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看完的时候只是觉得Phil太孤独 结局让人太悲伤回想的时候那些细节一个一个叠加让人觉得压抑害怕Peter虽然外边看起来软弱但是内心和Phil念念不忘的人一样狠厉坚定感觉Phil一开始在Peter身上看到了自己原来的影子 所以讨厌他不够“男人” 就成了电影里霸凌角色可是之后的相处里他发现到了Peter内心和Henry的共通之处 然后他对自己和Peter的关系定位开始发生改变 想要让Peter更加接近Henry 唯一一个和自己同频的人消失之后 Phil的每一天都是孤独紧绷的 无法对兄弟父母展示真实的自己 也无法离开 还要忍受外来母子闯入自己的生活和Peter的相处对他来说好象是久违了的尝试 不一定要是爱情 只是想要找回熟悉的放松一些的感觉 希望他到死也不知道真相 只是曾经的耶鲁文学系毕业生 心中的浪漫和美好再无人知晓
简·坎皮恩的影片《犬之力》揭露了一个百年前美国西部往事的残忍与脆弱。
她在这部影片中呈现了MeToo运动的遗产,以及年华与阅历赋予她的自由。
——作者:苏菲·蒙克斯·考夫曼
犬之力 (2021)7.92021 / 英国 澳大利亚 美国 加拿大 新西兰 / 剧情 同性 西部 / 简·坎皮恩 / 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 克尔斯滕·邓斯特我与简·坎皮恩(Jane Campion)在九月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第一天相遇,“我喜欢看到人动物性的一面,尤其是男性”,她说。
这一点在她的新作《犬之力》中尤为凸显,这是一部可以与约翰·斯坦贝克(John Steinbeck)的作品相媲美的存在性主题的西部片,它表现了男性呈现给世界的伪装与暗流涌动的原始冲动之间的矛盾。
简·坎皮恩心情甚佳,她很欣慰能够在新冠疫情造成的长期隔绝后再次回归。
这部《犬之力》将在当晚进行全球首映,并且将在十天后获得金狮奖最佳导演奖。
在这个男性主导的世界里,坎皮恩的名字是女性成功的代名词。
1993年,她凭借《钢琴课》与陈凯歌的《霸王别姬》一同获得金棕榈奖,成为首位、也是此前唯一获得该奖项的女性导演。
法国导演朱莉亚·迪库诺(Julia Ducournau)成为坎皮恩在戛纳电影节史册中的后继之人,今年她凭借《钛》独自赢得了最高荣誉,而坎皮恩的新片摆脱了电影必携带社会意义的束缚,从而更好地展现了自然的力量。
《犬之力》改编自托马斯·萨维奇(Thomas Savage)1967年的同名西部小说,这部影片以菲尔·伯班克的故事为主线,他是一个来自1925年美国蒙大拿州的富有、智慧且邪毒的牛仔。
操着一口美国南部口音的菲尔由本尼迪克特· 康伯巴奇(Benedict Cumberbatch)饰演,菲尔很安于与他经常呼喝且轻蔑的弟弟乔治(Jesse Plemons饰)一同住在Bur-bank牧场,直到一天,乔治将他的新婚妻子带回了家。
萝丝(Kirsten Dunst饰)在前夫自杀后成为了一名寡妇,她有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儿子彼得(Kodi Smit-McPhee饰)。
菲尔心理折磨的目标由乔治转向了萝丝,而彼得则在生理上与菲尔呈现出截然相反的特征。
菲尔皮肤黝黑,肌肉发达,流连于户外,他拒绝在寒冻的天气戴手套,常在冰冻的湖水里洗澡。
而彼得苍白且瘦削,有些口齿不清,一副冷静且理智的面孔。
这两个角色都戴着面具,随着更多的秘密浮出水面,他们的权力关系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而每次转变都潜在地重塑着叙事。
这是一个关于粗犷的男性气概与羸弱之躯之间的冲撞,抑或是一个年轻男人寻父的故事吗?
究竟是强硬柔化于真情,还是同性之恋在发酵呢?
坎皮恩认为萨维奇的故事是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结合:“它们始终相互推动着发展,叙事推动角色走向危机,而危机又反过来激发叙事,这样交叉反复,直到迎来一场宣泄。
”尽管坎皮恩塑造的男配角总是那样引人瞩目,但在过去的三十年里,这位自豪的新西兰人始终将女性置于银幕中央,令人深刻的形象例如被误诊为精神分裂症的女作家珍妮特·弗莱姆(Janet Frame),在《天使与我同桌》中,凯瑞·福克斯(Kerry Fox)生动诠释了她脆弱的灵魂;霍利·亨特(Holly Hunter)在影片《钢琴课》中所饰演的选择性沉默同时又充满强烈激情的艾达;更近些年的作品中,例如伊丽莎白·莫斯(Elisabeth Moss)在《谜湖之巅》第一季和第二季中饰演的带着创伤但仍意志坚强的侦探。
但如今的简·坎皮恩为何选择去讲述一个男性的故事呢?
“这并非是一个头脑发热的决定”,她说。
“你会爱上这个故事的,你提到‘这部影片中的主角是男性,这与以往显得有些不一样’,没错,这正是妙处所在!
我很欣慰能拥有菲尔·伯班克这样一个角色,但我有些疑虑的是:‘男性导演会如何处理?
’或者说‘我作为女性导演的处理方式有何不同?
’”简·坎皮恩认为MeToo运动带来的社会文化性转变给予了她前进的力量,她觉得埃莫拉尔德·芬内尔(Emerald Fennell)2020年执导的影片《前程似锦的女孩》是惊悚电影新浪潮的代表作,这是一部带有黑色幽默的强奸复仇电影。
“我不知道在MeToo运动前是否有可能拍摄这样的电影”,坎皮恩说。
“电影的父权体制定会施加压制,因为那并非他们感兴趣的领域,但随着MeToo运动的到来,这一趋势已经无法抑制。
时代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已无法重蹈覆辙。
”在最近英国《卫报》对简·坎皮恩的采访中,她将后MeToo时代与种族隔离制度的结束进行了比较,并引发了轻微的争议。
在我们的采访中,她对这一颠覆性的解放十分兴奋,并且对那些起到关键作用的人感激不尽。
“我非常感谢那些揭露男权,并曝光哈维·韦恩斯坦的人。
这意义重大,同时也让我明白,我不止可以讲述女性的故事。
如今,女人对男人的凝视同样值得玩味,不是吗?
”在简·坎皮恩将《犬之力》这部小说搬上银幕前,她就已对这部作品青睐有加。
“那时候我刚完成《谜湖之巅》的制作,我很疲倦以至于并不想很快开始下一部影片的拍摄。
”但这部作品中的人物与主题始终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正因为它始终萦绕于我的脑海,我觉得应该有人去将它拍成电影。
”巨大的热情驱使她找到了手握版权的加拿大制片人罗杰·弗拉皮尔(Roger Frappier),这部作品已在好莱坞流传多年。
据传言,保罗·纽曼(Paul Newman)曾差点出演了菲尔这一角色。
(蓝眼睛的纽曼有着猫一样的优雅举止和漫不经心的脾性,如果他来出演一定会难以想象地惊艳。
)弗拉皮尔与坎皮恩在第70届戛纳电影节期间于卡尔顿酒店共饮咖啡,尽管得知弗拉皮尔同时正在与另一个摄制组就这部影片的拍摄进行商谈,坎皮恩还是满怀热情地讲述了这次的见面。
“我们俩看起来特别相似,一头银发,戴着黑框眼镜,他甚至也和我差不多高,我们相视而笑。
他就像我的知己一般,我们聊得非常开心。
那天结束的时候他对我说,‘如果你愿意的话,这部作品便交由你来拍摄吧。
’”“你战胜了他!
”我激动地说。
“嗯,但在我的生命中,我并不认为自己赢过于谁”,她表示不太赞同我的说法。
“从前作为一个年轻导演,我总是觉得我的存在并无什么实际的意义。
但若有人揣测我‘一无是处’,那便是我唯一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刻。
’”我问她,现在作为一名拥有声望的艺术家,这种心境是否有所改观。
她没有利用机会去吹嘘自己,而是将其归为年龄与阅历给予的自由。
“对一个六十七岁的人来讲,最好的莫过于去感受‘就是如此,这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做了很多事而且也很努力。
将事情变为可能是我在工作中莫大的乐趣,因为我对此深深着迷,我热爱故事与电影——那对我来讲并非单纯意义上的工作。
所以我可以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那对我来讲并非难事。
”如今的蒙大拿州已不再如萨维奇所描述的那种原始的西部牛仔式景观,所以《犬之力》的摄制组在新西兰南岛的奥塔哥地区考察了伯班克农场的取景地。
我们不惜一切地在纹理细节上去铺设这一地带。
坎皮恩将此归功于新西兰人格兰特·梅杰(Grant Major)的技术,他是这部影片的制作设计师,也是坎皮恩的朋友(这对搭档在首次合作拍摄《天使与我同桌》三十年后再度重逢)。
梅杰在制作《指环王》三部曲时与预算师打交道的过程中积累了很多经验,“当他们试图与梅杰谈判降低布景或辅料的成本时,他会很耐心地倾听并轻轻叹息,但实际上不会在任何事上作出妥协。
”坎皮恩也学会了他的方式,“我们就一起坐在那里叹气。
”在绵延起伏的山脉中,哞叫的奶牛,皮具的霉味溢出银幕,这是男性气概的象征,伯班克客厅的壁炉上方悬挂的相当巨大的雄鹿头骨也不例外。
在菲尔与彼得共处于一个弥漫着性暧昧的场景之时,菲尔在地上钉了一个篱笆桩,萨维奇书中隐晦的同性恋情在电影改编中凸显出来。
“我的助理总是因此取笑我”,坎皮恩说。
“我说‘安娜,你真的够了’,但她还是一直说,‘他的阴茎未免太大了’,我只能说‘快闭嘴!
’”就像影片的拍摄地与道具一样,康伯巴奇与斯密特·麦菲(Smit-McPhee)之间的鲜明对比同样至关重要。
2009年,麦菲在约翰·希尔寇特(John Hillcoat)的后末日风格影片《末日危途》中饰演维果·莫滕森(Viggo Mortensen)的儿子而出道。
如今二十五岁的他简直像为彼得这个角色而生。
“书中的彼得几乎和斯密特·麦菲一模一样,瘦得皮包骨,宽阔的前额,空大的双眼,且执着于他的发型。
”相比之下,菲尔是一个看上去更具兽性的人物——这正是坎皮恩所强调的特质。
“菲尔是一个优雅且肌肉发达的标致男人。
我让他穿上毛料衣服(例如羊毛套裤)。
虽然书中没有这样描写,但我还是让他这样去穿,这样可以使他看上去更具有情色意味。
”康伯巴奇和斯密特·麦菲甚至没有试过镜:“我相信仅凭这些特质,他们之间就一定能碰撞出火花。
我遇见科蒂时就无比相信他会将彼得演绎得十分惊艳,甚至比小说中还要好,我们真是非常幸运,因为科蒂私下也同样以复杂的哲思去理解这个世界。
他实在是太像彼得了,他凝视着每个人并分析他们,当然也包括我。
坎皮恩享受长时间的排练,并且注重以平等主义的态度与演员合作。
“我给予他们全部的信任。
这非常重要,这是导演必须去做的。
拍摄开始之时并不如结果看上去那样顺利,当演员刚开始去探索的时候,他们需要强大的内心去面对难以处理的笨拙。
而我的任务就是找到一种有趣的方式,引导他们走出个人情绪,步入正轨。
”为了铺垫好康伯巴奇与普莱蒙之间的兄弟情谊,坎皮恩请来一位新西兰舞蹈设计师罗斯·麦科马克(Ross McCormack),他负责教两个男主角跳华尔兹。
“他非常擅长舞动,简直是一名舞蹈界的人类学家”,坎皮恩说。
“这是为了让他们进入支配与服从的关系状态中。
杰西事实上更像一个领袖,但康伯巴奇需要去支配,而杰西需要学会听从,每当杰西没有听从而是试图起领导作用时,罗斯会说:‘不,请听从支配。
’另一个妙计是让杰西脱下戏服,坐下并离开这一游戏,回到他们起初的状态。
杰西已受够了‘支配与服从’的游戏占据他的生活,但一旦终止这个游戏,菲尔便完全无法继续领导这一切了。
”其中一个剧情是乔治决定与萝丝结婚,摆脱兄弟俩的单身生活。
三个男人的行为都与邓斯特有着紧密的关联。
她的故事线相当稀疏,然而,她的沉默背后暗流涌动着难以想象的崩坏,以及菲尔的残忍给她造成的灵魂之痛。
萝丝贯彻情感的深处,她撑起了这部影片及其角色。
坎皮恩也对这一点表示赞同:“令人寻味的是,萝丝在情感上举重若轻,这是女人所属的领域,尽管没有嘉奖,但她的女性气质和她给予乔治的柔情与爱改变了他们未来的生活,那是一种有力的保障。
在影片彩排前,坎皮恩请来了金·吉琳汉姆(Kim Gillingham),他是一名善用荣格心理学的教练,他通过探索康伯巴奇与影片人物、梦境以及剧本之间的空间来使其进入角色。
坎皮恩本人也参与其中,“简直难以置信地有趣且令人满足——它可以带你进入属于自己的丰盈的精神世界。
”当问起坎皮恩如何度过疫情隔离期时,我了解到,在全球疫情肆虐之时,她还在完成《犬之力》的摄制,“你一定会很羡慕我”,她说,那段时间她居住在荒野海边的一幢房子里,除了一台大电视机、一张沙发和几张床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家具。
那段时间,她常感到疲倦和悲伤,她努力去在封禁前将电影完成,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我很害怕没办法完成这部电影,但我还是试着去接受这一可能,并且逐渐相信我们一定会完成它。
”多亏了颇有作为的总统杰辛达·阿登,新西兰很快进入了安全状态。
在荒野的海边寻找梦境的坎皮恩沉浸于充满自然原始气息的生活中,直觉引导着她创作出那些看似与情节不甚相关的氤氲着神秘呓语的影像,这些影像根植于飞溅的尘土、鲜血与性欲之中。
“我很喜欢优雅感与动物性的结合”,坎皮恩说。
“那对我来说真的很美妙。
”坎皮恩在《犬之力》中无差别地拍摄动物和人,她想象着一个拍摄马群的跟拍镜头,且以此作为故事的结尾:“马群散开的鬃毛间挥荡着自然粗犷的气息,短暂的跟踪镜头绕过谷仓,不知何由,这一切使我充满力量。
”但坎皮恩又一次低估了自己,而且她也很清楚缘由。
“动物身上总有些东西无法掌控,那便是美与自由。
”2022年3月
作为今年北美颁奖季的大热门之作,本月初刚刚上线流媒体的电影《犬之力》,已然成为奥斯卡头号种子选手。
继拿下威尼斯最佳导演后,简·坎皮恩再次成为颁奖季的导演热门;而卷福则有望凭借这个角色冲击奥斯卡影帝。
近日,IndieWire公布的年度25佳影片中,影片《犬之力》更是高居榜首。
而位列第二、第三名的分别是,保罗·托马斯·安德森导演的《甘草比萨》和滨口龙介导演的《驾驶我的车》。
IndieWire年度25佳电影
对很多观众而言,影片《犬之力》无疑是慢节奏的电影,与其说它是剧情片,不如说是“人物肖像片”或“生活片段集锦”。
影片的戏剧性,在原著本就不高的基础上被进一步弱化;宣传中被频频炒作的同性情愫也处在“看破不说破”的阶段。
想磕卷福CP、抱着看《断背山》期望的观众恐怕会大失所望。
影片《犬之力》并非《断背山》式的同志片简·坎皮恩以行云流水的镜头编织了谜一样的故事网络:有关卷福最重要的“爱情故事”并未被拍出,那个“爱人”始终处于缺席(已故)状态。
可恰恰是二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才让影片所呈现的故事得以成立。
然而,这却让电影显得十分晦涩:不论是云遮雾绕的台词还是角色不经意间的神情。
在漫不经心的情节推进中,角色流露出的复杂内心和深刻人性才是影片着力渲染的重点——而这,并不是每个观众在乍看之下都能及时捕捉到的。
影片中的人物都很孤独因此,观看这部电影需做好两个准备:1.保持极大的耐性,绝非忍受半个小时或一个小时的耐性,而是忍受“全片无高潮”的整整2个小时的耐性。
2.对影片中一晃而过的台词和画面保持高度的敏感,虽然散漫的叙事和夹杂其中的壮美风光,又让这点变得颇为困难。
至少,我们要记住影片开场那段关于母亲的内心独白,和下面这个剥牛皮的镜头。
否则,可能直到最后,我们连一个“为母复仇”的谋杀故事都没看明白。
Peter从得了炭疽病的死牛身上剥皮为了在不过度剧透的情况下,让大家简单地了解整部影片到底讲的是一个怎样的故事,我们不妨来打个比方:你可以把它当成简·坎皮恩先前那部享誉世界的《钢琴课》的“翻版”。
《钢琴课》中的抬琴镜头
《犬之力》中的抬琴镜头关键还不是两部影片中都有寡妇再嫁和搬运钢琴的情节,而是新作《犬之力》真的把《钢琴课》的故事“翻”了过来:它其实就是一部“性转+结局反转”版的《钢琴课》。
影片《钢琴课》讲述的是一个忠于自我、沉湎于记忆的来自异乡的女人,因为“新爱”的坦诚相待而重获新生的故事;而《犬之力》中那个同样忠于自我、活在记忆中的男人,却因为“新爱”的蓄意谋害而遭致毁灭。
《钢琴课》中的Ada与Baines
《犬之力》中的Phil与Peter再想到相较于《钢琴课》中得天独厚的Ada,《犬之力》中克斯汀·邓斯特扮演的Rose是不会弹琴的,我们兴许就会由此发现,相较于二十多年前,如今的坎皮恩更加绝望。
她已经不相信“爱”一定是种积极的人生力量,不论对人之爱还是对物之爱。
就像Phil不会因为有“爱”就改变死亡的结局,也像Rose无法依靠弹琴来避免自己重蹈前夫的酗酒恶习。
只看出《犬之力》是一个有关同性的复仇故事,是远远不足够的。
如果仅此而已,我们便不会明白这个简单的故事何以讲得如此晦涩,以及影片的主旨究竟是什么。
先前讲过,《犬之力》是一部支离破碎的“人物肖像片”——我们在此不妨从影片中角色彼此纠葛的情感入手,看是否能掌握破解影片谜题的钥匙。
影片中的主要角色共有以下五位:作为老牛仔的Phil和George两兄弟、作为外来者的Rose和Peter母子俩,以及作为全片的麦格芬——始终隐身却又贯穿始终的Branco Henry——他算Phil两兄弟的职业领路人,与Phil亦师亦友亦伴侣。
其中最为重要的两个人物,是卷福饰演的Phil和90后年轻演员柯蒂·斯密特-麦菲饰演的Peter,只要理解了这两个人物及他们的相互关系,也就摸到了《犬之力》表达的核心所在。
Phil与Peter:互为镜像的人物关系如果说,前作《钢琴课》中的Baines与Stewart,是作为男性截然相反的两个面向存在;那么这部《犬之力》中的Phil和Peter,则其实是互为镜像的一体两面。
《钢琴课》:Baines与Stewart
《犬之力》:Phil与Peter表面上看,两个角色的外形和性格反差极大。
Phil口无遮拦、易怒暴躁,貌似是个非常典型的西部牛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郁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就像《钢琴课》中的男主角哈维·凯特尔。
简·坎皮恩也不吝通过镜头,频频展现卷福健硕性感的身材。
而Peter柔声细语、性情阴柔,看似是个“妈宝”兼“学霸”的设定,那一张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加上弱不禁风的身体,似乎与有着旺盛精力的Phil生来就“八字不合”。
但这些都只是表象而已。
在男主角Phil貌似强大而刻薄的形象背后,有着外人难以洞察的脆弱和孤独。
他就像是一只深受重伤的孤独野狼,只有在四顾无人之际,才敢静默地舔舐自己经久不愈的伤口。
而那道深深的伤口就是Henry:他是Phil早已消逝的注定永恒的恋人。
“Henry”已成一个符号,或者说一种图腾,它象征着Phil拼命固守却已然分崩离析的旧世界。
Phil摩挲着已故Henry汗巾的一幕,倒是容易让人想起《断背山》而在“乖乖仔”Peter对母亲百依百顺的孝心背后,我们也能隐隐地察觉,他与母亲之间关系的不正常:一个有恋母情结的青春少年,波澜不惊的神情下藏匿着杀伐果断的冷酷与决绝。
恰如他既能不动声色地解剖一只兔子,也能处心积虑、瞒天过海地为Phil布下惊天杀局,只因为死去的父亲曾经告诉他:“面对障碍,你得把他们移走。
”而Phil,正是那个害母亲的生活深陷惶恐尴尬的“障碍”。
由此可见,这两个人的外表与内心都是有强烈反差的。
非但如此,他们在精神上更是有着趋同的一面:极度的敏感与动辄地焦灼不安——体现在让很多影迷觉得“莫名其妙”的戏里。
比如:Peter为讨母亲的欢心而制作了假花,那些身为西部牛仔的“大老粗”们对此完全视而不见,可心思缜密的Phil却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
而Peter也能轻易发现,经过遮掩的独属于Phil的秘密花园入口。
Phil注意到Peter做的假花
Peter发现Phil的秘密花园再比如:Peter在被Phil羞辱后,通过狂摇呼啦圈来释放心中的压力与恨意;而紧随其后的一个镜头是Phil在劝弟弟George尽快离开饭店时,不停地旋转椅子来掩饰内心的忐忑不安。
因为他敏锐地发现:如果弟弟一个人留在Rose开的饭店里,“将会有事发生”。
Peter晃动呼啦圈
Phil摇动椅子最能证明两人心有灵犀的一场戏,无疑是呼应本片题眼“犬之力”或“犬山”的场景。
这是一个前后呼应的远景镜头:在Phil的牛仔同道们眼里,唯有“见山是山”的不明所以;而火眼金睛的Peter居然一眼就看到了Phil和Henry能看到的东西。
恰是Peter的慧眼,让Phil笃定眼前的削瘦少年就是曾经的自己,也是Henry留给自己的“神迹”。
留心到类似以上的意象使用跟镜头设计,我们也就能明白,威尼斯电影节为什么会把“最佳导演”授予这样一部似乎闷得要死的影片。
很多匠心独运的镜头语言,乍看之下很难理解。
其实Phil与Peter之间最大的相似之处,还并不是头脑上或者心理上的,而是——信念。
他们都是那种始终“活在过去”的极端主义者:自从父亲死后,Peter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让妈妈开心,而Phil的最大目标也是让死去的Henry开心。
Phil在多个场合不断提到逝去的Henry为捍卫Henry遗留给自己的只属于男性的阳刚世界,Phil对外来的闯入者Rose一家十分排斥,他甚至痴心妄想地想要Peter疏远Rose。
在他看来:缺乏意志力的柔弱女性是旧世界的威胁,而弟弟George与寡妇结婚,简直是对这个世界的背叛。
然而对Peter来说,他所畅想和规划的“新世界”恰恰以母亲为核心:他希望母亲能够住豪宅、有佣人。
Phil试图引领自己走向的那个属于西部牛仔的旧世界与他水火不容: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母亲的位置,而自从父亲死后,母亲就是他的唯一。
影片细节:Peter早已在画册上为母子二人规划好了“新世界”影片中,Peter纪念父亲的镜头可作为其后出现的Henry纪念碑的“互文”:两个已死之人,各自决定了活人将要经历的一切和故事的最终结局。
Peter在坟地纪念父亲
只见其名,不见其人的Henry相似极端的人物性格,在简·坎皮恩过往的作品中并不难寻到踪迹——影片《钢琴课》中的Ada就是。
只不过Ada最终告别过去、走向新生,《犬之力》中的Phil则彻底被过去埋葬。
1993《钢琴课》在洞悉人物的内心秘密后,我们便能体味到本无深仇大恨、实属于“一体两面”的两人之间故事的悲剧性,但这终究还不远远够。
影片《犬之力》的片名有着怎样的含义?
