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t Daughter》是一部一个人安安静静看的电影,手持镜头大量人物特写拍摄,跟着镜头一起进入主人公的思绪。
类似大量主人公意识流小说改编的电影还有《Call me by your name》,在适合大众观看的处理上,CMBYN更友好,不过也折损了主人公细腻的思绪。
《Lost Daughter》里主人公的生活如度假的海滨小城一样光鲜。
“居住在剑桥,Leda,大学教授”昭示社会上流的身份。
就是40岁独自旅行的中年女人,如同被大家族打扰的沙滩时光、年轻人恐吓及从天而降的松果一样突兀。
无理由偷偷藏起的娃娃及略显“变态”“神经质”的处理,也看出女人内心d无处安放的波澜。
困扰折磨是什么呢?
按照原著里的表达,年轻的时候因为事业离开了女儿三年,即便功成名就,后来回到了女儿们身边,也难以消解当时的遗憾。
——这是一个母亲内心的自我检讨,没有设置外部的批判与压力。
电影在Bianka与Martha的处理上更加暧昧隐晦,我们知道的事情只有Bianka 26岁,丰满,招男孩子喜欢;Martha 23岁,对自己的胸部感到自卑。
鉴于Leda在娃娃店惊慌失措的表现,观众甚至有理由质疑:除了年龄之外,Bianka,Martha的其他信息是否是真实的?
这位母亲是否真的回到了女儿身边。
个人理解电影这样的处理增加了可看性与剧情的悬疑效果,吸引观众跟着镜头继续去搞明白主人公的人生里发生了什么——毕竟谁要看一个抛弃小孩、出轨中年女人的海边度假忏悔录呢?
但原著的设定或许更能凸显出主题——即便一个女人功成名就,多年以后已经与小孩和解过着幸福的生活,仍然会因为追求自己的人生而离开了女儿3年而感到忏悔,仍然会因为女儿小时候粗暴扔掉了女儿的娃娃而内心不安,哪怕也许那个时候她自己也还年轻。
刻在骨子里的“母职惩罚”做母亲就像开了一家无限责任公司。
首先要保障小孩长大,然后是健康成长,要求再高一些德智体美劳,不要做一个坏人;然后是上名校,在社会的高起点。
如果小孩还有残疾,那么可能剩下的人生,都是为了小孩而活着了。
在电影里,远足的父亲可以把三个小孩留在家里自己潇洒毫无愧疚。
在现实生活中,甚至会有把小孩从楼上扔下的父亲。
父亲在小孩成长中缺失的案例不胜枚举,甚至可以说,一直存在在小孩成长中的父亲,甚至能够成为社会的一种标志物。
反过来对母亲的要求上,如刘学州母亲的抛弃行为几乎是道德底线,更普遍的是,让每个女性必须学会“家庭与工作”的平衡。
近年来的实践可以看出,“母职”事实上是一个与主流职业、职场并不兼容的职位。
在家庭内部,不管是谁(大多数情况为女性),选择“母职”就意味着放弃了主流叙事下的个人成长、事业之类的人生命题。
谁从事“母职”谁牺牲。
日本是最早推出男性育儿假的国家之一,但日本公会的调查显示,尽管超过半数的男性愿意休育儿假,男性育儿假的休假率仅为13.4%。
原因不仅有收入减少、职位被顶替的担忧,也担心难以重新适应工作环境,被公司冷处理。
写到这里,我真的会很感激我母亲的勇敢,当年愿意把我生下来。
换做是我,到今天也没有勇气说能有勇气担起这么大的责任。
而在大多数的情况下,这些责任不仅是社会与家庭因素的影响,更多的是自己加在自己头上的紧箍咒。
即便今天我健康成长到了30岁,不错的学校毕业,工作稳定,不是一个坏人。
我的母亲也依然会因为没能给我买房、小时候没有特别陪我而愧疚。
在电影中,让Leda久久难忘的是对Bianka的愧疚,由于是从Leda的角度出发,回忆中我们看到的Bianka的画面也是最多的。
这种外部要求与母性本能的双重责任交加,共同构成了女性头上的责任与压力。
也给母亲构成了实际上的“二选一”难题。
在过往的叙事与故事中,我们总能看到勇敢承担养育责任、忍辱负重的母亲,并给予艺术化的拔高表达。
而如果有人选择了另一条路,其实也无可厚非。
但从实际情况下,选择走了另一条路的人,也难以逃脱Leda的命运。
不仅是选择“不走寻常路”的母亲,整个社会的主旋律叙事下,违背主流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承担同样的压力,并把压力转化为对自我的折磨。
近一点的刘学州,LGBTQ人群,抑郁症患者,又有哪一个不是这样呢?
被遗弃的那个“我”人在每个阶段多少都会想过一个问题:如果我当时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现在过的是怎样的人生?
课本里弗罗斯特的作品《未选择的路》就有过这个沉思。
诗人的答案大抵是对自己人生满意的,“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因此走出了这迥异的旅途。
”正如Leda不会知道如果当年没有离开女儿们,如今的她在哪是什么样子;你我也不会知道,在人生的一些岔路口,如果走了另一条路,是会更开心,还是更沮丧。
还有一种说法是,人的一生,看似有很多选择,但其实最终选择的结果就是注定的。
Leda不走寻常路的迹象在电影缓慢的叙述中一一铺陈,孩子哭闹时坚持做自己的翻译,zw,背自己的单词。
到最后丈夫不举后出轨。
即便丈夫没有这一遭,整体是个合格的老公,以Leda的个性来说,也不会有太大的意外。
只不过这样处理,电影就少了戏剧性。
不过不管是如何做的选择,选择的同时,也意味着放下了其他的可能性。
这些可能性相加,就叫做选择的代价。
人很少去算选择的代价,过于沉重,不敢细算。
电影中,Leda放不下的是“失去的那三年”;对应到观影人的经历中,又有多少是放得下的,多少是放不下的?
世界的残酷在于,放下是需要机缘的。
最近热播的《开端》里,王兴德夫妇炸了二十多次桥,不就是放不下吗?
成年人需要学会接受的一件事是:接受有些问题没有解。
反射式故事讲述 从剧本的设置上,沙滩上带小孩的一家人、出轨的Nina成为剧本推进的触发点。
主人公观察、撞见海滩上失踪的女孩、偷情勾起自己的回忆。
总体来说工整顺畅,但说不上高明。
个人觉得有意思的地方是,编剧在Leda的人物塑造上,把她像一颗石头,狠狠地扔到海面,溅观众一脸水花。
用强烈的事件冲突,来体现这个女人的性格。
老年版的Leda,从一开始的不让座,到找女儿,再到电影院与年轻人的冲突。
年轻版的Leda,则是以令人窒息的育儿场景、餐厅楼梯上的性爱、流淌在唇齿间的诗句、Bianka对珍视的娃娃乱涂乱画完成。
电影中的Leda,就像她摔碎的那个娃娃一样,被扒得体无完肤,身上被画下乱七八糟的笔画,最后摔得粉身碎骨,让你看个通透。
所谓的治愈之旅,或许理应如她藏起来的那个娃娃一样,从藏在柜子里,再到被挤出肮脏的海水与吓人的蜈蚣,最后被清洗干净,暴晒后换上新衣服焕然一新。
不过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完美与圆满,第二个娃娃与诚实交付后是一根刺与“变态”。
这就是生活啊。
《暗处的女儿》电影剧本文/〔美国〕玛吉·吉伦哈尔译/张晨1.内景/外景,丽达的汽车/红色安全标识路段(注1),晚上丽达是一位40多岁的优雅女士。
她驾车行驶在海边一条两车道的公路上。
在月光和车灯的照射下,我们能看到周围的海滩和大海。
丽达汗水涔涔,呼吸急促。
在汽车引擎的轰响声中,我扪仍然可以清晰听到她的呼吸声。
突然,车灯开始变暗。
我们听到的声音也开始变化。
丽达的身体轻轻地从座位上抬起,好像重力不再对她起作用。
她的头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看向车窗外。
她牢牢握住方向盘,以防自己被甩开,但除此之外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
2.外景,丽达的汽车/红色安全标识路段,晚上车子从路上冲到护栏外。
这是一次小小的事故。
丽达从车里走出来,环顾四周,头脑中一片茫然。
她向着海边的方向走去。
接下景:3.外景,红色安全警戒海滩,晚上在月光照射下,丽达向着海边走去。
一面红色的海滩警示旗在黑暗中飘扬,然而大海毫无波澜,一片平静。
丽达端详了一下警示旗,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向海里。
她先将一只穿着凉鞋的脚试探性地伸进水里。
鞋的皮革完全被海水浸透。
她将另一只脚也迈入水中。
之后,她完全瘫倒在海滩上。
切至:4.内景/外景,丽达的汽车/沿海公路,白天丽达看上去活力四射。
她开着车,鼻子上架着墨镜。
车窗开着。
车子内部空间被手提箱和书籍塞满了。
她让自己的头发随风飘扬着。
5.内景/外景,丽达的汽车/海滨公寓,晚上丽达驶入一个海滨小镇。
海岸沿线全是各式各样的度假小屋。
她确认了一下地址,停下车来。
莱尔,接近70岁的样子,身型精壮,一头浓密的内发。
他正在等候着她的到来。
当她停下车来的时候,他通过摇下的窗户和她攀谈起来。
莱尔:卡鲁索女士吗?
丽达:是的!
叫我丽达。
莱尔:您好,欢迎您。
旅途还顺利吗?
开了很久车吧。
从科林斯以后,您肯定是从国道上一直开过来的吧。
真是不容易啊。
丽达:很好,一路很好。
我是不是让您久等了?
莱尔:没关系。
丽达:我出发晚了。
他走到后备厢旁,开始将她的手提箱和书籍从车里往外搬。
她赶忙去帮助。
莱尔:不用,让我来吧。
他的语气是那么恳切,丽达便让他继续。
她停下来,四处张望着,嗅着海风的味道。
6.外景,海滨公寓,楼梯,黄昏莱尔努力地将沉重的行李箱往四楼上搬着。
她跟在他身后。
丽达:对不起。
那些箱子里装的大多都是书籍。
莱尔(大口喘着气):是啊。
丽达:这房子是你的吗?
莱尔:不是。
我负责照看这里。
己经有30多年了。
丽达:哇哦。
莱尔:我还负责海滩其他几处物业。
那些可是大豪宅呢。
他努力爬着楼梯。
她则跟在他身后。
8.内景,海滨公寓,走廊/卧室,晚上莱尔打开门,放下两只巨大的手提箱,气喘吁吁,额头冒出了汗水。
莱尔:请把这里当自己的家。
我去把剩下的行李搬上来。
丽达在小公寓里四处转悠。
这里有一间卧室,一间连着浴室的无窗小厨房,一间有观景露台的客厅。
一大盘水果放在桌上。
盘子里面摆着桃子、李子、葡萄、梨和无花果。
果盘颜色鲜艳,像一副静物画。
忽然,从隔壁传来小孩的声音。
丽达循着声音穿过黑暗的房间,来到一间卧室。
回忆:5岁的比安卡和3岁的玛莎,蜷缩在床头柜旁的角落里。
黑暗中,几乎看不清两个孩子的身影。
玛莎的头发上粘着口香糖,她哭泣着。
比安卡:现在你只能把它剪掉。
玛莎号啕大哭起来。
比安卡(继续):我很抱歉,但是你必须这么做。
你不应该给她口香糖,妈妈,即使在车里也不可以。
玛莎(哭泣着,绝望且难过):不、不不、不,妈妈,不要。
比安卡:是的,妈妈。
她必须现在剪掉,否则会粘得满头都是。
一道闪光照亮了房间,带着我们:切回至:8.内景,海滨公寓,卧室/走廊,晚上丽达走到卧室的窗户前,寻找着那道闪光的来源。
那光亮来自远处的一座灯塔。
莱尔(在另一个房间里):好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莱尔拎着另一只沉重的手提箱走进屋里。
他现在己是满头大汗。
在与她交谈时,他努力克制着自己那沉重的喘息声。
他穿行在各个房间里,将所有灯都打开。
然后,他又将客厅里的吊扇也打开了。
此时的他,仍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莱尔(继续):遥控器应该在什么地方。
我帮你把卧室的空调也打开。
丽达:不用、不用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莱尔:没事。
你应该看看它能不能正常运转。
有时候,它有自己的想法呢。
他走进卧室。
丽达:不用。
我更喜欢自然的新鲜空气。
他还是把空调打开了,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似的。
随后,他走出卧室,开始检查冰箱是否运转正常。
莱尔:您的服务里包含早餐。
用餐在楼下的酒吧。
丽达:在酒吧吃早餐!
他们尴尬地站了那么一刻。
远处灯塔的灯光开始闪烁。
莱尔:是灯塔。
并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这么闪。
你……你写书吗?
还是……教书?
丽达:我是教授。
我去给你拿小费。
她去找自己的钱包。
莱尔:不用,谢谢。
(他似乎被冒犯到了)欢迎来到科佩利。
9.内景,海滨公寓,卧室,晚上丽达将空调关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她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充满了新鲜海风的味道。
她关上灯,和衣躺在床上。
灯塔的光束穿透了黑暗,将房间每一个角落都照亮了。
10.内景,海滨公寓,卧室,早上丽达悠悠醒来。
她用两只枕头将自己的头部完全盖住。
灯塔的光束不再在她眼前闪耀。
11.外景,松林小径,白天丽达头戴优雅的帽子,身着样式简洁的太阳裙,走在海边的小径上。
她手里挽着一只装满书籍的大沙滩包和一条丝巾。
小径两边是成排的松树。
穿着凉鞋的她,走起路来小心翼翼,随时防止被湿滑的树根绊倒。
12.外景,海滩,白天松林小径通向海滩。
一条用木板条拼成的走道尽头是一处海滩的老式公共建筑,有一间破旧的咖啡馆,海边还摆着一排遮阳伞和躺椅。
海滩几乎空无一人。
丽达沿着小径出现在海滩时,一名年轻的海滩服务员正翻看着一本大部头的教科书。
13.外景,海滩,早上四周都是海水,静谧而清澈。
丽达尽情享受着奢侈而美好的时光。
14.外景,海滩,下午丽达握着一杆铅笔,坐在海边的躺椅上看书。
她的周围摊放着很多书籍和笔记本。
她深深地沉浸在书本中。
年轻的海滩服务员威尔(22岁)走到她面前。
他是精瘦、黝黑而帅气的,充满大男孩气息。
威尔:有什么能帮您的吗,女士?
丽达为这突如其来的打扰吃了一惊,看了他一会儿。
威尔(继续):您在阳光下晒着了。
我可以帮您移动一下椅子。
丽达:哦,是啊,我在太阳底下。
威尔:我可以帮您把椅子移到遮阳伞的阴凉下面去吗?
我是这边海滩公屋的工作人员。
这是一个奇怪的提议。
她打量着他。
丽达:当然可以。
她站起身来,看着他移动着自己的躺椅,也随之走到遮阳伞下的阴凉处。
丽达(继续):谢谢你。
威尔:如果还有任何别的需要,告诉我就行。
我叫威尔。
我们这里有浓缩咖啡……还有冰棒。
丽达:好的,很好,威尔。
谢谢。
他转身要离开。
她看着他,停顿了一下。
丽达(继续,在他身后):冰棒都有什么口味的?
15.外景,海滩,白天阳光下,丽达舔着她的甜筒冰淇淋;化开的冰淇淋正沿闪亮的包装纸淌下来。
突然,一大群人来到海滩。
一名60多岁的大肚男子,衬衫敞着,下身穿着泳裤,肩上扛着一个便携冰箱。
一群年幼的孩子们,一边打闹一边尖叫,在海水里扑腾着相互打水仗。
一名40岁左右的女人,名叫卡莉,身怀六甲。
她的肚子明显凸起,马上就要把鲜艳的比基尼撑破似的。
她忙着为自己铺好沙滩巾,又从海滩公屋买了冰淇淋吃起来。
之后,她又开始来回走动,为那些孩子们递送瓶装水。
那是一群十几岁的粗鲁男孩,动作莽撞而危险。
他们都是随祖父母来这里玩的。
一大群人喧闹异常,在海滩上隔着老远互相叫嚣、争吵、开玩笑。
他们又在海滩某处播放起流行音乐榜上前40名的动感音乐。
威尔,那名海滩服务员赶紧跑了出来,忙着为这群人支好躺椅和遮阳伞。
人们从四面八方叫着他。
片刻之后,威尔看到了丽达。
她微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16.外景,海滩,下午太阳落山。
海滩仍然被这个大家庭占据着。
丽达依然全情投入在自己的工作中。
最终,她伸了个懒腰,抬起头,将目光从她的书籍上移开。
她看到——一名年轻的女人尼娜(26岁),和她的女儿埃琳娜(3岁),手拉手从海水里走上岸。
两个人聊着什么。
她俩神情平静,好似其他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埃琳娜抱着一个被海水浸湿的塑料娃娃。
她紧紧地将娃娃贴在自己的胸前。
两人走到一张铺开的毯子边坐下身来。
那名成年女子身材苗条,身形优雅,穿着有品位的泳衣。
小女孩安静却略带些许悲伤神情。
她们也是那个喧闹家庭的成员,却看上去与整个家族完全不属于同一个物种。
卡莉(隔着海滩):尼娜!!!
尼娜!
她会感冒的。
给她披上毯子,你怎么这么晚还让她下海游泳。
卡莉拿着一件艳粉色的浴袍跑过来,丰满的乳房随着她的步伐上下晃动。
她将浴袍包裹在小女孩身上。
尼娜则在一旁看着,任由她忙活。
丽达拿起笔,在书页的空白处写下“尼娜”两个字。
17.内景,海滨公寓,走廊/厨房,晚上丽达裹着毛巾,湿哒哒地从淋浴间走出来。
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冰箱空空如也。
她从漂亮的果盘里挑了一个李子。
当她把果子放到嘴边时,她看到果实的下半部是坏的。
她又拿起一个梨;它的底面也发霉了。
她再拿起一串葡萄。
腐烂和霉菌立刻暴露出来。
所有的水果都至少烂了一半。
她将整个果篮扔进了垃圾桶。
18.外景,海滩,白天丽达换了一身泳衣,出现在头一天相同的海滩上。
她在躺椅上坐下来,放下书包,寻找着名叫尼娜的年轻母亲和她的女儿埃琳娜。
她发现她们坐在一把遮阳伞下。
尼娜正非常温柔地往埃琳娜身上涂抹防晒乳液,并将乳液揉擦均匀。
她还顽皮地按压小女孩的每一个手指尖。
尼娜和埃琳娜朝躺在毯子上的玩具娃娃凑过去。
两个人一边充满爱意地为她擦上防晒液,一边交谈着。
埃琳娜:给妮妮的手指上挤一些。
她也喜欢。
尼娜按摩着娃娃的指尖。
埃琳娜(继续):我饿了!
埃琳娜猛地站起身,跑向海边的咖啡厅。
19.外景,海滩咖啡馆,中午丽达在咖啡馆喝完咖啡。
她看着在咖啡馆外边玩耍的尼娜和埃琳娜。
她们挖沙子,给玩具娃娃脱衣服,小心地用绿色塑料桶给它洗澡。
两名年轻男子(20多岁)走向尼娜,开始跟她攀谈起来。
她神情平静,同时也很享受这种被别人关注的感觉。
大家族的几个男孩子(十几岁、二十出头)立即走过来干预,行为粗鄙暴力。
只说了几句话,男孩们就开始推搡那几名年轻人,看上去要打架似的,直到年轻人被迫离开海滩。
丽达注意到,威尔也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20.外景,海滩,下午尼娜和埃琳娜己经把她们的躺椅拖到水边。
尼娜趴在阳光下。
另一把椅子上躺着那个玩具娃娃,同样脸朝下趴着,姿势跟尼娜一模一样。
埃琳娜则站在水边,往塑料喷壶里灌水。
她用双手握住喷壶,蹒跚而行。
当她走回到躺椅边时,她开始向母亲的脚上洒水。
随后,她又走到娃娃的旁边。
埃琳娜:够了吗,妈妈?
你还想要吗?
尼娜:是的。
我还想要。
埃琳娜:妮妮,你也想要吗?
尼娜(提高声调,用娃娃的声音):哦,是的。
埃琳娜,请再来一些。
真是太棒了。
今天太热了。
埃琳娜把水浇在母亲身体上,将她的腿,她的臀部、背部淋湿。
然后她去给娃娃的腿、臀部、背部洒上水。
丽达全神贯注地看着。
突然,丽达站了起来,迅速向咖啡馆走去。
21.外景,海滩咖啡厅,下午丽达在吧台边坐定。
丽达:威尔,给我来杯水。
切至:22.外景,不同的海滩/回忆,白天回忆:年轻时的丽达(28岁),她的女儿玛莎(3岁)和比安卡(5岁)坐在一起。
三人都穿着比基尼。
她剥了一个橘子。
橘子皮被剥成长长的一条。
年轻的丽达:来闻一闻……两个女孩嗅了嗔,欣喜若狂。
比安卡和玛莎(互相交谈):剥得像蛇一样,中间一定不能断了。
年轻的丽达一边笑,一边继续把橘子皮削成长条。
果皮没有中断。
年轻的丽达:你知道为什么它被称为脐橙吗?
你们知道脐橙的另外一个含义吗?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
年轻的丽达(继续):肚脐!
看看是不是像肚脐一样?
女孩们看着橘子的“肚脐”。
然后,三个人都看了看自己的肚脐。
切回至:23.外景,海滩咖啡厅,下午威尔给丽达倒了一杯水。
她把手指浸在水里,再用弄湿的手指打湿自己的额头;她把冰凉的玻璃杯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24.内景,海滨公寓,客厅/露台,下午丽达冲进屋。
她的手机响了。
她的双手被各式东西占满,沙滩包、毛巾、钥匙,和她的凉鞋。
当她听到手机铃声响时,她一下将所有东西都扔在地上,拿起电话。
丽达:玛莎!
