的吹拂。
人的生活方式被表现在影像中,梦和树木间漏下的光也被反映在电影里。
在这样一个静谧的世界,如果观众能够感受到些什么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平山先生住在一个钢筋水泥的大都市的一个角落里。
有些东西只有他能够看见。
他和大家过着不一样的生活,充分的享受时间。
最初拍摄的是平山先生起床的场景。
最后拍摄的则是平山先生哭泣的戏。
电影制作过程真是一段奇妙的时间。
役所 是的,我们基本是按照故事的时间顺序拍摄的。
但是,当知道自己过去的妹妹和侄女来平山身边的时候,以及和侄女分别的时候,到底平山会有什么样的感情流露呢,单单从剧本中我无法得知。
但我演着演着,就感觉自己慢慢理解了平山先生。
您在电影里以平山的身份活了一次。
役所 或许是的。
可能我的过往人生和平山正木的人生渐渐重合了起来… 那您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看到小津的作品?
役所 周防正行导演和黑泽清导演经常提到小津导演的相关话题。
觉得必须要看一看小津的作品的时候恰好是成为了演员以后。
年轻的时候看小津的作品,会觉得它真的有那么好吗?
但是当年岁渐长,我发现了它的厉害之处。
《东京物语》我在年轻的时候看和现在看,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年轻的时候看完,我觉得过着这样淡淡的生活的人生真是很无聊啊。
年纪大了再看,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好。
刚才我也提到了,如果用《完美的日子》电影里登场的TAKASHI的说话方式提问的话,作为您演员生涯的一个阶段,十分是满分的话,您给现阶段打几分呢?
役所 作为演员我感觉自己还差得远呢。
就算问我打分,我只能回答值得反省的扣分点太多了。
大部分情况下我只是借助了电影本身的魔力。
我喜欢这次这样的表演方式,我随意的动起来,然后追着我拍摄。
我非常的开心。
平时的拍摄,虽然摄影机会靠近过来,我们的工作却必须把摄影机当作不存在。
但是摄影机的体积庞大,只要稍微移动近一点,就会感到它靠的太近了。
于是我就会想,不要做过于夸张的动作,会有多余的想法出现在我脑海里。
但是这次的拍摄,他们只是记录下了我作为平山先生生活的一段时间,我也不太明白他们如何拍完的。
可以说平山这个角色是只有您现阶段才能表演的人物。
役所 是的,当然是的。
我没有必要再回到年轻的时候,某种意味上来说,和这个角色的相遇真的很美好。
想到东京八平米里描绘的生活,自助洗衣店,街区的钱汤,小店喝酒吃饭。共产主义日本是小资I人的天堂。这里的诱惑是。只要切断了一切社会关系,就能过上完美的孤独人生。看喜欢的书,听喜欢的音乐,看日出,日落。但是摒弃与人联结的渴望所产生的痛苦,又真的可以承受吗
更像是游客一日游的完美日子,所有的设定都是完美的设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有属于自己的品味,破旧的车,两层光线不错的榻榻米屋子,看书、听音乐、养花、喝酒……唯一碰到的糟心事是同事离职加重工作量,虽然第二天就解决了,谁看了都得感叹这是完美的日子。浮光掠影式地展现了ij人的生活,维姆文德斯的魅力也不过是局限在男人的眼光中,那美丽女子的倾情一吻,那躲避少女换衣的贴心举动,那午餐时的美女注视,都让电影霎时间失色。
我的天啊。
一星半。一个来自西方世界的大导演用他那狭隘的资产阶级游客视角和过于理想化、扁平化的思维竟然还想拍出立体的人和立体的城市??人物关系根本没能有效建立起来,并且将东京化约为一个没有性格的城市。其次,我真心发问 文德斯这么些年不拍电影,是不是也不看电影呢,现在的电影走到了什么阶段感觉他是一无所知、漠不关心。主人公虽是三点一线、平淡如水的生活,但不代表你也要用最保守、最刻板、最乏味的方法去拍啊。最无语的是完全没有用好您手里这位可以说是当今日本最好的演员,役所广司要是这次拿了影帝也不能说明什么,光是在他曾入围过戛纳的作品序列里本片都排不上号。真的不如您就拍一部聚焦厕所清洁工人的纪录片来得更加实在。同样是外籍导演去拍日本,您可以看看阿巴斯镜头下的东京和那些生活着的人是怎样的。
男主给自己的生活设定了许多锚点,因此哪怕日复一日,枯燥乏味,在他看来也是享受,每天都是完美的日子。然而,当搭档辞职,日常被打破的时候,男主打电话时的激动、晚上回家也不看书了、第二天起来还多买了一罐咖啡,这些细节都好真实啊,就是在上班日常中发生突发状况的我本人!艺术电影的目的不就是戳动你精神世界的那根弦,然后激发共鸣或者深思吗?我想这部电影可能想告诉我们,孤独不可悲、平庸不可怕,日子完美与否自己定义。坚持所爱,发现美好,享受当下。今は今 今度は今度。
一名东京公共洗手间清洁工大叔的文艺生活。看树木和光影,听磁带,读书,拍胶片…他单身,吃饭、洗澡、洗衣服这样的基本起居都在家外解决,家更像是一个容纳精神生活的空间。在小屋的梦里,叠化着一些潜意识中的黑白意象,这才有了点文德斯的味道。不过还是不懂为什么大导演都跑去外国拍他们想象中的文化,就算发达国家的蓝领工人确实可以有相对体面的生活,日本的公厕确实全世界最干净和人性化,这个人物的塑造也还是过于理想模式了点。老导演的一次任性创作,一个电影版的文德斯‘s书影音豆列。(后来得知这片算是日本的命题企划,背景是东京公厕改造,优衣库出资,请文德斯来拍)
日本中年男版《帕特森》+《让娜迪尔曼》,然而完全不得这两部作品的要领,显得非常笨拙,没有灵气,迟滞凝缓蠢得死。每个角色几乎都没有立住,让人感觉文德斯不懂亚洲人,也不懂年轻人。文老师我懂你意思,但你不如直接把歌单甩过来算了。(东京的每个公厕怎么都像国内的设计师咖啡厅
从“德州,巴黎”到“东京,公厕”,文德斯的主题从Lonely变成了Alone。孤独的人不一定是可耻的,他可以每天从事千篇一律的洗厕所工作,而生活并未因此失去各种颜色。这种低欲少物质而精神富足的日子,我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世界很大,足够容纳无数个小世界,认为劳动工作者不配享有文青生活的人究竟是有多愤世嫉俗啊?