所谓“犬之力”到底是一种什么力量?
犬之力到底是个什么“力”?
影片中除了两次提到“犬山”之外,最为直白的譬喻来自电影的片尾,Peter翻阅的殡仪规则上的两句话:
这两句话出自《圣经·旧约》,在圣经当中,犬类向来是不洁的动物,“狗所吐的,它转过头来又吃,就像愚昧的人做愚昧的事,做了又做”。
犹太人常用犬类形容外邦人。
因此“The Power of the Dog”被视为一种异己的、毁灭性的力量。
由此,我们便知道,“犬之力”意即毁灭。
源自圣经的这一典故非常点题。
其实,因为文化差异的原因,与其我们将电影片名翻译成《犬之力》,倒不如翻译成《毁灭》更传神。
那么,导致毁灭的原因又何在呢?
毁灭,来自于对记忆的沦陷。
过于忠于“自我”,就会导致毁灭。
其实,这一思考在坎皮恩导演以往的电影中早有端倪。
1993《钢琴课》恰如Ada的自我和对前夫的记忆与她的钢琴绑定在一起,Phil的灵魂——他所谓的那些“男子气概”,完全就是由他的同性师长+恋人Henry一手锻造。
无论是骑马、结绳,还是Henry留下的那一本本体育画册,便构成了他精神世界的全部。
这里其实有一个悖论:Phil一味的强调男性气质,是从另一个年长他许多、比他更有气概的男性那里承袭而来的。
影片细节:Henry留给Phil展现男性力量的体育画报Henry启发了他、改造了他,并决定了他——他早已忘了自己当初也是个跟Peter一样不会骑马的柔弱少年,他活在满足Henry预期和自我想象的阳刚形象中。
那个“阳刚的我”,随着挚爱的去世日渐模糊,而曾经卑微的自己也早已消逝不见。
愈发孤独无依的Phil迷失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有的只是对曾经那个完美的、想象中的自我的一味凭吊,以及给周围人带来的无形压力与伤害。
所以,当他的弟弟下定决心娶妻以摆脱他的控制折磨时,一直徜徉在幻梦中的Phil便随即化身为愤怒的毁灭者——对Rose的毁灭。
他大声叫嚣着,这个女人不过是为了家族的财产而来,指责George的忘本和糊涂。
他无情地当众嘲讽和羞辱Rose,甚至还先她一步信口吹起她所不能弹奏的曲目。
他本来以为单凭口舌之利便能摧毁对方,殊不知复仇的利刃已在唯一剩下的温情幻象中磨刀霍霍。
Peter母子与Phil彼此互为“外邦人”,是对方的毁灭者。
只是Phil的毁灭略显徒劳:Rose的确在他的冷嘲热讽下一度抬不起头来,甚至还几近崩溃,但最终依然在夜幕中与George彼此拥吻。
或许她没有得到理想中的爱情,但他毕竟得到了儿子口中的豪宅和一大堆佣人。
Peter如愿以偿地守护住了母亲的幸福但Phil则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冷酷无情的Peter不仅杀人,还要诛心,他给予了Phil一个“我想跟你一样,你不必再孤独”的虚假希望,又狠狠将之碾碎。
可怜的Phil至死都蒙在鼓里,还惦念着要将编好的绳子递到Peter的手中。
Phil是一个被困在记忆中的人,他的记忆由特殊的经历和实属难言之隐的性取向铸就,这让他的人生早在20多年前就已然毁灭殆尽。
刻骨铭心的记忆是一种诅咒。
影片中提到了著名的“图坦卡蒙的诅咒”,这一细节无疑十分重要,绝对不可当做“莫名其妙”的戏份就轻易忽略。
诅咒的原文是“谁扰乱了法老的安眠,死神将张开翅膀降临到他的头上。
”——Phil想成为Rose母子的“法老”,因为他们打扰了自己和Henry的安眠。
但众所周知的是,图坦卡蒙早在18岁青春年少时就死了;就像Phil在Henry死后便再也没有真正活过。
除了流传甚广的谋杀说以外,还有一种说法是,图坦卡蒙死于细菌感染。
结合影片剧情,我们更能理解简·坎皮恩援引这个典故的象征意义。
而那个依稀有着少年时Phil的影子、让Phil短暂地重获生机的Peter,他的人生又何尝不是为外力所摧毁?
Phil的自我由Henry定义,Peter的自我又何尝不是由父亲定义?
父亲认为Peter很“强大”,Phil则不以为然同样想变得“强大”的他,无法改变父亲酗酒自杀的命运,也同样不能阻止母亲继续饮酒。
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在冥冥中与Phil如出一辙——藏。
似乎藏起酒瓶,母亲的堕落就不复存在;而藏起皮鞭,蓄意的谋杀便从未发生。
影片细节:Peter替母亲藏酒瓶
影片细节:Peter藏皮鞭这与Phil主动将自己“藏起来”,只敢在没人时独自抚摸Henry的马鞍和汗巾一样,何尝不是对现实的拒绝跟逃避?
两个“丧父”之人:自从世上最爱他们的那个人去了之后,他们选择拒绝沟通或是虚假沟通。
沟通,在简·坎皮恩的电影中从来就是个大问题,比如《天使与我同桌》中的女作家,以及《甜妹妹》里的俩姐妹。
1990《天使与我同桌》无论是Phil对Henry的爱,还是Peter对父母的爱,这样的爱或许看起来很动人,但实质上却是畸形的、病态的。
当记忆的枷锁过于沉重,当绵绵不息的执念化作一缕缕疯狂,毁灭的欲望就会从人的心底泛起。
Peter向母亲强调:这些书是父亲的真正“识得犬山真面目”的Phil和Henry,都看见了毁灭并且实施了毁灭。
如果靠爱都不能得到救赎,那么救赎究竟何在呢?
沦为凶手的Peter如是说:“当我父亲去世后,我只想要母亲能够得到幸福,如果我不帮助我的母亲,如果我不救她,我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可见:毁灭的背后除了爱,更有焦虑,关于“我到底是个什么人”的焦虑。
毕竟直到最后,我们也不清楚Phil和Peter到底是什么人;或许就连他们自己,也根本不知道。
因为,他们的自我是别人定义的,而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作者| 纪扬;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原文地址:http://www.qh505.com/blog/post/6666.html菲尔死了,带着受伤未愈合的手,带着疑似炭疽的病死了。
菲尔或者在死之前都不曾知道是谁害死了自己,更不会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告别这个时代——谁害死了他?
这似乎是一个并不存在悬疑的问题,在葬礼上,医生对菲尔的兄弟乔治说:“他可能得了了炭疽病。
”可能其实是一定,那只在捕捉野兔时受伤滴血的手,那只浸在水桶里搓绳子的手,以及最后恍惚中没有愈合的伤口,都证明菲尔已经难逃此劫。
但是,炭疽病毒如何传染给他的?
线索似乎有些隐秘:在一开始的时候,菲尔就告诉乔治,牧场里的一头奶牛死了,因为感染了炭疽病毒,这是一种警惕,但也说明这一种畜传人的病毒已经成为牧场的威胁;后来在牧场外围的山上就出现了死去的牛,那时候刚学会骑马的彼得观察了这头死去的牛,然后从包里拿出解剖刀切割了牛皮;再后来,正是彼得将那盆水给了编织绳子的菲尔,菲尔的手浸在水里,血在水里漂散开来……凶手是彼得,但这是一个在隐秘中制造了谋杀的杀人犯,菲尔到死都不知道这个柔弱的少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是隐秘是对于菲尔而存在的,当他已经被感染而恍惚地走出屋子的时候,他还在问:“那孩子在哪里?
”“那孩子”是一种亲切地称呼,甚至在菲尔眼里,彼得就是一个手不敷鸡的孩子,他在明处寻找着“那孩子”,但是透过窗户看见菲尔失魂似的被乔治开车送往医院,那移动镜头分明是彼得的视角,他就在屋子里,拨弄着梳子的齿发出怪异的声音,目送着菲尔坐上汽车——也目送着他走向人生的终点,而在菲尔葬礼之后,依然在房间里的彼得拿着菲尔没有拿走的那条绳子,然后默默放在了床底下,就像永远把这个杀人的秘密隐藏起来。
一种死亡发生,彼得冷静地超乎想象,是他将通过那头死去的牛将炭疽病毒传染给了菲尔,对于想当外科医生又操作过野兔解剖的他来说,这种方式似乎杀人于无形。
彼得为什么要杀死菲尔?
似乎最后他拿出《圣经》,读到《诗篇》22.20那句话的时候,谜团就解开了:“将我从刀剑下拯救,让我的爱人远离邪恶……”诗句中的“the Power of the dog”,即是电影的片名,“犬之力”所指向的便是邪恶。
当彼得用《圣经》里的这句话注解自己的杀人行动,无疑是找到了一种合理性,在他看来,菲尔代表的就是一种邪恶的力量,他杀死菲尔就是为了杀死邪恶,而杀死邪恶的意义在于拯救自己的爱人,那么这个爱人是谁?
无疑就是自己的母亲萝丝,在他看来,母亲成为乔治的妻子之后,备受菲尔的冷遇和嘲讽,甚至在菲尔制造了残忍的世界,萝丝几近崩溃,她甚至用酒精麻醉自己,在目睹了这一切之后,作为儿子的彼得担负起拯救的使命,而他唯一要做的便是扼杀以菲尔为代表的邪恶力量,这种使命感从电影一开始就有了交代,“当我父亲去世后,我只想要我母亲能够幸福。
如果我不帮助我的母亲,如果我不救她,我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开始和结束,一切似乎都是从彼得的视角出发的,他用隐秘的手法杀死了在他看来邪恶的力量,是出于对母亲的爱,但是这个“犬之力”的故事似乎并不是简单地以维护爱的名义进行的复仇。
当整个事件放在1925年的蒙大拿,当菲尔被整个时代所葬送,其实这是一个关于“坟墓的闯入者”的寓言:彼得正是以“闯入者”的身份杀死了菲尔,而菲尔之死凸显的是现代之恶对人的扼杀;彼得名义上是为了让爱人远离邪恶而实施拯救,实际上却是另一种邪恶——当菲尔死于“坟墓的闯入者”,实际上是古典时代的覆灭,而取代古典时代的则是那个火车隆隆开进来的现代。
古典和现代的冲突,在表象上体现于菲尔和乔治之间的矛盾中。
当菲尔穿着那一身牛仔装束走上楼梯,他看到的是正泡在浴缸里的乔治,完全是不同的生活方式,菲尔提醒他明天要出发,而且说到接管农场已经25年了,但是很明显乔治对这一切并不感兴趣,他沉浸在自己构筑的世界里。
两个人在1925年的时代里选择了几乎完全不同的生活:乔治爱整洁,骑马时总是穿着笔挺的西装,喜欢和上层政客来往,对于火车开拓的未来充满了期待;而菲尔则保持着牛仔的装束,他不修边幅,行为粗野,对人冷漠而冷淡。
那次乔治邀请镇长及夫人来农场举行宴会,乔治为了讨好他们,让众人抬来了钢琴,他想让新婚的萝丝在他们面前露一手,当菲尔听说他的打算时,讽刺他想挤入上流社会的野心,而乔治却反过来嘲讽他:“他们不会在意萝丝谈钢琴是不是好听,他们在意的是你有没有洗而上餐桌。
”结果在晚宴上,萝丝颤抖的手终于没有弹奏出一首完整的钢琴曲,甚至只一两个音符,她便说了抱歉,演奏不欢而散,而菲尔依然那一幅打扮走了进来,吹着口哨的他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轻蔑地看着眼前所谓在上流社会的人。
对乔治的蔑视终于变成了对萝丝的冷漠,在萝丝还没有成为乔治的妻子之前,酒馆里的菲尔就对她热潮冷讽,当然还对彼得那些纸花充满了揶揄,在写给老农场主的信中,菲尔说:“他和丈夫自杀的寡妇纠缠……”而当乔治终于迎娶了萝丝,菲尔对着那匹马发脾气,称它是“大脸盘的婊子”;在萝丝住进农场之后,他又直接称她是“低级的阴谋家”;甚至在他逐渐和彼得建立起关系后,他还认为萝丝嫁给乔治,只是为了他的那些钱……无疑对于萝丝来说,菲尔构成了一种伤害,在第一次嘲讽时,萝丝就在暗处偷偷哭泣,是乔治安慰了她,而在和菲尔同在牧场的日子里,她在菲尔的折磨中几近崩溃,暗中藏着的酒便是为了自我麻痹,而将菲尔的那些牛皮卖给印第安人,无疑是萝丝在酒精人格中的疯狂,甚至是一种渴望摆脱的报复行为。
乔治、萝丝和菲尔,构筑了1925年这个时代的三种个体,乔治对于现代生活的向往是真实的,萝丝所遭遇的冷遇、所受的折磨也是真实的,而菲尔对于他们的拒斥,正是对于这个时代的拒斥。
毕业于耶鲁大学古典学系的他,正代表着对于古典时代情怀的坚守。
他总是在乔治面前说及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野马朋友”布朗科·亨利,正是亨利让菲尔学会了骑马,让他坚守这种生活,这个曾经的骑士已经成为了菲尔的偶像,那一幅收藏着的马鞍是菲尔的精神寄托。
但是对于亨利的感情并不只是崇敬和爱戴,菲尔将其埋葬在心底的是一份爱:那是只属于他的世界,在树林深处,是一个秘密的地方,那里藏着印有亨利肌肉照片的画册,菲尔总是在远离人群的时候来到这里,然后脱掉身上的衣服跳入水中,等上岸之后,他则取出下体的那块印有“B.H”的汗巾,虔诚地擦拭身体,然后覆盖在自己的脸上,在气味中回味那段故事,最后又将汗巾塞到下体里……这是暧昧的情愫,这是隐秘的情感,甚至这是菲尔压抑自我的一次释放,对于不想进入上流社会,只想以“臭烘烘”的方式保留骑士风格的菲尔来说,这是精神意义的自我命名,而这种古典式的情怀正是菲尔对现代的拒斥——骑马的他和开汽车的乔治,构成了这个时代的两种风景,但是菲尔那种保留骑士精神的复古主义采取的是两种对抗方式,一种是压抑自我,在汗巾的沉浸中躲避一切,另一种则是对现代的敌意,而这种敌意无形之中扩大化了,对萝丝的讥讽、冷漠和折磨便是证明——这也体现了现代和古典之间的不可调和性,无论哪种方式,菲尔似乎都走向了极端,最后就像仆人们议论为了修建铁路而挖掘出的那个坟墓,里面残留着女人的头发,“她可能是个美女……”这就是一个时代的寓言,铁路在不断延伸,坟墓最终不见,这个时代就是“坟墓的闯入者”。
彼得无疑就是这个现代的闯入者:他看上去是柔弱的,内心却是强大的,当初他的父亲为什么要上吊自杀?
按照彼得的说法是:“我太强势了。
”这句话惊讶到了菲尔,他从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男孩会是一个强势的人,甚至说他是“可怜的孩子”;他看上去沉默而木讷,但是他却积极迎向现代的科学,解剖野兔,解剖病死的牛,甚至制造了炭疽的传播;他异常敏感,菲尔指着对面的山,问他看到了什么,彼得几乎没有犹豫地说,看到了狂吠的狗,而当初菲尔问其他人的时候没有人能看见这个秘密,“是亨利教会了我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菲尔的秘密如此轻易地被识破:当然,那段隐秘的爱在彼得那里也没有丝毫的悬念,在河边自我沉浸的时候,是彼得闯入进来第一个发现,那个藏有亨利照片的盒子,也是彼得第一个找到,而菲尔说起亨利曾经救过自己一命,那次打猎遭遇了恶劣天气,亨利用自己的垫子救了菲尔,而彼得问他的是:“在雪地里你们是不是睡在一起……”这是一幕现代启示录,一个强势的人,一个敏感的人,一个富有计谋的人,最年轻的彼得站在时代的前端,拿起了用以解剖的刀子,用科学和爱的名义杀死了“邪恶”又制造了邪恶:坟墓的闯入者为古典时代安排了最后的仪式,失去的是臭烘烘的身体,换上的是笔挺的西装,整洁的装束,体面的仪表,最后的仪式让他成为这个葬送自己的时代的一份子——悖论式的死亡,是个性对这个时代的拒斥而成为牺牲品,还是时代洪流对个体的裹夹造成了永远的悲剧?
不得不说还是比较失望,因为犬之力这两年的赞誉太多,以致于期望很高。
但是导演并没有把故事交代清楚,比如罗斯为什么酗酒,比如杂志,比如为什么乔治没有体贴罗斯。
如果是乔治只是想借罗斯摆脱控制,哪怕是两者夹杂,那么一开始为什么拍得那么温情,而后面又只字不提。
如果罗斯只是一个想要嫁入豪门的寡妇,或者爱中带着觊觎,为什么又那么容易被菲尔拙劣的pua逼到酗酒。
如果菲尔只是虚张声势掩饰自己的脆弱和性向,那他不过是借着“男子气”给自己一个庇护所。
这只能展现出一种反男性话语下的刻板印象,却没法上升到所谓的“解构父权”。
他pua罗斯,也给人感觉是对兄弟占有欲的报复,说是厌女,给人的感觉确实妯娌矛盾。
而且pua难道就是吹几个口哨?
乔治到底是什么心态,如果爱为什么不两口子出去住?
这一切的缺失导致了后面Peter的为母报仇显得毫无冲击力。
导演拍罗斯崩溃,就能猜想到实在拍“父权”压制。
导演拍Peter解剖,就明晃晃暗示了Peter的不同寻常。
导演省略了太多关键以至于电影缺乏了很多需要关键细节来支撑的情感。
导演又暗示了太多,以至于电影虽是改编,却莫名陷入了一种主旨先行的怪圈,只差放你眼皮子底下说“看!我在解构父权”。
这导致的就是,本来应该成为辅助的乔治罗斯线,从一开始的动人变成鸡肋。
菲尔和Peter的感情线则给人的感觉更像两个疯子,菲尔尚且还能说是被社会逼疯的,那Peter只能说是天生的疯而自知。
两个疯子的感情拉锯衍生出的解构有说服力吗?
也许有,但不够,至少承担不起这么重的名头。
本该收网的结尾却没让人感动凌厉寒蝉,只让人感到突兀和莫名其妙,夹杂着明白过后的无语。
过分的省略没有形成揭示后喷涌的张力,而成了全程谜语人般的故弄玄虚。
这张本应该在结尾收紧抓住观众的网,呈现出来的却是一块透风的漂亮抹布,虽然也是网,但毫无用处,四面透风。
一部好电影也许需要多次看,看细节,但犬之力明显不属于这种电影。
或者说,犬之力还无法激起人多次细看的兴趣。
一开始觉得这个片子好闷好慢啊,甚至到中途都只是耐着性子去看,似乎没有强烈的故事情节,大部分都是人物刻画和风沙漫天和空旷的西部场景。
影片的最后20分钟左右,开始有趣起来,很多东西渐渐浮出水面,暗涌的开始角力,铺垫的开始波澜,一切仿佛都要冲破一个出口。
但最终,没有爆发,而是缓缓的落幕了。
一切的一切,似乎只是回到了一种更加安详平静的状态,一种正常的状态,大家终于为摆脱了某个人而松了一口气,这是不是有点悲伤?
力量的源泉是什么?
是一个人的自我认同。
当然自我的认同也和他人的认同息息相关,会被影响,但如果一个人内心足够强大,那么他的自我认同的比例会更多一些,外界的评价和干扰会相对影响较小。
“纸老虎”菲尔一开始,菲尔以一个强势的姿态出现,他似乎很自我,率领一众牛仔,掌控农场的大事小情,甚至对于州长也嗤之以鼻,他不愿放下自己的某些坚持去迎合他人,像一个真正的牛仔一样充满力量和粗粝的男性特征。
但渐渐地,我会发现这是他装出来的,或者他在通过他人对于man或牛仔应该什么样去表现出来的特征。
他本人其实是细腻的、浪漫的、有教养的。
他所表现出来的“野性”,存在一种表演性,或者说是渴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认同。
譬如他对南希说,“你要学会融入一个群体”。
也有可能他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怀念曾经的恋人BH——看,我成为了你。
但骨子里的他,到底是不是表现出来的样子呢?
深以为,并不是。
他以前或许也比较白皙、孱弱、被称之为“娘娘腔”,所以,他是无人认可的,也渴望被认可。
当他被全家人所不理解的时候,是曾经的仰慕者BH给了他一个融入的途径,他犹如雏鸟找到了归属一般,开始积极学习如何变为另一个人,从而获得某些认同。
或者也在用这种看似“强硬”的方式给不认同他的人以回击。
可是,这和他真正的自我或许是相悖的。
影片最后他穿上西装革履,却完全没有穿牛仔服饰的意气风发。
他到底是做回了自己,还是已经无法回归自己?
“真狐狸”南希一开始我完全被南希的外貌和举止所蒙蔽,真的以为他是孱弱的。
但慢慢他展现出来的冷静和坚定,让我有一丝脊背发凉的颤抖。
这孩子真的不简单,他仿佛荒漠中的一条蛇,冰冷的注视着自己的猎物,精细布局,然后一击致命。
南希是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人。
这其中包括他被父母一直以来的认可,让他可以拥有一个坚定的自我,并且非常认同这样的自我。
他对外界的嘲讽和评价近乎嗤之以鼻。
最开始还会为菲尔将他的花点燃而负气离开,但也仅仅是跑出去做运动消气,是一个完全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的非常理智的可以消化情绪的人。
之后,当他在几十个吹口哨说下流话的牛仔面前走过,甚至一路都很镇定的折返之后,我真的发现他是真的内心强大的人。
他的这种镇定,反而让一众牛仔无话可说,那一场以一敌众的对抗,非常好看。
也是因为这个契机,菲尔开始和他搭话。
(但从结局我们也可以猜想,他的这个举动是不是也在引起菲尔的注意呢?