你好,宝贝。
我正想打电话给你。
我刚从海滩回来——丽达一边听女儿说话,一边将自己脚上的沙子掸落。
我们可以通过电话隐约听到玛莎的声音。
她听上去非常沮丧。
丽达(继续):毁了什么,宝贝?
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脱掉鞋子,擦去脚上的沙子。
丽达(继续):你干嘛要去找那些不认识的人?
……你的头发不会有事的,不过是因为漂染过多弄得有些干而己。
玛莎说话的时候,丽达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丽达(继续):有时,我放一汤匙橄榄油——好吧。
也许,你爸爸认识人,你可以——丽达一边听着女儿说话,一边闭上了眼睛。
切至:25.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浴室,晚上回忆:玛莎在浴缸里哭泣着;她的头发上满是洗发水泡沫,一些甚至流进了她的眼睛里。
年轻的丽达看上去很是沮丧,她找不到毛巾。
她把衬衫脱下来,浸入水中,她试着用浸湿的衬衫帮玛莎擦掉渗进眼里的洗发液。
年轻的丽达(她的手放在玛莎的小脸上):好了,现在眨眨眼。
玛莎照她说的做了。
她看着母亲的眼睛,她不再哭了。
切回至:26.外景,海滨公寓,客厅,下午丽达睁开眼睛。
她还在和玛莎通电话。
丽达:我也爱你,宝贝。
我在度假……哦,好的,我也爱你。
丽达挂断了电话,朝远处看去。
27.外景,海滩,白天丽达在游泳。
她听到一声响亮的喇叭轰鸣。
她将头从海水中抬起来,发现从远处飞速驶来一艘摩托艇,眼看船马上就要撞到她了。
她吓了一跳,赶忙游开。
摩托艇不停鸣着笛。
船上还在大声播放着音乐。
那只船驶过一条红色的浮标。
附近一名带着游泳圈的老人也被这一幕吓得一动不敢动。
在海里游泳的丽达看到卡莉。
她在海滩上,正跑向尼娜。
卡莉(画外):尼娜!
尼娜!!
尼娜!!
尼娜抱起埃琳娜,用手指向摩托艇,夸张又兴奋地大叫起来。
船只驶过一排白色的浮标。
在那里,一些年幼的孩子正在游泳。
一位母亲见状赶忙冲进水里,将孩子们从船只即将驶过的路径上驱赶开。
岸上,大家族的成员们都喊叫着,挥动手臂向船上的人致意。
船终于在接近岸边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大群大块头男人们、傲娇的富婆们,和肥胖的孩子们一起拥到海滩上,迎接着船只的到来。
丽达转过身,看到一个胖男人,光头,40出头的年纪,站在摩托艇的舵手位置上。
他穿着黑色T恤,衣服长过腹部,甚至都盖住了下身的泳裤。
这就是尼娜的丈夫托尼(40多岁)。
托尼不慌不忙地走下船,去见尼娜。
尼娜正在岸边等候。
他身后还跟着另外几个人,都是大块头。
那些男人看上去都很开心。
他们随身携带着很多东西,诸如:冰箱、背包,还有一些包装好的礼物。
托尼从尼娜手中接过埃琳娜。
小女孩抱住他,惴惴不安地在他脸颊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他揽住尼娜的脖子,近乎逼迫般的让她倾靠过来,并猛地吻了她的嘴唇。
动作有点暴力,但也很性感。
大家庭开始了狂欢,就如派对一般。
大家都在拆礼物。
尼娜将一顶大草帽戴在头上试着。
尼娜的帽子被风掀起。
她的丈夫利索地一把将帽子抓住。
他的动作像在抓一只动物。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臂弯里还抱着埃琳娜。
丽达在海里,看着这一切。
28.外景,海滩,稍后丽达被人数众多的大家族包围着,难以静心阅读。
他们播放着喧嚣的音乐。
众人彼此大声呼唤,高声调笑,觥筹交错。
她只好从工作中抬起头来,发现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家庭坐在她附近。
三个孩子都在收拾着东西:毛巾、铲子、沙滩包,和帽子。
他们一边收拾一边沿着海滩往远处走去。
卡莉眉飞色舞地和另一对夫妇交谈着。
夫妇二人也正在收拾着随身物品,看上有些心烦意乱。
夫妇二人往海滩更远处方向换了个地方。
在他们刚刚离开时,大家庭的成员们就立即占领了夫妇原本使用的躺椅和遮阳伞。
怀孕的女士示意威尔过来帮她的忙。
他们开始朝着丽达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卡莉:这位女士也必须挪动一下。
(她冲着丽达的椅子走过来。
)威尔:很抱歉打扰您——卡莉:好吗?
你不介意挪个地方吧。
停顿了一下,丽达合上了她的书。
丽达:不用了。
我在这里很好。
卡莉:只是换个地方,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坐在一起了。
丽达摘下太阳镜,直勾勾地看着卡莉的眼睛。
丽达:我明白。
但是我不想换地方。
一位看上去有些年纪的老人和几名粗壮的男孩子走了过来。
老年男性叫瓦西里。
卡莉:什么??
这——瓦西里(微笑着):哦,这对你算什么呢?
今天你帮我们这个忙。
明天,我们会帮你的忙。
丽达:不了,谢谢。
丽达将目光移回到自己的书本上。
一个粗野的男孩(喘着粗气):婊子。
卡莉:老实说,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了。
不过是往海滩那边移动几米而己——尼娜的丈夫(沿海滩走过来。
表情平静得令人畏惧):够了。
我们这样很好。
让这位女士一个人待着吧。
众人听从了他的话。
丽达继续看书。
但是,她的脸庞因怒气涨得格外红。
29.外景,海滩,晚上夕阳西下。
大家族的派对几近结束。
人们正在享用啤酒、龙虾,还有从大商场买回来的蛋糕。
丽达起身准备离开。
她将自己的裙子穿上。
卡莉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盘蛋糕。
卡莉:来块蛋糕吗?
丽达:谢谢。
不了。
卡莉: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继续解释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她把蛋糕递到丽达面前。
丽达很不情愿地接过来。
丽达:生日快乐。
停顿了一下。
丽达(继续):今天多少岁?
卡莉:42。
丽达:肚子很漂亮。
卡莉:嗯,是个女孩,所以……这是我第一个孩子。
丽达:还有多久?
卡莉:两个月。
我弟妹结婚立刻就生了孩子。
可是我,整整等了8年。
丽达:这种事情,该来的时候就会来了。
希望你过个愉快的生日。
丽达试图把蛋糕还给卡莉。
但是,卡莉并没有接受。
丽达只得咬了一小口。
卡莉:你是哪里人?
丽达:剑桥……波士顿附近。
卡莉:不是,我是问你的家族源自哪里?
停顿了一下。
丽达:我的家族——来自利兹,确切说应该是希普利。
卡莉:好高贵啊。
丽达:没有,一点不高贵。
卡莉:我还以为你是纽约皇后区的呢,倒不是因为你的口音。
只是……美国人嘛,大多都来自那里。
我家居住在这个镇上至少有300年的历史了。
你有没有孩子?
丽达:我有两个女儿。
卡莉:她们在哪里?
丽达没有立即回答。
卡莉(继续):都几岁了?
丽达:比安卡今年25岁,玛莎23岁。
卡莉:不会吧!
你看上去还很年轻啊。
你一定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生了孩子。
丽达:我48了。
卡莉:天呢,你看起来可太年轻了。
我们之前聊天,都说你不可能超过40岁。
该死,你也太幸运了。
你看看我,我现在就是个老太婆。
你叫什么名字?
丽达:丽达。
卡莉:内达?
丽达:丽达。
卡莉:姓什么?
停顿了一下。
丽达:丽达·卡鲁索。
卡莉:啊。
来自纽约皇后区的卡鲁索。
我叫卡莉。
(她耸了耸肩)卡莉斯塔,意思是最美丽的人。
她们握了一下手。
丽达:我……对于先前的事,很抱歉。
我当时感觉有点……心烦意乱。
卡莉:是呀。
毒辣的太阳很容易让人心烦的。
也许是因为你跟女儿们分开了。
丽达(保持着微笑):是的,嗯……你很快就能亲身体会了。
有孩子绝对……属于天大的责任。
卡莉看起来有些震惊。
丽达(继续):生日快乐。
她把盘子还给她,转身离开了。
30.外景,松林小径,晚上丽达沿着海滩旁的小径向停车场走去。
路两侧都是松树。
她身后传来吱吱的声音。
是脚步声吗?
她停下来,转过身。
一片安静。
丽达继续向前走。
突然,她背部被什么猛烈地击中。
痛苦和惊讶让她喊出声来。
她再次转过身,气喘吁吁。
她身后并没有人。
只有一颗松果骨碌碌滚入路旁的灌木丛中。
她将松果捡起来,抬头仰望着被风拂动的树冠,寻找着果实的来源。
31.内景,海滨公寓,浴室,晚上丽达脱下衬衫,对着镜子查看自己的背部。
她两肩之间有一条又大又肿的红色伤痕,看上去像是刀片划伤的一般。
她伸手够去,用手指轻抚着伤口。
32.外景,海滨小镇,木板步道,晚上丽达收拾停当,穿上漂亮的裙子,准备去吃晚饭。
她一边沿着木板步道前进,一边看着远处的咖啡馆。
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间,她停下脚步,双手伏在膝盖上。
她看上去似乎头晕,随时会呕吐出来。
她就那样,在空荡荡的步道上一动不动地站着。
33.内景,海滩酒吧/咖啡厅,晚上丽达正在她租住公寓一楼的小咖啡馆里的吧台边吃饭。
在她身后的桌旁,一群男人正在打牌。
他们高声欢笑着。
有人碰了碰她的肩头。
她转过身,看到是负责公寓管理的莱尔。
丽达:啊,你好,你好。
莱尔:是我,莱尔。
楼上的。
丽达:是的,当然是你。
莱尔:我很高兴你能下楼来这里。
还不赖,对吧?
(向后面牌桌的朋友们打了个招呼)希望我们没有打扰你。
丽达:没有,没有。
莱尔:你喝点什么?
丽达:没关系,我还有喝的。
莱尔:住处楼下能有这样一个地方,还是不错的。
尤其当你一个人的时候,起码不用吃罐头充饥。
丽达:或者烂水果!
停顿了一下。
丽达(继续):有时,我甚至完全想不起来吃东西。
莱尔:这可不好。
我今天看到你在海滩……卡莉的生日派对上。
丽达:确切说,我不能算是参加了她的生日聚会……我没看到你。
莱尔:我看到你了。
停顿了一下。
莱尔(继续):你在楼上安顿得怎么样了?
公寓一切都好吗?
丽达:是的。
这里很棒。
谢谢你。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莱尔:你找至娜个风扇的遥控器了吗?
丽达:没有。
不过,我可以直接拉绳子。
他心领神会地微笑了一下,好似是听她开了一个玩笑,有些奇怪。
她转身去看了看莱尔牌桌旁的朋友们。
人们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俩,就像在看一场好戏。
丽达(继续):我的意思是,打开风扇。
他又拍了拍她的手。
丽达(继续):公寓很棒。
莱尔:的确很好。
明亮整洁,住在里面,你就像住在船上一样。
丽达:是的。
丽达示意服务员结账。
莱尔却向柜台后的男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会为她买单。
丽达(继续):真的不用。
他挥手跟她告别。
丽达(继续):那么,谢谢。
莱尔:只要你需要,尽管找我。
他几乎是在她耳边低语。
丽达:当然。
我现在能吃完我的饭吗,莱尔?
他略吃惊。
莱尔:哦,当然可以。
他转身回去打牌。
丽达试图再吃上几口。
突然,她站起身,走向莱尔和他的朋友们。
她向他俯下身子,从后面看着他的牌。
她的胸几乎蹭到他的脖子。
丽达(用意大利语):一手好牌。
他转身看到身后的她。
对于她对自己的关注,他显得很是惊愕,随即又表现出近乎感激的神情。
她却看起来随意而放松,甚至有点激动。
丽达(继续,有些尴尬):对不起。
34.内景,海滨公寓,卧室,晚上丽达在床上辗转反侧。
柔和的闪光从灯塔放射出来,穿透紧闭的窗帘。
有微弱的咔嗒声。
丽达翻了个身,突然手摸到身旁的枕头上有个东西。
她吓了一跳。
她打开床头灯,发现一只蝉,10厘米长,就在枕头上。
它明显是受伤了,有黄色的软泥状物从它的腹部流出来。
丽达用睡衣的袖子碰了碰它。
它微微移动了一下,并立刻停下了咔嗒、咔嗒的声音。
丽达下床,端着枕头将蝉扔出窗外。
枕套上留下了黄色的污渍。
35.外景,海滩,中午丽达戴着墨镜。
她正在寻找着尼娜和埃琳娜。
她发现尼娜正和她丈夫站在沙滩上。
两个人在争吵着什么。
她的老公胸前毛茸茸的,脖子上的金链子还坠着十字架。
他身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在他突出的肚腩上显得格外明显。
疤痕从脖子位置一直延伸到肋骨。
尼娜愤怒地冲着海滩上的大家族做了个手势。
她丈夫却大笑着。
她从脚边的毛巾上拿起自己的帽子,狠狠地朝着海里扔了出去。
帽子像羽毛一般,飘落下来,轻轻地浮在水面上。
她平静地走过去,把帽子捡了起来。
丽达环顾四周,寻找着埃琳娜。
她看到孩子坐在附近沙滩的一把遮阳伞下,正在跟自己的玩具娃娃玩耍。
孩子头上戴着妈妈那顶新草帽。
丽达站起身来,将躺椅朝小女孩的方向移近了一点,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近。
特写,玩具娃娃头发乱糟糟的,接近半秃状态。
娃娃周身都布满了圆珠笔道的痕迹。
丽达注意到埃琳娜的鼻子通红,还流着鼻涕。
埃琳娜:妮妮,我们要结婚了。
尼娜,南内拉。
埃琳娜用力亲吻着娃娃的脸。
幻想:每一次亲吻都使得娃娃的头部膨胀一些,像个被吹起的气球。
埃琳娜张开嘴巴,亲吻着娃娃裸露的胸部、背部和腹部。
看上去,她就像是要吃掉它一般。
丽达看着。
小女孩注意到丽达正在看自己。
她向她微笑着,并将娃娃塞到自己两膝之间。
丽达感到有些尴尬,起身去海里游泳。
在走向大海途中,她看到尼娜正沿着海边走过来。
近景,她注意到尼娜后背低腰处和脚踝都有文身。
她做的比基尼热蜡脱毛效果很好。
她额头上渗出汗珠。
丽达的丈夫与一群男人站在海水中,一边高谈阔论,一边用塑料杯豪饮啤酒。
36.外景,海滩,下午丽达打了个盹,刚刚醒来。
此时阳光明亮。
她大汗淋漓。
之前被砸的后背很是疼痛。
她首先看到的是尼娜。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海边的各个遮阳伞间慢慢穿行,机械地朝这边看看,再朝那边看看。
之后,她跑向她丈夫所在的方向。
她的丈夫跳了起来,环顾着四周。
很快,整个大家族都骚动起来,四处张望着。
各个家庭成员(大声叫道):埃琳娜!!
娜娜!!
丽达看向埃琳娜先前玩耍的地方。
那里只剩下她的玩具娃娃。
娃娃的头有一半被埋在沙子里。
尼娜开始沿着海滩奔跑起来。
切至:37.外景,不同的海滩,白天回忆:年轻的丽达沿着海滩奔跑,扫视着海滩上所有的遮阳伞。
年轻的丽达:比安卡!!
比安卡!!
她急得发疯,怀里还抱着哭泣的玛莎。
切回至:38.外景,现实的海滩,白天尼娜在海滩上疯狂地搜寻着。
丽达起身走向她。
她温柔地稳住尼娜的肩膀。
尼娜转过身来。
尼娜:你找到她了!
丽达:还没有。
但是她戴着你的大草帽。
我们会找到她的。
尼娜点点头,转身像箭一般地跑开了。
丽达则向着另外的方向开始寻找埃琳娜。
她慢慢地穿行在海滩上的遮阳伞之间。
切至:39.外景,不同的海滩,白天回忆:年轻的丽达继续寻找着比安卡。
玛莎仍旧被她抱在臂弯里。
现在,母女俩都在号啕大哭。
年轻的丽达:比安卡!
比安卡!
切回至:40.外景,现实的海滩,白天丽达在不同的遮阳伞之间穿梭搜寻。
尼娜的大草帽首先映入眼帘,之后是戴着草帽的埃琳娜。
当丽达走近时,她看到埃琳娜正在啜泣,那是一种无声流泪的啜泣。
丽达把她抱起来。
丽达:我们回到你妈妈身边去,亲爱的。
埃琳娜(哭泣着):我找不到娃娃了。
我……找不到……我的……娃娃。
41.外景,海滩,白天丽达抱着埃琳娜,匆匆沿着海滩走过来。
卡莉看到她,立刻大哭着把女孩子从她臂弯里扯了过来。
尼娜跑过来。
尼娜的丈夫跟在后面。
整个大家族的人把埃琳娜围了起来。
尽管如此,小女孩仍旧哭泣着。
丽达孤零零站在一旁。
42.外景,海滩,稍后,白天过了一会儿,丽达开始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
埃琳娜现在开始号啕大哭。
之后,尼娜走了过来。
孩子的哭声贯穿了整个场景。
尼娜:我来只是想说声谢谢。
丽达:是的,发生这种状况真的让人害怕。
尼娜:我以为我会急死。
丽达点点头。
丽达:是呀。
卡莉走了过来。
卡莉:感谢上帝,你能在这里。
丽达:哦。
是呀。
这种情况下,陌生人有时反倒更能帮上忙。
卡莉:我当时都快疯了,脑子一团乱。
很多可怕的结果都有可能发生。
人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哦,我的上帝,你背部怎么了?
丽达:我想是一个松果砸的。
就在海边小路那里。
卡莉:松果?
看起来很糟糕啊——你没上点药?
丽达:没有,我没有。
卡莉:哦,我的上帝。
我有东西给你,特别神奇的东西。
别走开。
她跑开,剩下丽达和尼娜站在一起。
二人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张力。
尼娜:我喜欢你的泳衣。
丽达:哦。
谢谢你。
(指还在歇斯底里哭嚎的埃琳娜)她不肯平静下来。
尼娜(微笑着):是呀。
这可真是诡异的一天,我们找到了她,却没找到她的玩具娃娃。
丽达:我以前曾经有过一个同样的娃娃。
它叫米娜。
我妈妈叫她米妈妈……你会找到娃娃的。
尼娜:是的。
如果找不到……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我想她会生病或者发生什么其他状况。
突然间,丽达倒吸一口凉气。
她转过身。
卡莉正在往她的背上抹着某种膏状物。
卡莉:感觉怎么样?
丽达:很好,谢谢。
冰冰凉凉的!
她们默默地站在原地。
卡莉给她抹着药膏。
在远处海滩上,埃琳娜还在哭泣着,嘴里不停呼唤着妈妈和她的娃娃。
丽达穿上衣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丽达(继续):好的。
明天见。
尼娜:再见。
卡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到时候你会感觉舒服很多。
这玩意非常神奇的。
丽达:谢谢你。
卡莉:好,我们也走吧,赶紧去找那个玩具娃娃。
我一秒钟都忍受不了她的尖叫了。
尼娜点头告别。
她和卡莉离开了。
43.外景,松林小径,白天丽达快速穿过松林小径,上气不接下气。
44.内景/外景,丽达的汽车/海滩停车场,白天丽达钻进车里,把沙滩包放在腿上,然后在方向盘后面坐定。
她把一只手放在心口上,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睁开眼睛,打开自己的包。
里面是埃琳娜的娃娃。
她看起来惊魂未定。
她把包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启动了汽车。
汽车启动。
近景拍摄丽达的脸。
切至:45.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厨房/客厅,晚上回忆:比安卡穿着睡衣,坐在厨房桌子上。
她正和年轻的丽达谈着什么。
年轻的丽达:对不起,我失去了耐心,宝贝。
那是一杯非常烫的茶。
它洒出来烫到我。
并且它洒到我工作用的文件上,把文件弄得全都湿了。
我当时太沮丧了。
但是,这不是你的错,水洒了是常有的事。
比安卡:我知道。
年轻的丽达:你知道,在你睡觉的时候,玛莎醒着。
我是说在你睡觉的全过程中,她一直醒着。
比安卡:她入睡有问题。
年轻的丽达:是呀,她入睡有问题。
比安卡:我睡得很好。
年轻的丽达:我知道。
所以,妈妈必须每时每刻都醒着,无论夜间还是白天。
比安卡:她就像一个婴儿。
你必须照顾好你的两个孩子。
年轻的丽达:是的。
但是,我想和你谈谈。
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这是一份非常特别的礼物。
我得到它的时候还是个小女孩,像你一样小。
年轻的丽达将一个破旧的娃娃递给了比安卡。
年轻的丽达(继续):她的名字是米娜。
比安卡把娃娃抱在胸前。
年轻的丽达看上去非常高兴。
切回至:46.外景,海滨公寓,露台,下午装有娃娃的沙滩包原封不动地放在沙发上。
丽达刚梳洗过头发,坐在露台上吃着沙拉。
天色渐暗,起风了。
一场风暴就要来了。
丽达的餐巾纸被风卷了起来。
切至:47.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厨房/客厅,白天回忆:年轻的丽达躺在一张桌子底下。
孩子的玩具散落一地。
比安卡正在假装给她喂“药”吃。
她用一个粉红色的塑料勺子盛着“药”。
年轻丽达的眼睛是闭着的。
她几乎就要睡着了。
抚育两名年幼的孩子让她精疲力竭。
比安卡:我是医生,你必须吃很多令人讨厌的药物。
我们看到,每当勺子送到年轻丽达嘴边,她就乖乖张开嘴。
她眼睛一直闭着。
比安卡(继续):你的头发也必须梳一梳。
睁开你的眼睛。
你如果不梳头发,你就会变得邋遢,病也好不了。
年轻的丽达:好的宝贝。
我就闭一会儿眼。
比安卡拿来一把塑料玩具梳,试图给丽达梳理头发。
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使用梳子,拽扯到了丽达的头发。
她被这突如其来疼痛惊醒了。
年轻的丽达(继续):该死。
哎哟,比安卡,不要这样。
她粗暴地将梳子从比安卡手中扯了过来。
梳子也从她的头发中拉了出来。
长时间的疲惫和突然而来的疼痛让她泪流满面。
在隔壁房间里,玛莎开始大声哭泣。
年轻的丽达赶忙站起身去看她。
比安卡:不!