很喜欢役所广司的表演,松弛自然,却又对每一个情绪有极其精确地表达。国内观众无法理解这部电影其实挺正常的,就像2008年国内观众同样无法理解《东京奏鸣曲》的故事一样,告诉他们大公司突然大批裁员,公司中层干部突然要去送外卖、当清洁工、开网约车,他们会嘲笑这是文艺导演的虚伪幻想。但其实“脱下孔乙己的长衫”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电影里的平山很可能就是15年后绝大多数嘲讽这部电影的文艺青年的现实,正如《东京奏鸣曲》在15年后成为了绝大多数中国中产阶级的现实。在我看来,这部电影讲述的正是一个内心体面的人,在面对生活无可避免的苦难和困顿时,如何竭尽全力维持体面与整洁的故事,而他最后开着车迎着朝阳无可奈何地情绪崩溃,则是对这表面体面下的真正宣泄。但人无论做什么工作,想要体面地活着,这本身没任何错,不应被嘲讽。
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后的自己;里面有两首插曲,刚好在曾经的私人歌单里处于前后位置;要怎样形容?是风吹静河,是叶间透光;文德斯有细腻的观察,有人会觉得这种剧本很水,而我觉得平淡才是难处理的文本,某些留白也恰到好处;役所广司拿下戛纳影帝实至名归;文德斯又用起了拍摄公路电影时的那套熟悉方法,镜头在城市各处穿行,我也做了一次夜间飞行;想起了《何时是读书天》;无争取的渺小生活,守自己的规律节奏,心平气和,偶然的轻微意外带来情绪的小波动又使生活变得更真确;在吃便当的戏份里看到了善意与尴尬,新的人际关系难以再展开了,我懂;选这个时间看很合适,中午收到短信提醒,凌晨会先下一场小雨,然后急剧降温。果真,看完,推窗,路面湿滑。我想,不妨带着这转换的心情来一场散步吧,以另一种方式再次沉入电影的情绪,双重享受。
太多西方对东方、知识分子对普通人的凝视……
一个社会开始有很多人欣赏这样的电影,会是个好事。
电影语言很强。但是本以为这是强调days with mindfulness,没想到最终还是强调生活品味:人们如何消费闲暇时间定义了自己的社会阶级🧹(文青男变老了还在幻想年轻女孩都喜欢自己 救
我在东京扫厕所的每一天。越高级的食材越不放盐🙂
9;最后一分钟,你敢直面平山的眼睛吗。配乐也太好听了吧平山内心平静,但不孤独,不躲避他微笑,他哭泣,他拥抱太阳
日日是好日
对失落理想的轻佻想象 只是文化水土不服 歌颂生活很难落地生根 大大削弱了影像表现生命质感的力量 只剩影影绰绰的诗意和一颗与世无争的童心:仿佛wim wenders留学日本拍的作业。感谢wim在这个争先恐后拍呕吐(物)的时代拍了日本的干净厕所 把厕所打扫得一尘不染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对我而言厕所的品质要比书和音乐还重要 人们不禁感叹曾几何时这样寻常的片子成了明月松间照 让人在一众假模假势和故作严重的电影中间得到呼吸 不满意最后的哭泣 因为苦涩来源于作者的意识和理性而非角色的情感 真正属于孤独的人不会为自己的生活哭泣
视角错误的愚蠢电影。一个公厕清洁工,一个看似平凡普通人,竟然,竟然,还有一段过往,还有一个回不去的富有家庭!由上而下的俯视姿态真是笑死。
这是要复刻帕特森啊 妮娜西蒙赛高 最后的笑傻得要死 让人怀疑角色是不是智障
扫厕所竟然不戴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