从而拉近与菲尔的距离,最终得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南希是励志做医生的人,也是励志要保护母亲的人。
他的计划很简单,用医学方式除掉菲尔,让母亲得以在新家不在被打压,做大房子的真正的女主人。
南希太聪明了,步步稳扎稳打,最关键的是他可以投其所好。
比如扮演一个追随者,跟着菲尔学习;比如说出群山像吠犬,让菲尔感觉似乎找到了知己;比如在晦涩不明的马房中,点燃一支香烟,两人交替抽着……这孩子心机很深。
影片最好看的点,在乎成年牛仔和未成年少年之间的角力。
一个看似有力,一个看似无力,但在结局却恰恰逆转,给人带来无穷的回味。
认识自我、正视自我、肯定自我,似乎才是那力量的源泉。
只有拥有这样的力量,似乎才能够在这荒蛮的世界中生存下来。
P.S.影片有两场戏拍的非常细腻、非常美,让人浮想联翩。
一是菲尔在阳光下和BH的一条汗巾的互动,如此迷蒙,如此舒展,又如此克制,充满了性张力。
但他也仅仅是在自己的小小的“伊甸园”里去缅怀和重温,他不敢也不能将其展示出来,对他来说,他所真正拥有的,似乎只有这一块汗巾吧。
他也只有在此时,才能做真正的自己。
一是菲尔和南希交换抽烟的一来一往。
南希脸上晦涩不明的表情,眼神里跳动的火焰,嘴唇里叼着的香烟,都仿佛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南希伸手,菲尔才能吸到烟,可以看到此时是南希真正游刃有余的收网的时刻,他有足够能力去控制菲尔的情绪,而可怜的菲尔,只能任他宰割。
2023年3月30日星期四15:28
《犬之力》电影剧本文/〔美国〕简·坎皮恩译/罗姣外景,伯班克牧场/畜栏/围场,白天蒙大拿州的大牧场风光,奇特的山丘地貌,鬼斧神工般的岩层隆起成高原。
一个男人注视着这片风景。
他是菲尔·伯班克(40一50岁),身形高瘦,他凝目注视,看到了什么,让他不禁微笑起来,暗自愉悦,僵硬的表情变得柔和,若有所思。
他往前走,来到几个牧牛工旁边。
在他们身后,一群安格斯牛拼命挤撞着围栏。
菲尔穿着贴身的蓝色工作服,破旧的羊毛护腿套裤打满补丁。
头上戴的帽子也破旧不堪,己经难以看出是牛仔帽还是太阳帽。
他默不作声,敏锐犀利的目光观察着四周。
一头去势时遗漏的大牛犊被挤出牛群,菲尔指着它。
菲尔:就是它。
在菲尔身后驭马而行的牛仔胡安飞速赶来,右手将套索高高抛起,猛然甩向小牛犊的后腰,套索坠下,套住了它的后腿。
菲尔朝挣扎的牲畜走去,这是一头精力充沛的大牲口。
西奥——一名黑人牛仔——疾驰而来,扬起滚滚尘土,他急忙下马,帮着压制牲口,牛犊轰然倒地。
另外两个牛仔跑向前,联手将牛的前腿和后腿捆缚住,在两匹马的鞍角之间拉平牛的躯体。
菲尔仍然步履从容,他拔出刀,面对尾部跨坐在牛身上。
按住牛犊的牛仔们神情严肃,眼睛盯着泥土地面。
菲尔抓住牛的阴囊,将前端割下来,扔到一边。
牛犊挣扎。
菲尔将两侧睾丸一一往下压,撕开外面包裹的鞘膜,扯出睾丸。
他从牛犊身上站起来,拎着晃来晃去的睾丸,走到烧烙铁的小火堆前,扔到火堆上,睾丸像大颗的爆米花一样在高温下爆开。
菲尔:你扪这些喜欢玩姑娘的小伙子,最好把这吃了。
菲尔逗趣儿地看向牛仔们——没人接茬。
他把睾丸掀到地上,一条狗叼起其中一个走向院子尽头,筋膜拖在地上。
斯坦:还有一个漏网的小伙子,老板。
追逐又开始了。
菲尔再一次跨坐在牛犊身上,用他血迹斑斑、久经锻炼的双手托住牛的睾丸。
菲尔把睾丸扔进火里,此时他看到乔治朝着围栏走来。
小菲尔两岁的弟弟乔治穿着西装——没打领带。
他体重超标,胖成了方形。
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和一个铅笔头。
菲尔擦净刀子,翻过围栏,来到他身旁。
截然相反的两兄弟走向附近圈养阉牛的围栏。
牛群倒腾蹄子扬起的灰尘升到空中。
几个牧牛工坐在栏杆上,另一个牧牛工李则在一根杆子上走平衡木。
菲尔:你有多少?
乔治看看手里拿着的小本上的数字。
乔治:1051。
你呢?
菲尔:1055。
兄弟俩先听到声音,然后看到了一辆邮递车。
乔治:希望是小伙子们的装备。
菲尔:哦,瞧他们跑的样子。
牧牛工们纷纷从畜栏或寝室里出来,到卡车上拿包裹。
菲尔:迫不及待地想穿上西尔斯公司的高跟靴,成为一名牛仔。
我们学的东西可不是这样的,兄弟。
还记得第一次在雪地里露营吗?
乔治:布龙科·亨利给我们射杀了一头麋鹿。
菲尔:还看到了美洲狮。
那是哪一年?
乔治从菲尔身旁走开。
菲尔:我们开始单干的第一年?
乔治没有回头,走向伯班克牧场的主宅,上楼梯。
这是一栋结构坚固、比例和谐大气的两层楼房,有着优雅的塔楼和大纵深阳台。
牧牛工们在领取和拆启包裹。
22岁的乔克举起他的包裹。
乔克:嘿,菲尔,我的雕花靴子。
菲尔转身。
他的注意力刚转向牧牛工的方向,28岁的博比就迫不及待地向菲尔展示一个吉他形状的包裹。
在他身后,另一个牛仔举起一件流苏衬衫,咧嘴笑着。
乔克:你觉得怎么样,老板?
菲尔:浪费钱。
乔克毫不在意地一笑,菲尔能跟他开玩笑就己经很好了。
博比给菲尔看他的包裹。
博比:我的吉他到了,老板。
你自学过班卓琴吗,菲尔?
菲尔:学过。
让我们看看。
博比开始拆包裹,他手忙脚乱,希望自己速度足够快,能赶在菲尔转移注意力之前拆开。
但菲尔己经举步走向牧牛工宿舍。
他倚在门框上,看着乔克赤脚踩进雕花靴子。
在他身后,牧牛工安杰洛在炫耀他的新帽子,突然看到了菲尔。
安杰洛:菲尔,嗨。
把椅子递过来。
维塞利亚马鞍真是人们说的那样吗?
一个凳子——曾经是一把椅子——从宿舍里递过来,礼貌地放在菲尔旁边,菲尔没有理会。
博比进来了,递出从包裹里拆出的吉他。
博比:是红木做的。
但菲尔只略略扫了一眼便向外走去。
菲尔:天亮前起床,记住了。
宿舍里的紧张气氛和活力随着菲尔的离去而消失,牧牛工们放松下来,继续拆包。
乔克阅读说明书——木销、铜钉、钢制弓形垫、舒适度、等级、颜色。
但是眼睛一直盯着大步走向住宅的菲尔。
内景,伯班克牧场的主宅楼下,白天55岁的刘易斯太太在后面的餐厅里走来走去,为十个牧牛工和两兄弟摆放早餐餐具,嘴里不停地抱怨着。
听到菲尔走进前门,她挺直身子,走到前面的餐厅。
刘易斯太太:你不吃饭吗?
菲尔:不了。
菲尔径直上楼,保持着自己的步调。
刘易斯太太慢腾腾地走到长餐桌前,桌上铺着一块雪白的布,熨烫褶痕清晰可见。
足够容纳二十四人的桌子两端非常正式地摆放好了成套餐具。
刘易斯太太:我已经摆好了餐具,现在还要收拾起来。
餐厅是一个巨大的“L”形客厅的一部分,客厅还包括一个壁炉、铺着一条积满灰尘的大地毯的门厅以及大楼梯。
老式巴洛克风格扶手椅和牧场主题家具怪异地组合在一起,摆放散乱,几乎没有设计可言。
菲尔两腿叉开,站在一张小棋桌旁。
他移动一个棋子,然后换到桌子另一侧,走了一步对攻棋。
过道上挂着引人注目的狩猎奖杯和一只羚羊,还有若干野牛头、驼鹿头、野猫,进门处的架子上满满当当地摆着二十顶西部帽。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过道/卧室/浴室/院子,白天菲尔爬上最后几级楼梯,沿着过道走到他和乔治共用的卧室。
里面有两张一模一样的黄铜单人床,历史可以追溯到他们的童年。
两张床的前面各有一个玻璃门的绿色隔板陈列柜。
菲尔的陈列柜里摆放着堪比博物馆的印第安箭头,呈扇形排列,并细致地贴上了标签。
较低一层的搁板上是他收藏的一些稀有矿物岩石。
菲尔把他的班卓琴从陈列柜顶部的箱子里拿出来,开始演奏。
他弹奏流畅,颇有天赋。
菲尔走向浴室门口,继续弹奏着。
菲尔:想起来了吗,胖子,我们从老头子那里接手是哪一年?
乔治:问这干吗?
菲尔:见鬼,想一想。
浴室里,乔治平静地坐在浴缸里,时而溅起一些小水花。
他的皮肤是乳白色的,只有裸露在衬衫外的脖子和手是红棕色的。
乔治:你有没有试过家里的浴室,菲尔?
菲尔:没有,我不想闻起来像一块肥皂,像一朵花。
我喜欢闻起来有男人味。
你怎么回事,老弟?
别忘了荒野,否则你会变成一只家猫,胖得抓不到老鼠……还是说你是一只老鼠?
黑暗中,菲尔直挺挺地躺着。
乔治躺到另一张一模一样的床上,两兄弟并肩而眠。
外景,通往比奇镇的路,黎明太阳还没升起,牛群在黑暗中排成了八百米的长队,牧牛工们和兄弟俩都沉默不语,只听见牛蹄声、马鞍皮的吱吱声和德国银制马嚼子链条的响声。
当太阳高悬时,温暖为男人们增添了希望和欢乐。
菲尔和乔治在一起骑行。
菲尔骑着一匹急躁的栗色马,乔治胯下的马和他一样肥壮。
阳光温暖地照耀着他们的后背,平原向群山延伸。
牛群集结成一线,像黑色墨水泼洒在风景画上。
菲尔注意到了一些令他不快的东西,他驭马走向牧牛工乔克和博比。
他往右边望去,那里有一些牛走散了。
菲尔:你们俩是来真的还是在拍电影?
乔克穿着他侧面雕花的新款靴子,博比则穿着流苏牛仔衬衫。
小伙子们警觉地转向菲尔,嘻嘻笑着。
乔克:我们是来真的。
菲尔:那就好,因为右边有一头死掉的小牛,让我们的牛离远些。
乔克站在马镫上,望向远处僵硬肿胀的小牛尸体。
博比:怎么了?
菲尔:炭疽病,所以不要碰。
博比:知道了,老板。
博比和乔克打马从走散的牛旁边跑过,很高兴能卖弄一下他们的速度和沙土飞扬的急停术。
菲尔笑着摇了摇头。
他穿过牲口走向乔治。
菲尔用一只手卷烟。
乔治则用两只手给自己卷了一根粗壮的漏斗形的烟。
菲尔:我想就是那样了。
乔治:什么“那样”,菲尔?
菲尔:“那样”是什么?
好吧,我来告诉你是什么,胖子,今天距我们第一次经营牧场二十五年了。
1900。
一九,零,零。
乔治明白了,点点头。
乔治:事实是我忘了。
菲尔:好吧,有点特别,我们的二十五周年纪念日,独立二十五年。
菲尔向乔治倾身,诱导他和自己分享怀旧之情,但乔治没有被这种情绪感染。
乔治:确实很久了。
菲尔:也不算太久。
你知道我们该做什么吗?
乔治:什么?
菲尔:再去山上露营,猎些新鲜的麋鹿肝,直接在炭火上烤,像布龙科·亨利教我们的那样。
乔治吸了一口短而粗的卷烟。
菲尔:你肚子痛吗?
乔治:不。
菲尔:你表现得好像连说两个词很痛苦似的。
这时,罪尔的注意力转移一辆汽车试图横穿牛群,却滑进了一条沟里,危险地侧倾着。
司机和他的女乘客在车里站起身,司机按喇叭,附近的牛受到惊吓。
菲尔向汽车打马疾驰,准备教训一下这个穿灯笼裤的白痴。
菲尔:住手。
你想让你的车和你的姑娘被踩扁吗?
不想就别按喇叭了。
司机:你能帮帮我们吗?
菲尔:不能,我很希望看到你的车和其他所有车都炸了。
菲尔继续前行,乔治和斯坦在他身后停下来帮助被困的司机。
菲尔站在马镫上,气咻咻地转过身。
菲尔:见鬼,乔治,别管他!
内景,红磨坊/卧室,白天一个男孩苍白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折叠印有彩色插图和照片的杂志纸页,然后打褶。
男孩小心翼翼地用针线把褶裥穿到一起,做成了一条小小的褶边裙。
男孩一边哼着歌,一边把一页纸卷成一根细长条,用胶水固定,再用线系紧。
阳光照在男孩的睫毛上,他淡褐色的眼睛熠熠闪亮。
外景,比奇镇,白天这是一座只有四五栋假立面建筑的小镇,酒吧老板沿着主街土路走去。
他回头看,只见风景中盘旋着一团淡淡的尘雾。
内景/外景,红磨坊,白天酒馆老板走进红磨坊,这是一间旅馆,餐厅摆了六张桌子,白色护墙板,一架自奏钢琴靠后墙而放。
罗丝·戈登(36一40岁)穿着裤子和衬衫在拖地。
酒馆老板:今晚有十二个客人。
罗丝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她惯常的微笑,但在这种地方并不被欣赏,因为不真诚。
罗丝:他们有没有说喜欢吃什么?
酒馆老板:他们喜欢炸鸡餐。
罗丝动手把桌子推到一起,组成十二人的就餐位,酒馆老板退了出去,在这里每个人都有很多事情要做。
内景,红磨坊/楼梯/过道/卧室,白天罗丝走上木楼梯,沿着过道来到儿子的卧室。
17岁的彼得坐在靠窗的桌子旁。
正忙着把杂志上的照片粘到练习本上,此时他把练习本盖了起来。
他长得白皙干净,非常瘦削,前额略宽大,眼睛大而深邃,似乎什么都看得见,又什么都看不见。
罗丝:我们需要用你的房间,上面所有的房间,你在干什么?
彼得:没什么。
罗丝走到桌子前,桌上黑色皮革封面的医学教科书整齐地摆成一排,还有杂志、剪报、剪刀和胶水。
罗丝:是剪贴簿吗?
彼得:算是吧。
罗丝:里面是什么?
她开始翻页。
里面是一些杂志上的照片,游轮、家居设计、珠宝、汽车,都是奢华和富裕的代名词。
彼得:没什么,只是一些我喜欢的东西。
罗丝看到一张照片,一个和她有些相像的女人在一间有岩石装饰墙的客厅里。
另一张照片是月光下一对夫妇在一艘豪华游轮上跳舞。
在剪贴簿旁边,罗丝注意到一些手工做的纸花,折法复杂,并用剪成穗状的纸卷起来作花益。
罗丝拿起一朵细看。
罗丝:哦,真是精巧,彼得。
彼得:算不上。
但他还是给她展示了一个装饰着几朵纸花的牛奶瓶。
她翻来覆去地看。
罗丝:摆在餐桌上?
很可爱。
她把东西放下。
罗丝:我还需要三只鸡。
你能帮忙杀吗?
彼得:好的,妈妈。
罗丝动手把彼得的床单从床上扯下来。
罗丝:你能把你的东西放到棚子里去吗?
我给你打个地铺。
彼得:你睡在哪里?
罗丝:我在厨房里支一张帆布床。
外景/内景,红磨坊/鸡舍/厨房/餐厅,白天鸡舍里,彼得轻手轻脚地把一只适合的鸡赶到角落里。
罗丝在厨房里关上窗户,闭耳塞听地走进餐厅,坐到钢琴前,开始演奏《红磨坊》,声音很大,足以把喧闹声淹没。
外景,红磨坊/鸡舍,白天彼得突然一把抓住鸡的脖子,扭动手腕。
断头鸡身体旋转了两圈,落在地上后还跳了一下才倒下,被丢在一旁的鸡头用明亮的眼睛惊讶地注视着自己抽动的身体。
直到身体摇摇晃晃地倒下时,鸡的眼睛才闭上。
内景/外景,红磨坊/卧室/墓地,白天罗丝抱着一堆晒干的床单上楼。
从过道的窗户望出去,她看到彼得迈着奇怪而机械的步子爬上光秃秃的小山,走向一小片杂乱无章的墓地,墓地是用一根生锈的带刺铁丝围起来的。
外景,比奇镇/墓地,白天彼得经过几座无人照料的坟墓,然后跪在一座墓碑较新的坟墓前。
他擦去刻字上的灰尘。
“约翰·戈登医生,罗丝和彼得·戈登挚爱的丈夫和父亲。
”彼得把一束纸花插进土里,在上面倒扣一个大泡菜罐,充当保护罩。
彼得往山下走,他在午后的阳光下眯起眼睛,看到伯班克牧场队伍的前哨到达了比奇镇的边缘。
外景,比奇镇/入口,白天打头的牛群乍看到建筑物被吓了一跳,伸直前腿,嘴抵着地面,直到被牧牛工推赶着向前。
镇民们钦羡地从窗户往外看,菲尔保持高度警觉,以防哪个傻子出来闲逛吓到牛群。
外景,比奇镇的畜栏,傍晚/白天其他一些镇民旁观最后一头伯班克的牛被赶入毗邻铁路站的畜栏里。
两个牧牛工和乔治望着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延伸的铁轨。
没有火车。
牧牛工们把马牵到马场,那里己经准备好了一堆干草。
内景/外景,酒馆/比奇镇街道,晚上伯班克的全体人员都站在吧台旁,每个男人面前都有一个小烈酒杯。
菲尔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乔克站在街上张望。
菲尔:他来了吗?
乔克:没有。
菲尔有些不满。
他示意乔克进来。
菲尔:我们不能一直等着。
牛还在院子里。
喝吧。
乔克:你要说点什么吗?
菲尔:不了,弟弟不在我不想说。
小伙子们举起小酒杯喝酒。
菲尔没有掩饰情绪,他很恼火,也没喝酒。
酒保重新给大家斟酒。
乔治进来了,走向菲尔。
菲尔:你去哪儿了?
我不能让小伙子们一直等着。
乔治:没事。
我检查了一下电源,停电了,要到早上才来。
菲尔把酒杯递给乔治,期待着和兄弟干一杯。
乔治:不用了,谢谢,菲尔。
红磨坊那边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
他的拒绝很伤人。
乔治:吃晚餐了,小伙子们。
没人听他的。
菲尔心情很不好。
菲尔:二十五年前你在哪里,乔治?
我来告诉你吧,你那时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胖子,太笨,上不成大学。
有很多人帮助你,胖子,特别是一个人,他教会我俩经营牧场,所以我们才能有今天的成功。
乔治垂目,点了点头。
乔治:是的,布龙科·亨利。
菲尔:所以,敬我们两兄弟,罗莫路和勒莫以及抚养我们的狼。
乔治拿起杯子,与菲尔碰杯。
乔治:敬布龙科。
菲尔:敬狼。
乔治分两口喝完烈酒,菲尔则一口干掉。
他的眼里涌上了激动的泪花。
他转向吧台,吹了一声尖厉的口哨。
伯班克的小伙子们看着菲尔,他朝门口走去。
小伙子们放下酒杯,跟上他。
外景,比奇镇的主街,晚上伯班克的十二人队伍沿着主街向红磨坊走去。
内景/外景,比奇镇主街/红磨坊/餐厅,晚上罗丝在厨房里,围着围裙,穿着一件20世纪20年代的连衣裙和一双低跟鞋,头发用发夹夹在后面,以免妨碍她洗涮。
看到男人们走近,罗丝到餐厅里迎接他们。
罗丝:这是你们的桌子。
罗丝俯身点燃了融进酒瓶里的蜡烛。
乔治坐到桌子一端,菲尔仍然站着。
他看了看旁边坐了六个人的餐桌。
珍妮(30多岁)在那里喝酒,大声讲故事,抽着烟。
菲尔觉得这个女人很讨厌。
然后菲尔注意到桌子上的纸花。
菲尔:啊,真漂亮。
菲尔弯腰嗔了嗅。
牧牛工们被路边旅馆整洁的环境和餐巾惊得缩手缩脚,他们看着菲尔,佩服他的镇定从容。
罗丝:没什么问题吧?
乔治:没有。
罗丝回到厨房去,珍妮在她身后高声叫道——珍妮:拜托给我们弹点什么吧,罗丝。
其他人跟着喊“弹吧、弹吧”。
罗丝摇摇头。
他们喝醉了,而她很忙。
菲尔终于坐了下来,这时彼得走了出来,穿着白色侍者衬衫和黑裤子,潮湿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块白布搭在僵硬弯曲着的左手臂上。
他从菲尔身边走过,来到六人桌旁,开始清理客人们的盘子。
菲尔往后仰靠,厌恶地盯着彼得。
菲尔:我们的服务生呢?
我们是黑人还是怎么着?
彼得不安地看向对面,但仍继续收拾着盘子。
菲尔转向自己这桌,目光再次停留在彼得的纸花上。
他向前倾身,伸手——他的手又糙又脏,手掌上的一个小伤口还在流血——握住纸花,细细打量,用手指戳着纸花的花蕊。
菲尔:我的天哪,我想知道是哪个小淑女做的这些花?
彼得转过身来,手里捧着一大摞盘子。
彼得:其实是我做的,先生。
我母亲受过花艺培训。
菲尔:请原谅,它们实在太逼真了。
菲尔把花放回瓶子里,装模作样地整理。
彼得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被嘲笑了。
几个牧牛工咯咯地笑。
菲尔还没说完。
菲尔:哦,看这里,先生们,你们应该这样使用餐巾。
四五个牧牛工傻乎乎地模仿彼得的侍者做派,将餐巾搭在胳膊上。
罗丝听到笑声,打开门,看到菲尔把纸花瓶子递给牧牛工们,让他们装样子闻一闻。
罗丝的心沉了下去。
彼得看起来窘迫至极。
牧牛工们嘻嘻哈哈摆弄着餐巾。
彼得:这真的只是用来擦酒水渍的。
菲尔(模仿彼得口齿不清的发音〕:明白了吗,小伙子们,“只是用来擦酒水渍的”。
现在给我们弄点吃的。
彼得羞窘地垂下目光,继续往厨房走去。
菲尔和牧牛工们哈哈大笑。
菲尔看着没有“加入”的乔治,他坐在那儿,餐巾搭在腿上。
内部,红磨坊/厨房/餐厅,夜晚心慌意乱的罗丝将看起来很美味的炸鸡和焯过水的生菜盛到十二个准备好的盘子里,彼得面无表情,一次两盘将食物端出去。
内部,红磨坊/餐厅,夜晚博比:布龙科在这里吃过饭吗?