年轻的丽达:我不能让她这样哭……比安卡:她还在睡午觉呢!
你说过现在是我们的约会时间。
年轻的丽达:我马上就回来!
比安卡开始哭泣。
她的目光徒然注意到架子上那只旧娃娃米娜。
她一把将娃娃塞给比安卡。
年轻的丽达(继续):和米妈妈一起玩。
给她梳头发。
她冲了出去。
切回至:48.外景,海滨公寓,露台/客厅,下午狂风呼啸,卷着灰尘和干枯的树叶,吹得公寓里到处都是。
雷声大作,开始下雨了。
丽达己经感觉有雨点打在身上。
她匆忙抓起沙拉碗和眼镜跑进屋里。
她将露台的法式对开玻璃门关上,将风暴挡在屋外。
她看了看放在沙发上的沙滩包。
包没有被动过。
她往里瞥了一眼。
娃娃还放在里面。
她在它旁边坐下来,默默无语。
切至:49.外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浴室,白天回忆:比安卡在浴室角落的地板上玩耍。
可以听到年轻的丽达在另一个房间里咳嗽。
年轻的丽达(画外):比安卡!
来吧,吃晚餐!
比安卡一动不动。
她正在玩一个崭新闪亮的芭比娃娃。
年轻的丽达走进浴室。
她显然是感冒了,还在瑟瑟发抖。
年轻的丽达(继续):比安卡。
比安卡连头都没有抬。
她还在玩芭比娃娃。
年轻的丽达(继续):你是故意不理我吗?
比安卡(还是没看她母亲):没有。
年轻的丽达:我已经喊你好多次了,让你吃晚餐。
比安卡:我的娃娃生病了。
年轻的丽达:不对,生病的是我——你坐在什么上?
比安卡,起来。
比安卡一动也不动。
她坐在米娜身上——那个丽达童年的玩具娃娃。
她把娃娃当作了椅子。
年轻的丽达(继续):你不喜欢米娜吗?
停顿了一下,比安卡什么都没说。
年轻的丽达(继续):我把米娜给了你,因为相信你会照顾好她。
比安卡低着头,玩着闪亮的新芭比娃娃。
年轻的丽达(继续):你要知道……你太不负责任了。
那是我的娃娃。
你不能把它当狗屎一样对待。
比安卡(缓慢但冷酷):不,她是我的。
丽达一把将比安卡推开,捡起地上的娃娃。
比安卡已经将娃娃的衣服都脱掉了。
娃娃周身都是她用笔乱涂乱画的涂鸦。
年轻的丽达:娃娃全都毁了。
顷刻之间,年轻的丽达不假思索地打开了窗户,并把米娜扔了出去。
娃娃从空中坠落至大街上。
年轻的丽达和比安卡望着窗外。
来来往往的车辆从娃娃身上行驶而过,将它碾得支离破碎。
片刻之后,年轻的丽达将比安卡抱起来,紧紧地拥入怀中。
比安卡叫喊起来。
比安卡:妈妈,你弄疼我了。
切回至:50.外景,海滨小镇,马蹄形海湾,晚上丽达背着沙滩包,走在小镇的街道上。
她穿着简洁漂亮。
街上人流明显比周末少了很多。
她看到海滩服务员威尔朝她走来。
威尔仍然是之前在沙滩上班的装束,泳裤配T恤,肩上背着背包。
他挥了挥手,正要擦肩而过,丽达把他叫住。
丽达:你好。
威尔:你好。
哦,看上去你没被淋到啊。
丽达:没太淋到。
风暴有那么糟糕吗?
威尔:太糟糕了。
每个人都跑到咖啡馆里避雨。
那里都快挤不下了。
遮阳伞全都被吹走了,还有好多游客的书本和毛巾也被吹走了。
每个人都被吓坏了。
丽达:哇。
威尔:还有那个小女孩,埃琳娜不停地哭。
她的娃娃丢了。
幸好你离开得早。
丽达:我喜欢暴风雨。
威尔:要不是提早离开,你的书肯定都被风暴毁了。
丽达:你的书被淋坏了吗?
威尔:是呀。
丽达: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威尔:商业。
丽达:在希腊吗?
威尔:不是,不是。
我是长期居留签证。
我从都柏林过来的,每年夏天都来这里。
(他做了个鬼脸)无论如何,我在学校落下太多课程了。
我浪费了很多时间。
丽达:你今年多大?
威尔:24。
她微笑,点点头。
丽达:岁数正好在我两个女儿之间。
威尔:听说你是教授?
丽达:我想此时正确的回复应该是“听上去很有趣”。
威尔:什么?
丽达:哦,对不起。
是的。
我教比较文学,主要是意大利文学。
不过我正在翘班。
威尔:对,比较文学。
我看到你似乎会好多种语言。
丽达:我哪一种语言都不精通。
我也……浪费了很多时间。
停顿了一下。
丽达(继续):你想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停顿了一下。
威尔:我得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丽达:不用。
你现在这身就很好。
威尔:我甚至都没带钱包。
丽达:我请你。
51.外景,海滩酒吧,晚上晚餐正酣。
他们喝了几杯酒。
丽达脸红了,大笑起来。
丽达:哇,我还以为他是尼娜的父亲。
威尔:不是!
好笑吧。
瓦西里是卡莉的丈夫。
丽达:好吧,我还以为他娶的是那位身材魁梧的老妇人——威尔:身材魁梧?
得了吧,才不是呢。
她就是胖。
我觉得,那位是卡莉的阿姨。
丽达:好吧,莱尔呢?
他负责我住的公寓……威尔:他是他们的狗腿子。
丽达:我懂了。
尼娜的丈夫是……威尔:托尼。
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提供更多关于托尼的信息。
丽达:托尼?
威尔:他大多数情况下只在周末出现……他在卡拉迈有“投资”。
他们在后面的海滩租了一个巨大的别墅,就在海边,粉红色的。
丽达:粉红色的?
他点了点头。
二人都笑了。
威尔:每年,他们都租同一幢别墅。
丽达:就像在谈论一部电影——一部用我不太懂的语言拍摄的电影一样。
威尔:你喜欢看听不懂语言的电影?
丽达:哈!
威尔:连字幕都没有?
他们都笑了。
二人都醉醺醺的。
丽达:嘿,威尔,你不应该回学校上学吗?
威尔:你不应该回学校上课吗?
她笑了。
威尔(继续):你说,你的孩子跟我差不多大?
丽达:是,25岁和23岁,比安卡和玛莎。
威尔:你一定很年轻就生了孩子。
丽达:是的。
威尔:她们长得像你吗?
丽达:哦,很难说。
如果诚实地回答,她们很像。
威尔:因为你很漂亮。
丽达:但是,你看……你是个聪明的男孩。
我的妈妈很漂亮。
当我在玛莎那个年纪时,我觉得她没有把美貌遗传给我。
当她……在孕育我的时候……她将自己和我分割开来……就像将盛有恶心食物的盘子推开一样。
我醉了。
她将酒杯推开。
丽达(继续):玛莎和比安卡……说出来很好玩……我的意思是,出生就是剥离,对吧?
是一种分离。
不管怎么形容,最有趣的是那种隐秘的相似性。
到底是什么让比安卡体态妖娆而玛莎平平无奇,或者刚好相反?
唔,她俩一直责怪我。
丽达等着威尔有所回应。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丽达(继续):比如说……我年轻时胸部很丰满。
生完孩子之后,却不再是了。
这点比安卡随我,胸部很大。
玛莎却几乎没有胸部,就像男孩那样。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她觉得自己只能戴有衬垫的胸罩。
这点让她觉得羞耻。
她认为我把最好的基因都给了比安卡,而她被剥夺了许多东西。
我理解那种感受!
我甚至半开玩笑地想到过假体植入。
但是……无中生有的……又有什么价值?
还有比安卡,比安卡是如此不同。
她从来不允许自己有被剥夺的感受。
她只想从我这里吸食一切。
我所有的优点和能力。
正是她……告诉我,我对剥水果的方式都很挑剔。
我喜欢把果皮剥成一长条,中间不能断。
我活得太紧张了。
她笑了,停顿了一下。
丽达(继续):我甚至从未意识到,自己每次都那么做。
切至:52.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卧室/书房,白天回忆:年轻的丽达伏在一张靠窗的小桌边写着什么。
墙上贴着各种灵光乍现时记录下来的便签。
她四周都是翻开的书籍。
环境让人感觉局促且混乱。
她戴着耳机。
乔(30岁)是丽达的丈夫。
他拥有房间正中一张很大的办公桌。
他正在和人通着电话。
乔:我理解。
但是,对于我来说……问题在于为什么要将两个时间排得这么近?
肯定有人会同时参加这两个会议……突然,来自另一间屋子的大叫声打断了他。
年轻的丽达还戴着耳机。
她没有听到。
乔还举着话筒。
他拍着手,想引起丽达的注意,示意她另一间屋里有哭声。
她听到了,站起身来。
然后……年轻的丽达:今天是星期天,轮到你管。
她重新坐下。
乔朝电话听筒做了个手势,动作有点粗暴。
乔(没有出声,用嘴型表示):是哥伦比亚大学!
丽达继续自己的工作。
隔壁的哭声还在继续。
乔(继续,一边讲电话,一边用手势和身体姿势祈求丽达去查看女儿们):我非常想参加,斯皮瓦克一直对我都很支持。
但是,我需要他们支付我的旅行费用。
我希望我没有——丽达突然站起来,去查看女儿们。
乔(继续,一边讲电话,一边指着话筒用嘴型说道):我在工作。
丽达:我简直喘不过气来了。
53.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厨房/客厅,白天丽达冲进厨房,发现到处都是血。
比安卡哭泣着;玛莎则在一旁看着,瑟瑟发抖。
比安卡手里攥着一把厨房刀,还有一个被削了一半皮的苹果。
年轻的丽达冲到抽屉前,翻找着创可贴,迅速为比安卡的手指进行清洁包扎。
比安卡:好痛。
年轻的丽达:我想也是。
比安卡:妈妈给亲亲。
年轻的丽达没有亲吻她的手,她只是努力地清理着伤口。
比安卡泪流满面。
比安卡(继续):我也想把皮削成蛇一样的形状。
年轻的丽达:什么?
比安卡:妈妈给亲亲!
好痛。
丽达仍然没有理会她。
她全部注意力都在包扎上。
比安卡(继续):我想把皮削得像蛇一样,就像你削皮那样。
丽达没有回应。
她己经包扎好了伤口。
比安卡(继续):妈妈!
给亲亲。
给亲亲。
比安卡哭得更厉害了。
丽达仍然没有帮她亲吻伤口。
她起身走到水槽旁边,看着窗外。
比安卡在她身后号啕大哭。
年轻的丽达(平静,向窗外看):你就不能自己待一会儿,哪怕就一分钟。
切回至:54.外景,海滩酒吧,晚上丽达:……其实,这首诗很不错。
是玛丽亚·格拉的诗《制造蛇》……或者,你读过《丽达与天鹅》吗?
那首诗是用英语写的。
我的名字丽达由此而来……“一切都四散了,再也保不住中心。
”不过,那是叶芝另外一首诗……是的,我记得我妈妈一直头晕。
她总需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她说她猛地站起来就会头晕……切至:55.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晚上年轻的丽达和乔坐在厨房餐桌旁。
四下安静,天色己晚。
年轻的丽达:有时,我害怕我没法照顾好她们。
停顿了一下。
乔听着。
年轻的丽达(继续):我觉得头晕……或者,我害怕自己会头晕……但是当你在家的时候,我就不会这样。
又停顿了一下。
年轻的丽达(继续):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我昏倒了,而你远在亚利桑那。
怎么办?
他思考着,握了握她的手。
乔:你不会有事的。
你当然可以照顾好她们。
切回至:56.外景,海滩酒吧,晚上丽达: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小东西们。
我最喜欢我女儿们的地方,是她们完全不属于我的那部分。
我不必为那些负责。
丽达笑了。
她发现威尔早就走神了。
丽达(继续):尼娜非常漂亮。
他的脸庞亮了起来。
威尔:是的。
我希望他们能找到玩具娃娃。
每个人都吓坏了。
为此,我把整片海滩都翻了个遍。
丽达:他们会找到的。
威尔:你能想象,你的某个女儿嫁给那样的人吗?
丽达:尼娜的丈夫吗?
为什么这么说?
他有什么问题吗?
威尔摇摇头。
威尔:所有。
他、他的朋友们、他的家庭、他的姐姐。
上帝啊。
丽达:卡莉是他姐姐?
那位怀孕的女士?
威尔:她可不是什么女士。
昨天你没同意挪地方,干得漂亮。
但是,以后不要再做同样的事情了。
丽达:为什么?
威尔:他们都是坏人。
57.内景,海滨公寓,浴室,晚上丽达坐在浴缸边上,打开她的沙滩包。
她把娃娃拿出来,放在膝盖上,看着娃娃的脸。
她将娃娃短暂地拥在胸前,然后小心翼翼地亲吻了它的脸和嘴唇。
她挤了一下娃娃。
一股肮脏的棕水从娃娃嘴上的小孔喷了出来。
脏水喷在刚达的衬衫和脸上。
她赶紧起身收拾。
58.内景,海滨公寓,早上丽达在沙发上醒来。
她身上只穿着胸罩和半身裙,连一条毯子都没盖,寒意逼人。
她想起心爱的娃娃,却找不到了。
她翻看着床上的枕头,趴下在沙发底下寻找着。
然后,她走到露台上,俯视下面的街道。
什么都没有。
她回到厨房。
娃娃就坐在餐桌上,在房间的阴影处,紧挨着她前一天晚上穿的脏衬衫。
她爬到橱柜的台面上,将娃娃藏在橱柜最高一层的格子里。
59.内景,玩具店,白天丽达站在收银台前。
售货员正在给她买的娃娃衣服结账——一件蓝色的连衣裙、袜子、鞋子,和一件小夹克。
丽达:你知道,我不要外套了。
只要裙子、袜子,还有鞋。
哦,不……我还是都要吧。
女售货员微笑着。
丽达付了钱,开始将娃娃的衣物往自己的包里塞。
丽达(继续):我不需要手提袋。
当瓦西里走进店时,她正在收拾刚买的东西。
跟在瓦西里身后的是卡莉。
看上去瓦西里没认出丽达。
卡莉:丽达!
你好!
你好吗?
(指玩具店)你不会是有孙子了吧?
停顿了一下。
丽达:不是。
卡莉:药膏有用吗?
丽达:哦,是的,你给我背上涂的药膏。
我觉得好多了。
谢谢你。
尼娜走进店里,怀里抱着埃琳娜。
尼娜打扮得漂漂亮亮,身上的裙子很美。
她的头发向后梳起来,还佩戴了耳环。
埃琳娜穿着一件高级的白色连衣裙,胸前沾着巧克力色污渍。
她含着拇指。
一条黏糊糊的巧克力色口水顺着她的嘴角淌下来。
她的头靠在母亲的肩上,流着鼻涕。
丽达看了看小女孩,片刻之后。
丽达(继续):亲爱的,你好吗,你找到你的娃娃了吗?
埃琳娜愤怒地打了个颤。
她把拇指从嘴里吐出来,试图用拳头打丽达。
丽达闪身躲开了。
埃琳娜将脸扭过去,靠在母亲的脖子上。
尼娜:埃琳娜,不要!
别,宝贝,别这样。
她太累了。
等到明天不下雨了,我们就能找到妮妮。
今天,我们要为我们的大姑娘买一个新娃娃。
埃琳娜摇摇头。
卡莉:拿走娃娃的人该得脑癌。
瓦西里:哦,得了吧,不过是些小孩子的东西罢了。
人们就当是拿了个玩具。
卡莉:阿鲁诺的孩子们看上去可不像是孩子。
尼娜(小声说道):是他们的妈妈拿的。
她就是个婊子。
瓦西里:我跟托尼谈过,孩子们什么都没拿。
尼娜:他在说谎。
瓦西里;不要那么说。
尼娜:我说的都是真的。
瓦西里:即使是真的也别说。
卡莉(对丽达说道):你不知道这孩子有多难过。
她发烧了。
我们快气疯了。
她都喘不过来气了。
来擤一下鼻涕,埃琳娜。
(对丽达说道)你有面巾纸吗?
丽达拉开包的拉链。
随即又僵住了,包里装着娃娃的衣物。
丽达:对不起,我没有。
瓦西里递给卡莉一块手帕。
她帮小女孩擦干净鼻子。
小女孩不停扭动身体,踢着双腿。
丽达拉上包的拉链,忐忑地看着售货员。
丽达(继续):烧的温度很高吗?
尼娜:那倒没有,差不多快37.8摄氏度。
她没大事。
尼娜把埃琳娜放到地上。
但是小女孩抗拒着,不想自己下地站着。
她紧紧地搂着妈妈的脖子,仿佛悬在深渊之上。
她的双脚刚刚挨到地面。
尼娜似乎僵住了片刻,身体向前倾着,双手揽着她女儿的臀部。
她试图挣脱开她,却又小心翼翼,避免自己被孩子踢到。
突然间,尼娜将怀里的埃琳娜使劲推了一下。
尼娜(继续,小声耳语):停下来。
她用力把埃琳娜的裙子拉到膝盖上。
尼娜(继续):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话。
你明白吗?
够了。
该死。
(对丽达说道)对不起。
她快把我逼疯了。
她爸爸不在……她就拿我撒气。
卡莉:来找姑姑,宝贝。
卡莉带走了埃琳娜。
这次她没有抵抗,用双臂搂住姑姑的脖子。
尼娜:去吧,太好了,去吧。
至少我能安生一分钟。
(对丽达说道)有时你就是没法……忍受。
丽达(直言不讳,对尼娜):确实如此。
卡莉(亲吻着埃琳娜,发出很大声响,用希腊语):漂亮的姑娘,漂亮的姑娘,漂亮的姑娘。
卡莉把埃琳娜放在地上。
这一次,女孩乖乖顺从。
卡莉(继续):让妈妈和这位女士看看,你是个好女孩。
(对丽达和尼娜)她们让我们承受了这么多。
丽达端详着卡莉。
丽达:我记得之前你说,这是你第一次怀孕?
卡莉:我是。
停顿了一下。
卡莉(继续):你女儿们小时候什么样?
她们跟这个任性的小宝贝一样?
停顿了一下。
丽达:实际上,我几乎记不住了。
卡莉:什么,不会的。
你不会忘记自己孩子的任何事情。
丽达: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
卡莉:我只是想说,她们小时候是不是让你难熬了?
丽达: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停顿了一下。
丽达靠在商店柜台上,她感觉头晕目眩。
卡莉:你还好吗?
尼娜:她不记得了。
丽达看着尼娜。
丽达:我很疲惫。
又停顿了一下。
丽达(继续):不好意思。
丽达转身离开。
在她往外走的过程中,她撞到旁边的塑料茶具展示品。
其中一些被碰掉在地上。
她停下来想要将东西捡起来。
她颤抖着。
尼娜赶忙追上去帮忙。
丽达(继续,向屋里的方向):不要给她买任何东西。
没用的。
她会找到她的娃娃。
丽达走了出去。
60.外景,玩具店,白天莱尔站在店门口,手里拿着一些购物袋。
当她冲出商店时,他对她微笑着。
61.外景,鱼市,白天丽达快步走过。
街道两旁都是食品摊位。
这里是一个小型的户外集市。
己经开始下雨了。
丽达用钱包挡住头,寻找着避雨处。
她走到一个临时帐篷下,帐篷里是一些小吃摊位。
她沿着过道走着。
摊位出售各种食品,有鱼、炸油饼、章鱼干、糖果。
切至:62.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白天回忆:年轻的丽达坐在一张桌旁,正在写作。
书籍、笔记本、电脑摆在她周围。
她正在努力为上课做准备。
当她用意大利语写作时,她会同时念出声音来。
声调就像在唱歌。
她正在翻译诗歌。
玛莎在桌子底下玩耍。
比安卡坐在年轻的丽达旁边,假装在读书写字。
她模仿着妈妈的样子,皱着眉头,低声自言自语。
炉子上正炖着晚饭。
锅里的酱汁咕噜作响。
切回至:63.外景,鱼市,白天帐篷里挤满了躲雨的人。
丽达靠在一根支撑帐篷的柱子上。
这里的味道和拥挤让她感到窒息和恶心。
比安卡(画外音,提前切入):妈妈,火山这个词是这么拼吗?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切至:64.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白天回忆:年轻的丽达,深深沉浸在工作里,完全没听到她的提问。
突然,比安卡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很用力地拍了拍年轻丽达的耳朵。
年轻丽达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捂住脸庞。
她不假思索地扇了比安卡一下,动作很轻柔。
她的手指勉强擦过小女孩的手臂。
年轻的丽达:不要那样做。
比安卡笑了。
然后再次尝试打年轻的丽达。
在她看来,游戏终于开始了。
年轻的丽达躲开了这一巴掌,又打了比安卡裸露的手臂一下。
动作还是那么轻柔,比先前稍微用了一点点力气。
她很生气,但是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年轻的丽达(继续):你敢再来一次,比安卡。
比安卡笑了,有点不知所措。
年轻的丽达再次打了她。
这一下仍然很轻,用的是指尖,控制着力度。
但这一次是真的打到了小女孩。
年轻的丽达(继续):你不可以打妈妈。
你永远不能这样做。
最终,比安卡意识到年轻的丽达并不是在和她做游戏。
她开始号啕大哭。
然后,丽达平静地抓住比安卡的胳膊,将她拉进了隔壁房间。
年轻的丽达(继续,没有提高嗓音):出去。
妈妈现在必须工作。
我需要15分钟或者更长时间。
比安卡又叫起来,甚至还想打妈妈。
年轻的丽达(继续):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年轻的丽达努力将她塞进另一个房间,然后果断地关上门。
房门上有一大块磨砂玻璃。
玻璃被猛烈地撞击,碎了一地。
比安卡出现在玻璃破损背后的空间中。
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小小的个子,泪水涟涟,却无声无息。
玛莎拉扯着年轻丽达的裙子。
年轻丽达用手捂住嘴,屏住呼吸。
切回至:65.外景,鱼市,白天丽达在帐篷里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前行。
她移动到帐篷边缘,风雨打在她的脸上。
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正要过马路时,她看到瓦西里、莱尔、卡莉,和尼娜。
尼娜背着埃琳娜,并用一条轻薄的围巾裹着他。
卡莉腰间挽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看起来像是一个新娃娃。
玩具娃娃跟一个真实孩子一般大小。
丽达僵住了,直到他们走过去。
66.内景,丽达的汽车/沿海公路,白天丽达开车在沿海公路上飞驰而过。
切至:67.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卧室,白天回忆:年轻的丽达和乔在做爱。
乔停下来。
乔:对不起。
年轻的丽达:你不行了吗?