菲尔:没有。
博比:那你们在哪里吃?
菲尔:那时我们在酒馆吃鲱鱼,喝很多酒。
有一次,布龙科·亨利打赌,他可以骑任何一匹马,跳过街上堆成小山的酒馆桌椅。
我们给他挑了一匹老马,好吧,他不在乎。
他卸下马鞍,把马牵到桌边和它说话。
马打着响鼻,他抚摸着它丑陋的大脑袋。
然后他挥鞭,往后退,接着……菲尔边说边给自己卷了一支烟,他拿了一朵纸花在蜡烛上烧燃,用来点他卷得紧实的细长卷烟。
博比:怎么样?
菲尔做了个怪相。
牧牛工们等待着。
菲尔:一跃而过。
彼得端着更多的盘子走进来,看到纸花被点燃,惊呆了。
菲尔慢吞吞地把火抖灭。
乔克:但要让一匹老马跳起来……菲尔点点头,吐了口烟。
罗丝把两盘热气腾腾的松饼端到桌上,手脚利落地将彼得的纸花收走。
菲尔:这要归结于爱。
你觉得呢,乔治?
牧牛工们转向正在低头吃东西的乔治。
乔治:什么?
菲尔盯着乔治。
牛仔们渐渐地开始笑起来。
乔治的心不在焉令菲尔感到震惊。
突然,他感觉身后自奏钢琴传来的狂欢乐声十分剌耳。
菲尔猛地转过身。
菲尔:能安静点吗,我们在吃饭。
弹钢琴的人抬起双手,琴键还在可笑地跳跃着。
菲尔:让它停下来,不然我自己动手了。
菲尔站起身。
那人停下钢琴,和同伴一起离开。
彼得端来最后两个盘子,其中一个是给菲尔的。
他吹灭了客人离开的那张餐桌上的蜡烛。
内景,红磨坊/厨房,夜晚彼得把空馅饼盘拿到厨房,放进水槽里。
他检査餐巾,发现有一处污渍,便将它和其他人用过的一起扔进了洗衣堆。
他走向厨房后门。
罗丝关切地注视着他。
罗丝:你要去哪里?
彼得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梳子,用拇指蹭着梳齿,视线略过罗丝看过去。
他目光闪烁,脸上泛起红晕。
罗丝:你没事吧,彼得?
彼得耸耸肩,用梳子梳了梳头发,离开。
罗丝看着成堆的脏盘子和精心装饰的瓶子里彼得做的花。
她的心再次感到了刺痛,为他受到的羞辱和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她为什么要用纸花鼓励孤僻古怪的儿子?
她为什么没有想到要保护他?
罗丝的眼里充满了自责的泪水和对彼得的担忧。
内景,红磨坊/餐厅,夜晚餐厅里,伯班克那桌人正在离开,他们把椅子往后推,拿起帽子。
乔治:你们去吧,我来结账。
菲尔以椅子后腿为支点旋转着椅子,就像带着舞伴在转圈。
菲尔:早上再来结。
菲尔把椅子压低,再把它掀起来,让椅子稳稳当当地四脚着地。
乔治:我等下过去。
房间里很安静,乔治看着厨房的门,听到了类似抽泣的声音。
他先是感到不安,然后是担心。
他起身走向厨房门口。
轻轻敲门。
没有回答。
呜咽声停止了。
乔治:戈登太太,我现在结账,还是——乔治轻轻地打开门,罗丝听到声音,连忙走向水槽,终究还是没忍住泄露出一声呜咽,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乔治也没想到向己会走到罗丝身旁,他的靴子吱吱作响。
然后他做了一件他从未做过的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上臂。
乔治:请把账单寄给我。
我会寄支票来。
内景/外景,酒馆,夜晚从楼上下来的妓女们闲坐在酒吧里抽烟喝酒。
菲尔看着年轻小伙子们献殷勤。
菲尔深吸一口气,感到孤独得出奇。
小伙子们对着音乐盒“啦啦啦”地唱。
他们的脸因喝酒、兴奋和亲吻而发红。
菲尔以正确的音准和节奏唱出歌词,但仍然感到无比孤独。
博比:你猜有人爱过他吗?
或者他曾经爱过什么人吗?
博比看向唱歌的菲尔。
菲尔:……热情时光,今晚在古老的城镇。
斯坦:你唱的什么,几个妓女吗?
斯坦到吧台边和菲尔一起,点酒。
斯坦:这些小伙子早上该头疼了。
菲尔:还会得梅毒或淋病……菲尔沉默下来。
斯坦:要睡觉了吗?
菲尔痛苦地凝望着另一段时光。
外景,比奇镇主街,夜晚菲尔从酒馆走向旅馆。
两个牛仔正试图抓住一匹没拴好的马。
他们醉得很厉害,菲尔视而不见。
内部,红磨坊/楼上/卧室,夜晚菲尔走进红磨坊,在门厅处看到了登记簿和一支削尖的铅笔。
他用优美的草书写下自己的名字。
爬上吱吱作响的楼梯。
菲尔接连敲了几扇门。
菲尔:乔治?
他打开第三扇门,里面没人。
窗边隐约可见一卷粗绳子。
窗户下面有“火灾使用”的指示牌。
菲尔躺在床上。
他坐了起来。
菲尔:乔治?
菲尔望向走廊。
菲尔坐在床上。
“他是睡迷糊了吗?
”乔治一动不动地侧身站在房间里。
看上去太古怪了,令菲尔感到不安。
菲尔:你去哪儿了?
其他人都睡了吗?
乔治:菲尔,你今晚说她儿子的那些话把她惹哭了。
菲尔:她?
她躲在门后偷听了?
乔治走到床边,松开腰带。
乔治:她哭了,菲尔。
菲尔:很明显,她儿子需要打起精神,好好做个人。
乔治睡到菲尔旁边的枕头上。
菲尔:我指出了事实,仅此而己,她应该非常清楚。
菲尔目光闪烁,戒备地瞟着。
乔治的眼神在月光下柔和而坚定。
(淡出至黑屏)外景,柳树林/圣地,白天菲尔沿着柳树林的边缘走着,这里在牧场的视线之外。
他不时转过身去,确保自己没被人发现。
他在树林间快速穿梭,爬过一条隐蔽的通道——被弯曲茂密的树枝遮掩的地沟。
外景,圣地/克鲁克河,白天菲尔一丝不挂,独自待在河边的柳树间。
他用泥土和河沙擦拭身体,充满情欲地涂抹在大腿、生殖器、胸部和手臂上。
然后,菲尔穿过茂密的柳树林,惊起飞鸟,纵身从岸边跳到下面的河里。
直到身上的泥土和沙子被冲洗干净,他才从河里站起来,冰冷的河水让他头脑变得清醒。
菲尔的躯体苍白健硕、肌肉发达,上面有一道道柳枝划出的红痕。
周围的水流静了下来,菲尔看着自己肌肉发达的倒影,然后看向头顶飘过的云朵。
外景,圣地/小屋,白天菲尔站在柔软茂盛的草地上,这里是柳林间的一片空地,开着星星点点的花,衣服散落在他身旁。
菲尔看到了他和乔治搭建的旧小屋,里面已经柳枝丛生。
菲尔爬进小屋,他的腿太长了,杵在外面。
几本来自旧日时光的黄色杂志散落在地上。
(其中一本上面有布龙科·亨利的名字。
)外景,伯班克牧场/棚屋/露出地面的岩层,白天牧牛工们在享受他们的闲暇时光。
克里奇特用潦草的笔迹给妈妈写信:“我告诉你,妈妈,当牛仔太棒了。
”西奥在洗衣服,一边用钉在木板上的壶捶打衬衫,一边大声质疑李的骑术。
斯坦和另一个牧牛工将装脏肥皂水的锡盆倒空。
背景中能看见菲尔正走向牧牛工宿舍。
牧牛工们追问他对马术的看法。
胡安在骑着马慢跑,马蹄踏在坚硬的地面上哒哒响,李则赤脚穿着牛仔裤,试图在马背上站立起来。
他时起时伏,竭力找平衡,然后摇晃着跌落在地。
菲尔没有发表评论。
他双手摆弄着一把巴洛克风格的微缩扶手椅,正在削制小小的椅子脚。
乔克:他比以前强多了。
布龙科·亨利也是这样学会的吗?
菲尔看着李掸掸身上的灰尘,一瘸一拐地爬回马背上,回头瞧一眼菲尔是否在看他。
菲尔:我从没见过布龙科驯马,这是事实。
菲尔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远处的山岩上,影子在它的表面渐渐变长,它仿佛有了生命。
菲尔朝山的方向走了几步。
博比走到菲尔身边,目光从菲尔转向山坡。
博比眯眼看着突出的石崖。
博比:菲尔,你看到了什么?
菲尔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现在肖恩和乔克也加入了他们,和博比仨人一起凝望那座山,然后又看向感到困扰的菲尔。
博比:上面有老鼠吗?
另一个牧牛工斯文加入他们,他冷得抱着胳膊。
斯文(对乔克):让他给点提示。
在菲尔看来,山的表面轮廓就像一条神秘巨大的狗,它将热乎乎的嘴巴凑近,在追逐某个惊慌失措的东西,感觉如此真实,以至于他能闻到狗的鼻息。
乔克:有别人见你之所见吗,菲尔?
博比:乔治?
菲尔微笑着摇摇头。
菲尔:不,不是他。
博比:说吧,菲尔,是什么?
菲尔转过身,乔治正从牧场主宅里出来,穿着得体,朝车库走去。
博比:那里有什么东西,对吗?
菲尔:如果你看不见的话就没有。
菲尔向乔治走去,但还没等他走到车库,旧道奇车己经倒车出来,乔治没有停下来或者挥挥手,而是沿着车道继续向前驶去。
菲尔愣住了,他走进车库,仿佛他过来另有目的似的。
他在僻静的黑暗空间里,透过另一端的门看着道奇车驶上了山,然后消失不见。
外景,比奇镇,白天乔治的道奇车缓缓驶入小镇,停在红磨坊外,旁边是另外两辆“外地”的运动型车辆。
内景,红磨坊/厨房/餐厅,白天罗丝抬起头,看到乔治·伯班克沿着杂草丛生的后院小径,经过鸡舍,一直走到了后门口。
他敲门。
罗丝:你好,伯班克先生。
乔治:你好,戈登太太。
罗丝:有什么事吗?
乔治:我其实只是来看看你。
罗丝:哦,我很忙。
乔治一动不动。
罗丝:你要进来吗?
我在和面做松饼,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坐一坐。
内景,红磨坊/厨房,白天罗丝和面,胳膊上沾满了面粉。
乔治拿着一个瓶子读上面的标签。
乔治:“健康酱汁,搭配肉、鱼和奶酪风味极佳。
”他的手指顺着油布桌布上的花茎划过。
瞥了一眼罗丝的手,喜欢这双忙碌而柔软的手。
乔治:河水很浅了,我发现。
罗丝:是的,己经干涸了。
(稍顿)彼得在学校擦窗户。
她转过身来看着乔治,担心他会把儿子的缺席看作挑衅。
乔治:从我所听到的来看,你肯定为他感到骄傲。
罗丝突然竖起了尖刺保护自己。
罗丝:噢,你听到什么了?
乔治:哦,说他是个聪明的小伙子。
餐厅里传来响亮的钢琴敲击声、尖叫声、笑声和跳舞声。
罗丝:他们带了酒。
我真不希望他们带酒。
喧闹嬉戏还在继续。
乔治:我得说,他们喝的不是一般的酒。
好像是烈酒。
罗丝把松饼放进烤箱。
罗丝:他们来早了。
我真不该把钢琴摆在那里。
罗丝端着一盘玻璃杯走到桌边,乔治透过双向弹簧门看到,这群人正在学习一些狂野的舞步。
乔治认出了留着小胡子的牙医和他黑头发的助手康斯薇拉——她是领舞者。
赫恩登殡仪馆的韦尔茨先生脱下外套,双臂搭在两位年轻女士的肩膀上。
他喝得酩酊大醉,连带着她们俩也摇摇晃晃。
一位年长的男子静静地坐在桌旁倒酒。
罗丝回到厨房。
乔治:我看到了赫恩登的牙医和殡仪馆的韦尔茨先生。
罗丝:哦,天哪,真希望彼得能回来,我要炸鸡肉,彼得应该去上沙拉。
有时如果桌上有吃食的话……她稍顿,思索着。
罗丝:伯班克先生,我现在就去叫彼得。
外间传来大声起哄的声音,然后众人喊“再高点,再高点”。
乔治从操作台上端起两个盘子,用肩膀推开双向弹簧门。
罗丝从乔治身侧看过去,只见黑发美人康斯薇拉的腿踢得着实很高。
喧闹又持续了片刻,声音越来越大。
然后戛然而止,变成彻底的沉默,钢琴和弦余音缭绕。
罗丝好奇地打开门。
乔治:下午好。
(笑)看样子我是新来的服务员。
你们好。
一群人盯着乔治和他手里的沙拉。
牙医站起来冷静地向乔治点点头。
乔治回到厨房,继续端沙拉。
罗丝靠在水槽上,肩膀直抖,摇着头。
乔治担心地径直走向她。
罗丝又流泪了,不过这回是因为大笑。
罗丝(低声):你真厉害……他们都惊呆了。
在他们狂野的梦里……罗丝笑得弯下了腰。
罗丝:你太厉害了。
乔治先是微笑,然后笑出了声,享受着罗丝每一句赞美之词。
乔治又端起两个沙拉盘,从弹簧门出去,罗丝用手捂住嘴,压低笑声。
内景,伯班克牧场主宅/餐厅/客厅,夜晚隐约可见的暗色长餐桌一端摆着一个干净餐盘,这是给乔治准备的,餐盘前面是盛放着肉的上菜盘。
菲尔坐在长桌的另一端。
光线渐暗。
他的食物吃完了,脸上毫无表情。
墙上赫然挂着一些死去动物的头颅,它们的眼睛呆滞不动,落满灰尘。
菲尔看着纷飞的大雪。
外景,伯班克牧场/院子/车库,夜晚菲尔穿着夹克,但没戴手套,走向车库。
他点燃一根火柴,举起来照亮一面墙,乔治的工具存放在那里,所有工具都用白色油漆标示出来。
菲尔(自言自语):“雪地防滑链”。
东西在这里,乔治忘了拿。
内部,伯班克牧场/兄弟俩的卧室,夜晚菲尔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拨弄着班卓琴。
他听到汽车的声音,坐了起来。
走向窗户。
不是乔治,而是几个喝醉的牧牛工在外一夜狂欢后被朋友驾车送了回来。
他们笑着挥手,跌跌撞撞地回宿舍。
内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大门口/客厅,夜晚乔治进屋。
穿着大衣坐下来,微笑着回忆起自己这一夜。
内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兄弟俩的卧室,夜晚菲尔站在卧室门口留神听着。
他慢慢地打开门,探过栏杆望去。
时钟敲响,指向凌晨两点。
他发现乔治一动不动地坐在扶手椅上。
菲尔(假装打哈欠):碰到下雪了吗?
乔治:没什么事。
菲尔:好吧,既然醒了,我卷根烟抽。
你开了多远,小乔治?
乔治:我的目的地是比奇镇。
菲尔:你到那里做什么?
是去找女人鬼混了?
沉默。
正门下面吹来的风把门厅的地毯掀了起来。
乔治:我和戈登太太聊了聊。
菲尔:哦,是的,她靠在你肩膀上哭了。
乔治:她确实哭了。
菲尔:但凡给她点机会,她就会抓紧为南希小姐的大学学费挣点钱。
乔治没有在意。
菲尔下楼梯走到乔治坐的地方。
在乔治身旁的棋盘上移动棋子,自己跟自己对弈。
菲尔:还记得吗,我们刚能勃起那阵,老太太一有机会就把那些女孩带到牧场来?
我的天,还记得番茄汤皇后吗?
她不是还给你写过信:“我永远不会忘记西部的月亮。
”我想你不用在她头上套个麻袋才能把她给带出去,不像其他人。
乔治站起来离开菲尔。
乔治:晚女,菲尔。
菲尔:如果你只是想睡她,胖子,我能肯定你不用领证也能办到。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屠宰棚/院子,白天菲尔和另一个牧牛工在圆形屠宰棚里宰牛。
死掉的牲畜被铁链吊住后蹄高挂在棚子中央。
俩人切开牛皮和下面的脂肪层,剥皮。
外景,伯班克牧场/屠宰棚/院子,白天菲尔和斯文把一大张黑色牛皮搭在棚子旁边的杆子上。
旁边还堆叠着十来张皮子。
乌鸦聚在一起,寻机啄食皮子上的脂肪。
杆子下方有一圈血水,几条狗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着。
菲尔用雪擦了擦沾满鲜血的手。
听到乔治驾驶道奇车离开的声音,他抬头看去,汽车在融雪中前行。
斯文:这些怎么处理?
看着乔治再一次离开,菲尔心烦意乱。
菲尔:该死!
斯文:要把它们切成小块还是怎样?
菲尔充耳不闻。
斯文尴尬地看着菲尔,擦拭刀子。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客厅,白天菲尔走到客厅的书桌前,拿出两张信纸、一支笔和墨水。
把东西拿到空着的长餐桌上。
他抬腿跨过椅子,将白色长桌布掀起来推开。
他浑身脏兮兮的,还带着斑斑血迹,也不清洗,径直坐下,开始用他无比优雅的字迹写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再也不能对你们隐瞒乔治令人不安的现状了……”刘易斯太太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肉走进来。
只看见菲尔一人,她停下来。
刘易斯太太:他又走了?
乔治不在,但她习惯性地把肉摆在乔治的位子前,然后开始收拾乔治的餐具和盘子,扬起眉毛,直摇头,对乔治的缺席感到异常费解和气恼。
外景/内景,盐湖城酒店,白天位于盐湖城的一家豪华酒店,俯瞰群山和湖泊。
作为犹他州富人的牧场退休人员们头戴洁白的西部帽,身着西部服装,分外醒目,他们在白衣护工的搀扶下在大厅里慢悠悠地走着。
老年男子三五成群在打牌,女人们则聚在落地窗前策划小派对或者打麻将。
偶尔来访的孙辈们无聊地坐着,闷闷不乐,伸直腿,把脚搁在软扶手椅上。
在酒店前台,礼宾员正在整理信件,菲尔写的信被放到一位老先生白皙、柔软、指甲修剪整齐的手中。
内景,盐湖城酒店/转角套房,白天老先生和老太太正在思考菲尔信中提到的棘手问题。
老太太坐在一张精美的小写字台旁,桌腿雕花精致,点缀着金箔,她在给菲尔回信。
老先生在看菲尔的信,来回踱着步。
他身穿剪裁考究的西装,戴一顶西部帽,像一位英国绅士。
老先生(摘读):“……他和一个丈夫自杀的寡妇纠缠在一起……”老伯班克先生对这个粗鲁的说法摇了摇头。
老先生:丈夫自杀的寡妇?
老伯班克太太不悦地点了点头。
老先生:还有一个儿子,是吗?
老太太:是的,真复杂。
老伯班克太太回过头再看看自己最后几行回复。
她耸耸肩。
老太太:“……请仔细考虑一下……”她看向对面的老伯班克先生,他听着,点了点头。
老太太(继续读):“如果我们不去,可能会显得‘奇怪’。
”老先生停止踱步。
老先生:就这么一次事情看上去“奇怪”,乔治会介意吗?
他以前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老太太摆弄她的钢笔。
老太太:菲尔很在意。
老先生转向优雅端庄的妻子,她的神色和他一模一样,俩人四目相对,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菲尔复杂性格的面纱。
老先生:你觉得……老太太:我是不是觉得菲尔的在意有问题?
老先生皱眉,昂着头,尽管如此,把事情开诚布公说出来还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老先生:如果是,那也不是你的错。
老太太:也不是你的错。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后餐厅,白天后餐厅外,菲尔在分配当天的任务,牧牛工们围在他周围。
餐厅里面,乔治走进来,看着菲尔,在自己的位子就座,他和菲尔有固定的位子——三张长桌中的一张,各据一端,面对面。
女孩洛拉(18岁)给乔治端来咖啡和煎饼。
菲尔来到餐桌边乔治身旁,他今天显得格外活泼,也许是为自己削好的小椅子感到骄傲,他把小椅子摆在乔治面前,这是他给乔治的礼物,还有一张雕好的小桌子,是乔治放在餐厅角落的那张书桌的微缩复制品。
菲尔把小椅子推到小桌子边。
菲尔:送你一张小桌子,老弟,和你的大桌子相配。
乔治看起来既不高兴也不感激。
乔治:菲尔。
菲尔(语气轻快,试图显现出幽默感):到,老伙计。
乔治:你给老太太写信了?
菲尔(把一条腿架到桌子上):是的,我给他们俩写信了。
乔治:你提了罗丝的事?
菲尔:罗丝,是的,你我都知道,你和她搞在一起老太太会作何感想。
她可能会气到脑出血。
乔治:老太太的感受就是一位伯班克太太对另一位伯班克太太的感受。
菲尔:再说一遍。
菲尔坐直身子。
乔治:我们星期天结婚了。
她卖掉了在比奇的房子。
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白天菲尔既惊且怒。
他在谷仓里不安地踱来踱去。
菲尔的栗色马开始在马厩里烦躁地打转。
菲尔:停下!
但马还是烦躁不安。
陷入愤怒的菲尔把马拉了出来,绑紧了,然后用马鞍座毯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它的头。
菲尔:你这该死的蠢货,你听到了吗,肮脏的大饼脸的婊子。
两个牧牛工向菲尔走来,随即又躲了回去。
内景/外景,米勒太太的寄宿公寓/彼得的房间,白天罗丝和彼得刚到达赫恩登镇米勒太太的寄宿公寓,进入彼得的房间,他将在这里寄宿和上学。
罗丝穿着她的“蜜月私服”——灰蓝色外套和连衣裙,搭上相配的鞋子和帽子。
彼得穿着校服。
米勒太太:晚餐在下午6点半。
如果他有功课,就不用帮忙洗碗了。
哦,里面不能穿鞋子。
罗丝:哦,对不起。
米勒太太:不是说你,伯班克太太,只针对寄宿生。
彼得坐在一张双人大铜床上,依次脱掉两只鞋子。
米勒太太离开后,罗丝把她的新娘捧花放在彼得成人尺寸的书桌上。
彼得:我可以留一些玫瑰花瓣吗?
彼得穿着袜子轻手轻脚走过来,打量花束。
罗丝看着彼得摘下五六片边缘一圈深红的浅黄色花瓣。
罗丝并不希望他对花朵过分感兴趣,眉头轻蹙。
罗丝:我尽量每个周末来看你。
或者你偶尔也想去牧场,很有意思不是吗?
彼得不这么认为。
他把花瓣夹进剪贴簿,动手把父亲留下的黑封皮医学教科书摆到空书架上。
把医用头骨放在桌子上。
彼得:这个房间很舒适。
罗丝:彼得,有时候我觉得你并不听我的。
我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彼得:我会更加注意的。
彼得用一只细瘦的胳膊搂住母亲的肩膀。
乔治把彼得的最后一件行李从道奇车上搬到彼得的房间里。
他费力地爬上狭窄的楼梯。
乔治:你好。
他把手提箱放在门边,微笑着注视他们。
罗丝正在打开结婚蛋糕的蜡纸包装。
她把蛋糕递给彼得。
他切下一块,细看上面的糖霜。
罗丝:来,剩下的留着晚点吃。
彼得咬一口蛋糕,咀嚼,他喜欢这里。
外景/内景,连绵起伏、积雪覆盖的山丘上的道路/道奇车,白天老掉牙的道奇车沿着积雪盖顶的山丘蜿蜒而上,向伯班克牧场驶去。
现在己经是傍晚时分,阳光犹有余温。
罗丝裹着毯子,乔治穿着他的皮毛大衣。
乔治:我在想我们应该办个晚宴什么的,把你介绍给我父母。
罗丝听着,露出她招牌式的亲切微笑。
乔治:也许我们还可以邀请州长和他的妻子。
我今天在赫恩登见过他们,跟他们稍微提了一下。
罗丝:我可以为大家做饭。
乔治:不用,拜托,我希望你玩得开心。
刘易斯太太会做饭,洛拉上菜,但也许你可以用我们的旧钢琴弹点什么。
罗丝:但是乔治,我弹得不是很好。
我只给电影伴奏过,不是什么像样的曲子,不是我自己的创作。
乔治:哦,对我们来说足够好了。
老太太一个音符也不会弹。
老先生订购了一架特别好的钢琴,但从未真正使用过。
现在还存放在谷仓里呢。
罗丝:如你所愿。
罗丝环顾四周,发现山顶上有一处阳光明媚。
罗丝:这里看起来是个好地方。
请靠边停车。
乔治:做什么的好地方?
罗丝朝乔治微笑。
汽车停在路边,罗丝下车,从后座拿出一个柳条野餐箱,把箱子平放在道奇车的引擎盖上。
从里面取出装着热咖啡的保温瓶和杯子,用纸包裹的婚礼蛋糕和三明治。
她给乔治倒了一杯咖啡。
乔治:好吧,好吧,真是个惊喜,现在还不到中午。
我从来不在用餐时间之外吃东西的。
你真了不起。
乔治咧嘴笑着,咬了一口三明治。
乔治和罗丝在积雪覆盖的山顶上并肩而立,像站立在婚礼蛋糕上的一对爱侣。
罗丝放下杯子,把乔治的杯子也接过来放下。
罗丝:站到我身边,乔治。
乔治:什么事?
罗丝:跟着我。
一,二,三,向前,右脚后退,左脚向旁边,是的,再来一次。
乔治:抱歉,我真的不会。
罗丝(笑):你在跳舞,乔治!
(咯咯笑)不用费心思,我告诉过你我会教你的。
罗丝“嗒、嗒嗒”数着华尔兹的节拍,又走了一遍舞步。
乔治跟着做,然后停了下来。
罗丝反复演示舞步,直到她注意到——罗丝:怎么了,乔治?
乔治看上去不知是情难自抑还是悲伤,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他牵着她的手散步。
乔治:我只是想说,不再孤身一人的感觉真好。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傍晚老道奇车驶近漆黑的、了无生气的牧场大宅,车灯映照在雪地上,光辉明亮。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台阶,傍晚罗丝在昏暗的木结构大宅的台阶处等着,行李散放在她周围——几个箱子和两个购物包。
乔治从车库里匆匆返回来。
乔治:快上去,别冻着了。
但罗丝哪儿也不去,朝乔治微笑着等他。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傍晚乔治打开门,罗丝走了进去。
屋里只开着一盏小的阅读灯,菲尔固执地站在冰冷的房间中央。
乔治:你好,菲尔。
还记得罗丝吗?
菲尔:你好。
乔治:壁炉出什么问题了吗?
菲尔:我怎么知道。
罗丝双手紧握着花束,双脚并拢,微笑着,微微战栗。
乔治:我下去修一下。
罗丝:我们的旅行很愉快。
菲尔皱着眉头,不理睬罗丝。
菲尔:我等了你一整天。
老先生要我们把一些契据寄给他。
乔治:我想那可以等到明天早上。
罗丝,过来暖和暖和,我去烧壁炉。
罗丝:我很好,很暖和,乔治。
她冷得发抖,似更害怕被单独留下。
乔治:我很快就回来。
罗丝听到门开了又关,然后是下楼的脚步声。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
她听到铁锹刮擦水泥的刺耳声音,这让她汗毛倒立。
菲尔自己一个人下棋,他绕过棋盘去移动对家棋子。
罗丝:菲尔兄长,能来到这里真好。
菲尔慢条斯理地走完自己的棋子,然后直面罗丝,笑了笑。
菲尔:我不是你的哥哥,你也不是我的妹妹,你这个阴谋家。
你的手段对乔治有效,但对我不管用。
厨房门开了,刘易斯太太哼着伤感的曲子,摆好三个人的餐具。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夜晚菲尔坐在床上,乔治的“旧”床空着。
他拨弄着班卓琴,怪诞地自言自语,模仿罗丝说话。
菲尔:“我们的旅行很愉快。
”然后,他看到浴室门下方亮起了灯光,听到门锁转动的细微声音,随之对方小心地试了试把手。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双门浴室,夜晚穿着睡衣的乔治示意罗丝进来。
罗丝穿着绸缎睡衣和配套的睡袍,小心翼翼地走进浴室,手里拿着自己的洗漱包。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夜晚浴室门下方的灯光熄灭了,菲尔斜瞟了一眼,他能听到乔治和罗丝的低语声。
他把灯关掉。
外景,伯班克牧场,夜晚月光,云朵,呼啸的寒风。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乔治和罗丝的房间,夜晚大双人床上隆起一团。
罗丝躺在乔治身下,不动也不出声,乔治急切地动着。
当乔治达到顶点时,他绷紧身体,神色扭曲,发出原始的呻吟声。
罗丝慢慢地转向乔治,因为自己能让乔治快乐而感到心满意足。
他们感激地注视对方。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夜晚菲尔一个人躺在卧室里抽烟。
烟头的火光照亮了他僵硬、愤怒的表情。
当罗丝和乔治开始窃窃私语时,菲尔站了起来。
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夜晚菲尔打开谷仓里的新电灯。
布龙科·亨利的马鞍高高挂在墙上,他掀掉罩住马鞍的毯子,墙下方有一块纪念牌。
看到它,他的神色松弛下来。
“纪念好友布龙科·亨利(1854一1902)。
”他取下马鞍,用长满老茧、带有割伤的手将它擦拭干净。
他把马鞍放在马厩的门上,取出一罐马鞍油,涂抹在皮革上。
马鞍变得油光发亮,但触摸的动作既让菲尔平静,又激起了他强烈的情绪。
他两次把头往后仰,以免泪水滑落。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乔治和罗丝的房间,白天一间贴着玫瑰花壁纸的“淑女”起居室,装饰风格与牧场生活中占主导地位的阳刚之气格格不入。
罗丝怀揣对未知命运的忐忑之情走进房间,她转向乔治。
乔治:房间是老太太布置的。
你不用拘束。
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罗丝:什么惊喜,乔治?
乔治: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乔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离开。
罗丝坐在碎花沙发中间,竭力微笑。
随着门关上,她开始瑟瑟发抖,房间里犹如冰窖。
她站起来打量四周,玫瑰花墙纸,花地毯,一种可怕的令人窒息的不安将她淹没。
罗丝穿过巨大的客厅/餐厅,听到门嘎嘎作响,她感到无比紧张,接着只见一阵风吹来,掀起门厅的地毯,整张地毯像波浪一样起伏。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厨房,白天罗丝走进厨房,刘易斯太太和洛拉在厨房里收拾吃剩的早餐,准备午餐。
刘易斯太太(对洛拉):当雨水涨起来,地下室被淹没,老鼠都淹死了,浮到水面上,所以小伙子们不得不用勺把它们舀起来……刘易斯太太和洛拉转向罗丝。
罗丝拿起一块抹巾。
罗丝:请继续说,不用管我,我喜欢忙碌。
她走到碗架前,开始擦盘子。
但刘易斯太太和洛拉无法继续。
她们默默地干着活,直到洛拉打破宁静——她的注意力被外面正在费力和一个大东西搏斗的牧牛工们吸引。
洛拉:噢,天哪!
罗丝和刘易斯太太跟着洛拉走出屋外,看到牧牛工们和乔治搬着看似一架钢琴的东西费力朝牧场大宅前的台阶移动。
罗丝:这是,这是三角钢琴吗?
乔治放开手,走向罗丝。
乔治:这是美森翰林牌小三角钢琴。
罗丝:哦,不,这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我只会弹一些小曲子。
我弹得很一般。
乔治:这正是我想要的,小曲子,对州长来说也是。
我们不想开音乐会。
我们想听你演奏,罗丝。
乔治和牧牛工们小心翼翼地上台阶,相互说着:“一,二,走。
”刘易斯太太:州长开车过来和下车的时候,我想要看一看。
罗丝:但我们会介绍你的,刘易斯太太。
刘易斯太太:哦不,我不想那样。
从窗口看看他就行。
罗丝的焦虑感越来越强烈。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餐厅铺着熨烫平整的白色桌布的长桌,一端是西装革履的乔治,另一端是菲尔,没有洗漱,没有换衣服,两手脏兮兮的。
罗丝坐在桌子侧边,靠近乔治,她穿着晚宴正装,头发精心打理过。
乔治用餐巾擦了擦嘴。
菲尔吹着口哨,一甩腿从椅子上站起来。
罗丝用眼角余光看着菲尔坐到炉火旁的安乐椅上,向后仰靠,拿起一本杂志。
罗丝:我希望没人介意,但我要去练琴了。
听起来会很糟糕,抱歉。
钢琴调音师下周才能过来,那对我来说太迟了。
罗丝站起来,从钢琴顶上挑选乐谱,打开琴盖,把乐谱放在琴键上方的谱架上。
罗丝:好吧,我开始了……罗丝开始弹奏《拉德斯基进行曲》,出人意料地有活力。
罗丝压低音量弹奏,兼之钢琴走调,琴音很是刺耳,然而节奏是欢快活泼的。
正当罗丝找到自信并增添了些神采时,菲尔把杂志往地上一扔,站起来,上楼回卧室去。
罗丝停顿了一下,为自己赶走了菲尔而感到羞愧。
乔治:继续,你弹得很好。
罗丝皱着眉头磕磕绊绊地弹奏曲子。
洛拉从厨房走过来收拾盘子。
楼上传来菲尔的班卓琴声。
洛拉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
罗丝继续练习,但菲尔的班卓琴奏出的美妙音乐令她停了下来,她也侧耳倾听。
菲尔有很阔的音乐天赋,但更重要的是,他的演奏有自信和感情,甚至是灵魂,这让罗丝颇感震撼。
乔治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又端了一杯给罗丝,他们一起聆听着。
菲尔具有音乐家的技巧,罗丝佩服之余也对自己的努力感到绝望。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罗丝和乔治的房间/院子,白天罗丝穿着优雅的半身裙和毛开衫,她在用双筒望远镜眺望牧场周围的院子,起初她的视线跟随乔治,但随即掠过乔治,找到了菲尔。
菲尔正和两个牧牛工一起走向牲畜围栏。
洛拉在罗丝身后收拾房间,整理床铺。
洛拉:好莱坞明星洗牛奶浴是真的吗?
洛拉的声音又细又尖,难以听清。
罗丝:我想他们偶尔也会。
洛拉:为了州长的晚宴,刘易斯太太准备用卷发钳帮我烫头发。
罗丝看着菲尔和另外两个牧牛工用木板修补栏杆。
罗丝放下望远镜,拿起乐谱。
罗丝:趁房子里没人,我得去练习。
洛拉:我可以告诉你,如果……罗丝:如果什么?
洛拉:如果,嗯,他进来了。
罗丝:不,我想要独自练习,但这里毕竟是菲尔的家,他高兴什么时候来去都行。
现在钢琴调好了音,没那么难听了。
洛拉点头,但她和罗丝其实都不确定。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楼梯,白天罗丝凭着一腔孤勇走下楼,她秀发蓬松,妆容也很明艳。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罗丝把乐谱放到谱架上,然后再次从窗口查看菲尔的动向。
只有两个牧牛工在栏杆处干活,不见菲尔的踪影。
罗丝环顾通往客厅的几扇门,把敞开的门都关上。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罗丝开心而专注地反复练习一首施特劳斯的华尔兹舞曲(《拉德斯基进行曲》)。
她开始弹奏比较困难的部分,很享受自己的进步。
洛拉焦急地从厨房奔来,但罗丝过于投入,没有接收到洛拉的警示,此时菲尔从对面门口进来,走上楼去,罗丝没有发现。
罗丝又弹了一遍比较难的那段,她活动活动双手,这时——她是听到了班卓琴声吗?
她重新开始弹奏,同时留神听班卓琴声,她相信一定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但当她停下来用铅笔在乐谱上做记号时,她清楚地听到班卓琴奏出两个音符然后停了下来。
罗丝很困惑,她环顾四周,发现有一扇门开着。
一股寒意从背脊蹿上来。
现在她一边弹琴一边留神细听,她听到班卓琴的声音,当她故意在钢琴上停顿时,菲尔也停下来,抑或这一切只是她的想象?
罗丝皱着眉头,鼓起勇气,无论如何,她都要努力掌握好这一乐段。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白天菲尔从床上走到门口,熟练地用脚踢开门。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罗丝能听出门被打开了,菲尔的班卓琴声变得更加清晰。
罗丝再次尝试集中注意力,但这一次,当她停顿时,菲尔没有停下来,而是从头到尾完美地演奏了同一乐段。
他的模仿演奏和他在音乐上的优越感令罗丝感到羞辱和恐慌。
外景,伯班克牧场/外围,白天罗丝心烦意乱、步伐凌乱地从牧场走出来,边走边扣上她的新毛皮大衣。
外面寒冷而明亮,到处是水洼和积雪,她垂着头朝石崖的方向走去。
散落在冬日田野里的大量陈年骨头让她吃惊。
牧牛工们在畜栏里好奇地看着她。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谷仓/车库,白天菲尔将预制好的生牛皮线从谷仓一端铺到另一端。
桑迪和乔克帮着菲尔把皮线摆直,菲尔顺着通道走过去,在最后编制前将皮线分理好。
乔治把道奇车倒出车库,将车停在谷仓附近,那里有两张牛皮搭在木头架子上等待晾干和清洗。
乔治穿着正式的西装,缓步走向谷仓敞开的门。
菲尔朝乔治微笑,他确信乔治己经在后悔自己草率地结了婚,为此两人都要忍受种种起居上的不便。
牧牛工们看着乔治和菲尔,不确定自己是应该留下还是离开。
菲尔:小伙子们,去找点活干。
菲尔掏出烟盒,轻松地单手卷了一支烟。
乔治:我过来说点事。
但随即他中断了话头。
菲尔看着他。
菲尔:来吧,伙计,想说什么就说吧。
什么事?
乔治局促不安地走到锯木架前,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乔治:那位大人物要来吃晚餐,还有老先生和老太太。
菲尔:哟,先生,那我们不是要进入上流社会了——把洗指碗拿出来。
菲尔继续整理他的皮线。
菲尔:她又弹琴了?
你听得难受吗?
乔治:不。
(笑)我喜欢听罗丝演奏。
菲尔:呵,老伙计,她弹了什么?
乔治:菲尔……菲尔:说吧,有话尽管说。
乔治:是关于那位大人物,州长。
菲尔:好的。
乔治:唔,其实也不是那位大人物,而是他太太。
菲尔停下来,面对乔治,微微绷紧嘴角,露出一个微笑,玩味着。
乔治:我想那位大人物大概不会特别介意,但他夫人可能会。
菲尔:到底什么事?
乔治:这有点难以启齿。
(呼了口气)如果你不洗漱就上桌吃饭,她可能会介意。
菲尔久久地注视乔治,久到令人不安。
外景,蒙大拿州的风景/火车,白天盐湖城和赫恩登之间树木凋零、质朴而美丽的冬日乡村。
一列渺小的火车在广阔的冬季大地上驶过。
内景,火车车厢,白天老太太和老先生坐在雅致的头等车厢里,打牌,用精美的铁路公司瓷器喝茶。
此时他们在讨论图坦卡蒙的诅咒与卡纳文勋爵被蚊子叮咬致死之间的关联。
老太太得知法老图坦卡蒙是一个只有18岁的男孩,十分震惊。
外景,赫恩登火车站,白天穿着水牛皮大衣的乔治在等待,周围是戴宽边帽的牛仔们和镇民。
乘客开始下车,他朝老先生和老太太走去,俯身亲吻他的母亲。
乔治:你好,母亲,父亲,车就在旁边。
乔治很正式地和老先生握手。
老太太:有人和你一起来吗?
乔治:我的妻子。
老太太急切地环顾四周。
乔治转向站在几米外的栅栏边的罗丝。
罗丝走上前热情地握手。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楼梯/双人卧室,白天罗丝把老太太带到她以前的卧室。
罗丝帮她提着包。
老太太退后一步。
老太太:但现在这是你的房间,我们不能……罗丝:不不,您可以,我已经尽可能为您做准备了,但我不知道您的喜好。
老太太走进房间,打了个寒颤。
她微笑着转向罗丝。
老太太:都忘了天气有多冷了。
我很惊讶你能忍受。
罗丝笑了。
罗丝:很高兴您来了。
以我对乔治的了解,我知道您一定很和善。
老先生走进房间,罗丝微笑着走了出去。
老太太打开手提箱。
老太太:你觉得她怎么样?
老先生:听到了吗?
窗户还在嘎嘎作响。
老太太:你没听见吗?
我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老先生:她怎么样?
我认为她能把房间让给我们,非常体贴。
老太太把衣服放到床上。
老太太:她看到了乔治的善良,我很高兴。
老先生:你会送她一些珠宝之类的东西吗?
老太太从窗台上拿起一个罐子,里面有一株凋萎的天竺葵。
老太太:哦,我看到琼斯小姐死了。
我想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可惜她有个孩子。
老先生:我们离开之前它就快死了。
不是孩子的问题,你知道的。
老先生霍然转身,走到房间那头,又霍然转身,直直地走了回来。
老先生:我可以告诉你。
我为她感到难过。
老太太把一条裙子挂到衣架上,拿到衣橱里。
老太太:天知道乔治为什么要请州长来吃晚餐。
老先生:菲尔很健谈,你还记得吧,他会招待他们的。
老太太:但他会吗?
老先生:会不会穿上西装?
老先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他把自己的西装挂在衣橱门上。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餐厅,白天餐桌铺着上了浆的白色亚麻桌布,洛拉和刘易斯太太在摆餐具。
刘易斯太太示范每种餐具该如何摆放,包括银质洗指碗。
洛拉戴着头巾,以免卷发被弄乱了,刘易斯太太的头发也精心修饰过。
刘易斯太太:汤、开胃菜、主菜和甜点。
餐巾折成扇形。
在她们身后,牧牛工们搬来木柴堆在壁炉旁。
他们惊奇地看着桌子。
刘易斯太太:把火炉点着,我们得试着让这里暖和起来。
内景,伯班克牧场/罗丝和乔治的临时卧室,白天穿着绸缎内衣的罗丝在修剪指甲,为晚上的活动做准备。
她发现直到现在她的手指还在颤抖。
她转向穿着晚宴服的乔治,他看上去很精神。
他安抚地将一只手搭在罗丝肩上。
乔治:州长刚打来电话。
他们出发了。
我本指望他们会因为天气原因而推迟的。
罗丝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乔治:会很有意思的,你会发现菲尔是个讲故事的高手。
罗丝:哦,太好了。
也许我就不用弹琴了。
他们俩都笑了一下。
乔治:他夫人抽烟的时候,你不要感到惊讶。
罗丝戴上一顶黑色缎质无檐帽,前面用饰针固定着一根长长的黑色羽毛。
罗丝:我想我应该打扮一下,因为她可能会。
你知道,她是城里人。
乔治面带微笑看着,但心存担忧——菲尔会怎么说呢?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厨房,白天一个牧牛工把更多的冰块倒进刘易斯太太正在打发慕斯的水槽里。
她后退几步,站立片刻,然后挺直了身子。
刘易斯太太:是那辆车。
透过厨房的窗户,她看到州长锃亮的黑色汽车远远地行驶在牧场道路上,驶向大宅。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刘易斯太太步履蹒跚地穿过客厅,来到餐桌旁的窗口边,在这里她可以看清州长抵达大宅,登上前门的台阶。
刘易斯太太小心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以免被人发现她在盯着看。
乔治和罗丝在客厅里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走向大门口。
外景,伯班克牧场/前院,白天牛仔们穿戴着邮购的皮套裤、帽子、衬衫和马靴,结队溜达过来。
乔治高兴地走下台阶,走到泥泞的院子里,为州长夫人乔治娜开门。
州长夫人抽完最后一口烟。
她冷冷地盯着丈夫,他正在保证做客时间不会很长。
罗丝也走下台阶欢迎贵客并和他们握手。
爱德华州长向牧牛工们抬帽致敬,牛仔们也向他回礼。
他们穿着花哨的衬衫,冻得打哆嗦,却很高兴,有些人甚至和州长握了手。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州长和夫人转身走向大宅,乔治和罗丝紧随其后,刘易斯太太连忙从窗口退后。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傍晚州长主动表示要帮妻子拿皮毛大衣,但她坚持穿在身上。
她看见乔治端着两杯鸡尾酒向她走来,眼睛一亮。
乔治娜:我再穿一会儿……哦,真可爱,每杯都有一把伞!
爱德华:这里是一座文明之岛,谢谢你,真是没想到,我的天,山路太冷了。
乔治:你喜欢欧洲吗?
爱德华:嗯……我正是在巴黎发现了这位法语说得很流利。
乔治娜(说法语):不,不是真的。
爱德华:是的,还有德语……乔治娜摇头,对丈夫报以大笑。
乔治和罗丝听得发蒙,有些畏惧。
爱德华:我正在跟乔治说,你哥哥,是耶鲁大学的优等毕业生,对吗?
乔治:是的,古典文学专业。
爱德华:那他训牛的时候用希腊语还是拉丁语?