乔:是有点。
停顿了一下。
年轻的丽达:我去一下洗手间。
乔:你回来时,我会让你欲仙欲死。
切回至:68.内景,丽达的汽车/沿海公路,现在丽达开着车,速度很快。
她故意碾过路面积水的水坑。
切至:69.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回忆),白天女孩们身着盛装,非常兴奋地和父母一起玩字谜游戏。
年轻的丽达和乔都笑得说不出话来。
泪水顺着他们的面庞流淌下来。
切回至:70.内景/外景,丽达的汽车/海滩停车场,白天丽达快速驶入海滩停车场。
71.外景,松林小径,白天丽达穿过松林小径。
雨水顺着松树的枝丫滴落下来。
72.外景,海滩,白天丽达来到海滩上。
雨后的海滩潮湿而荒凉。
海滩咖啡馆己经打烊。
丽达走到尼娜和埃琳娜曾用的遮阳伞下。
海滩椅上堆满了埃琳娜的玩具。
还有一些玩具被塞在一个巨大的塑料袋里。
丽达坐在她们的位置上,在海滩椅上舒展开身体。
她看到远处,尼娜朝她走过来。
海滩上只有她孤独的身影。
丽达看着尼娜走近,然后站起身来,举起双臂挥动着。
丽达(招呼她,挥手):尼娜!
你好!
是我。
对面的女人一开始没有反应,然后转过身来,一脸迷惑。
来人越走越近。
丽达看清了,她并不是尼娜。
那只是她自己的想象而己。
这让丽达感到很尴尬,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切至:73.内景,乔的导师在乡下的农舍,下午回忆:这是一间时髦、古老的乡村农舍。
乔站在厨房的操作台前。
他正在用苏打饼干做花生果冻三明治。
工作时,他大多吃这个充饥。
他随着收音机里播放的爵士乐节奏,做出打鼓的动作。
这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日子。
雨水打在窗户上。
丽达拉开橱柜和抽屉,在里面翻找着。
乔(嘴里塞满食物):你知道……朱迪·加兰真是个他妈的天才。
年轻的丽达(指三明治):那些是给女儿们的。
她埋头俯在一个矮柜前。
年轻的丽达(继续):他妈的。
威廉姆斯博士用什么泡咖啡?
难道她只喝绿茶?
乔:刚刚在大巴灵顿的时候,你不是喝过一杯吗?
年轻的丽达:去你的。
乔(举起流着花生酱和果冻的三明治):吃一个,这玩意太棒了。
他往她嘴里塞了一个,她没阻止他。
三明治滴着汤汁,黏黏糊糊的,一些果冻流下来,沾到她的T恤上。
女孩们蹦蹦跳跳地走进房间,浑身湿漉漉的,沾满了泥渍。
年轻的丽达:上帝啊。
你们全都湿透了。
这可是爸爸老师的家。
我们必须非常小心。
在这里不能穿鞋。
出去,出去。
玛莎(微笑着,看上去非常开心):有好多好多水塘。
那里不脏!
年轻的丽达:出去!
玛莎。
没有你的配合,我可没法帮你脱衬衫。
玛莎:身上黏糊糊的。
女孩们开始脱掉满是泥巴的鞋子。
丽达蹲在地板上,帮助她们脱掉湿衣服。
比安卡:我饿了。
年轻的丽达:爸爸把你们的零食都吃了。
比安卡:爸爸,你说过,会帮我们做煎饼。
我们要太阳形状的,这样就有升起的太阳了。
乔:再过一会儿。
丽达站起来,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大家都转头望去。
她面前是一扇巨大的玻璃窗。
透过窗玻璃,她看到两个背包客站在树林的边缘,就在农舍房屋的领地里。
他们非常安静,浑身湿透。
两个人也看着屋里的丽达一家。
乔(继续):哦,徒步旅行者。
他们一定是在卡塔蒙特步道徒步。
他走到窗前挥手。
年轻的丽达:你在开玩笑吧?
乔:肯定是要去魁北克。
他们可能己经连续走了几个星期。
(对女孩子们说道)多棒呀!
年轻的丽达:乔,现在可不是1985年。
乔:丽达,他们都湿透了。
他打开后门,招呼着他们。
徒步旅行者也向他们挥挥手,并朝房子这边走过来。
他们两人浑身湿透了,脸上却带着明媚的笑容。
男人四十五六岁,白发苍苍,但模样英俊健美。
女人不到30岁,光彩照人。
他是英国人。
她是意大利人,说话带有浓重的口音。
她走路稍微有些跛,挽着他的胳膊以支撑自己的重心。
两个人朝房子的方向走过来。
男徒步者:你好!
女徒步者:好!
年轻的丽达怒气冲冲。
切回至:74.外景,海滩,现在,白天丽达沿着海滩行走。
她停下来,脱掉脚上的凉鞋。
切至:75.内景,乔的导师在乡下的农舍,晚上回忆:徒步旅行者们坐在厨房里,仍然穿着湿漉漉的衣服。
女人的脚踝上敷着冰袋,脚放在男人的膝盖上。
丽达表现得很冷淡,女孩子们面对陌生人也都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
玛莎坐在年轻丽达的腿上,比安卡坐在她身旁。
乔忙着泡茶。
太阳开始落山了。
男徒步者:过了城镇后,有一家曾叫作马布矿场地剧团。
我想,直到现在,罗伯特·弗兰克、理查德·塞拉,还有其他艺术家仍然在那里。
罗伯特·弗兰克的妻子也是艺术家。
她叫什么来着?
她作品的光线美到不可方物。
女徒步者(对孩子们):他们的口音非常有趣。
“鲸鱼成群结队,游来游去。
”玛莎:我知道鲸鱼。
女徒步者:你是怎么知道的?
玛莎:我知道鲸鱼的宝宝叫作幼鲸。
它们跟牛是一样。
女徒步者:是的!
比安卡站起身,为女徒步旅行者端来乔刚泡好的茶。
乔:你们徒步走了很久?
男徒步者:是的。
从四月开始,一直到现在。
乔:不可思议。
停顿了一下。
乔(继续):能问一下你多大吗?
男徒步者:46岁。
乔:没有孩子的生活是如此不同。
男徒步者:我有孩子,3个孩子。
停顿了一下。
男徒步者(继续):12岁、9岁和7岁。
他们在伦敦,和他们的母亲一起住。
乔:哦哈。
停顿了一下。
年轻的丽达:所以……你们是私奔的?
男徒步者:是的。
我想,我们是的。
女徒步者:是的。
我们是的。
长时间的沉默。
孩子们端详着这两名陌生人。
女徒步者(继续):从小到大,我们……都被迫要去做那么愚蠢的事情。
年轻的丽达:被迫?
女徒步者:是的……自从我出生以来,我和他的相遇才是唯一有意义的事。
镜头朝向年轻的丽达,她深受震惊。
76.内景,乔的导师在乡下的农舍,晚上年轻丽达一家与徒步旅行者们打开了两瓶酒。
年轻的响达和女徒步者-起哼唱意大利成人小调,听上去跟顺口溜似的。
每到曲调渐强或者渐弱时,她们就放声大笑起来。
女徒步者:太棒了!
太棒了,太棒了!
你的意大利语说得太好了,太性感了。
乔:丽达是一位很棒的现代意大利文学学者!
女徒步者:这样啊!
年轻的丽达:不是的。
天哪,乔。
我研究的是翻译,搞比较文学的。
女徒步者:研究进展怎么样?
年轻的丽达:现在几乎没什么进展。
乔:叶芝。
她翻译叶芝的作品。
男徒步者:意大利语,叶芝!
那简直就是双倍的巧克力啊!
年轻的丽达:嗯,也没有。
比安卡(用意大利语):“弯曲的翅膀,顺着我的身体掉下来。
”女徒步者:哇哦,哇哦。
年轻的丽达:不。
男徒步者:她说的是什么?
年轻的丽达:是奥登的诗。
应该是“冰冷变形的翅膀,沿着我的身体掉落。
”说起来可笑,不过是我随口教她们的。
诗的名字是《危机》。
圈内笑话而己。
餐桌旁大家都有些窘迫,陷入一阵沉默。
比安卡感到很尴尬。
女徒步者:太棒了。
77.内景,乔的导师在乡下的农舍,白天徒步旅行者二人整装待发。
他们站在门口告别。
孩子们在他们周围兴奋地叫着。
女徒步者拥抱丽达时:女徒步者(用意大利语):你能给我一些你翻译的东西看看吗?
年轻的丽达(用意大利语):我翻译的东西?
女徒步者(用意大利语):是的。
你的作品。
停顿了一下。
年轻的丽达(用意大利语):好的,我给你。
年轻的丽达转身上楼。
年轻的丽达(继续,用意大利语):他的女儿们还好吗?
女徒步者(用意大利语):不是女儿。
实际上,他生的都是男孩。
78.内景,乔的导师在乡下的农舍,白天年轻的丽达从头天晚上就开始打扫卫生。
她开始清理借宿者们睡觉的折叠式沙发床,拆下枕套。
她开始收拾床单。
突然,她停了下来,随之躺倒在床上。
她将床单拉了过来,使劲嗅着。
切回至:79.外景,海滩,白天丽达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太阳逐渐升起来。
人们陆续回到海滩上。
她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她伸展着脚踝,实在是走了很长一段路。
她看到,在前面的海滩上有一群孩子。
那正是尼娜家族的人。
孩子们正在向游泳者们分发传单。
每个孩子都随身携带了一大包传单。
他们就像在做游戏一般,疯狂比赛谁发得快。
当丽达走近时,所有的孩子都冲向她,给她塞传单。
其中一个孩子认出了她。
孩子(对他的朋友):不要给她。
另一个孩子:为什么?
孩子们还是不停给游客们塞传单。
她拿了一张。
孩子们一边跳着,一边从海滩上跑开。
传单的中心是一张埃琳娜的照片。
照片拍得很不好看,是她抱着自己的娃娃。
照片下方用粗体字标注着联系电话。
图片下方还有几行字,说是会为拾到者提供奖励,并说“因为丢失玩具,孩子非常悲伤”。
丽达小心翼翼地将传单折好,放进包里,就在给娃娃新买的裙子旁边。
80.外景,海滨公寓,楼梯,白天丽达打开门,冲上楼梯。
楼梯上出现她两个女儿幽灵般的幻影。
那是6岁的比安恃和4岁的玛莎。
当她从她们身边快速走过时,她用自己的指尖轻轻抚过她们的发梢。
81.内景,海滨公寓,走廊/厨房,下午丽达径直走进厨房。
她爬上橱柜台,想从顶部橱柜里取下之前藏好的娃娃。
她打开,娃娃并不在那里。
她开始翻找,从里面拿出纸巾、清洁用品等……仍然没有娃娃。
她开始发狂了。
然后,她打开另一个橱柜,看到娃娃在里面。
她把娃娃扯了出来,端详了一会儿。
82.内景,海滨公寓,下午丽达和玩具娃娃坐在露台的椅子上。
她正用布和酒精擦拭着,希望能去除娃娃身上的圆珠笔道。
丽达:哦,小可怜——她捂住嘴。
似乎被自己跟玩具娃娃讲话的声音吓到。
突然,门铃声大作。
丽达吓了一跳。
它再次嗡嗡作响。
丽达将娃娃留在露台上,自己走到门口去应答。
她按下对讲机的按键,开始对着屏幕说话。
丽达(继续):是谁?
莱尔:你好,我是莱尔。
他的声音来自她公寓门外。
她打开了房门。
公寓管理员莱尔就站在门口。
他看上去被晒得更黑了一些,头发仔细梳理过,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裹。
莱尔(继续):我用我的钥匙打开了楼下的大门。
我不想打扰到你。
丽达:没关系。
莱尔:我看到了那辆车。
我想,嘿,她已经从海滩回来了。
丽达:是的。
她看着露台敞开的门,娃娃就躺在露台的桌子上。
莱尔:我不想打扰你,但是如果你喜欢章鱼,这些一个小时前还活着。
贿达:哦。
章鱼。
莱尔(希腊语):章鱼!
丽达:你会说希腊语。
莱尔:会一点点。
要知道,我住在这里很久了……停顿了一下。
丽达:你想进来吗?
莱尔:好啊。
他走进来,把包裹递给她。
她接住,努力挤出笑容。
丽达:谢谢你。
莱尔:你吃过饭了吗?
丽达:我还没吃午饭。
莱尔:都快下午五点了。
她点了点头。
莱尔(继续):这些非常新鲜,甚至可以生吃。
丽达:我想,生吃我可受不了……或者这是什么黄色玩笑吗?
停顿了一下。
丽达(继续):对不起。
莱尔:炸着吃怎么样?
丽达: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清洗它们。
莱尔:我早就帮你收拾干净了!
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弄熟。
突然间,他就接管了厨房。
他伸手去取平底锅,他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
莱尔(继续):你把油放在哪里了?
丽达指了指。
莱尔(继续):我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时,你可以直接从岩石上摘到新鲜的章鱼。
人们会把章鱼挂到晾衣绳上!
老太太们都用这种方式晒章鱼干。
而现在,你要想吃新鲜的,必须得认识会捕捞的男人了。
他笑了起来。
莱尔(继续):时至今日,一切都在消亡,不光在这里。
要知道,我岳父曾说过,有一段时间海里到处都是鲸鱼。
踩着鲸鱼背,你能从玛莎葡萄园岛直接走到南塔克特岛。
丽达:你是己婚?
莱尔:80年代以后就不是了。
他笑了笑。
丽达:你的妻子是希腊人吗?
莱尔:不是,她是初代移民,吃苦耐劳,倔强坚强那种。
她认识的所有人都是渔夫,或者嫁给了渔夫。
我曾是这里首屈一指的……她己经过世三年了。
我的大儿子比你大很多。
丽达:我不这么认为——我年纪很大了。
莱尔:年纪很大是什么意思?
你看上去最多40岁。
丽达:我不是。
莱尔:42、43?
丽达:我48了,莱尔。
我两个女儿都成人了,一个25岁,另一个23。
莱尔:嗯,我最大的孩子50了。
实际上是51岁!
所以我赢了。
我在19岁时就有了他,我的妻子当时17岁。
停顿了一下。
莱尔(继续):你不想带她们两个一起来度假吗?
丽达:她们住在加拿大,和她们的父亲一起。
他是个科学方面的天才。
她俩应该也会成为出色的科学家。
停顿了一下。
丽达再次向露台的玻璃大门望了一眼。
玩具娃娃还躺在外面的桌上。
丽达(继续):你的孩子们也在这里吗?
在岛上?
莱尔:不在。
丽达点点头,看着他。
刚达:所以,你现在是69岁?
莱尔:是的,己经有三个孙辈。
丽达:他们小时候真的非常柔软,小小的身体。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做了爷爷的人。
莱尔:我完全就是老爷爷的样子。
他己经做好了食物。
他递给她一个盘子。
油炸的章鱼好似在闪闪发光。
切至:83.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白天回忆:年轻的丽达和玛莎一起玩耍着。
她们抱着玩具娃娃过家家。
玛莎:她要妈妈给她喂奶。
玛莎把娃娃抱到胸前,假装给她喂奶。
年轻的丽达:好吃吗?
玛莎想了一下,把娃娃抱到胸前。
玛莎(用娃娃的口吻):有时很好吃。
有时好恶心。
像你的奶一样。
年轻的丽达若有所思。
切回至:84.内景,海滨公寓,客厅/露台,晚上过了一会儿……他们几乎喝完了整瓶酒。
丽达和莱尔并肩坐在沙发上,差不多也吃完了食物。
盘子放在茶几上。
露台的门仍然敞开着,能看到玩具娃娃,依旧坐在桌子上。
丽达:有趣的是,生存其实只需要很少的食物……但是,我们却需要非常多的东西才能满足!
停顿了一下。
丽达(继续):……我认为玛莎从小到大就一直担心我。
那个可怜的孩子,担心太多了。
她要确认我晚上吃饱了,确认我晚上没死。
她真有点像一个小妈妈。
莱尔:听上去不怎么样啊。
她认真地看着他。
丽达:是啊……她好……委屈。
小可怜。
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并不确定。
(指酒)多来点。
莱尔:我最好不喝了。
我一旦喝上,可不那么容易停下来。
他放声大笑起来。
丽达:啊,至于我,我只有喝了酒才健谈。
否则我只是……比安卡,跟她父亲一样。
她让我觉得,嗯,她经常让我觉得,她想……改造我。
她对我充满敌意,却装得像是为了我好。
哈!
太让我伤心了……停顿了一下。
丽达(继续):我敢打赌,你的孩子们喜欢那类事,像章鱼什么的,听起来是很不错的成长方式。
莱尔:他们是和妈妈一起长大的,在费城。
丽达:啊。
莱尔:但是,是的,孩子喜欢那类事情……停顿了一下。
莱尔(继续):你知道伦纳德·科恩(注2)曾经来过这里,就是住在希腊海德拉岛的那个。
我们曾经一起写歌。
我把这事告诉我孩子们时,他们都开心坏了。
不是正式的歌曲,只是随便玩玩……但是孩子们都很喜欢。
你知道紫海胆吗?
她摇了摇头。
莱尔(继续):不知道?
海胆总听说过吧?
紫海胆就是一种有着紫色壳的海胆。
我会用棉球塞到里面,当生日礼物寄给他们……我会为你的女儿们也做一些。
丽达:听起来,你可真是一个很好的居家男人。
莱尔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
莱尔:我教他们每一个人如何游泳……除了最小的……他往空杯里倒了一点酒。
丽达看着他。
丽达:我刚才太刻薄了。
对不起。
莱尔:算了,女士。
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吧……我也是个刻薄的人。
丽达:好吧,有你的陪伴很好。
她举起酒杯。
他们都举起了杯。
莱尔(希腊语):残忍。
丽达:这听起来像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东西,是敬酒时候说的话吗?
莱尔:意思是刻薄、残忍。
停顿了一下。
他们开始喝酒。
两个人之间有一种暧昧的情愫。
丽达:住在这里一定很寂寞。
停顿了一下。
莱尔:曾经很热闹。
丽达把头靠在莱尔的肩上。
莱尔(继续):你觉得不舒服吗?
丽达:没事,我没事。
莱尔:躺一会儿吧。
丽达躺在沙发上。
莱尔仍然坐在她旁边。
莱尔(继续):会过去的。
丽达:没有什么能够过去,莱尔。
我没事的。
丽达的头靠在沙发上,视线再次看向露台敞开的门。
娃娃仍然躺在露台的桌子上。
莱尔:你要喝咖啡吗?
丽达:不用,谢谢。
就坐在那里,别动。
长时间的沉默。
丽达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莱尔:看看,气色好起来了。
刚才你简直面色惨白。
丽达:是的。
你知道,我学过荷马史诗所用的古希腊语。
但是,在这里,它似乎对我没什么帮助。
莱尔起身,指了指露台。
莱尔:介意我抽根烟吗?
丽达点点头。
他走了出去,丽达跟在他身后。
他看到放在外面桌子上的娃娃,刚刚穿了一半的衣服。
但是,他将视线移开,抽起香烟来。
过了半晌,他将娃娃抱到自己胸前。
然后,他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又将娃娃放下。
莱尔(继续):进水了。
很长一段时间的停顿。
丽达没有回答。
莱尔抽着烟。
85.外景,海滨公寓,露台,上午娃娃躺在桌子上,被晨露打湿了。
丽达在露台上啜饮一杯咖啡,仿佛桌上的玩具娃娃不存在似的。
86.内景/外景,丽达的车,沿海公路,白天太阳明亮炙热。
丽达一边开车,一边听着传声头乐队的歌曲《像我们这样的人》。
她跟着乐声唱着,响亮而狂野——丽达:像我们这样的人!
哦、哦、哦……谁来接电话……像我们这样的人!
长成像房子一样的我们!
我们不想要自由。
我们不想要正义。
我们只想……有爱人。
87.外景,松林小径,白天丽达沿着松林小路走着。
因为前一天下过雨,这里又凉又湿。
许多树上都贴着埃琳娜抱着娃娃的传单。
丽达停下来看了一眼。
88.外景,海滩,白天丽达躺在她的沙滩椅上,小心翼翼地环顾着四周。
一群十几岁粗壮结实的男孩们在水中玩耍打斗,争相将对方的头按到水里。
他们声音喧闹,动作粗野,充满暴力。
其中一个男孩,19岁,长得很漂亮。
他注意到了丽达。
他用一种威胁的方式甩了甩头。
丽达将视线移开。
卡莉双脚泡在水中。
她挺着因怀孕而隆起的巨大腹部。
埃琳娜和尼娜不在。
她们的沙滩椅是空的。
玩具仍然堆在椅子下面。
最后,丽达站起身来,走到海里,和卡莉站在一起。
丽达:你好。
卡莉冷冷地点点头,看着广阔的大海。
丽达(继续):埃琳娜怎么样了?