乔治:嘿嘿。
罗丝会弹钢琴。
州长转过身来看着罗丝。
爱德华:是吗?
真是个惊喜。
罗丝:我不会说其他语言……乔治:我去后面看看菲尔。
乔治娜:太好了,我想见见你这位兄长。
州长一手虚扶着罗丝,奇怪地看着她帽子上的羽毛。
爱德华:好吧,我们要告诉你我们的秘密。
乔治娜是法国人。
乔治娜:你太夸张了。
我那时在里昂上寄宿学校。
年迈的伯班克夫妇身着盛装走下楼梯。
爱德华:啊,这两位我们戏弄不了。
老太太:的确是,我们什么都知道,我们就是百科全书,至少我是。
我无事可做,只能看书。
你们好,爱德华,乔治娜。
老先生:她最近都在读文摘里的《图坦卡蒙的沮咒》。
老先生递给老太太一杯橙花鸡尾酒。
爱德华:那么你相信诅咒吗?
老太太:不,不,我不喝乔治调的玩意儿。
是的,我相信,但你知道图坦卡蒙只是个男孩吗?
州长颇感兴趣地眯起眼睛。
老太太:只有18岁。
老先生:我不相信他们能做到如此精确。
微笑的罗丝隐入背景中,大口啜饮着她的鸡尾酒。
老太太:他们能。
他18岁。
外景,伯班克牧场/院子,傍晚院子里斑驳的积雪映衬出乔治穿西服套装的黑黢黢的身影。
他走向马厩,看到菲尔的马和其他几匹马一样,低着头,臀部迎着风,一条后腿处于休息状态。
乔治走进谷仓。
里面黑漆漆的。
乔治正要离开时,注意到纪念牌上方布龙科·亨利的马鞍不见了。
纪念牌在空荡荡的黑墙前隐约闪现。
乔治:菲尔?
菲尔,你在吗?
一根火柴划亮了。
菲尔吸了一口烟,红色火光短暂映亮了他的脸。
乔治:我在找你。
菲尔:你找到我了。
乔治:大家都到了。
我们就要开始用餐了。
菲尔:是吗?
乔治:他们在问候你。
菲尔:真的吗?
乔治:是的。
我们都在期待和你聊天呢。
菲尔:你可以继续期待。
乔治: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菲尔:你们俩可以把道歉的话省省。
我不去。
乔治:我该怎么说?
老太太也想见你,她大老远过来。
菲尔:跟他们实话实说,我很臭,而且我很喜欢!
乔治看起来很震惊。
菲尔身旁是布龙科的马鞍和缰绳:所有金属部件——马嚼子、带扣、马刺——排成一排,菲尔用润滑脂和一块满是污渍的黑色软布给它们抛光。
穿着羊毛护腿套裤的菲尔看上去就像在抚慰情人。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餐厅,傍晚看见洛拉用托盘端着咖啡走进来,罗丝站了起来。
她开始焦急不安地倒咖啡。
好在她为大家效劳时手只是微微颤抖,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桌尾菲尔的位置还摆着餐具,没有动过,大家的甜点盘子里都放着吃了一半的慕斯。
乔治娜:……一天晚上,我打开衣橱,发现一床毯子上有个老鼠窝,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六把银勺子上有州长的盾徽。
那只老鼠后腿直立,向我龇牙。
州长夫人模仿龇牙的动作。
大家都大笑,但罗丝只能勉强做出一个笑脸,因为她正竭力控制颤抖,用双手将咖啡递给州长。
爱德华:很遗憾你哥哥错过了晚餐。
老太太:菲尔没出什么事吧?
罗丝焦虑地看着乔治。
乔治:不,他很好,一定是有事耽搁了。
罗丝坐回桌旁,低下头喝酒。
桌上安静下来。
最后,州长扫了眼自己的妻子,又扫了眼钢琴。
乔治娜:罗丝,你能为我们演奏钢琴吗?
老太太:对,乔治告诉我你弹得很好。
罗丝:哦,不,我很久没练了。
乔治:来吧,你现在经常弹琴,你知道的。
罗丝头脑一片混乱,一股巨大的压力在挤压她的大脑。
州长瞥了一眼他的怀表,然后在桌侧跷起二郎腿。
罗丝手心冒汗,喉咙像被钳住了,因而说话声音高亢。
罗丝:我不知道该弹什么。
乔治:弹我喜欢的那首。
罗丝:哪首?
乔治感到惊讶,罗丝很清楚他喜欢哪一首。
乔治:就是关于吉卜赛人的那首。
罗丝:我不确定我记得那首。
乔治:随便弹点什么吧。
罗丝走向钢琴。
她看了看菲尔未动过的餐具,全身发凉。
她揉搓双手,把手放在钢琴上。
弹不出来,什么也弹不出来。
州长和夫人对视一眼。
罗丝仿佛被定住了,浑身僵硬。
最后,她把手垂到身侧,蜷缩起来。
乔治的笑容转为忧虑和困惑。
他看了看州长,州长扬起眉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这一刻没人能救场了……罗丝:我很抱歉。
我好像不会弹了。
我以前常在影院乐池弹奏——弹几个小时。
罗丝摇摇头,看到乔治惊讶且失望的表情,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她笑不出来了。
州长站起来,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罗丝留在钢琴前。
爱德华:她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对吧,乔治,这是最重要的。
罗丝:对不起。
乔治微笑,神色困惑。
爱德华:不,这个夜晚非常美好。
一行人拿起外套,站在大门口。
忙乱中菲尔静悄悄地走了进来。
他看着垂头丧气的罗丝。
她也回过头看他,这一刻麻木到忘了害怕,但她还是读懂了他胜利者的姿态,知道今晚自己的确是失败了。
眼尖的菲尔注意到了她的帽子,此时羽毛耷拉了下来。
他顺着羽毛的角度歪头。
罗丝看着他,脸上火辣辣的,她知道自己的处境会变得更糟,他能做的远不止赢得胜利,他可以将她彻底压垮。
州长夫人从衣帽间出来,看见菲尔。
乔治娜:你是菲尔。
所以你没有被美洲狮吃掉。
菲尔:还没有……乔治娜:很遗憾没能跟你聊聊天,我听说你才华横溢。
州长转向菲尔,和他握手。
菲尔:你们可能更想和我保持距离,我刚刚从马上下来。
反正你们也不需要聊天,我想你们一直在听钢琴演奏和跳舞。
你们跳舞了吗?
没人说话。
罗丝合上琴盖。
菲尔:你没弹?
你确实练了很久。
菲尔用口哨吹着吉卜赛歌曲,经过罗丝走到餐桌边,从一个银碗里拿起一片面包,镇定自若地往上面抹黄油。
菲尔:太遗憾了,我觉得你不会认为在影院池座弹琴和在晚宴弹琴有什么区别。
罗丝痛苦而绝望地听着菲尔说话。
老太太突然站起来,严厉地看着菲尔。
老太太:菲尔,你去哪儿了?
我一直担心你,饭都吃不下。
菲尔:我没有洗漱,所以没来。
菲尔端起桌上剩下的肉,走到火炉旁,一边取暖,一边吃。
老太太:你没洗漱?
爱德华:他是牧场主,对吧,踏实劳动,所以才一身泥。
菲尔看了州长一眼,然后沉静地看向低头坐在钢琴凳上的罗丝。
罗丝抬手喝下最后一口酒。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夜晚乔治陪同州长夫妇走向州长的车。
额外给了州长夫人一条毯子带走。
车门打开又关上。
汽车驶离。
乔治走向大宅。
内景,伯班克牧场/老伯班克的卧室,夜晚老太太坐在床边。
老先生在脱外套。
老太太:我不认为这会……老先生转过身来。
老先生:何必多说,没什么可说的。
老太太:是的,你说得对。
老先生:我认为是鸡尾酒严重影响了她。
老太太点点头,仔细地把床罩向后拉。
老太太:还有羽毛?
那是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看到它一直在抖?
老先生:是的。
老先生继续脱衣服,摇摇头。
老先生:可怜的女人。
(淡出至黑屏)外景,树木/河流,白天河边树木萌出娇弱的嫩芽,在冰雪消融的河流上方摇曳。
一朵孤零零的花在颤抖。
外景,赫恩登/道奇汽车,白天罗丝和彼得开车穿过赫恩登镇,洒水器在草坪上喷洒,水雾中可以捕捉到彩虹。
罗丝紧张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怪儿子。
她眨着眼睛,不敢想象他待会儿去到牧场会怎样。
道奇车的后座是彼得父亲的医学百科全书——讲述骨骼和肌肉的破旧发霉的黑色大厚本。
罗丝: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考虑过夏天就把医学书放在这里。
彼得正在仔细地梳理头发。
彼得:我考虑过,但你知道,这些书是爸爸留下的。
你明白吗?
罗丝:我明白。
内景,赫恩登镇/男装店,白天罗丝打量正在试穿一条蓝色牛仔裤的彼得。
罗丝:他们怎么不睡觉?
转身……你完全没有屁股……你有吃东西吗?
彼得:我交了一个朋友。
他叫我医生,我叫他教授,因为这正是我们想要成为的人。
店员是一个面色红润的老年男子,裤子熨得笔挺,他选了一双牛仔靴给彼得试穿。
罗丝:怎么不邀请你的朋友去牧场小住?
彼得查看其中一只靴子。
彼得:不用,罗丝。
罗丝:为什么不呢?
彼得放下靴子。
罗丝递给他另一只,他也放到一边。
罗丝:试试看。
彼得:我不想让他遇见某个人。
罗丝:你是说菲尔?
他吓到你了吗?
彼得耸耸肩,他看到了挂在架子上的网球鞋,开始找自己穿的尺码。
彼得:我不怕,我自有我的办法。
罗丝:什么办法?
彼得:我不去想他。
彼得试穿一只网球鞋。
罗丝:那你都想些什么?
彼得:未来的计划。
外景,伯班克牧场/畜栏,白天牛仔们又热又累,汗流浃背,满身污垢,他们在抓捕公牛犊并给它们烙印、阉割。
将小牛犊和母亲分开,用绳子拴起来,然后紧紧按住。
三个独立的火堆在炙烤烙铁,六个牛仔骑在马背上挥舞着套索。
所有阉割手术由菲尔完成。
安杰洛:牛犊,老板……安杰洛四下里寻找菲尔,菲尔快步走到不能动弹的小牛跟前,一边走一边用手帕缠住拇指上的伤口。
菲尔把刀递给牛仔。
菲尔:脱掉手套。
隔着一块厚皮子你什么都感觉不到。
远处,罗丝和彼得开着道奇车沿牧场大路驶近,在畜栏和台阶之间停了下来。
菲尔走向身穿工作服、没系领带的乔治。
菲尔用手帕按压住血淋淋的拇指。
菲尔:真见鬼!
阉割了一千五百头,结果在最后一头割破了手指。
乔治在记录簿上写东西。
菲尔把土踢进旁边的火里。
菲尔:胖子,我想我们干完了。
菲尔皱起眉头,看到彼得从道奇车里出来,手里紧紧抱着他买的东西,其中包括一顶白色牛仔帽。
更令他不快的是,他看到罗丝也给自己买了一顶与之相配的帽子,并幽默地扣到头上。
车门砰地关上,乔治转过身来,畜栏里牛犊的叫声大到令人难以想象。
菲尔看着乔治跟罗丝打招呼,坚持说他会把道奇车停到车库去。
彼得远远注视着最后一头牛被戳上烙印,直到他看见菲尔将冰冷的目光转向他,他把大白帽子戴到头上,开始把他的书往屋里搬。
乔克:那是谁?
菲尔:南希小姐。
乔克:哦,我们的服务员?
他是那个服务员,对吗?
菲尔狠狠地瞪着彼得,他讨厌这个奶油小公子的一切。
他凝视的样子,走路的样子,他带来的书。
菲尔:是的,当心。
从现在起,他会在这里四处横行,眼睛睁大点。
彼得僵住了,这情形以前也经历过。
其他牧牛工也加入进来,在“服务员”彼得身后打量。
菲尔:奶油小公子。
博比(模仿彼得的口齿不清,对乔克):“总有一天这里的一切都会属于我。
”菲尔听到了。
菲尔: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
在他们身后,余火被踩灭,烙铁收了起来,低嚎的小牛犊和母牛被赶入围场。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走廊/卧室,白天走廊上,乔治和彼得在把乔治的空玻璃门书柜从菲尔的房间搬到彼得的房间。
菲尔走上楼来。
菲尔:这是要搬到哪里去?
乔治:彼得的房间,他有很多他父亲留下的书。
菲尔:我都打算好了用来摆放我的军械收藏品。
乔治:这柜子已经空置很长时间了。
彼得从兄弟俩身旁溜走,穿过走廊来到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面,罗丝正在把彼得的衣服叠放到抽屉里。
彼得在门边听兄弟俩说话,罗丝忧心忡忡地看着。
乔治(画外〕:等你有时间摆放的时候,我再搬回来。
罗丝走到门口,往走廊望去。
两兄弟站在书柜两侧。
菲尔:所以南希小姐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乔治:小声点,菲尔,他就在里面……菲尔:我知道他在哪里,正竖着耳朵偷听呢。
菲尔双眼冒火,推开乔治回到自己房间,砰地关上门。
菲尔转过身,注视过去三十年里一直摆放着书柜的地方,现在那里只剩一块醒目的长方形印迹。
他弯腰捡起遗留在灰尘团里的两颗弹珠。
弹珠躺在他苍白的血迹斑斑的手中。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罗丝的卧室,白天在衣柜的暗处,罗丝拧开她藏起来的酒瓶,迅速喝了两大口。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飞快地将瓶子放下。
乔治:罗丝?
罗丝拿着一双鞋从衣柜直起身。
她欢快地转向乔治。
乔治:他喜欢自己的房间吗?
罗丝换鞋子。
罗丝:我想是的。
罗丝将旧鞋子放回衣柜,把酒瓶盖子拧上。
她往嘴里丢了一粒薄荷糖,给乔治一粒。
乔治接过糖。
乔治:我希望他开心。
(谢谢)他无疑是我见过的最爱整洁的男孩。
罗丝拿出一件新买的晚宴服,乔治看着。
乔治:很漂亮,罗丝。
罗丝:衣服包退换,所以……乔治:你应该留下它。
罗丝:乔治,我担心菲尔不喜欢我们,不希望彼得和我在这里!
乔治:不,不用管他,他只是菲尔。
老菲尔,他拥有的东西不多。
罗丝:你觉得我们可能有自己的房子吗,就我们自己?
乔治:你指什么,新盖的?
罗丝紧张地点头。
乔治:哦,罗丝,这栋房子有十六个房间,菲尔一个人住在这里怎么行呢。
罗丝淡淡地笑了笑,眼里泛起泪水。
乔治揽住她。
乔治:这需要一点时间,但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会习惯彼此的。
我需要留在城里的时候,你随时可以跟我去。
罗丝:这可不容易,彼得在这里。
乔治:嗯,他也可以来,但你知道,牧场对男孩来说是个好地方,你们将一起度过夏天。
菲尔却是孤身一人。
罗丝穿上裙子。
乔治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乔治:看看你,你应该待在欧洲。
来年我们去法国,你可以去购物,如果彼得受得了我们,我们就带上他一起去。
好吗?
罗丝衷心希望这能成真。
乔治:菲尔会适应的,他会的。
外景/内景,伯班克牧场院子/后餐厅,白天牧牛工、马、狗都在院子里,兴奋地准备着驱赶牛群到高山上去。
刘易斯太太在分发口粮包,斯坦将更多补给转到驮马背上。
牛仔们开着玩笑,把偷拿的煎饼喂给狗吃。
餐厅里,彼得看着面前盘子里吃了一半的煎饼。
洛拉在收拾牧牛工们的盘子,只剩博比还在。
洛拉(对彼得):你是喜欢这些煎饼还是最后上的煎饼?
彼得:是的。
洛拉:你是说这些?
因为这些是我做的。
博比向彼得使眼色。
彼得低头看自己的盘子。
博比:我喜欢你,洛拉,这话算数吗?
洛拉:不,不算。
(对彼得)他疯了,他说要用零件给我做一台收音机。
博比站起来,把自己的盘子拿到操作台去。
博比:我会的,我只是还需要几个零件。
我要去旧金山修理收音机发财。
洛拉大胆地看向博比,扬起眉头。
外景,伯班克牧场,白天彼得在牧场的台阶附近溜达,不时偷瞄牧牛人。
他喜欢他们放松的阳刚之气,他们服装上的迷人细节,前臂上的皮箍,他们的羊皮裤、高跟靴和银色马刺。
众多狗中一条热情的黑白牧羊犬走到彼得面前,舔了舔他的手。
这时,菲尔把牧牛工们召集到一起作指示。
他的心情也很不错。
菲尔:……和牛群待在一起要小心火灾,夏天就要到了,这也意味着所有印第安人的营地都将从这里撤走,没有例外,我们有他们想吃的牲畜。
明白了吗?
我们不卖皮子,我们什么都不卖。
彼得听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和他的新朋友玩起了追逐游戏,他来回跑,狗在他后面追。
菲尔听到狗欢快的吠声,转过身,牛仔们也转过身来。
菲尔吹了一声尖厉的口哨。
狗立刻停下来,向菲尔和牛仔们跑去,牛仔们纷纷嘲笑被丢在院子中间的彼得。
突然,牛仔们翻身上马,打马从彼得身边经过,在他前后跑动,彼得被吓到了。
他们看着彼得惊慌失措地跑向牧场台阶的安全地带,互相挤眉弄眼,哈哈大笑。
外景,山区,白天男人们穿过白杨林和野花丛,驱赶牛群到达郁郁葱葱的牧场。
牛群远远散开,牛仔们放松心情,怡然自得。
看样子他们要安营扎寨,菲尔和其他几个人——其中包括博比——准备下山往回走。
菲尔在扎营者身旁停了下来。
菲尔:都竖起耳朵睁大眼睛。
博比发出一声狼嗥。
几个牧牛工号叫着回应。
一行人继续沿着小路走。
菲尔:这里曾是印第安人的夏季营地,在附近发现了五六个箭头,其中两个完好——还有一些骨头。
博比:你听收音机吗,老板?
菲尔:不,我不听。
博比:我觉得你可以到电台去发发言。
菲尔(轻松地):和其他人一样胡说八道吗?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罗丝的卧室,白天幽暗的房间里,罗丝躺在床上,戴着眼罩,穿着睡裙和配套的睡袍。
她从被子里摸出一瓶波旁威士忌,喝了一大口。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把手转动。
彼得拿着麻袋静静地走进房间,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俯视罗丝。
他汗流浃背,十分兴奋。
彼得:罗丝。
罗丝:嗯,是彼得吗?
我头痛。
彼得发现了被子下喝掉了一半的波旁威士忌。
罗丝揭掉眼罩,看着彼得。
罗丝:晚上我不吃饭了,今天乔治在镇上,所以只有菲尔。
坐下吧。
罗丝费力地坐起来,同时把酒瓶藏好。
她伸手想摸彼得的头,他侧头躲开。
彼得:我设了个陷阱。
彼得把手伸进袋子,摸了摸里面的小兔子。
罗丝:不会是蛇吧?
彼得把兔子掏出来。
罗丝:啊,一只兔子。
罗丝抚摸着颤抖的兔子。
她喝多了,因而手的动作有些笨拙,兔子跳了下去,在房间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罗丝:哦,它吓坏了。
彼得看着母亲,她空洞迷茫的目光令他感到忧虑。
罗丝对彼得笑了笑,并不理解他的想法。
楼下,大门打开了,听见木地板上菲尔的脚步声,俩人都僵了僵。
罗丝:不用担心他,你可以在房间里吃饭。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餐厅,白天刘易斯太太走进餐厅,把一大块烤牛肉放在乔治的位子前。
乔治不在家。
菲尔走到桌尾乔治的位子旁,切了一大块肉,回到自己的位子,开始悠闲地吃起来。
内景,伯班克牧场/厨房,白天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射进来。
洛拉在水槽里搓洗胡萝卜和土豆。
刘易斯太太在她身后将银质餐具擦亮,罗丝一边抽烟一边喝茶,刘易斯太太继续讲她的故事。
刘易斯太太:……所以,为了让公路通行,他们要迁走墓地,不得不挖出所有的棺材,一个拖拉机司机不小心打破了其中一口棺材,然而他们发现棺材里塞满了美丽的金色头发,只有靠近发尾的几十厘米是灰色的。
故事快结束时,洛拉在水槽边转过身来,拿着一根胡萝卜给罗丝看。
洛拉:我能拿到楼上去吗?
罗丝:什么?
洛拉学小兔子用爪子挠鼻子的样子。
罗丝(口齿含糊不清地):哦,去看看吧,它很可爱。
内景,伯班克牧场/走廊,白天洛拉拿着一根胡萝卜走上昏暗的楼梯,沿着楼上的走廊走去。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彼得的卧室,白天洛拉敲门时,彼得正机在桌子上画画。
彼得:谁?
洛拉闪进房间。
彼得皱眉。
彼得:你好。
洛拉:你的兔子在哪里?
洛拉走到彼得身后,一边走一边环顾房间。
那只兔子——此时它可爱的黑眼睛摆在后背上,黯淡无神,爪子整齐地摆在一起。
它被解剖了,器官被掏出来固定住。
彼得正在画的就是这些器官。
洛拉震惊地后退了几步。
洛拉:哦,天哪!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门厅,白天彼得把白色鞋带穿进他的新网球鞋里。
罗丝把网球拍递给彼得,从客厅的大柜子里又拿出两个拍子和一个网球。
彼得像拨弄梳子一样拨弄网球拍。
罗丝:虽然你喜欢整天待在房间里,但这对我有好处。
外景,伯班克牧场/院子/废弃网球场,白天罗丝和彼得漫步走到一个废弃已久的院子,一路经过陈年的骨头、故障设备的残骸、破瓶烂罐和其他散落的垃圾。
罗丝:我以为你喜欢兔子。
彼得:我是喜欢,但你知道,如果我想成为外科医生,我必须练习。
罗丝走到球场的一边。
场上有一张网,但己破烂松垂。
她试图把球拍起来,可是球没气了。
罗丝:你不能在家里杀它们。
不行,彼得,我坚决反对。
彼得:如果一个男人总是听妈妈的话,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罗丝把球打给彼得,他胡乱挥拍。
罗丝和彼得在杂草丛生的草地上找球。
洛拉来了,和他们一起找,博比和另一个牧牛工也加入进来。
罗丝:洛拉,麻烦你接替我,我有点偏头痛。
罗丝回大宅去,彼得跟在她身后。
两个牧牛工和洛拉一边打球一边大声叫嚷。
“你疯了。
”“捡球。
”“不。
”彼得:你没事吧,妈妈?
罗丝按揉着太阳穴。
罗丝:我感觉眼珠子要爆出来了。
彼得用一只胳膊僵硬地搂住罗丝的腰。
他们看到前方菲尔正大步走上牧场的台阶。
她停下脚步。
一想到菲尔她就心烦意乱。
看到他就感觉胃里翻腾。
彼得:是因为菲尔,对吗?
他很冷漠。
罗丝:他只是一个男人,彼得,一个普通男人而己。
你去吧。
罗丝快步走到房子后面,弯腰干呕。
在这里她能看到牧场的垃圾坑,一条深沟,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牧场垃圾:金属罐、骨头、机具、瓶子。
罗丝走到深坑边,四下里望了望。
她在坑边趴下,伸出手去够一个杜松子酒瓶——空的。
她把它丢回坑里。
伯班克牧场大宅/楼梯,菲尔的卧室,白天菲尔拿着一块新发现的化石爬上楼梯。
进入卧室,他把化石放到自己的陈列柜里。
听觉敏锐的菲尔听到瓶子滚落的声音,打开窗户向下看。
只见罗丝趴在坑边,用棍子把一瓶威士忌拨向自己,瓶底有一点金黄色的液体。
当她伸手向下去抓瓶颈时,菲尔用口哨吹起了罗丝曾弹奏的施特劳斯华尔兹舞曲中的一小段。
罗丝顿了顿,菲尔停止吹口哨。
她把威士忌瓶子从坑里捞出来,口哨声又响了起来,菲尔在她上方饶有兴致地看着。
罗丝四下张望,包括抬眼察看身后的大宅。
她不知道口哨声是真的还是她的想象。
她退后一步,背对着墙壁的暗影,大口喝着残酒。
内景,伯班克牧场/客厅,白天罗丝走进客厅,脸上带着迷离的微笑。
菲尔不在。
她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书,打开,随即又合上,因为她听到楼上菲尔的房门开了又关上,然后他穿着靴子的脚步声沿着走廊来到楼梯上。
他下楼还没下到一半,她就带着友好而平静的微笑走向楼梯。
罗丝:菲尔。
他放慢脚步。
罗丝: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朋友呢?
菲尔没有回答,他继续下楼梯,走到帽架前。
罗丝:请告诉我,菲尔。
菲尔戴上帽子。
菲尔:因为你沾了口红的牙齿和喝的脏酒让我恶心。
罗丝的笑容凝固了,她低头看着书,几乎站立不稳。
她有一种飘浮的感觉,周围一切仿佛都是虚幻的。
菲尔穿着靴子的双脚继续缓缓地沿着门厅走到台阶上。
内景,伯班克牧场/彼得的卧室/门厅,白天彼得从卧室探出半截身子细听,慢吞吞地缩回到卧室,嘴唇紧闭,心烦意乱。
他翻看父亲留下的黑封皮大厚本医学百科全书,用里面令人毛骨悚然的疾病插图来宽慰自己。
外景,田野/柳林/河流,白天休息日的傍晚时分。
夏天的太阳低垂,牧牛工们牵着马或双人骑乘,来到河边柳林,河面宽广,有大片开阔的沙滩。
天气炎热,多数人赤裸着胸膛,有些人带着小毛巾或衬衫,有一两个人的后裤兜里还伸出漫画书来。
外景,河流/柳林,白天河边,湿漉漉的马在沙地上打滚。
更多的马站在齐腰高的水中,牧牛工们坐在马背上或从马背上跳水。
有些人赤身裸体,把牛仔裤扔在沙滩上。
性冲动在人群中升起,他们扭打在一起,哈哈大笑。
远处的柳树下,菲尔来了,他骑在马背上,衬衫扣得齐齐整整。
这些年轻的身体和他们唤起的记忆令他感慨。
很快,两个牧牛工发现了他,他点点头,穿过柳林走向自己的圣地。
外景,柳林,白天菲尔引着他的栗色马蹚过河水,然后沿着树林之间的河岸来到他的圣地。
他把马鞍卸下来。
脱掉靴子和背带工作裤。
菲尔抬头看树林,找到一根树干,从高处的树洞里掏出一条褪色的丝质红色大面巾,面巾的一角绣着字母缩写“B.H.”。
他用面巾摩挲自己的脸、眼睛,把它贴在鼻子上。
风吹过树林,拂动树叶,光芒闪烁。
风抚摸、亲吻、撩动菲尔的头发。
那匹马穿过树林走向菲尔,用鼻子蹭着他的手。
菲尔抚摸它天鹅绒般的鼻子、小巧的鼻孔和毛茸茸的下唇。
菲尔穿着衬裤走到河边。
这里是一个小小的伊甸园,草又长又软,斑驳的午后阳光温暖着他的后背。
水面上波光潋滟,仿佛在跳舞。
大面巾松松地围在他脖子上。
外景,柳林/圣地,白天彼得要重新设一个捕兽陷阱,他拖着麻袋沿着柳林跋涉。
他停下来,后退几步。
弯下腰,往一条由密密麻麻的柳枝交织而成的长隧道里仔细瞧,四肢着地钻了进去。
在菲尔的柳树小屋里,彼得翻开一本破烂的裸女杂志,封面有布龙科·亨利的名字。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袒胸露臂煽情地注视着他。
不远处的一个声音让彼得警醒过来。
他小心地退出小屋。
穿过树林,彼得依稀辨认出一个正在洗澡的人的身影——他没有体毛,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菲尔站在齐腿深的清澈河水里。
他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一个沙沙声,不是雀鸟的动静或风声,他转身,踉跄着奔到河边,用衬衫遮住赤裸的身体。
就在这时,他看到“南希小姐”定在那里,像一头娇弱的鹿,瞪大了双眼。
菲尔朝男孩走去,男孩像鹿一样奔跑起来,跳进了茂密的灌木丛里。
菲尔从震惊转为愤怒,穿过密集的柳树追赶彼得。
菲尔追上彼得,抓住他的脚踝,把他从茂密的柳林中拖了出来。
彼得倒悬着,腿高向举在空中。
不敢抬头看赤身裸体的菲尔。
菲尔:你在这里干什么,你这个狗娘养的?
这是隐私,狗东西。
菲尔扔下彼得,踢了他一脚,彼得拼命往旁边爬。
菲尔折断一根棍子,指向后退的彼得,猛力抽打树枝吓唬他。
菲尔(声音急促):如果是布龙科·亨利发现你在这里,他会狠狠地剥了你的皮,他会杀了你,该死的!
彼得跃过树枝,在密密麻麻的树干间辗转穿行,来到他刚才爬过的隧道。
他把袋子夹在腋下,匍匐着从树枝隧道里爬出来,回到了围场。
菲尔停止追赶,他捍卫了自己的领地,独属于他的地方。
菲尔透过树枝看着彼得,他渺小的身影在一望无际的草场上惊惶奔跑。
(淡出至黑屏)外景,伯班克牧场/谷仓/围场,白天牧牛工们把十二个大帆布帐篷中的最后一个从谷仓里拖出来,铺在金色的草地上。
五个人在修补帆布上的裂口。
另一个脱了靴子跪在帆布上弹吉他。
外景,伯班克牧场/谷仓一侧,白天菲尔走到谷仓的一侧,那里有一排临时工(五十人)在阴凉处等待被雇用。
菲尔抱着一个纸扳箱,给排在队伍前面的男人比尔看。
他打开箱子,露出一条编织精美的绳子。
菲尔:乔编的。
比尔:多长?
菲尔:九米。
五十美元他都不卖……看看这些——用马鬃做的。
菲尔打开手提箱里的一个雪茄盒,里面是编织得繁复精致的表带。
在他们身后可以看到马车、马匹和卡车来来往往。
比尔赞赏地点头。
比尔:我没见过他。
菲尔关上箱子。
菲尔:他要么死了,要么进了监狱。
我为他保管这个。
不管怎样,比尔,很高兴见到你回来。
菲尔握了握他的手,再和下一个工人——一个墨西哥人握手,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过,斯坦记录下他们的名字和到达日期。
外景,干草制备营地,白天干草制备营地在一片林中草地上,一侧是一条小河,中间有一辆炊事车,十二顶搭好的帆布帐篷大致围成一个圈。
一天即将结束,马队在小河里冲洗。
更远处,最后一组马正在结束割草。
几个工人把干草耙成草卷。
工人们坐在树下或河边,在帐篷前吃饭。
干完活的人像骑自行车一样跨立在镰刀杆上,用旋转磨刀石磨砺钢刃。
菲尔盘腿坐在他和三个老伙计共用的帐篷前。
身旁的锡脸盆里有一大把浸在水中的生牛皮线,看上去就像大肥虫子。
菲尔的栗色马系在拴马杆上,抬起头打响鼻。
菲尔望向宽阔的林间草地入口处,看见了乔治,罗丝在他身旁,穿着“解放女性”理念的时装,围巾、裤子和系带长筒靴,娘娘腔彼得坐在马车车尾晃荡着双腿,脚上穿着新网球鞋。
男人们盯着罗丝瞧,她直直地注视前方。
乔治把马车停在炊事车前。
厨子是个又高又瘦的男人,腰上围着一条毛巾,抽着雪茄走向补给车。
看到女人,他把烟扔掉。
乔治向厨子打招呼。
罗丝下马车,彼得飞快地绕过来扶她。
现在罗丝在整理她的围巾。
彼得穿着新衣服、白球鞋,身上的李维斯牛仔裤十分硬挺。
斯坦看了看彼得,对菲尔眨眼示意。
斯坦:没人告诉他把牛仔裤浸泡一下吗?
菲尔认同地扬了扬眉头。
彼得尴尬地站在母亲身边,一条腿支撑着身体,另一条腿在身后点地。
菲尔注视彼得,彼得正望向开阔草地另一端的一棵柳树,喜鹊在树上筑了一个巢,叽叽喳喳地叫着。
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彼得身上——他突然穿过帐篷前的空地,朝那棵柳树走去。
驱蚊的青干草熏烟堆冒着浓烟。
菲尔继续编绳,高高提起每一根生牛皮线以便沥干水分。
他手指技术娴熟,眼睛便闲了下来,注视着男孩穿过草地。
每走一步,硬挺的牛仔布料都会随着双腿摩擦发出咔咔声。
男孩僵硬得像一根棍子,走起路来臀部女性化地微微扭动。
罗丝看着彼得往前走,当男孩经过第二顶帐篷时,第一声挑逗的呼哨如利箭般破空而出,菲尔看到罗丝顿时僵住了。
乔治中断了和厨师的闲谈,看向彼得。
又一声呼哨响起。
彼得从一顶顶敞开的帐篷前走过,没有停顿,也没有畏缩。
他似乎什么也听不见,经过所有看着他谑笑的人,他望向柳树上粗陋的鸟巢和叽叽喳喳的小喜鹊。
彼得以同样的方式再次经过敞开的帐篷走回来,这次不再有人打呼哨。
菲尔旁观这一切,他欣赏男孩的勇气,享受他妈妈的慌乱不安,一些想法萌生出来。
罗丝犹豫地朝彼得走了几步,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但脚下虚浮,她退到马车边上。
菲尔看到了当面将她彻底击溃的机会,办法就是她娘娘腔的儿子,他觉得很有趣。
菲尔(轻声):彼得……彼得继续僵硬地走向炊事车和他的母亲。
菲尔(提高声音):彼得?
菲尔想过彼得可能会无视他的召唤,但随即男孩突然像帆船一样旋身,向他走来,停住脚步,双手插进他硬挺的新李维斯牛仔裤的口袋里。
彼得:你找我吗,伯班克先生?
罗丝焦急地看了过来。
菲尔左右扭头,好像在找人似的。
菲尔:我不认识什么伯班克先生。
我叫菲尔。
彼得:好的,伯班克先生。
菲尔:我想一开始很难习惯直接称呼我这样的老家伙菲尔。
菲尔举起绳子。
菲尔:瞧瞧这个,彼得。
彼得:编得很好,先生。
菲尔:你亲手编过东西吗,彼得?
彼得:没有,先生,从来没有。
菲尔稍微移动一下,这样他就可以越过彼得的肩膀看到罗丝。
他注意到她抓住马车以稳住自己,慌乱地看着她可怜的孩子和她的敌人交谈。
菲尔微笑着,看到自己只是展露一点友善就让她如此不安,他对自己的新策略越发起劲。
在罗丝身后,乔治和厨师继续从马车上卸下罐头和熟肉。
菲尔:彼得,我们的关系一开始没搞好。
彼得:是吗,先生?
菲尔:别叫我“先生”了。
人们可能会,你知道的,慢慢成为好朋友。
彼得点点头。
菲尔:你知道吗?
彼得:知道什么……菲尔?
菲尔:啊,你看你做到了,你叫我菲尔了。
我要把这根绳子编好送给你,然后教你怎么用。
现在你在牧场上,不妨学着使用绳子和骑马。
在这里难免寂寞,彼得,除非你融入环境并参与其中。
彼得:谢谢你,菲尔。
你预计编完绳子需要多长时间?
菲尔:哦,我估计可以在你回学校之前编完它。
彼得仔细打量生牛皮线。
彼得:那就没多久了,菲尔。
彼得对菲尔笑了笑,转身走回马车旁,硬邦邦的新牛仔裤像剪刀一样咔咔作响。
彼得回头看了看菲尔,菲尔回以一个微笑。
罗丝抓住马车稳住自己,焦急地看着彼得走回来,但彼得没有走到她跟前,他没有理会罗丝,轻松地一跃,坐到马车车尾。
罗丝转过身来盯着菲尔,突然意识到自己恨他。
一阵寒意随之而来,一种强烈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仇恨对仇恨,她被打败了。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花园,白天罗丝跪在牧场台阶旁,打算在这里建一个花坛。
外景,伯班克牧场/屠宰棚,白天彼得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和网球鞋,直接在悬挂的兽皮下方挖泥土,因为血水渗入,这里的土是深黑色的。
他把泥土铲进手推车里。
彼得推着手推车来到罗丝建花坛的地方。
菲尔大步走出谷仓,向彼得示意。
彼得放下手推车,急忙跟着菲尔走进谷仓。
菲尔暗自笑了笑,此时罗丝在费力对付被丢下的手推车。
外景/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白天菲尔把布龙科·亨利的马鞍甩到高高的锯木架上。
它一半在光亮处,一半在阴影中,旁边是浸泡生牛皮线的桶。
菲尔:来吧。
你可以坐上去,彼得,习惯一下。
彼得高兴地抬腿跨上去,坐在擦得锃亮的皮鞍子上。
菲尔:你有靴子吗?
彼得低头看看自己的网球鞋。
彼得:有。
菲尔:你应该穿靴子。
别让你妈把你变成个娘娘腔。
菲尔向彼得展示绳子的长度。
彼得转身偏坐在马鞍上,全神贯注于菲尔的编织技巧。
彼得:看起来很棒,菲尔。
菲尔:光坐在那儿,你就能掌握所有骑马需要的知识,而且不止这些。
那马鞍曾属于布龙科·亨利,我知道的最伟大的骑手。
彼得把腿收回去,仔细打量马鞍。
菲尔看着彼得的脸,从谷仓门口斜射进来的阳光照耀在他脸上。
彼得:我在想……菲尔(被彼得郑重其事的样子逗乐了):什么?
彼得:想旧时代。
菲尔:那个时代有真正的男人。
彼得严肃地点点头。
菲尔:牧场后面的悬崖上有刘易斯和克拉克留下的标记,我在岩石堆附近发现了一条小路,似乎通往什么地方。
不如你我两人出去几天,找找线索,一探究竟。
如果岩石中间有黄金或者矿产,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彼得眼睛一亮。
想到彼得有发横财的想法,菲尔笑了。
彼得:有很多小牛被狼咬死吗?
菲尔:总有一些会被咬死,撕碎,感染炭疽热,死于黑腿病。
你说话像手摇留声机,你知道吗?
彼得:不,我不知道。
菲尔:确实像。
彼得:布龙科·亨利教过你骑马吗,菲尔?
菲尔:是的,还教过如何用眼睛去看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彼得从马鞍上下来,困惑地看着菲尔。
菲尔走出谷仓。
菲尔:看那边那座山。
菲尔用头点了点石头山,继续朝它的方向走去。
菲尔:大多数人只看到一座山,对吗?
但是布龙科看的时候,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彼得走到他旁边。
彼得:一条奔跑的狗。
菲尔:见鬼,你刚刚看出来的?
彼得:不,我一到这里就发现了。
它看上去像在猛扑,两只爪子向前伸。
菲尔对彼得看到“狗”感到震惊,他皱起眉头,朝山看了一会儿。
菲尔:布龙科·亨利先看到的。
他转向彼得。
菲尔:你刚刚看到了?
彼得用梳子梳头发,点了点头。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乔治和罗丝的房间,傍晚彼得进来时,罗丝打开通往楼下客厅的门。
她抓着门框。
罗丝:彼得,你能进来谈谈吗?
罗丝回到房间里。
彼得不情愿地慢慢走进来。
他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望向外面的大雨。
彼得:我们要谈什么?
罗丝坐在她的玫瑰花图案的沙发上。
罗丝:你最近跟菲尔走得很近,是吗?
他对你好吗?
罗丝从桌上的杯子里啜饮一口,期待地看着彼得。
彼得:他在给我编绳子。
罗丝:编绳子?
彼得:他的手艺很好,他用生牛皮编的。
罗丝:什么是生牛皮?
彼得很有耐心。
彼得:没什么,就是干的牛皮线,浸泡一下,然后……嗯,制作。
罗丝:制作?
彼得:编织。
罗丝:彼得,我希望你不要让梳子发出那种声音。
彼得停止用拇指刮梳齿。
彼得:我没注意。
他站在窗边,准备往外走。
他的母亲喝醉了,酒瓶子从靠垫间戳出来。
罗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彼得。
罗丝:小时候,每当听到粉笔划过黑板的吱吱声,我就脊背发冷……啊,麦钱特小姐,就是她,她在黑板上用粉笔在我们的名字旁画星星。
彼得走到一旁去。
罗丝站在彼得之前站立的位置,在雾蒙蒙的窗户上画了一个星形。
罗丝: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得到的总是星星,为什么不是方块或黑桃?
为什么不是红心?
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星星。
彼得侧着身说话,像个腹语表演者,嘴唇几乎没有蠕动。
彼得:因为它们被认为是遥不可及的。
罗丝(含含糊糊地〕:是的。
但它们并非遥不可及,因为她把星星给了我们。
彼得……彼得:嗯?
罗丝:我们以前有一个情人盒子,外面包着白色绉纸,我们会在上面贴上大大的红心,心形两边高低不齐,因为我们都不知道把纸折叠起来,让两边完全对称。
彼得:你收到过很多情人节礼物。
罗丝:很多吗?
彼得:因为那时你就很漂亮。
罗丝看着彼得,感到懊恼,好像她在强迫他说“你很漂亮”似的,他说得那么激昂,脸都红了。
罗丝:是有什么声音吓得你发抖吗?
彼得:我没留意,我得上楼去了。
有事情要完成。
她伸出手,笨拙地用手掌抚摸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
罗丝(含含糊糊地〕:这是一次愉快的谈话,不是吗?
我们并非遥不可及。
彼得抬起眼睛,与她对视。
彼得:妈妈,你不用这么做。
他的眼睛仍然盯着她。
彼得:我会注意,你不用这么做。
彼得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无声地关上门。
罗丝转过身来,看着雨点不停地落下。
外景,伯班克牧场/畜栏(或围场),白天彼得向前俯身,紧紧抓着鞍座,在马鞍上剧烈摇晃。
他的马耳朵往后别着,在调教索的牵引下绕圈小跑。
胡安在马后面啪啪抽着鞭子,让它继续跑。
彼得穿着靴子,头上的牛仔帽一直压到耳朵上。
他像许多牧牛工骑马时那样戴着一对皮腕带,但腕带在他纤细的手腕上太松了,显得有些滑稽。
当彼得歪向一边,几乎要摔下来时,坐在栏杆上的五个牧牛工连声“啊哟哟”,哈哈大笑。
菲尔从他们身边经过,走进畜栏。
菲尔:你为什么在慢跑?
你要么站起来,要么坐下。
没人告诉你怎么处理你的牛仔裤吗?
把裤子放在河里泡一个星期,上面压一块大石头。
彼得点点头,继续慢跑。
菲尔(对胡安):这是他第一周练习?
胡安:不,是第三周。
菲尔:第三周?
把调教索去掉。
他不能永远被牵着走。
胡安怀疑地看着菲尔,彼得亦然。
菲尔:继续。
让它出去。
马载着紧紧抓住它的彼得从畜栏里小跑出来。
菲尔跟在后面,狠狠地拍了马一下,它左冲右突,跑进了围场,彼得俯身紧紧抓住它的脖子,发出急促的尖叫。
牧牛工们大声嘲笑。
马消失在一座小山上,然后从另一边小跑回来,彼得不在马背上。
彼得从山间走了出来,虽然一瘸一拐,但神色坚定。
胡安走过去帮忙。
菲尔:你干什么?
胡安:去帮他一把。
菲尔:不用,让他自己解决,或者不解决。
(对彼得)继续练习。
就是这样,摔下来再爬上去。
彼得点点头,他利用山坡跃上马背,又一次在围场里歪歪扭扭地小跑起来,手忙脚乱但意志坚定。
内景,伯班克牧场/后餐厅,白天彼得在早餐室的后面,把煎饼和培根包起来,放进背包里。
牧牛工们在吃早餐。
外景,伯班克牧场/很远的围场,白天彼得骑着马小跑,现在自信了一些,但技术还不是太好。
他背着背包、水瓶和午餐。
离开牧场大宅出来探险。
他一直骑到有大量落石的地方,没有停下来,而是小心翼翼地穿过去,继续向前,直到岩石消失,只剩下暗褐色的风滚草。
他来到一处峡谷,沿着古老的羊肠小径往下走。
陡坡往下通往深谷。
他继续往下走,小路变得越来越狭窄且危险,不时有石头松脱和滚落。
彼得闭上眼睛,紧紧抓住马,马绊了一下,好在稳住了蹄子。
一人一马来到悬崖底部,彼得停在一头死牛犊旁边。
他平静地环顾四周。
然后,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外科手套,像医生那样戴上,下马,开始用手术刀一样锋利的匕首从尸体上小心翼翼地剥下牛皮。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罗丝的卧室/院子,白天罗丝独自醒来。
狗在下面的院子里吠叫。
透过蕾丝窗帘,罗丝可以看到乔治,他牵着自己那匹高大健壮的马,在和菲尔说话,菲尔骑在栗色马上,身旁是骑着一匹母马的彼得。
罗丝看着菲尔和彼得的马安静地互嗔鼻子。
彼得像狗一样忠诚地看着菲尔。
是菲尔喜欢的那种忠诚。
罗丝陷入痛苦和愤怒之中。
她走到衣柜前,随意且不明智地挑了一双鞋,把脚踩进珠光色的高跟鞋里。
她拿着自己藏起来的酒瓶麻木地喝了一大口,尽管宿醉仍令她头昏眼花。
外景,伯班克牧场/院子/大宅台阶,白天罗丝摇摇晃晃地走出大门,所有男人都看着她。
乔治走向罗丝,和她打招呼。
菲尔和彼得掉转马头,在罗丝走近之前离开了。
菲尔没有戴手套,彼得戴着从西尔斯百货邮购的手套。
乔治:你好,罗丝,你感觉好点了吗?