卡莉:她感冒了。
丽达:还是那样?
她发烧了吗?
卡莉:有一点点。
丽达:尼娜怎么样?
卡莉:尼娜很好。
她和她女儿在一起。
停顿了一下。
丽达:在那所粉红色的别墅里?
卡莉看着她。
卡莉:是的,在房子里。
两人站在一起,脚踝泡在海水里。
丽达:你不会游泳吗?
卡莉:什么?
丽达:我从没见过你游泳。
卡莉:是的。
我不喜欢游泳。
丽达:我妈妈也怕水。
丽达对她微笑着。
卡莉并没有报之以微笑。
丽达(继续):一切还顺利吗?
卡莉:不,一切都不好。
丽达:我的意思是,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
卡莉:你做了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
你做什么了?
丽达没有回答。
两个女人站在一起,默默无语。
两个人的脚踝没在海水中。
丽达:我看到了寻物传单。
卡莉:那太可笑了。
我告诉过我兄弟,完全是他妈的浪费时间。
停顿了一下。
丽达:是的。
他妈的浪费时间。
最后,丽达走开了。
她抓起自己的钱包,沿着海滩走去。
89.外景,粉红色的别墅,海湾,白天丽达沿着沙滩艰难前行,她看向海滩远处的几幢别墅。
阳光异常刺眼。
蝉鸣声震耳欲聋。
最后,她看到了一座花哨的粉红色灰泥别墅。
丽达:粉红色的房子。
她环顾四周,想要寻找一条通往房子的小路。
90.外景,橄榄园,粉红别墅,白天在远处,莱尔正给小花园浇水。
他听到动静,往她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丽达赶紧躲了起来。
他看到她了吗?
她拿出手机,又从钱包里抽出寻物传单。
她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丽达听到在茂密的海滩灌木丛中有电话铃声响起来。
随后,响起尼娜的声音。
尼娜:好了,停下来,停下来。
让我接个电话。
丽达猛地将电话挂断。
她顺着尼娜声音的方向看去——尼娜身着薄裙,靠在一棵树上。
威尔,那名年轻的海滩服务员,正在亲吻她。
她享受着被吻,但她的眼睛却睁着。
眼里满是顽皮和警觉。
她轻轻地将威尔的手从她的胸前推开。
丽达转过身,快步向她的遮阳伞走回去。
切至:91.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办公室,白天回忆:年轻的丽达戴着耳机,坐在她的小办公桌前写作。
镜头拉远,我们看到一个50出头的男人蹲在地上。
当镜头对准她脸庞的一瞬间,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然后,比安卡和玛莎冲进房间。
一开始我们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突然,两个女孩子将年轻丽达的耳机撩开。
比安卡和玛莎: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她跳起来。
男人从她的双腿之间消失了,他只是幻想出来的。
比安卡:科尔教授来电话了。
年轻的丽达:什么?
比安卡:科尔教授。
停顿了一下。
玛莎:他等着你去接电话。
年轻的丽达跳了起来,急忙跑去接电话。
92.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厨房,白天年轻的丽达正在通电话。
女孩们侧耳听着。
年轻的丽达:好吧,哇,她还好吗?
……好吧,很好。
但是,我不确定时间这么紧,我是否能买到票……哦,天呢,好吧!
……还有,我是否需要准备做讲演?
……好的,不用,没关系。
谢谢您给我机会……没关系……93.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厨房,白天年轻的丽达在厨房里忙碌着。
女孩们黏着她,在她的脚旁玩耍。
一名年轻的大学生/保姆跟在她身后。
年轻的丽达:我写好了我和乔的电话号码,还有比安卡学校和玛莎托儿所的。
这个是她们俩儿科医生的。
玛莎稍微有点感冒。
早上给她喂一匙接骨木莓应该就可以了。
我还在她床边放了加湿器。
你只需要插上电源。
这是乔妈妈的电话号码——我每晚晚餐时间都会打电话——这是我妈妈的电话号码。
但是,只有在无法联系到其他人的时候,再联系她。
她打开冰箱。
年轻的丽达(继续):我做了周三、周四和周五的晚餐。
我分别做了标记。
我泡了一堆黑豆,还没来得及做熟。
你会做饭吗?
如果你会做,我把食谱贴冰箱上了。
其实很简单。
我不想让豆子放坏了——94.内景,伦敦酒店年轻丽达住的房间,白天年轻的丽达站在一间宾馆房间里。
屋里有两张单人床,很安静。
她拉开窗帘,想打开窗户。
但是窗子只能打开一道缝。
她踢掉鞋子,坐在一张床上,让身体随着床垫上下弹了几下。
她伸手去拿电话听筒。
年轻的丽达:嗨,嗯……我可以点一些葡萄酒吗?
……不,不,我只要一杯就够了……实际上,对不起,您有香槟吗?
……哦,对,是的,没关系……那么,多少钱一瓶?
我用来庆祝的。
有人敲了敲门。
她跳起来,猛地挂断了电话。
她走到门口去开门。
科尔教授:嗨,丽达。
这就是我要演讲的论文。
他将文章递给她。
停顿了一下。
科尔教授(继续):我不确定,它是否……有说服力。
停顿了一下。
年轻的丽达:您是要我读一下吗?
科尔教授:如果可以的话。
他尴尬地往后退了退,站到走廊里。
年轻的丽达(在他身后大声说):我敢肯定,论文一定很棒。
她关上门,看了看电话机,却转身伏在小桌子上,开始工作。
95.内景,伦敦酒店,会议室,白天年轻的丽达坐在听众席。
讲台上,科尔教授正在用意大利语发表演讲。
他完全是在按照稿子朗读,神情僵硬而紧张。
听众席上只坐了一半人,都是行业内的学者。
年轻的丽达审视着屋里每个人的面庞。
96.内景,年轻丽达在伦敦酒店住的房间,白天年轻的丽达盘腿坐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吃着客房服务生送来的薯条。
她将所有的薯条都沾满了番茄酱。
97.内景,伦敦酒店,会议室,白天年轻的丽达回到了会议室。
这次房间里全都是人。
年轻的丽达只得和其他研究生一起站在后排。
所有座位都被坐满了。
科尔教授与其他教授匆匆赶到。
他们都在自己的专属座位上坐下。
他看到了年轻的丽达。
她向他挥了挥手。
他装作没有看到。
哈迪教授(40多岁)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演讲台上。
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
几个人鼓起掌来。
哈迪教授开始演讲。
他绝对是演讲高手,虽然有文本作为提纲,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即兴发挥。
哈迪教授(低声,对着麦克风):布迪厄的错误在于,他经常把自己的名字忘了。
房间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哈迪教授(继续):对不起,沃尔特,我实在忍不住……我保证稍后会回来谈奥登。
但是,我真正想探讨的是我们的范式不曾言明并且考虑不周的。
年轻的丽达看着他。
哈迪教授的声音逐渐减弱,成为背景音。
年轻的丽达环顾着房间里的人们。
大家都全神贯注,时而爆发出阵阵笑声。
哈迪教授(继续):利科最近关于“语言好客性”的研究,真让我大开眼界。
哈!
……他名字怎么了??
利科!
让我们沉浸在这个名字的第二个音节吧,因为他来自内心。
(注3)她再次将目光聚焦到哈迪教授身上。
她端详着他的脸,讲演时他的眼眸呈现深绿色。
我们继续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但……切至:98.内景,伦敦酒店年轻丽达住的房间,白天幻想:哈迪教授一手抓住年轻丽达的头发,一手揽住她的脖颈。
他轻轻地将她抵在房门上。
哈迪教授(画外音):“翻译不仅是一种理论性或实用性的智力工作,还涉及道德问题。
既要保证对原作者的忠实,又要顾及读者对译作的理解与接收。
这是有可能让译者陷入一仆二主的危险境地。
”这是一个道德问题……当然,这也是命运使然。
他拉起她的裙子。
她身上还穿着外套。
他将手伸到她的内衣里。
哈迪教授(继续):在这篇关于奥登诗篇《危机》的精彩文章中,我认为丽达·卡鲁索已经预见到利科最近关于“语言好客性”的观点。
对她来说,所谓“好客性”是用来吸引读者注意力的。
这一点在《危机》一诗中就得到了体现。
西蒙娜·韦伊说过:“注意力是最稀有、最纯粹的慷慨。
”年轻的丽达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抚摸她时,她兴奋起来。
哈迪教授(继续):可以说,丽达·卡鲁索在阅读奥登时,已经意识到了“语言好客性”的真谛。
切回至:99.内景,伦敦酒店,会议室,白天年轻的丽达被猛地拉回现实。
她的脸涨得绯红,光彩熠熠。
哈迪教授正在引用她的文章。
她周围的人纷纷转身看向她。
就连科尔教授也慢慢转过身,看了看她。
哈迪教授:丽达·卡鲁索潜入了奥登私人神话的真正内核。
感谢上帝。
因为……在那里,我需要再次引用西蒙娜·韦伊的话“试图压制怀疑,那就是暴政。
”讲演完毕。
暴风雨般的掌声轰鸣而起。
人们开始走出大厅。
学生们、年轻丽达的同事们都转头看向她。
众人脸上满是震惊与钦佩。
有人其至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名研究生:恭喜。
丽达朝门口走去,依然处在惊愕中。
100.内景,伦敦酒店年轻丽达住的房间,晚上年轻丽达坐在单人床上,正在打电话。
她一边说话,一边脱掉鞋子和紧身衣。
她解开胸罩,又将衬衫甩到地上,最后站在原地。
年轻的丽达(语速很快,激动不己):太突然了。
他突然提到我的名字。
是的,乔,太疯狂了……不,不,他是在引用关于奥登作品的研究文章。
他说我预料到了利科的新观点。
年轻的丽达(继续):我太……抱歉了。
我……是的,说我已经提前预计到,他在翻译领域的创新观点。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就连科尔都对我另眼相待——我的意思是,他转身看我的时候就像在慢动作播放一样……什么?
水痘??
这可太疯狂了。
她只是有点小感冒……她发烧了吗?
……那就没有发烧……我甚至连利科最近发表的东西都没看过。
那是……只是我自己的思考……是的,当然,让她听电话……嗨,宝贝!
你感觉怎么样?
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
年轻的丽达(继续):哎呀,对不起,宝贝。
我知道很痒。
爸爸有没有给你看碟片?
……是的,别忘记了,里面有点让人害怕的片段,是当大象妈妈——又是一阵敲门声。
年轻的丽达(继续):是的,宝贝,等一下。
我知道,等我一分钟,好吗,甜心。
别挂断……年轻的丽达放下电话,跑到门口。
是科尔教授。
科尔教授:对不起,打扰您了。
年轻的丽达:不,没事。
科尔教授(继续):我是来……祝贺您今晚的成功。
年轻的丽达(继续):别这么说。
科尔教授:你现在必须完成叶芝作品的翻译。
再版真的很重要。
年轻的丽达:那是肯定的。
科尔教授:我会告诉哈迪,我们是如何工作的。
她点了点头。
停顿了一下。
科尔教授(继续):晚餐20分钟后就开始,在餐厅。
我己经为你安排好了座位。
年轻的丽达:太好了。
好的,谢谢。
科尔教授点点头,转身沿着走廊离开。
年轻的丽达关上门,冲向自己的手提箱寻找能穿的衣服。
她找到一件皱巴巴的裙子。
她抓起一个衣架,走进浴室。
她把裙子挂在淋浴间的门上,打开热水,试图用蒸汽把衣服弄平一些。
突然,她跑回到床边的电话旁。
年轻的丽达(继续):你好??
玛莎??
己经挂断了。
101.内景,伦敦酒店,餐厅,晚上自助餐厅。
里面坐满了学者。
年轻的丽达穿着她那件略带褶皱的裙子,坐在科尔教授身旁。
他吃着东西,几乎不搭理她。
她则大多时间都在喝葡萄酒。
人们不断走上前来祝贺她。
终于,哈迪教授走进了房间。
有人伏在他耳边耳语着,并向年轻丽达所在的桌子方向指了指。
他看了她一会儿,向着为他准备的座位走过去。
走到半路,他停下来,转身朝着年轻丽达的方向走过来。
他走近她,她站起来。
哈迪教授(伸出手):我没想到你也会在这里。
很高兴认识你。
你的工作成果令人惊叹。
年轻的丽达:谢谢您。
哈迪教授:非常激动人心。
停顿了一下。
年轻的丽达:谢谢您。
他走开了;她坐下身来。
科尔教授无声地笑起来。
科尔教授(转身对年轻丽达耳语):他是一名严肃的学者,但是……看到他这样真令人惊叹。
令人惊叹……年轻的丽达:惊叹什么?
科尔教授:嗯……很有趣,今晚能看到他又换了新的追求手法。
年轻的丽达想说什么,随即又闭上了嘴。
房间对面,围坐在桌边的哈迪和他的几名年轻学生向年轻丽达挥了挥手,又指了指他们身边的空位,示意她过去。
年轻的丽达:打扰一下。
年轻的丽达穿过房间,走向他们。
切回至:102.外景,海滩停车场,现在,白天丽达沿着松林小径走到停车场。
两名男子在丽达的车附近抽烟聊天。
其中一名男子靠在车的引擎盖。
她只能从身后看到他们。
在走近他们时,丽达放慢了速度。
丽达:你好?
两个男人转向她,其中一位是尼娜的丈夫托尼。
丽达(继续):我想……那是我的车。
托尼:你认为这是你的车?
丽达:是我租来的。
他们站在原地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托尼:抱歉。
倚在车身上的男子是托尼的朋友。
他站起来。
但是二人仍然站在离汽车非常近的地方。
托尼(继续):莱尔告诉我,你住在他看管的公寓里?
丽达:他告诉你的?
托尼:老师们有暑假,真是很好。
丽达(指着她装满书籍的包):嗯,这是一个需要工作的假期。
托尼:啊。
我也是。
他们站得离车很近。
托尼和他的朋友几乎挡住了她进入驾驶室一侧的路。
托尼(继续):感谢您那天帮助埃琳娜。
至于尼娜,她经常犯迷糊。
丽达:很乐意效劳。
劳驾借个光。
他们让开路。
她把钥匙插进车锁里。
并不适合。
她挣扎着,再次尝试。
他们看着她。
丽达(看看车窗户,继续):哦,不。
哎呀,这辆不是我的。
他们静静看着她。
她走向旁边另一辆车。
两辆车看上去很像,差不多的型号和颜色。
丽达(继续):再见!
停顿了一下。
托尼(带着令人不安的平静):再见。
当她开车离开时,特写拍摄她的脸。
切至:103.内景,伦敦酒店,餐厅,晚上回忆:晚餐接近尾声。
房间几乎己经空了,只剩下几个小团体,继续喝咖啡、吃甜点。
哈迪教授和年轻的丽达单独坐在桌旁,正在深谈。
我们能看到二人开心地笑着。
年轻的丽达:不!
我很喜欢关于他们名字的笑话。
那让你看起来……平易近人。
他们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迪教授:平易近人!
你的意思是说和……年轻的丽达:不是神。
停顿了一下。
哈迪教授:你的名字。
丽达……非常具有挑逗性。
年轻的丽达:你想到的是那首诗吗?
叶芝的那首?
他点点头。
年轻的丽达(继续):是的。
对于非常高尚的人,它总是让人想到强奸。
哈迪教授:我的天呢。
年轻的丽达:我敢打赌,你心里很清楚。
哈迪教授笑了。
他的确清楚。
年轻的丽达(继续):用意大利语怎么说?
他看着她,接受了挑战。
哈迪教授(不连贯且带有醉意的意大利语):“猛然一击,那踉跄女子身上”……(换成英语)摇晃的女子?
年轻的丽达:踉跄女子?
哈迪教授:是的。
就是“踉跄女子”。
他看着她。
哈迪教授(继续):然后呢?
年轻的丽达:你是认真的吗?
哈迪教授:是的!
年轻的丽达:“她的大腿,他的喙咬住她的脐心……”他看着她。
停顿了一下。
哈迪教授:哦,天哪。
104.外景,伦敦酒店,楼梯,晚上天色己晚。
哈迪教授和年轻的丽达坐在酒店走廊的地板上。
两人身旁放着一瓶酒。
哈迪教授:我想和你上床。
丽达不敢直视他。
哈迪教授(继续):你似乎已经结婚了。
她点了点头。
哈迪教授(继续):……那么,得由你先开始。
她看着他,慢慢将手伸进他的毛衣。
她拉起他的衬衫,将它解开。
105.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客厅/厨房,白天年轻的丽达用钥匙打开公寓房门,抬着她沉重的手提箱走到屋里。
玛莎和比安卡(画外):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她们跑进房间,朝着年轻的丽达奔过来。
她跪下来,两个孩子差点就将她绊倒。
她没有阻止她们。
切回至:106.内景,海滨公寓,走廊/厨房,下午当下:丽达用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她的公寓。
她将钱包扔到沙发上,径直走进厨房。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装在喝水的玻璃杯里。
她一边喝酒,一边爬到橱柜台上把藏好的娃娃取下来。
她盯着娃娃看了一会儿。
她喝着酒,脑海里闪过一些往昔的记忆片段:107.内景,意式晚餐派对,晚上回忆:年轻的丽达、哈迪教授,和其他三名意大利学者坐在一起。
他们一边喝酒抽烟,一边用意大利语交谈着。
他们兴高采烈,情绪高涨。
丽达用意大利语说了些什么,每个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其中一位留着胡子的意大利人年纪更大(70多岁)。
他将丽达的脸捧在手中。
意大利老学者(用带有浓重口音的英语):聪慧透顶。
太杰出了!
你的头脑简直无比聪颖。
他吻了吻她涨红的脸颊。
其他喝得微醺的男人也都举起了酒杯。
众人:致敬!
接下来:108.外景,游乐场,白天回忆:年轻的丽达带着玛莎和比安卡来到游乐场。
玛莎:我想吃零食。
年轻的丽达:该死。
稍后我会去买一些。
现在去玩吧。
女孩们跑幵了。
她立即掏出手机。
她看到一条短信,边读边微笑着。
随后,她开始打电话,用的是意大利语。
年轻的丽达(继续,用意大利语):嗯,不让你得偿所愿,或许能更有意思。
她仔细听着对方说话。
玛莎走了过来。
玛莎(兴奋地指着):妈妈!
气球人!
一个人坐在长凳上,正在用气球扭成各种动物形状。
玛莎(继续):我觉得他肯定会做一条鲸鱼!
年轻的丽达挥了挥手,示意她走开,自己正在接电话。
玛莎跑到气球人身旁坐下,看着他给孩子们做各种各样的气球。
接下来:109.内景,哈迪教授位于伦敦的公寓,卧室,白天回忆:年轻的丽达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正在打电话。
哈迪教授半裸地在房间里进进出出。
年轻的丽达(对着电话听筒):是的,宝贝,糖果是在伦敦买的……你先挂电话……什么?
……我,比安卡,那你能把话筒递给玛莎吗?
我听不到她说什么……好的,宝贝,我爱你。
我觉得你先挂断更好。
我爱你。
(她朝听筒亲吻了几下)再见。
你先挂吧。
丽达躺回到床上。
停顿了一下。
年轻的丽达(继续):我讨厌跟我的孩子们通电话。
哈迪教授:什么?
年轻的丽达:我讨厌跟我的孩子们通话。
她们也不喜欢。
哈迪教授:怎么能这么说。
停顿了一下。
年轻的丽达:好吧。
切回至:110.内景,海滨公寓,厨房,下午当下:丽达喝完了酒,将玻璃杯放入水槽。
她攥住娃娃的头部,把她扔进了垃圾桶。
111.内景,小镇电影院,晚上丽达坐在一座老式的夏日电影院里,周围零零散散坐着几对情侣。
一部普通的夏日爱情喜剧片刚刚开演。
突然间,一群十几岁的男孩走进了剧院。
他们嘈杂,喧闹,动作粗暴。
他们坐到座位上的时候,还往银幕上扔了几粒爆米花。
他们就是之前在海滩上出现过的大家族成员。
他们对着银幕上的女主角大声叫喊着——男孩之一(大声):我要上了这个妞。
男孩之二:不,她太老了。
还有一名男孩开始用手机播放不同的铃声。
他的朋友们笑了起来。
丽达呵斥男孩们,试图比他们安静下来。
丽达:嘘。
他们并不理会她。
丽达环顾着在场的其他人。
他们也都被弄得心烦意乱,但看上去都有些害怕。
丽达(继续):对不起,抱歉打扰。
我们在看电影。
男孩们安静了一分钟,然后又开始无休止地放声大笑。
丽达(继续):如果你们无法控制自己,我只能去叫管理员了。
这可激怒了他们。
男孩们:管理员!
管理员!
她会找管理员,哟。
男孩之二(站起来,威胁她):是的,婊子!
赶紧去找管理员吧。
快点去叫那个混蛋。
丽达大怒,起身离开了放映厅。
112.外景,小镇电影院/售票窗口,晚上丽达冲到售票窗口。
窗口坐着一名男子。
他是希腊人,努力用英语和她交流起来。
丽达:打扰一下,剧院2号厅里有一群男孩子扰乱秩序。
售票窗口的男人(睡眼惺忪):扰乱秩序?
丽达:扔爆米花,朝着银幕大喊大叫,还与其他看电影的人吵架。
是的,就是扰乱秩序。
售票窗口的男人:你想退钱吗?
丽达:不,我只想让你做点什么。
售票窗口的男人:好吧,我很抱歉。
我会负责的,请给我几分钟。
113.内景,小镇电影院,夜晚丽达冲回放映厅,坐下。
男孩们继续放肆地大笑,肆意讥讽。
声音甚至比之前更加响亮。
他们近乎歇斯底里,看上去像一群狼一般。
一分钟后,售票窗口的男人将放映厅的大门打开。
外面走廊的灯光照到银幕上。
一片安静。
男孩们都不吭声了。
售票窗口的男人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了。
当他走出放映厅时,大门再次打开,走廊的灯光再次照在银幕上。
男孩们立刻恢复如初,喧嚣声甚至更大,听上去如爆炸一般。
丽达(高声,歇斯底里):我要把你们的老二都剁了,然后塞在你们嘴里。
让你们像吃花生一样给我咽下去!
听上去很奇怪,几近可笑。
男孩们爆发出一阵笑声。
丽达(继续):真受不了。
我要打电话叫警察!
男孩们(有节奏的起哄):找警察,婊子!
找警察。
警察命值钱!
警察命值钱!!
剧院后排响起了瓦西里的声音——瓦西里(平静而清晰):够了。
男孩们安静了。
丽达转身看到瓦西里坐在阴影里,独自一人。
丽达有些不安,尴尬地站起身,离开了剧院。
114.内景,海滨公寓,厨房,晚上丽达从垃圾桶里捡起玩具娃娃。
115.内景,海滨公寓,卧室,晚上丽达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娃娃躺在她身边,身上穿着丽达在玩具店为它买的新衣服。
她晃了晃娃娃。
丽达:小东西。
你肚子里进水了。
丽达温柔地将娃娃揽入怀中。
灯塔发出的闪烁光芒打在她俩身上。
丽达站起来,将窗帘拉好。
116.外景,跳蚤市场,白天丽达穿过小镇的街道。
街道现在变成了跳蚤市场。
她混迹在人群中。
人群里大部分是女性。
众人流连于各式旧物——旧外套、连衣裙、茶壶、海洋风景画等等……她停下来,在杂乱的物品中寻觅着。
她拿起一个固定帽子的别针。
这是危险的物件,细长而锋利,镶嵌着美丽的黑色琥珀。
这时候,她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她不认识这个号码。
丽达:你好?
……是的,我就是……哦。
一切都好吗?
……我就在喷泉附近,在卖复古衣服和珠宝的摊位。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丽达把手放在心口上,环顾着四周。
尼娜终于出现了,戴着她丈夫给她买的大帽子。
她一只手按住帽檐,以防帽子被风刮走。
她的另外一只手推着一辆婴儿车。
她踉跄着从人群中间穿行而来。
丽达挥舞着手臂。
尼娜(大笑着):我找你至少得有10分钟了……丽达:是的,你刚跟我说了。
一切都顺利吗?
尼娜:什么,是的。
但是跟这群人挤在一起,实在太难了……还戴着这顶帽子……我看到手机上有你的来电,是昨天。
你在找我吗?
丽达:我是给你打电话了。
丽达蹲下来,察看了一下躺在婴儿车里的埃琳娜。
丽达(继续):你好……你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埃琳娜嘴里叼着安抚奶嘴。
尼娜:她没事。
但是她过不了这一关。
她只想要原来的娃娃。
埃琳娜将奶嘴从嘴里取下来。
埃琳娜:她该吃药了。
丽达:你是指你的娃娃?
她病了吗?
埃琳娜点了点头。
尼娜的帽子被风刮走了。
丽达帮她捡了回来。
尼娜:对不起,这帽子戴不住。
丽达:等一下。
丽达细心地帮她戴好帽子,又将那枚美丽的长帽针固定在她的帽子上。
丽达(继续):好了。
我奶奶以前就用这种帽针。
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帽子掉了。
小贩(结结巴巴的英语):55欧元。
那可是真的琥珀。
尼娜:知道了。
丽达(忙付钱给小贩):不、不。
这是一份礼物。
但是,你回家后一定记得消毒。
帽针很锋利。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被它划伤过。
那次我可是被伤得很厉害呢。
尼娜:谢谢……来吧,宝贝,让我们把奶嘴戴好。
我们不想给丽达留下不好的印象。
埃琳娜拒绝了。
尼娜放弃了尝试。
丽达:该死。
她们努力从人群中往外走。
尼娜:自从……玩具娃娃被偷……她快把我逼疯了。
她肯定出毛病了,不肯睡觉,必须让我陪在她床边……还有那个破奶嘴,就像……我……我真的太疲倦了,累到崩溃。
丽达:我记得,深有同感。
突然间,尼娜笑起来。
尼娜:我知道,你看到了我和威尔在一起……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坏。
丽达:我不认为任何人不好。
尼娜:是的!
我就知道。
看到你第一眼,我就想……我希望像那位女士一样。
丽达笑了。
尼娜(继续):你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你周身就散发着那样的气质。
丽达:谢谢你。
她们一起走了一会儿。
尼娜:它什么都不算……你昨天看到的那些。
丽达:哦,真的吗?
尼娜:是的,它什么都不算!
我不会让它继续发展下去的。
我只想要……是他太需要我。
你知道的。
我只是放任了一点点……在我也需要的时候。
停顿了一下。
她们继续走着。
埃琳娜睡着了。
尼娜将安抚奶嘴从女儿嘴里拿出来,然后用面巾纸包了起来。
尼娜(继续):对于埃琳娜的到来,我很满意。
我真的很高兴拥有这一切。
只是……我遇见我丈夫的时候太年轻,所以……他对我着迷到发狂的地步,当然对埃琳娜也是。
他说我的乳房和他的手就是绝配。
丽达:如果他看到你和威尔在一起,他会怎么做?
尼娜:哦,他会割断我的喉咙。
停顿了一下。
也不知道她是否在开玩笑。
尼娜(继续):只是我,我……如果我发现谁伤害我的孩子……停顿了一下。
丽达:你会怎么做?
尼娜:我知道,我会怎么做。
刚达轻轻抚摸着尼娜的手臂。
丽达:没关系。
尼娜:你这是什么意思?
丽达:我的意思是……你不会进地狱的。
丽达笑了。
尼娜也笑了。
停顿了一下。
尼娜:是啊,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当我在海滩看到你时,我只想坐在你的遮阳伞下,跟你聊上一整天……我不知这是不是会让你觉得无聊。
威尔告诉我,你是一名大学教授……丽达:那你又是做什么工作的?
尼娜又笑了。
丽达(继续):你不工作吗?
尼娜:我丈夫工作。
丽达:他是做什么的?
尼娜耸了耸肩,看上去有些烦。
尼娜:我不想谈论他。
还有5分钟,卡莉就该买完东西了。
丽达:她不想让你跟我说话?
尼娜:管她呢。
她不想让我做任何事。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丽达:当然可以。
停顿了一下。
尼娜:在玩具店时,发生了什么?
……你提到你的女儿们……肯定发生什么了。
你明白我在问什么吧?
停顿了一下。
丽达:是的。
停顿了一下。
丽达(继续):我离开了。
尼娜:哦。
丽达:当我大女儿6岁,小女儿才4岁的时候。
尼娜:什么意思?
丽达:我离开了……我抛弃了她们。
之后三年里,我都没见过她们。
停顿了一下。
尼娜审视着丽达。
尼娜:三年里,你难道都没回去看过自己的女儿?
丽达:是的。
尼娜:那是谁在照顾她们呢?
丽达:她们的父亲,还有我母亲……之后,我把她们接回来了。
尼娜思考着。
停顿了一下。
尼娜:那是什么感觉……没有她们在身边?
丽达:什么感觉?
感觉太棒了……就好像我一直努力让自己不要爆炸,然后我爆炸了。
尼娜:听上去可不怎么好。
丽达:好吧。
停顿了一下。
丽达(继续,目光从尼娜的肩膀看向远方):你丈夫和卡莉在这里。
尼娜:我丈夫?
尼娜转身看到托尼和卡莉站在市场的门口,就在三十几米外。
尼娜(继续):他妈的,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本该明天才回来的。
见鬼……我得走了。
她匆匆亲吻了一下丽达的嘴唇。
尼娜(继续):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丽达:当然。
丽达看着尼娜匆匆走向她的家人。
她挽起自己丈夫的手臂,吻了一下他,脸上都是笑容。
117.内景,海滨公寓,浴室,白天丽达把娃娃放在水槽里,脸朝下。
她使劲按着娃娃的后背。
一股黑色黏稠的液体与沙子的混合物从它的嘴里喷出来,流入下水道。
丽达摇了摇娃娃,里面还有液体的声音,应该是堵在什么地方,流不出来。
丽达检查着娃娃的嘴巴。
她还在努力挤压着。
里面似乎隐藏着一条绯红色的东西,柔软而肿胀。
她放下娃娃,走到药柜前找了一把镊子。
镜子里她的脸……切至:118.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客厅/厨房,白天回忆:乔为年轻的丽达打开门。
玛莎和比安卡躲在他身后。
这一刻很安静。
年轻的丽达(对女孩们):嗨,大家好。
玛莎从乔的腿后面偷偷向外看。
乔:嗨,丽达。
年轻的丽达:你好。
他亲吻了她的脸颊。
玛莎:你现在是回家来了吗,妈妈?
年轻的丽达:我今天回来了!
玛莎:晚饭后,你能帮我洗头吗?
停顿了一下。
年轻的丽达:我今晚不能留下来吃晚饭,宝贝。
我必须要赶飞机。
停顿了一下。
玛莎:好的。
年轻的丽达向女儿们俯下身。
比安卡将视线移开。
年轻的丽达:我给你们带了礼物,是非常漂亮的裙子!
119.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比安卡和玛莎的房间,白天年轻的丽达帮助玛莎穿上一条精致有型的小裙子。
裙子上有珍珠的纽扣。
比安卡则自己穿上了她的那条。
两个女孩子显得稚气而柔嫩。
玛莎(试图取悦母亲):哦,好漂亮!
比安卡还在挣扎着将背后的纽扣扣上。
年轻的丽达:比安卡,我帮你好吗?
我帮你系好后面的扣子?
比安卡:不要。
乔走到门口。
乔:丽达,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停顿了一下。
年轻的丽达:当然。
她起身跟他离开。
120.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卧室,白天年轻的丽达和乔在谈话。
乔在哭泣。
两个人都尽可能地降低声音,不让孩子们听到。
乔:请不要这样做。
年轻的丽达:拜托,乔……乔:你需要我给你跪下吗?
你是想让我阉了自己吗?
他跪在地上,怒气冲冲又极尽讽刺。
乔(继续):丽达?
……你被教授堵住嘴了吗?
你甚至都不能给我一个答案?
年轻的丽达:滚一边去。
他跟这事没关系。
乔:我滚一边去??
年轻的丽达:我离开他了。
他根本不是问题所在。
乔:哦,精彩啊。
你离开了所有的人!
你是全世界的皇后!
你居然觉得混账的是我?
他仍然跪在地上,双臂环抱着她的双腿。
乔(继续):哦,丽达。
丽达,我的宝贝……她们还都是孩子。
你让我怎么办?
我爱你。
哦,我爱你。
他把脸埋在她腹部,双手搂在她的臀部,然后将她的裙子拉上来。
年轻的丽达:我不能……乔。
我头晕……她从他身边移开,安静而坚定。
这激怒了他。
乔:我要把她们带到你妈妈那里去。
我自己处理不了。
突然,她不再压低声音。
年轻的丽达:不。
乔:我会的。
年轻的丽达:你在威胁我。
不要这样。
你这是在报复我,或者你就是懒惰而已。
你会将她们推入黑洞的,就像我当年一样。
我确实认为你是一个混蛋。
我妈妈连中学都没有上完!
乔:因此,她连人都不算了??
她冲出房间,跑进厨房。
121.内景,丽达年轻时住的公寓,厨房,白天年轻的丽达关上厨房的门,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心烦意乱。
门口响起一阵胆怯的敲门声。
年轻的丽达:怎么了……女孩们走进来,穿着她们的新裙子,只是有些扣子还没有扣好。
走在前面的是玛莎,比安卡跟在后面。
比安卡转身将门关好。
玛莎(对年轻的丽达):妈妈,你能……(对比安卡)我忘了怎么说了。
玛莎看着她的姐姐。
比安卡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玛莎(继续,对比安卡,低声):你来说吧。
比安卡:你能为我们做一条蛇吗?
年轻的丽达:什么?
玛莎:妈妈,你能为我们做一条蛇吗?
年轻丽达反应过来。
她拿过来一个橙子和一把刀。
她坐在桌旁,女孩们就在她对面。
她开始削皮,长长的,像一条蛇。
然后,她站起身,走出了门。
切回至:122.内景,海滨公寓,浴室,白天丽达回到娃娃身旁,手里拿着镊子。
她用镊子将娃娃的嘴撑开。
那条红色的东西似乎在移动。
有什么从娃娃嘴里滑出来了。
丽达吓坏了,将娃娃甩在一旁。
一条长长的虫子从它的嘴里滑出。
丽达看着它。
虫子滑到娃娃的身体底下去了。
123.外景,海滩,白天周末的海滩,一派拥挤的场景。
阳光明媚,四处嘈杂。
丽达看着四周。
她的书本都摊开,摆在她周围。
埃琳娜高声尖叫着,闹着想下海去。
尼娜毫无办法,一脸沮丧。
她的目光和丽达的交汇在一起。
卡莉:我带她去游泳。
尼娜:你能歇会儿吗?
该死,我带她去。
卡莉有些诧异。
尼娜粗暴地把埃琳娜领到水边。
丽达开始收拾东西。
之前在电影院里出现过的一名粗鄙男孩跑向她,从身后吓了她一跳。
粗鲁的男孩(微笑):你需要帮忙拿包吗?
丽达:什么?
粗鲁的男孩:你需要帮忙吗?
我姑姑让我问问你。
丽达看向卡莉。
卡莉本来正在一旁看着她,马上将目光移开了。
丽达:不用了,谢谢。
124.外景,松林小径,白天丽达穿过无人的松林小径。
她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赶忙转身望去,心里充满恐惧。
她开始加快脚步。
声音越来越大,是蝉鸣,是远处的声音,还是脚步声?
她头上开始冒汗了。
丽达开始奔跑,希望快点穿过松林。
125.内景,海滨公寓,客厅,下午丽达在沙发上沉睡。
她的头向后仰,嘴巴张开,打着鼾。
她身上还穿着湿漉漉的泳衣,手里攥着玩具娃娃。
126.外景,海滨小镇,狂欢舞会派对,晚上丽达边走边吃着希腊三明治。
她很享受,三明治的酱汁流了出来。
她舔着嘴唇和手指。
一名年幼孩子的声音:妈妈!
丽达想都没想,本能地认为是在叫自己。
她转身看到一名小女孩。
她正和妈妈排队等候。
一名小丑正将长长的彩色气球折成动物的样子。
那当然不是她的孩子。
她继续走着……127.外景,海滨小镇,狂欢舞会派对,晚上丽达看到一些人聚集在木板步道上。
舞池己经铺设好:有几对情侣正在摇滚乐队的伴奏下起舞。
其中有莱尔。
他的舞姿很僵硬刻板。
丽达看着。
128.外景,海滨小镇,狂欢舞会派对,晚上稍后:人越来越多。
更多人加入到跳舞的行列里,老奶奶们带着孙辈们,一位父亲带着自己10岁的孩子,成群的妇人、孩子们、当地人、游客们。
莱尔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汗流浃背,神情却轻快且愉悦。
莱尔(伸手向她邀舞):怎么样?
丽达:不,谢谢。
莱尔:噢,说好。
丽达看着他。
丽达:好吧。
莱尔:来这边,把你的包留给基拉·尼察。
他把丽达的大沙滩包递给站在旁边的一位老妇人;她笑起来。
丽达和莱尔开始跳舞。
129.外景,海滨小镇,狂欢舞会派对,晚上稍后:莱尔和丽达还在跳舞。
两人都汗流浃背,同时在倾心交谈。
莱尔:九月的满月,老天啊!
……丽达大笑着,旋转着。
莱尔(继续):还有青口贝!
现在正是季节!
乐队开始演奏邦·乔维的《祈祷为生》。
丽达:天哪,我太喜欢这首歌了。
她开始投入地舞蹈起来,动作狂野、性感、怪异。
她边舞边跟着唱——她知道每一句歌词。
丽达(真的跟着唱):“汤米以前在码头工作。
工会一直在罢工。
他用光了运气。
生活艰难,太过艰难……”她比其他人更狂野。
人们开始注意到她。
尼娜和她的丈夫托尼、卡莉、埃琳娜(孩子手上拿着一只巨大的棉花糖),粗鄙男孩们,还有其他大家族的成员一起来到舞会现场。
莱尔注意到了他们。
他看起来很尴尬。
他停止跳舞。
莱尔:抱歉。
谢谢你。
(指了指尼娜一家)你该回家了。
他是在警告她吗?
然后,他转身离开,去迎接尼娜的家人,尤其是她丈夫。
丽达独自留在舞池里。
丽达觉得托尼和莱尔在谈论她,向她的方向打着手势。
她转身离开。
130.外景,海滨公寓,晚上在她公寓门口,丽达发现了威尔。
他站在黑暗里,一边翻看着自己的手机,一边等待着。
她跳了起来,有点害怕。
丽达:威尔。
威尔:你好。
丽达:一切都顺利吗?
威尔:是的。
停顿了一下。
威尔(继续,以一种奇怪但又正式的语气):你送给尼娜的礼物很漂亮……她真的很感激你的好意。
丽达:好的。
威尔:我有事想问你。
丽达:什么事?
威尔:你介意我上去吗?
停顿了一下。
丽达:实际上,我不太方便。
威尔(盯着她身后的墙壁):尼娜想知道,你是否愿意把你的房子借给我们几个小时。
长时间的停顿。
丽达:告诉尼娜,我想和她谈谈。
威尔:什么时候?
丽达:随她。
威尔:她丈夫星期天晚上才会离开。
在此之前是不可能的。
看到他这么紧张,丽达大笑起来。
丽达:星期一没问题。
停顿了一下。
威尔:你在生气吗?
丽达:没有。
威尔:你看起来很生气。
丽达:威尔,我公寓的管理人认识尼娜。
他和她丈夫有商业往来。
威尔:莱尔?
他没事。
给他20欧元,他什么也不会说。
她认真地看着威尔。
丽达:你为什么要管我借房子呢??
为什么是我?
威尔:是尼娜让我来问你的。
131.内景,海滨公寓,卧室,晚上黑暗中,丽达躺在床上。
电视开着。
她身边放着书。
娃娃靠在她身旁的枕头上。
丽达看着手机,翻找着电话联系人。
她在比安卡和玛莎的号码上来回滑动。
她想给她们打电话。
突然蜂鸣器的声音响起来。
声音异常响亮。
丽达跳了起来。
她走到门口,按下对讲机按键。
丽达:你好?
没有声音。
丽达(继续):你好?
她回到卧室,迅速关掉了灯。
她向窗外望去。
那里没有人。
灯塔的光束照亮了房间。
132.外景,海滨公寓,露台,下午小露台上,穿着比基尼的丽达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她头发湿湿的,正在看书。
蜂鸣器响起。
音量很大,丽达跳了起来。
她将浴巾围在腰间,向门口走去。
133.内景,海滨公寓,走廊/客厅,下午丽达走到门口,按了对讲机按键。
丽达(对讲机):是的?
尼娜:是我,尼娜。
停顿了一下。
丽达按下按键。
丽达为尼娜打开门。
她戴着新帽子,帽子上別着帽针。
她看上去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丽达:嗯,你好。
尼娜:你好。
丽达:我以为你要星期一才能来。
尼娜:不是。
丽达:给我一分钟,我换一下衣服。
尼娜:不行,我真的只有一分钟。
我告诉卡莉,我要去为埃琳娜买滴鼻剂。
她总流鼻水……她的感冒就是好不了。
丽达:就坐一分钟。
尼娜照做了,小心翼翼地将帽针和帽子摘下来,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尼娜:这里很漂亮。
丽达:是的。
那么……你想要这里的钥匙,是吗?
尼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丽达:好吧,其实这和我没有太大关系。
尼娜:没关系吗?
停顿了一下。
丽达:你曾说过,你和你丈夫在一起很幸福。
尼娜:我说过吗?
丽达:你告诉我,你对现在的一切都很满意。
尼娜:是的……丽达:所以?
尼娜:我不知道。
丽达点了点头。
丽达拿出钥匙,将它放在桌子上,就在尼娜的帽子和帽针旁。
尼娜(继续):你怎么想?
丽达:我认为,你应该做你想做的事情。
尼娜看着她。
尼娜:你住在哪里?
丽达:波士顿附近的剑桥。
尼娜:我会去看你。
丽达:好的。
我会把地址给你。
停顿了一下。
尼娜:这一切都会过去,对吗?
丽达:什么?
尼娜: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
尼娜做了一个手势表示眩晕,那种恶心的感受。
尼娜(继续):我可能有抑郁症什么的……但是,它会过去的,对吗?
丽达:之前,你说你着急走。
尼娜:是的。
如果那种感觉很棒……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为什么还要回到你女儿们身边?
丽达:很棒?
尼娜:是你说的……丽达:其实感觉是非常复杂的。
停顿了一下。
丽达(继续):不,我不认为它会过去。
停顿了一下。
丽达(继续):我是她们的妈妈。
我回去因为我想念她们……我可是非常自私的。
尼娜看着丽达,然后她伸手去拿钥匙。
丽达(继续):等等,我还有其他东西给你。
丽达站起身来,突然觉得头晕目眩。
她赶忙靠在墙上,稳住自己的身体。
尼娜:你还好吗?
丽达:只是站得太急了。
丽达走进卧室。
尼娜坐在沙发上,等待着。
丽达拿着玩具娃娃走了回来。
尼娜笑了。
尼娜:那是什么?
……你找到了?
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丽达:不……是我拿走了娃娃。
停顿了一下。
尼娜:为什么?
丽达:我不知道。
尼娜:你不知道?
丽达:我不知道……尼娜:我不明白……你是觉得……我们不该有这个娃娃吗?
尼娜看起来很害怕。
丽达:我只是拿来玩一下。
尼娜:但是,什么?
玩?
……我们被搞得那么惨。
你是看到我们……丽达:我不是那种与生俱来做母亲的料。
丽达开始哭泣。
尼娜:哦,他妈的。
丽达:对不起。
尼娜:这……真是见鬼。
尼娜抓住娃娃。
她开始往外走。
钥匙、帽子和帽针都还放在桌上。
丽达:哦,把钥匙拿走吧,尼娜。
我今晚就离开了。
这个公寓一直到月底都会空着……尼娜:我才不要你的任何东西。
丽达:好吧,我很抱歉。
你还这么年轻……不会的。
它不会自行消失的。
这一切都不会过去的。
尼娜(突然发出嘶嘶声,狂怒):你真是个病态的混蛋。
你最好小心点吧,母狗。
丽达大口喘着粗气。
她低头看到那枚帽针的末端插在她的身体上,就在她腹部偏上、肋骨下面的位置。
尼娜(继续):你是一个疯狂的混蛋。
尼娜拔出帽针,把它扔到地板上。
她拿起帽子和钥匙,带着玩具娃娃跑出了门。
丽达站在原地,手臂倚在窗户上,看着一滴血从皮肤中流下来。
134.内景,海滨公寓,客厅/走廊,黄昏稍后:丽达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天快黑了。
她缓缓起身,打开一盏灯。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壁橱前,取出行李箱。
135.外景,海滨公寓,楼梯,晚上丽达,衣着优雅,头发挽好,站在走廊里。
她步履缓慢,将一只手提箱直接推下楼梯,然后靠在墙上,看着它颠簸着一阶一阶滚下楼。
在她丝绸的衬衫上,有一块红色的血迹。
136.内景/外景,丽达的汽车/红色安全标识路段,晚上丽达的车在两条车道的海边公路上疾驰而过。
路的一边是大海,另一边是沙丘。
一轮明月照耀着大地。
137.外景,红色安全标识路段,晚上我们回到了影片最开始的地方。
丽达的车撞上了护栏,冲到路旁。
丽达从车里走出来。
她环顾四周,神情茫然。
丽达在月光下走向大海。
我们看到她一路走着,最终倒在沙滩上。
叠化:138.外景,红色安全警戒海滩,黎明近景拍摄丽达。
我们能看到她倒在海边,昏厥过去。
突然,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
它的光芒照在丽达的脸上。
光线非常明亮。
丽达慢慢睁开眼。
阳光刺眼,以至于她不得不眯起双眼。
一股巨浪击中了丽达的身体。
冰冷的海水吓了她一跳。
猛然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切至:139.外景,红色安全警戒海滩,晚上丽达坐在沙滩上,身上还有些湿。
她陷入沉思中。
她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她跳起身来,好似早就忘记随身带着手机。
她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看着屏幕,按下接通键。
丽达:比安卡,是妈妈。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喧哗的声音。
我们听到女儿们兴奋的声音,但听得并不真切。
比安卡:我知道,妈妈!
是我打电话给你的啊。
玛莎:妈妈!
你好久没给我们打电话!
丽达:哦,你们俩都在。
玛莎,小东西。
玛莎和比安卡(仍然互相开着玩笑,近乎叫喊):妈妈!
妈妈!
你去哪儿了?
哦,我的天,妈妈。
我们还以为你死了。
丽达(深深感动):死了?
(她想了想)没有,我还活着。
当她的女儿们在电话的另一端说话时,丽达身旁萦绕着众多七彩的气泡,响起阵阵笑声。
她被自己所珍视的、需要的、想要的东西环绕着……丽达一边听着,一边将手指按在她的伤口上。
她看到手指被血染红了。
她张开手,一个橙子神奇般地出现在她手里。
她坐在沙滩上,一边听着女儿们讲话,一边用沾满血迹的手剥橙子。
长长的一条,像一条蛇。
(全剧终)注释:注1:公路上的红色警示路段表示容易发生交通事故,提醒驾驶者减速慢行。
——译者注2:Leonard Cohen(加拿大1934-2016),著名音乐家、作家、诗人、艺术家。
——译者注3:Ricoeur,第二个音节coeur是法语“心脏”的意思。
——译者
好像拍了很多东西,有些地方没看懂。
两个小女孩怯生生真切软糯的声音不停问妈妈你要去哪,抛下孩子太残忍了。
丈夫不惜下跪也要推走孩子,问妻子她们还是小姑娘,他该怎么办。
不配为人父母,孩子是无辜的,宠物也是,他们的生命刚开始,对世界一无所知,父母是他们与世界唯一的联络,是面对世界的唯一保护伞。
脑海一闪,莫名出现三四岁的记忆,回闪复现了当时的感受,坚如磐石的内心被击中。
三四岁的孩子就知道,如果妈妈不在了自己就是孤儿了,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爱她了,她感觉到会面对怎样残酷的世界,所以才哭的撕心裂肺。
埃莱娜的作品改编,这位作者总能细微处让人心微微一颤,怀疑她就是后来成为文学语言教授的Elena,可能还在著名大学教书,是自己的自传。
婚外情只是一个逃离糟糕婚姻生活的出口,她和丈夫都潜心学术,丈夫对育儿不管不问,把家庭生活的所有繁杂琐碎都推给她,压力和责任将她压垮。
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如果不能负起责任,就不要为人父母,不是所有人都配当父母,不是所有人都配有孩子。
毫无家庭责任感的丈夫,女人一开始就选错了人。
选择了错误的人,选择错误的年纪生下孩子,年轻的生命被育儿消耗。
但归根结底,这能怪谁呢?
不是被强迫的选择,自己认知不够,自己识人不清,自己不知道婚姻中要面对什么。
自己选错的人,选择去生的孩子,就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为什么男人就不用付出代价?
从繁衍来说,女人无论跟谁结婚,都能确保拥有自己的后代,自然界中,本质上雌性背负着筛选种族基因的使命。
优质基因的雄性被雌性看重,挑选出来,繁衍后代,基因被延续。
劣质基因的雄性由于找不到雌性,无法繁衍后代,基因被淘汰。
物种基因在不断迭代中,不断进化,所以才能在世界长存。
历史传统上,更多的教育机会给到男性,男主外女主内,男人赚钱养家,女人顾家,是千百年来稳固普遍的家庭模式。
但是,时代不同了,女性开始接受同等的教育,开始有自己的职业追求,开始实现除了小家庭以外的自我价值,当她们在事业上变得跟男人一样,就需要男人转变思想,在家庭生活里做出分担。
要在时代的潮流中顺势而为,不愿意改变的,要么继续男主外女主内模式,要么被时代淘汰。
一个对家庭毫无责任感的男人,应找一个全职主妇,帮他承担一切家庭事务。
一个有职业追求的女人,应找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共同分担家庭生活。
彼此都选错了人,所以两人都很痛苦。
由于生理的不同,女性在生育前后,付出的体力精力成本比男性大的多,所以女性更应慎重考虑生育和选择合适的结婚对象。
孩子是无辜的,可怜的孩子不该为成年人愚蠢的错误买单,无论在婚姻中经历什么,都不是抛弃伤害孩子的理由。
当一个孩子感受到父母的呵护保护,关心关爱,才能比较健康茁壮的长大,父母的爱会成为幼小生命里安全感的来源和依靠,当孩子知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被父母抛下,有了这份底气,才有勇气面对成长的波折和生活的困难。
可能只是两个小女孩再次见到离开已久的母亲,隐藏在内心的缺失,眼神里的痛苦,无助的话语,让人心疼,打开了深处的感官记忆,她们连说不要走的权利都没有。
需要坚定的爱和安全感的孩子,那时的弱小,害怕,无能为力。
扔下别人的人也终会被扔下,做出选择的人也早晚会做出偿还。
重看了《暗处的女儿》 ,很能理解对于导演和主创来说小说是多么有吸引力的material。
重看也确实收获了看小说之前第一次观影时没有的一些新的感受。
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电影,尤其喜欢影像风格和音乐,但仍然感受到不同载体对于人物心理感受的呈现效果的差别。
勒达那些无孔不入、如影随形、无从探寻逻辑的,又对她这个人有绝对defining意义的潜意识,是无法像文字一样那么直观透彻的用影像的方式呈现出来的。
很欣赏导演没有采用旁白的形式来展现勒达的观察、臆想和回忆,但也并没有用影像的方式解决掉前面提到的潜意识世界在电影中的缺失,而在我看来这正是整部小说的重点——暗处的女儿所在的暗处。
一个曾经遗弃过女儿的母亲,一辈子都会活在潜意识里女儿的注视下。
而那些你以为早已沉睡的记忆中的猛兽,总会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刻醒来,罪恶感像潮水一般汹涌袭来,令人不禁感叹,人老了要battle多少心魔。
原著是以倒叙铺开的,Leda用一种清醒,疼痛的絮叨开始自我陈述。
她还经常提到自己的母亲,这是电影里很难展现的。
Leda在原著里的形象给我的感觉是一位沉静,聪明,自省的大学教授。
白天,她在海滩上观察那家人(主要是nina),有时候,她反思,去想自己的女儿和母亲。
原著里对nina的兴趣基本是命中注定,迅速的。
甚至持着调查者的乐趣,比如在和沙滩服务员小伙子的对话中,nina这个名字不知怎么的就又跑了出来。
原著结尾的那一霎那有着荒诞的人间蒸发感,一位冷冷的大学教授被海滩辣妹扎了一针。
读起来是忍着小疼痛咬牙切齿,好像下一秒就应该立马黑屏或者扔掉手中的笔。
我直接摘抄吧:电话响了,是两个女儿的。
“妈妈,你在干嘛,为什么不给我们打电话?
起码你要让我们知道你是活是死吧?
”“我死了,但我挺好的”电影里处理的比较长了,结合了原著开头拍摄了一串蒙太奇,并且设置了开放式结局,算是比较俗套。
电影出彩的地方是全体女演员的演绎,科尔曼扮演的leda,举手头足都显得那么接地气,温和,大智若愚?
达科塔演的Nina没有原著中看起来那么年轻有活力,但是也丧出了风格。
角色之间的张力还能更强一点,但我也不是很想看整场变成科尔曼偷窥达科塔…怪怪的。
这些角色真的能给演员很大的发挥空间,比如leda,我还幻想了一下夏洛特兰普林或者克里斯汀托马斯的版本。
希望大家都能享受小说和电影,女性视角的作品真是会常拍常新呀。
若按罗兰·巴特所说,“写作就是提出问题”,那么,由美国女导演玛吉·吉伦哈尔执导,改编自意大利女作家埃莱娜·费兰特同名小说的电影《暗处的女儿》,就是以视听语言的形式再一次将“母性”和“母女关系”问题抛给观众的勇敢尝试。
从小说到电影,《暗处的女儿》是如何延续费兰特的女性主义立场的?
它又如何通过“最背叛却也是最忠实的”改编,重新打开了“母亲”背后的迷思?
看完这部电影,或许会有自己的答案。
作者丨张雁南,编辑丨罗皓菱,首发于《北京青年报》3月11日青影院B03夏日假期的海滩以“母女关系”为主题的电影,大多是从“女儿”回望“母亲”的视角展开的,比如杨荔钠的《春潮》,瑟琳·席安玛的《小妈妈》,英格玛·伯格曼的《秋日奏鸣曲》,以及马里奥·马尔托内执导,改编自费兰特同名小说的电影《烦人的爱》。
尽管“回望”的动机往往在于女儿自身成为了母亲,体验到身为母亲的种种,因此想要重溯与母亲的关系(杜拉斯说,既是歌颂也是清算);尽管在“回望”过程中也会暗示与下一代女儿之间的关系,但无论从篇幅还是强度上来看,母女关系中的母亲和母性维度,仍处在隐而不显的晦暗状态中。
如何理解这心照不宣的缄默?
或许是我们早已预感到,比起女儿的回望,以母亲作为第一视角,在无限贴近自身、反思自身的过程中触探母性和母女关系,无疑是一桩更艰难也更凶险的事件。
但为了孕生新事物,为了在影像中缝合母亲的碎片,电影《暗处的女儿》便在标记为“母亲”的暗礁处惊险地起航了,径直驶向的是费兰特世界中一处最关键的时空图景:女主角莱达独自前往度过夏日假期的那片海滩。
夏日假期,意味着日常生活秩序的中断,意味着剧场的幕间休息;飞沙走石的海滩,是海陆之间的居间地带,也是海洋法与陆地法之间的交界处。
海滩一开始几乎是空的,只有一排排静待人物入场的沙滩椅。
48岁的莱达载着半箱书稿,计划在那里安排她的工作假期。
穿过松林抵达海滩,她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本能地将自己浸泡在海水里,作为从身份到身体的仪式性转换。
女性身体在场的恢复,也改变了身体与周遭的关系。
在模糊了社会身份和父性环境的意义上,现实中的夏日海滩便翻转成了存在论意义上的母性空间。
松林气息的吹拂环绕,海浪的轻拍和律动,海滩全然地裹拥着遮阳伞下的莱达进行阅读和写作。
然而,夏日海滩的空与静不仅没能持续多久,搅扰人心的旋涡更难以被阻挡在墨镜之外,入侵者的声音早在目光锁定之前就刺入了莱达的耳蜗:先是从海滩另一头哗然而至的那不勒斯大家族,接着是从海上驶来的那不勒斯青年男女的摩托艇。
外部声音的灌入触发了莱达心中某种莫名的紧张和焦虑。
当她试图在海滩上追踪陌异感的来源时,莱达的目光落在一位名叫妮娜的年轻母亲身上:因为她脱离家族只和女儿埃莱娜做伴;也因为她的沉默和异域风情,使其难以融入那不勒斯家族的全景之中。
对妮娜的远景式观察,在莱达心中唤起一种女性处境意义上的相似感,面对妮娜,莱达开始联想起初为人母时年轻的自己。
果盘暗处的秘密声音的侵入刺破了宁静假日的想象,但早在莱达抵达海滨旅馆时,事件性的可怖征兆就已经在餐桌上的果盘暗处静候着她了。
只不过一开始莱达是以旁观者的身份,作为一名游客(观众)进入虚构的科佩里岛(剧场),并不会留意暗处的危险;此外,对知识女性身份的认同也担保了莱达的客观视角,为此她认真纠正管理员莱尔对她的猜测:我是一名大学教授。
不过第二天,当莱达在海滩上遇见那不勒斯家族和妮娜,目睹了她和女儿、娃娃之间的互动时,一股眩晕感就像灯塔的煞白之光那样射入她的身体。
正是主体晃动的时刻,当莱达想要以水果充饥时,她命运般地撞见了水果的腐烂内核。
鲜亮果盘的陡然翻转,像是骤降的暴风雨倾覆了平稳航行的船只,暴露出知识的无能和身份的脆弱。
实际上,要是母女关系真能通过这套父权象征体系而被阐述清楚,要是所谓母性的“原罪”真能通过控诉父亲们在育儿上的心照不宣而得以被彻底清算,要是千百年来女人-母亲的私人痛苦真能通过反转传统家庭性别分工,像男人那样牺牲家庭、追求事业、享受自由,像父亲那样育孩(几通简短、无关痛痒的电话,满足女儿的非情感性需求)而得以解决,那么《暗处的女儿》就不必存在,也无需被改编了。
但《暗处的女儿》的深意正在于,它将腐烂的果盘进一步翻转成了母性欲望的生产性标记。
正是在丑陋、扭曲的否定面向上,莱达认出了被压抑至今的母性欲望。
也正是这疯狂涌出的欲望,将她从观众席卷入到舞台中央。
如果说在果盘事件发生之前,莱达与妮娜之间的关联只是基于一种笼统的女性经验的相似性,那么在经历了种种陌异征兆(母蝉、松果、暴风雨)之后,在一种更隐秘的母女关系维度上,莱达与妮娜之间形成了一条强韧纽带:莱达看见了“年轻完美母亲形象”背后那个因疲于安抚女儿情绪、因女儿和娃娃的失踪而痛苦的女人,那个为了享乐和自由而和海滩服务生威尔偷情的女人;而当莱达回忆起初为人母时的情景时,我们惊讶地看到了几乎同样的情节。
与此同时,随着“母亲”秘密的陆续敞露,莱达似乎更危险地卷入到妮娜和埃莱娜之间。
她越来越多地注意到母女之间的汹涌欲望:女儿的渴求与忧伤、母亲的野蛮与疯狂、母女之间的彼此享乐与彼此吞噬。
频繁出现的焦躁和头晕,正是莱达心理防御机制启动时的身体性症状。
抛来抛去的娃娃影片中唯一成问题的物件就是娃娃。
若果盘在事件的意义上揭开了“母亲”的暗处,启动了性差异的开端,那么,随妮娜和埃莱娜一同出现的娃娃,也就不能再理解为传统意义上的女孩玩具。
它是清空了一切涵义的空洞之物,因此才会被投射和移情,才会被莱达偷走。
但从性差异的角度来看,投射和移情之所以会触动,更是因为娃娃作为一种直接的中介,总是处在女性欲望、母性欲望的原初场景中:在生命的最初阶段,母女是全然一体、互为彼此的,但父法的介入会分裂母女的粘连状态,造成母女的分离焦虑和对死亡的恐惧。
母亲深知这一焦虑和恐惧,因此拿出一个娃娃作为彼此的替代物。
至此,对女儿来说娃娃就是妈妈,对妈妈来说娃娃就是女儿,娃娃既是妈妈又是女儿。
在替代和分身的意义上,丢失的女儿或娃娃,无论对母亲还是对女儿来说才是一项绝对恐怖的死亡经验。
但母女之间的分身游戏远非止步于此。
露西·伊利格瑞曾描绘过一幅母女关系的动态图像,她说,母女之间的关系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接抛球游戏,来回抛接着母亲与女儿既相似又差异的重重图像(image)。
相对容易辨认的是相似性的欲望,在影片中,经由母女彼此相像的身体,以及名字这一外部的相似性所担保;与此同时,娃娃内在地也是母女之间彼此“成为”(becoming)的通道:女儿想变成妈妈,莱达的大女儿比安卡爱观察和模仿莱达的小动作,她想像妈妈那样削出不间断的果皮;妈妈也想重新成为女儿,莱达会想象自己是比安卡或小女儿玛莎,像她们那样和年轻男士交谈。
正是在无限生成“妈妈-女儿”、“女儿-妈妈”图像的过程中,母女关系的否定性涵义才能被肯定性地改写,女性谱系才可能在母女之间编织起来。
这样的女性谱系超越了线性时间和物理空间,隐秘而又强韧地显现在一代代母女的生命活动之中。
48岁的莱达正是在女性谱系的意义上领悟了母亲突然站立时的头晕,女儿比安卡抵抗剥夺感的性格,以及祖母别戴帽针的方式。
影片结尾看似回归到影片最初的场景,莱达晕倒在深夜的海边,但故事并没有结束。
第二天清晨,海浪的拍打唤醒了莱达,她突然想到女儿们。
在一种不可能的可能性中,莱达接通了女儿们的电话,一边听女儿们的声音,一边剥着果皮,同时回想曾经和她们一起削果皮的场景。
海滩全景中,莱达半摇晃着的身体就像一只娃娃,在死亡与新生之后,重新找回了自身之中的女儿-母亲。
从此,一代代母女之间的精神线谱,就既像母女手中那条削不断的果皮,可爱可怖一如蛇怪海怪,更是涌动在母女之间的那条剪不断的脐带,自由纷扬在暴风雨的夏日海滩。
我看到了一个蹩脚的人的生活,虽然蹩脚,但她的生活确遵从内心。
生活就是一团糟,活着就像是在乱成一锅粥的生活里找自在。
影片看完,坐在沙发上什么都不想干,只是默默的盯着电视,心里只有茫然。
不知道是自己没看懂这部电影,还是这部电影就是在讲这种混沌的生活。
影片讲述的两对母女的生活,在现实和回忆中切换,一边是海边的母亲挣扎在自己和孩子之间,另一边是回忆中的自己和女儿相处的时光。
两个母亲都在挣扎,都感受到抑郁,都想逃离。
在这种生活中艰辛地活着,不是易事。
疲惫感和无力感是我看完影片的感受。
所以到底要怎样生活呢。
//太不敏感了,这部电影讲的是女性啊
没看过原著小说,但感觉这是一部有些难度的电影,难度在于要以什么来支撑这么弱的一个故事。
开头即结尾,48岁患有脑癌的女教师来到一片谈不上怡人的海滩度假,她观察游客,帮忙找孩子、偷玩偶,与不礼貌的一家人发生小摩擦……若把这些作为故事的主体肯定是不行,即便加上女二号与虚伪男教授的戏、妮娜出轨的戏、女主逃离家庭责任的爽与悔(暗线)、女主与房东的暧昧……也还是弱。
但贯穿始末的那种紧张气氛很吊人,而这种气氛就是女主在最后时光的心理,恰到好处地填满了故事的间隙。
女主的结局反映了社会对女性的无情:你若强行挣脱家庭对你的束缚去追求自由人生,你的命运也许就是这样。
此外,尽管女二与教授的那场戏意在隐喻女主离家出走前的处境,但毕竟完全脱离了女主的内视角而又无处可借,处理得不够专业。
总体还比较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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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刚刚过去的第78届威尼斯电影节上,主竞赛单元就有三部与“母亲”有关的电影:佩德罗·阿莫多瓦(Pedro Almodóvar)的《平行母亲》(Madres paralelas),把抱错孩子又相恋这样一个听起来有点狗血的故事融入到生命的传承和历史伤痛中;奥黛丽·迪万(Audrey Diwan)的《正发生》(L'Événement)带着强烈的痛感展示了一个60年代的残酷堕胎故事,最终斩获金狮奖;相比之下,玛吉·吉伦哈尔(Maggie Gyllenhaal)的《失去的女儿》(The Lost Daughter)则显得有点普通,影片讲述了一个非典型妈妈的故事,曾经她和丈夫离婚,三年不见女儿,如今功成名就,也孑然一身。
一直以来,影像中的母亲都被看作是社会征候的显影,因此最被关注的也是其作为社会形象的价值和意义。
但即使只作为符号,“母亲”也不该像唐三藏一样被圈禁在指定范围里。
成为母亲,首先意味着具体的身份冲突,同时,母亲将要遭遇的困境也隐含了结构性的社会观念冲突。
因此,矛盾冲突而不是整合统一,或许才是理解母亲的关键。
这也是近年来母亲题材内转的方向:做母亲还是不做母亲,这可以是个问题。
《失去的女儿》改编自埃琳娜·费兰特(Elena Ferrante)的同名小说,尽管对熟悉费兰特作品的观众而言,这样的主题并不让人意外,但吉伦哈尔的改编和执导还是让这个故事更有挑战性,也更出彩。
凭借这部相当优秀的作品,吉伦哈尔收获了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剧本奖,第87届纽约影评人协会奖最佳首作奖,并提名第79届金球奖电影类最佳导演。
主演奥利维娅·科尔曼(Olivia Colman)也在《宠儿》(The Favourite)之后再次获得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提名。
但对观众来说,观看这样的非典型故事却又是个挑战。
该片的豆瓣评分为7.5(11348人评分),IMDB评分则仅有6.7(52771人评分),更有趣的是烂番茄网(Rotten Tomatoes)的反馈,专业影评人给出的番茄指数高达94%,而观众给出的爆米花指数则只有48%[1]。
也就是说,当我们说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时,主要指的是影评人的标准,对观众而言,这完全不是一部好看的爆米花电影。
在这部影片中,母亲既不是我们熟悉的政治隐喻(伟大的祖国母亲),也不是很好理解的社会身份(为家庭牺牲奉献的母亲),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症状——作为母亲的莱达竟然完全不像母亲。
一大学教授莱达拖着一大箱子书独自前往海滩度假,不喜交际的她享受着这种离群索居的悠闲生活。
可突然到来的大家族却打破了这种宁静,为了聚会他们打算重新规划海滩。
莱达拒绝配合换位置,与之产生摩擦,同时却又被大家庭里的年轻妈妈吸引,妮娜母女总让她想起过去。
故事到这里再起波折,妮娜的女儿埃琳娜走丢,莱达帮忙找回孩子,却又顺手拿走了她的玩偶,失去玩偶的小女孩日夜哭闹。
莱达明知妮娜一家被丢失的玩偶搞得焦头烂额,却始终没有归还。
当她终于把修整之后焕然一新的玩偶还给妮娜时,妮娜怒不可遏,用莱达送的帽针捅了她。
莱达连夜驾车离开,影片的结尾又回到了片头,身着白衣的莱达倒在海滩上。
次日清晨,她醒来,在海边一边削橘子一边给女儿打电话。
似真似幻中,影片结束。
影片中,莱达的举动常常让人感到费解,当这些举动和母亲的身份叠加在一起时,就更显奇怪。
假如换成其他人,把玩偶藏起来不过就是让人讨厌的恶作剧而已,但一个母亲这么做,就让观众觉得难以解释——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是不是不正常?
产生这种疑问当然完全可以理解,因为在此之前,我们所面对的影像中的母亲形象总是处于一种清晰的叙事逻辑中。
弗谢沃罗德·普多夫金(Vsevolod Pudovkin)的《母亲》(1926)改编自高尔基同名小说。
影片塑造了一个经典的母亲形象,她在苦难中从无知走向革命,用爱和信念接过儿子的旗帜。
这种觉醒也成为20世纪女性启蒙的经典模式,在伤痛中成为革命者。
如果说革命的母亲具有时代限定性,那么我们更熟悉的还是传统的地母形象,大地母亲既是最为古老的女性原型形象之一,也是民间观念对母亲角色的全部期待,她要承受一切,包容一切,让自己成为孕育家庭的养分。
国产影视剧中最有观众缘的母亲通常都是这样的形象。
与无限包容相对的,是《告白》(2010)和《金福南杀人事件始末》(2010)中忍无可忍绝地反击的“复仇的母亲”,如果法律不能保护自己和孩子,那就亲自来制定惩罚规则。
当一个母亲决定惩罚凶手,她将比凶手更残酷。
从这个意义上说,“复仇的母亲”是以另一种牺牲表明了残忍与伟大乃是一体两面。
相比之下,近年国产影视剧中的“剥削的母亲”则彻底宣告了母亲形象的坍塌。
如果说电视剧中的妈妈主要是物质剥削——《欢乐颂》(2016)中的樊胜美妈妈,《都挺好》(2019)里的苏明玉妈妈,《安家》(2020)中的房似锦妈妈——让女儿为家庭造血,越优秀越值得压榨;那么电影中的妈妈则更多体现了情感剥削——《柔情史》(2018)、《再见 南屏晚钟》(2019)、《送我上青云》(2019)、《春潮》(2019)等影片中的妈妈——她们不仅不能再给予家庭力量,反而成了情感包袱和控诉对象。
提出两条粗疏的线索并不是为了论证母亲形象如何具体变化——在这里也不去探讨变化背后的征候性,比如残酷母亲的形象目前主要集中在东亚影像中——而是想通过变化来指认形象的结构性:无论如何变化,母亲都始终处于一种非此即彼的二元结构中。
也正是这种结构性,让我们得以准确地理解银幕上的母亲,无论她处在哪一个位面,至少都表明了一点,一个母亲不会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该干什么,而观众也总是通过干了什么来审视她们。
不同的是,莱达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正如费兰特在小说中写到的,“最难谈论的事情是我们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事情”[2]。
神秘作家费兰特享誉全球的知名度来自于《那不勒斯四部曲》,HBO将其翻拍成了爆红电视剧《我的天才女友》(L'amica geniale)。
与女儿们大受欢迎的成长不同,妈妈们的内心世界却很少被关注,也因此,难以被纳入类型化的影像表达中。
在《失去的女儿》之前,费兰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讨厌的爱》(L'amore molesto)也被改编成了同名电影。
在费兰特的笔下,塑造母女关系的其实不是彼此,而是强大但却隐身的历史和暴力,在失去母亲之后,女儿才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费兰特想要表现的正是这种对母亲的无视,正如她所喜欢的作家艾尔莎·莫兰黛(Elsa Morante)所做的:“没有任何人,包括母亲的裁缝会想到,母亲会有一具女性的身体……(以男性第一人称写作)这种伪装的目的就是通过文学,实现母亲的裁缝无法完成的工作:把母亲的形象(死去的母亲、农奇亚蒂娜、同性恋父亲)从包裹里拯救出来……让母亲本来的身材显露出来,讲述女性体验中没有讲述过的东西”[3]。
把母亲还给自己,这大概是玛吉选择费兰特作品的真正原因。
但电影与小说又截然不同。
小说的第一人称视角能让读者迅速了解人物内心,但对电影而言,除非借助旁白,否则无法直接转译。
电影更常采用的办法是通过叙事突显因果,通过逻辑理解人物。
正因为如此,吉伦哈尔的改编才显得大胆,如果按照时间顺序完整讲述莱达的经历,那么这个人物形象将更清晰,当下的故事或许也会更有张力,但是玛吉没有这么做,她把莱达的故事仅仅限定在海边度假。
两个小时用来讲述一个人的一生或许太短,但用来讲述一种体验却足够长,在理查德·布罗迪看来,正是这种大刀阔斧的削减让《失去的女儿》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元电影”:把女性的生命体验还原到微妙的细节和深刻的经历中。
这恰恰是当下电影所缺乏的。
[4]虽然都改编自费兰特的小说,但《失去的女儿》和忠实原著的《讨厌的爱》完全不同。
这种不同不在于取舍了多少,而是取舍本身就是一种重塑。
因为无法把莱达放入既有的形象谱系中,所以我们反复追问,为什么她要把玩偶藏起来,她到底爱不爱自己的女儿?
顺着这样的疑问,叙事的合理性被放到了第一位:莱达可以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观众却必须知道答案,否则这就是一个失败的故事。
但影片从未解释莱达的行为,这种不解释与其说呼应了费兰特所说的“自己也无法理解”,倒不如说是一种更彻底的回答:把母亲从叙事中拯救出来,面对她的症状。
因此,读解(read)莱达的症状而不是解释(explain)她的行为,就成了观看这部影片的关键。
二要解释莱达的行为,就得把她放到一个恰当的位置上,再从这个位置出发追问是什么塑造了形象,是什么促使她这样做。
于是,影片中的回忆就成了唯一的线索,我们从中寻找因果关系。
长期以来我们都凭借这种行之有效的方法来解读人物,但这一方式在这里却恰恰构成了障眼法,因为母亲的全部秘密并不在于形象背后有什么,而在于形象本身是什么。
如果说只有当一个母亲服从于母亲叙事,她才能被我们理解,那么莱达真正让我们迷惑的恰恰不是她做了什么,而是她没做什么。
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对母亲的解释其实都是误读,因为我们从来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背后真正有什么。
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正是为了给母亲带上一张合适的面具,面具能帮我们回避来自母亲的真实面庞——危险的无意识。
钟孟宏的新作《瀑布》(2021)也讲述了一个让人压抑的母亲故事。
正是这样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一旦母亲失去面具,生活将变得如何不可理解,如何恐怖。
疫情之下,女儿和妈妈轮流成为病人,只不过女儿被隔离的是身体,妈妈被隔离的是精神。
自从患上思觉失调症,妈妈就成了家庭的恐怖之源,幻想和现实的界限变得模糊。
“瀑布”既是妈妈思觉失调发作时脑中出现的声音,也象征着母女关系的张力和涌动。
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女争吵场景里,灯下的女儿和暗处的妈妈形成鲜明对比,一如失衡的母女关系,摘下面具女儿可以释放,妈妈则只能崩溃。
妈妈生病之后,母女关系重新流动,女儿开始成长为“母亲”。
女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通过精神病的症状来重新理解妈妈,就像我们也从来没想过,恰恰是变化莫测的无意识而不是精心编码的意识,才是理解母亲的关键。
来自母亲的无意识之所以危险,就在于它的不合情理和不可预测,面对偶然泄露的伪装,斜目而视或许能发现端倪,一旦主动捕捉,反而成了对母亲形象的再次框定。
2021年春节档,贾玲带来了她追忆母亲的导演首作《你好,李焕英》,这个感人的故事最终收获了54亿票房,让贾玲出道即巅峰,成为全球单片票房最高女导演。
在母亲李焕英发生意外的弥留之际,女儿贾晓玲穿越回了母亲的青春时代,她决定帮李焕英改变命运。
几经波折命运依旧,在离开之际她才意识到,不是她在帮助李焕英,而是李焕英一直在成全她的帮助。
对于重视家庭伦理且崇尚地母精神的中国观众而言,李焕英对女儿的爱与包容让人很难不动情。
但问题也正在这里,看起来影片最动人的就是李焕英对贾晓玲知情不报的“再次付出”,但真正的重点却在“知情不报”,对于女儿而言,母亲的付出只能是也必须是无言的。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完全按照女儿的意愿重新讲述的母亲故事,也是一个排除了母亲的母亲故事。
在这里,想象母亲如何伟大透露的恰恰是女儿的无意识,妈妈请你像从前一样,再为我牺牲一次吧。
与李焕英迥然不同的是,在《失去的女儿》中,莱达是一个没有女儿的母亲,女儿只在她的回忆里、描述里和手机里。
有意思的地方正在这里,没有母亲的母亲故事激发了广泛的共情,每个人都可以在影片中找到打动自己的细节,没有女儿的母亲故事却疑点重重,面对莱达这样一个不可靠叙述者,观众更想做的还是破案:面具为什么不见了?
这种对比恰恰说明了母亲的处境,与其说母亲总是处于某种关系中,不如更准确地说,母亲总是对象性的,服从母亲叙事就是成为欲望对象,只有成为欲望对象,才能召唤属于自己的孩子。
如此一来,还有归还母亲主体性的可能性吗?
这或许是吉伦哈尔和莱达共同的疑问。
这也是莱达症状的真正由来,为了拒绝成为欲望对象的母亲,宁愿释放“本它”[5],让面具背后的另一个我显影。
到这里,我们虽然理解了莱达的不同,但偷拿玩偶的一系列行为仍然有待进一步解读。
影片中给埃琳娜带来陪伴和安全感的玩偶,一旦到了莱达手里,就成了诡异之物(the uncanny)。
无论是从玩偶中爬出的虫子、流出的黑水,还是莱达对待玩偶的方式——她不过是像埃琳娜一样,让玩偶成为了自己的陪伴物——都让人察觉到一种诡异的氛围。
但显然,诡异的并不是玩偶本身。
玩偶之所以能触发诡异,是因为它暴露了莱达的被压抑的爱正在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向她回归。
这也是诡异物的真正含义,它原本不过是普通之物,只因为承担了无意识的伪装才压抑变形,显得诡异。
相比藏玩偶,更值得琢磨的是反复藏玩偶,即使被管理员看见了,莱达也没有第一时间归还,归还玩偶的那一刻总是被延迟。
也因此,我们需要为莱达的症状重新正名,她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是始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也就是说,掩藏玩偶的强迫性重复(compulsive repetition)才是莱达真正的症状。
通过回忆我们得知,莱达曾经把自己儿时心爱的玩偶作为礼物送给大女儿,但大女儿却因为得不到关注,就把玩偶看作母亲的替身加以报复,用彩笔画得乱七八糟。
暴怒的莱达为了惩罚女儿把玩偶扔出窗外,玩偶碎了一地。
如果把从海滩带回的玩偶看作是被摔碎玩偶的替身,那么清洗的确是一种象征性修复,我们猜测莱达也许希望再次回到那个现场。
但更重要的是,清洗并不是终点,在妮娜一家到处找娃娃,家族众人对她充满敌视的情况下,莱达还是冒险去店里买了物料,给娃娃换上了新的衣服。
焕然一新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把玩偶还给自己,而不是女儿。
只有以莱达为目的,我们才能重新审视带走玩偶的真正意义。
带走玩偶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召回新手妈妈的焦虑,这才是莱达想回到的现场。
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反复回到创伤场景虽然不合情理,但仍然是符合快乐原则的,只不过是另一种变体:通过不断重返,主体把被动创伤变为主动体验,从不可控变为可控,从不愉快变为愉快。
也就是说,莱达想要回到现场的原因,也许和我们预想的正相反,要修复和控制的不是女儿的创伤,而是作为母亲的自己。
失去的女儿到底是谁,是影片留给我们的最后疑问。
很多分析认为这是一个多重关系的指代,在每一对母女关系中都有一个失去的女儿,对茫然的莱达而言,这个女儿其实是她自己。
这么说当然没错,只是或许仍然难以抵达没有面具的真相。
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失去的女儿”并没有任何隐喻,在摔碎玩偶的那一刻莱达和女儿都遭遇了情感危机,那一刻她的确失去了女儿——失去了对女儿的控制,也失去了对女儿的依恋——这让她感到十分遗憾。
但更遗憾的是,她并不后悔。
莱达既没有后悔成为母亲,也没有后悔在那一刻离开女儿,这才是故事的残酷真相。
这也是我没有沿用豆瓣译名《暗处的女儿》的原因,让母亲离开隐喻,或许能看到更多。
莱达和妮娜之间的互相吸引在影片中也耐人寻味,如果我们把莱达对妮娜的关注看作是母亲之爱的移情,那么妮娜对莱达的诉求仍然是欲望对象的投射,因此这种召唤注定失败。
归还玩偶的惨烈场景也向我们说明,摔碎的玩偶已不可能再还给女儿,只能还给自己。
但问题也在这里,一个离开女儿的母亲,在我们原谅她之前,她可以自己原谅自己吗?
这或许是《失去的女儿》留给观众的真正难题。
此时此刻回头再看莱达,或许我们可以赞同齐泽克,“享受你的症状吧!
”(Enjoy your symptom!
)。
本文已发表于《戏剧影视评论》2022年第3期注释:[1] 数据查询时间为2022年4月2日。
[2] Elena Ferrante, The Lost Daughter. New York: Europa Editions, 2008. Translation by Ann Goldstein.[3] [意]埃莱娜·费兰特:《碎片》,陈莹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2020年版,第8页,第44页。
引用版本来自得到电子书。
[4] Richard Brody, Maggie Gyllenhaal’s “The Lost Daughter” Is Sluggish, Spotty, and a Major Achievement, https://www.newyorker.com/culture/the-front-row/maggie-gyllenhaals-the-lost-daughter-is-sluggish-spotty-and-a-major-achievement, 2022-1-3.[5] 弗洛伊德的著作The Ego and the Id通常被翻译为《自我与本我》,但近年来已有译者提出译作“本它”更接近id的德语原文Es,也更能突显自我对本它的“入侵”。
参见《死亡是生命的目的:弗洛伊德导读》,唐健译,中信出版社2016年版,第82页。
三年缺席,一生负罪的母亲借刀向自己复仇,不死一回到天涯海角都找不到peace and quiet;抛妻弃子的男人们却一辈子坦然潇洒倜傥放浪形骸,会煎条鱿鱼就能自觉是个暖男,心中还惦记着自己教会了两个孩子游泳。
“我真是个好父亲”,他们说。
正如Craig Mason说的,吉伦哈尔家的孩子可不用咱们操心了,姐弟俩都厉害。
这是今年我心目中的最佳改编剧本。
母亲和女儿,女儿和洋娃娃,镜头语言有表面新鲜好看拿起却腐烂变质的水果。Leda发现身边的所有父亲几乎都始终缺席,留下一个尖叫吵闹充满哭泣声和崩溃时刻的母女关系,“she is ruined.” 光辉属于和陌生女人共同高唱意大利语歌、互相亲吻赞美的Leda,属于发现自己obliged to 寻找自由的Leda,也属于被困在糟糕的母女隐喻,离开孩子或苟延在生育里的所有母亲。ps 女二变妆造忽然好美,配乐好恰当,想看费兰特原著。
头重脚轻 科尔曼将中年女性面临的焦虑与矛盾演绎的淋漓尽致 达科塔全程陷入五十度灰模式
➤枕边蝉➤娃娃嘴里吐舌
It’s hard to say. Taking care of baby shouldn’t be that hard, or taking good care as we want.
【D】既封闭又自我的电影,很不喜欢,能把手持特写电影拍的这么无法靠近人物,导演水平也是够差的。
电影节可以放弃故弄玄虚了吗
奧莉薇婭·科曼和潔希·巴克利就是適合演這種個性卓絕的角色,再加上全身本就帶著怪異特質的梅姬·葛倫霍來導演,如此風格迴異的電影就順勢而生了。全片埋在無法預料的懸疑氣氛中,就連真相披露以後也還是令人不安,不是個愉快的觀影過程。
明星转导演的第一次还是应该拍自己熟悉的内容而不是好高骛远的去改编名著,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查尔斯·劳顿。电影两星不能更多,但必须多一星给Olivia Colman
是真他妈烂呀,拍的实的不能再实了。
玛吉拍的真不差,没看过费兰特原小说,原小说应该也是意大利式的,所以本片的观感有些些奇怪,有些地域文化的模糊性,这是对原故事改变为剧本还不够细致的处理之处。老演员的班底,情感的表达十分出色。剩下的就是费兰特的这个故事,依旧很费兰特视角的一个反省故事,网上常说的孩子生下来又塞不回去了,逃走的母亲,然后这种逃走却依然是一辈子不可挽回的伤害,对自己对孩子皆是。不是一味的恐婚恐育,在这样的故事里,应该无性别的每一个人都去反省如果选择了婚姻、选择了生育怎么过好这辈子还是不可控制的自我毁灭这是个很难去决定的话题,我们看似一直在用爱为借口或者以家庭为载体去解决问题,而个人的自由呢是被家庭的硫酸溶解了还是所谓的家庭责任绑架,费兰特的问题太尖锐,作为男性视角去看有很多被男性忽视的女性阴影让我也很恐慌我是否如此?
本可以成为一部隐秘微凉又掷地有声的凯莉·雷查德电影。所有闪回都是多余的,应该通过破碎的当下揣测过去(哪怕是恶意的),而非目睹完整的过去反过来证实当下。科尔曼这个表演啊,拳打梅姨剑指科恩嫂了。
一个笨拙但工整的首作,毫无瞩目的个人风格,内聚焦,情感很饱满。与阿莫多瓦相比,玛吉才是成功塑造了”不完美的母亲”的那一个,她母职困境刻画到入木三分。室内戏和室外戏在空间上形成对比,进而产生的情绪上张弛,那种明明灭灭的悬疑感是做的最棒的地方。音乐、虫子/水果的符号隐喻、与叶茨的互文…这些都太无新意了,更适合流媒体。
想象公路上的热浪,透过它看世界,一切都会随之晃动变形。片中,被抛弃的女儿就是莱达的“热浪”。内疚是可怕的,它无时不刻地折磨着你,吞噬着你,无处可逃,无法弥补,可回到当年的绝望处境,选择很可能还是同样的。
看上去只是拍给当妈的人看的。这48??sorry我一眼看去以为快60了…
3.5星。纯意识流的部分太多,导致结构松散,节奏也略别扭。像一个半成品,缺就缺在导演把控上,纯粹让演员带着走,就乱了,所以说电影是一种既感性又理性的艺术。洋娃娃的设置挺妙,带有贯穿全片的各种隐喻,点睛之笔,剧本编得也有想法,就是实操欠缺,但作为处女作已经超预期了。扣曼奉献了又一次影后级表演,情绪把控真棒啊,挥洒自如。p.s.反正我很讨厌小孩。
很惊艳但也缺了点什么。回忆中那些育儿片段呈现出的压抑和窒息,应该只有一个母亲能拍的出,女主笑中带着泪说出的那句抛弃女儿让她感到快乐时,我由衷的理解,那是长久压抑后终于释放带来的快乐,但这份快乐的背后需要多少年的愧疚来偿还。
非常netflix,各种机巧外露,迫不及待,没有大师相。中老年知识女性的情欲拍得我一点共鸣都没有,看着非常尴尬。唯一能共情的是养儿的心灵创伤部分。失望。
女主角色毕竟已经年近50,就算想起当年事有这些情绪,也不至于如此拧巴吧,矫情了。
电影看不下去只能去看解析,结果解析开三倍速还嫌沉闷,我跟欧美文艺片真的无缘。
文本或说小说原著大于影像的电影,这类情绪不断流动的内容其实更适合文字的表达,转化为影像总是感觉欠缺了什么。杰西巴克利简直就是宝藏,表演自然流畅,与角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