罗丝:彼得!
(在他身后喊叫)彼得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罗丝(对乔治):彼得!
彼得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乔治:也可以,但菲尔和他好像己经组好队了。
罗丝:我不想那样,我根本不想让他和菲尔在一起。
乔治很惊讶,这是罗丝第一次不再笑颜相对。
她很生气,摇摇晃晃地,抓过乔治的缰绳,翻身上马,但摔了下来。
乔治困惑地看着她。
乔治:但是罗丝,他在帮助他。
看,他教会了他骑马。
天空中赫然出现雷雨云,在北边的群山上方堆积起来。
难以名状的孤独感在罗丝心中升起。
外景,伯班克牧场/山丘和河流,白天菲尔和彼得向着远处一个干草垛行进,这时菲尔停了下来。
他敏锐的双眼看见了从小河那里冒出来的烟。
菲尔调转马头,彼得仍显笨拙地骑在马背上,紧随其后。
菲尔沿着河岸驰向一片小营地,那里停着一辆双轮马车,旁边一匹背部凹陷的老马在吃草。
一个肖肖尼族印第安男孩在小河里玩耍,他的父亲爱德华·纳波在小火堆上烤鲑鱼。
彼得的马从小路往下疾奔,从菲尔身边冲了过去,最后停在河边的青草地上。
菲尔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入侵者身上。
菲尔:你们知道自己在这里干什么吗?
爱德华:我和儿子要宿营一阵。
那是我的孩子。
大约9岁的男孩来到父亲身边。
男孩:我袓父就埋在那里。
男孩指着他们上方的群山。
爱德华:他说得对。
菲尔:对什么?
爱德华:我父亲是酋长。
菲尔:是吗?
我告诉你,我不管他究竟是什么人。
你们赶紧收拾好,到那辆破车上去,然后离开。
爱德华:我们只待几天,让马休息够了就行。
这是一匹真正的老马。
菲尔:不可能。
爱德华走向他的马车,从座位下面拿出了什么东西。
彼得突然警惕地看向菲尔,两人都觉得可能是一把枪,但那只是一个破旧的盒子。
爱德华拿着盒子走到菲尔跟前,揭开盖子。
里面有一双穿满珠子的长手套。
爱德华:就一两天。
手套值五美元。
菲尔:的确很漂亮。
但我不戴手套。
从来不戴。
我也不接受贿赂。
收拾行李。
彼得看着男孩,看他肥大的打着补丁的背带工作裤,他自豪的脸。
菲尔看向彼得,对他眨眨眼。
肖肖尼人父子俩慢吞吞地走过去,扑灭了火,开始往马车上堆放东西。
外景,干草垛/山野/杆子,白天骇人的雷雨有所减弱,菲尔在搭建围栏,以防止干草被牛吃掉。
旁边有一个吊杆,树着一个临时的干草吊索,用来将干草弹射到六米高的草堆顶部。
菲尔正努力寻找与彼得在一起的轻松气氛,彼得已经漫步而去,抬头看着云朵和草地上的昆虫。
菲尔看着他,怀疑他是为印第安人感到难过,这让菲尔很恼火。
菲尔:嘿,彼得,我的朋友,你要来帮忙吗?
彼得小跑到菲尔跟前,菲尔看到男孩直白的热诚,感到欣慰。
菲尔让彼得扶着杆子,他把杆子敲进挖好的洞里。
菲尔:你知道谁和你一样很晚才开始骑马吗?
布龙科·亨利。
他在你这么大之前也从来没有骑过马或用过套索……啊,快看那只棉尾兔。
这只兔子可能被人驯养过,胆子很大。
菲尔笑了,摘下帽子,瞄准,然后朝兔子扔去。
帽子像鹰一样飞起,投下一片阴影——鹰的影子——然后落下来。
兔子在阴影下瑟缩,跳到一堆陈年木杆下面。
菲尔慢悠悠地走过去,捡起帽子,拍拍灰尘。
然后,他皱着眉头,弯下腰,摇晃最上面的杆子。
菲尔:嘿,彼得,让我们看看彼得兔多久之后才会往外逃。
小时候,我们常常打赌在动物跑出来之前,我们需要移开多少根杆子。
彼得在一堆杆子的这头,菲尔在另一头,他们先移走一根,再移走一根,放到一边。
移到第十根杆子时,菲尔看到了。
菲尔:啊,是的,它在那里。
勇敢的小家伙。
彼得:我想它不得不勇敢。
他们又移开了两根杆子,移第二根时脆弱的平衡被打破,杆子像巨型的“挑棍”游戏签子一样坍塌。
下面的兔子疯狂乱蹿,然后轰的一声,兔子拖着一条断腿出来了。
菲尔:好吧,把它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吧。
彼得抱起兔子,菲尔看着彼得用手抚摸兔子的头,让它放松下来,然后下一秒就扭断了它的脖子。
菲尔对彼得杀死兔子的熟练程度感到震惊和佩服。
现在,兔子的后腿放松了,眼珠由于死亡而凝滞。
菲尔举起自己血淋淋的手,看着它。
彼得:伤口很深。
菲尔,你没事吧?
血滴在黄色的草地上。
菲尔掏出他的蓝色大帕子,擦净伤口。
菲尔:见鬼,肯定是木刺弄的。
雷声隆隆,回荡在广阔的山谷间。
乌云遮住了太阳。
外景,干草垛,白天两人坐在草垛的背阴处。
彼得屈腿,双手抱着膝盖。
菲尔看上去有点失望。
抓兔子行动并没有引发他所希望的怀旧情绪。
他们随意吃了些午餐。
菲尔觉得很奇怪,彼得的脸和胳膊似乎会发光。
菲尔:你晒黑了,牛仔的棕褐肤色。
彼得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菲尔:布龙科·亨利告诉我,是耐心和逆境造就了男人。
彼得:我父亲说是障碍,你必须设法克服它们。
菲尔:换个说法而已。
彼得,你也有障碍,这是事实,彼得。
彼得:障碍?
彼得的眼神若有所思。
菲尔:带着你妈去一趟,今天或无论哪天。
她瘾太大了。
菲尔放慢了动作,担心自己说得太多,可能会让彼得疏远他。
他努力让气氛愉快、轻松。
彼得:瘾大?
彼得看起来很困惑。
菲尔:喝酒,彼得。
酗酒。
彼得蹙眉,菲尔知道彼得己经明白,他不可能再多说。
菲尔:我猜你知道她整个夏天都半醉不醒。
彼得:我知道她的确是。
她过去不喝酒。
菲尔(用爱尔兰口音):哦,是吗?
彼得:是的,她以前从不喝。
菲尔:那你爸呢,彼得?
彼得:我父亲?
菲尔:我猜他喝得很凶。
豪饮。
彼得:喝到最后一刻。
然后他上吊自杀了。
是我发现的,割断绳子把他放下来,可是他,他己经死了。
菲尔伸手想拍一拍或者摸一摸男孩的后背,但他收回了手,调整一下手上带血的帕子。
彼得:他以前常担心我不够善良,担心我太强硬。
菲尔:你,太强硬?
他错了,可怜的孩子。
彼得微微一笑。
菲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彼得:谢谢你,菲尔。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厨房/屠宰棚,白天洛拉一边倒水,一边全神贯注地盯着厨房窗外看。
罗丝佝偻着背坐在餐桌旁,她头很疼。
她仍然穿着那双珠光色高跟鞋,身上的丝绸裙子在下午穿着显得太隆重了。
洛拉把水给罗丝,然后回身去熨烫白色大桌布。
罗丝:刘易斯太太呢?
洛拉:她和印第安人在一起。
罗丝怀疑地看着洛拉。
罗丝:什么印第安人?
洛拉:那些。
罗丝脚步虚浮地走过去,一路扶着椅背和操作台以稳住自己。
她站在洛拉身旁看向窗外。
在堆放牛皮的屠宰棚栏杆前,刘易斯太太正隔着一段距离与爱德华·纳波及他的儿子交谈。
他们的马车和老马停在附近。
刘易斯太太摇着头走开了。
印第安人开始将马车调头。
刘易斯太太:他们就站在那些破玩意儿前问我们有兽皮吗,呵呵!
刘易斯太太坐到厨房的桌子旁。
刘易斯太太:水!
他们走了吗?
洛拉给刘易斯太太倒了一杯水。
洛拉:是的,他们己经把马调头了。
刘易斯太太:我告诉他们那些牛皮都要烧掉。
罗丝: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它们烧掉?
刘易斯太太:菲尔不想让别人拥有它们。
他等到堆成一堆就一起烧掉。
一整天都是难闻的气味。
罗丝看向窗外,父子俩牵着马准备离开。
罗丝:他们从哪里来的?
刘易斯太太:我不知道,某个居留地……那个老印第安人告诉我他父亲曾经是这里的酋长。
罗丝:那个小男孩会作何感受?
一个白人女子拒绝了他的父亲,一个酋长的儿子。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罗丝的话让刘易斯太太和洛拉吃了一惊,两人畏惧地对视一眼。
刘易斯太太:“一个白人女子!
”你是什么意思?
但是罗丝己经走到了厨房门外。
她穿着高跟鞋,跌跌绊绊地向父子俩小步跑去。
看到罗丝在追赶他们,他们吓了一跳,埋头继续走。
罗丝摔倒了,但她没有停下来,她站起来继续跑,一边跑一边喊道——罗丝:嘿,停下,等等!
等等!
爱德华·纳波在罗丝走近时停了下来。
罗丝:请把牛皮拿走,请拿走。
拿走。
如果你能接受,我将不胜荣幸。
爱德华·纳波没有动。
罗丝一身是土,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
罗丝:我丈夫是牧场的主人,请回来,把牛皮拿走。
稍顿一下后,爱德华·纳波用肖肖尼语和男孩说了几句。
男孩拿着一个牛皮纸包裹走上前来,爱德华·纳波示意男孩把东西交给罗丝。
罗丝:哦……她没力气站稳,于是靠在马车上,牛皮纸里面是一双手工精美的珠饰手套。
罗丝被印第安人的礼物和善良所感动。
她又哭又笑。
罗丝:它们很柔软,非常柔软。
很漂亮,但你们不需要吗?
爱德华·纳波与儿子商量一下,然后转向罗丝,用手势示意手套现在是她的了。
两个牧牛工被罗丝的喊叫声惊扰到,在一旁犹豫地看着。
罗丝:但你们会拿走牛皮吧?
爱德华·纳波点头。
男孩和爱德华牵着马返回屠宰棚,把牛皮搬到马车上。
罗丝戴上手套,精疲力尽,摇摇晃晃地往家走。
回家路上的乔治只见罗丝跪到地上,然后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牧牛工们相互看看,慢慢走向罗丝,不敢碰老板的妻子。
乔治来到他们身旁,下马。
他轻轻地扶起罗丝。
她的头歪向一侧,眼皮颠动,失去了意识。
内景,伯班克牧场/楼梯/卧室/浴室,白天乔治和一个牧牛工抬着罗丝上楼,去她的卧室。
洛拉拎着罗丝的高跟鞋在前面引路,开门。
乔治和牧牛工把她放到床上。
当他们掀开被子时,一瓶波旁威士忌一闪而过。
乔治让其他人离开,把瓶子里的东西倒进浴室水池。
乔治拿来毛巾给罗丝擦脸。
罗丝(悲伤地):乔治,乔治……听见她叫着自己的名字,乔治目光闪烁。
他摘下她的手套,她陡然一惊,抱住手套。
外景,返回伯班克牧场大宅的小路,傍晚菲尔和彼得并辔奔向牧场,大宅遥遥在望。
牧场的整体布局一览无余——房子、畜栏、谷仓、废置的网球场、屠宰棚。
一切都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在远处的云层映衬下更添诗情画意。
菲尔突然在马镫上站了起来,他紧盯着屠宰棚旁边的栏杆。
菲尔:啊,该死。
内景,伯班克牧场/楼梯/乔治的卧室,白天刘易斯太太爬上楼梯,冲入乔治的房间,罗丝仍然宿醉未醒。
刘易斯太太:你说他回来的时候告诉你一声,现在他回来了。
骑着马在屠宰棚周围转来转去,看牛皮放到哪里去了。
乔治神色严肃地从床边站起来。
戴上帽子。
乔治:非常感谢。
请确保伯班克夫人卧床休息。
刘易斯太太:我不想让你哥哥认为是我把皮子交出去的。
事实上也不是我,我跟他们说了,那些不是用来出售或易货的。
乔治离开房间。
外景/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前的空地/谷仓,白天菲尔打马进入谷仓前的空地。
彼得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
彼得:菲尔……菲尔,怎么了?
菲尔,怎么了?
菲尔在谷仓里下马。
菲尔:怎么了,怎么了,我的老天,见鬼,所有牛皮都不见了。
菲尔气得脸红筋暴。
他粗暴地解下马镫和辔头,把马鞍挂起来。
彼得站在后面,举着自己沉重的美式马鞍和辔头。
菲尔:她这次真的惹大麻烦了。
彼得:你觉得是她干的吗,菲尔,卖掉了?
菲尔拿起彼得的马鞍,挂在木钉上。
菲尔:绝对是。
或者是白送。
彼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菲尔,为什么?
她知道我们需要那些牛皮。
菲尔:因为她喝醉了。
脑子不清醒。
烂醉如泥。
我以为你应该从你爸留给你的书里读到过,你妈就是——叫什么来着——酗酒者人格。
在字母A的条目下面写着呢。
彼得:菲尔,你打算跟她说什么吗?
菲尔:有什么可说的?
我什么也不说,但我敢肯定我的兄弟乔治有话说。
彼得转过身,看到乔治静静地走进谷仓。
彼得对他可能听到的话感到羞愧和担心。
乔治:罗丝不舒服,菲尔,她病了。
菲尔朝乔治走去。
菲尔:不舒服?!
是时候对那个蠢货和你说实话了。
她到处都藏着酒,甚至喝臭气熏天的垃圾沟里的酒。
照照镜子,胖子。
她会喜欢你吗?
还是喜欢我们的钱?
醒醒吧。
彼得从谷仓后门躲了出去。
乔治:够了,菲尔。
有什么坏处呢?
那些牛皮本来也要烧掉。
菲尔:我需要它们!
乔治:我道歉。
乔治转身离开。
菲尔:它们是我的!
外景/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一侧/谷仓,白天彼得在谷仓的背阴处兜着古怪的小圈子,靴子在地面上扬起尘土。
他十分紧张,精神高度集中,像我们曾经见过的那样。
看到乔治离开,他回到谷仓里,走到菲尔身旁。
菲尔盯着弟弟离开的身影。
彼得:菲尔?
菲尔:嗯?
接着彼得碰了碰他的胳膊。
菲尔愣住了,他低头看着彼得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彼得:菲尔……我有生牛皮,可以编完绳子。
菲尔:你有?
你拿生牛皮做什么?
彼得:我裁了一些,菲尔。
我希望能像你一样——像你一样编绳子。
请收下我的牛皮好吗?
他们在阴暗的谷仓里面对面,男孩的手仍然搭在菲尔的胳膊上。
彼得:菲尔,你一直对我很好。
在这一刻,菲尔感觉喉咙像塞入了一团棉花,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而且从未期望,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因为失去之后让人心碎。
当然,也有可能这个男孩是想救他的小美人妈妈,但他确实试图模仿他。
不然他为什么要割生牛皮呢?
他想悄悄成为另一个菲尔。
啊,菲尔几乎己经忘了手的抚摸是什么感觉,他在心里一秒一秒地数着彼得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并为这种沉甸甸的压力而兴奋。
这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之所想。
菲尔伸出长臂搂住男孩的肩膀,声音沙哑。
菲尔:我告诉你一件事。
从现在起,你的一切都会顺风顺水。
知道吗,我今晚要把那根绳子编完。
彼得,你能看着我做吗?
当菲尔抓住他的肩膀时,彼得感觉到自己是特别的,正如他想的那样。
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夜晚菲尔把手伸进桶里,在彼得的生牛皮线周围晃来晃去,它们就像一条条大肥虫子。
菲尔受伤的手让桶里的水变成了粉红色,但菲尔没有留意,他正在给一条“虫子”挤干水。
彼得着迷地看着。
煤油灯的光在木结构大谷仓里营造出一种舒适的亲密感。
菲尔开始编织,将交叉编入的若干股皮线抻紧。
彼得专注地看着绳子在菲尔又糙又脏的手里慢慢变长。
彼得缓缓走向布龙科·亨利的纪念牌,他的马鞍在那里隐隐发光。
彼得:你认识布龙科·亨利时多大?
菲尔喝了一口啤酒。
菲尔:彼得,知道吗,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大。
彼得: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菲尔把烟草抛给彼得。
彼得忙盘腿坐下给菲尔卷香烟。
菲尔看着彼得。
男孩苍白灵巧的手指将纸捻成一个完美的空心卷。
但他在想什么?
菲尔不知道。
这个男孩给人一种超然的感觉,一种让菲尔感到困惑的距离感,这刺激菲尔说出了一些大胆的话,一些他不应该说的事。
菲尔:是的,但不止如此……他救了我的命。
我们当时在山上猎鹿,天气突然变得恶劣。
他为了让我活下去,和我贴身睡在一个睡袋里。
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彼得很感兴趣,抬头看着菲尔。
彼得:赤裸着?
彼得点燃卷得很紧实的香烟,径直把它放在菲尔的唇边。
菲尔很开心,也受到了鼓励。
菲尔:你只要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可以很深。
这发生在我和布龙科身上,让我动魄惊心,我可以告诉你。
菲尔瞥了彼得一眼,彼得若有所思地听着。
菲尔递给他香烟,彼得吸了一口。
菲尔:我们也可以去露营。
你听过狼嗥吗,彼得?
彼得:没有。
烟卷得太紧了吗?
我再卷一根更好的。
彼得把香烟递回给菲尔,然后开始另卷一根。
绳子盘绕在菲尔的两腿之间,己经很长,几乎编完了。
菲尔不希望这一晚结束。
男孩的关注给了他温暖的幸福感,只要看到男孩聪明的大眼睛盯着他,菲尔就觉得自己可以整晚编绳子。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后餐厅,白天刀叉摩擦的吱吱声,瓷器的叮当声,男人们来吃早餐时,每个人都感到惊讶,菲尔今天竟然不是第一个。
博比站在那里,看着菲尔的空座位。
博比:菲尔已经走了?
乔克:没有。
他还没来。
博比扬了扬眉头,“哇”。
他坐下来,伸手去拿煎饼,又瞥了一眼菲尔空荡荡的座位。
为了缓解不安情绪,男人们谈论起用水蛇捉弄人的恶作剧,被捉弄的牛仔库尔特满脸不高兴。
乔克:那东西就缠在你脖子上。
库尔特看着乔克,觉得他很幼稚。
博比(咯咯笑):当然要带条蛇一起睡,哈哈。
库尔特:谁让你这样做过吧?
反正不是我……众人一齐“哦——”的一声。
这时菲尔走了进来,没有他惯常的笑话、动静,也没有打招呼。
他甚至都不像菲尔,神色严肃,脸上湿漉漉的。
几个牛仔向菲尔打招呼,但他没有回答。
刘易斯太太步履蹒跚地端来一盘新出炉的煎饼,放在菲尔面前,菲尔拖出椅子坐下来。
彼得安静地走进来坐下,没人注意到他。
两个吃得快的牧牛工端着盘子站起身。
乔治走了进来。
乔治:你们好。
洛拉害怕菲尔湿漉漉的脸,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他面前。
他伸手端起杯子,又放下,一直看着自己的手,现在伤口变成了黑色,周围一圈是鲜红色。
他带着好奇而温和的神情环顾桌子,推开椅子,离开房间。
乔治转身看着他走开。
外景,伯班克牧场/院子,白天菲尔向前俯身,背靠着谷仓。
强烈的光线照在他脸上,夜晚带来的潮气像薄雾一样从他眼前的地面升起。
菲尔直起身,然后像个老头子一样走回房子。
内景,伯班克牧场/走廊/菲尔的卧室,白天乔治走向菲尔的卧室。
他敲门,没有回答,他轻轻推开门。
菲尔躺在床上,大汗淋漓。
乔治:我开车送你去赫恩登。
菲尔点点头。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厨房,白天菲尔套着他不合身的外出套装,穿着陆海军百货商店买的黑鞋子,帽子戴得高高的,几乎像个滑稽的小丑,穿过客厅,走出大门。
罗丝对他的样子很吃惊,她迅速离开客厅,来到厨房,用颤抖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外景,伯班克牧场/院子/谷仓,白天乔治将老道奇车从谷仓里倒出来,排气管向冷空气中喷出一圈一圈的烟雾。
菲尔僵硬地朝汽车走来,却是走进了谷仓里,弯腰捡起他昨天深夜编完的绳子,己经打好环形结,做成了套索。
乔治发现菲尔在谷仓里,手中摆弄着一根生牛皮编织的绳子。
乔治:怎么了,菲尔?
菲尔低头看着被感染的手和手里的绳子。
肯定有什么事,但菲尔想不起来,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然后菲尔拖着绳子走出谷仓,环顾院子,他说不清自己是冷还是热。
牛仔们在畜栏边开玩笑的声音消失了。
菲尔东倒西歪地走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他恼怒地转向乔治。
菲尔:那孩子在哪里?
乔治:我们走吧,菲尔。
我会交给他的。
菲尔看着绳子,体会到可怕的被遗弃的刺痛和孤独。
菲尔将绳子随意扔在了满是尘土和粪便的院子里。
乔治打开副驾驶车门,菲尔拖着脚朝汽车走了最后几步。
内景,伯班克牧场/彼得的卧室/牧场车道,白天彼得盘腿坐在卧室里,在窗户下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在做一个工艺品,这是一朵非常逼真的纸玫瑰,花瓣呈心形。
听到道奇车门关闭的声音,一声,两声,马达启动,他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看着道奇车中的菲尔离开牧场前往赫恩登。
外景,盐湖城酒店,白天1925年,盐湖城一家大酒店。
内景,盐湖城酒店/拐角套房,白天老太太己穿戴好,准备旅行。
她给房间里摆着的最后一盆天竺葵浇水,盆花给套房增添了色彩和家常气氛。
浇完花,她把罐子放回厨房。
老太太:不,如果小费足够多的话,他们会很乐意的。
他们会进来浇水。
身穿大礼服上衣的老先生査看他的怀表。
老太太:我们可以在火车上吃点东西。
当老太太回到客厅时,她突然用手捂住脸。
老先生立刻走到她跟前,好像他预料到了似的。
老先生:好了,好了。
记住你总是很有耐心,你总是很善良。
老太太垂下手,揉搓着。
老太太:是吗?
是吗?
仁慈!
以上帝的名义还有什么?
内景,盐湖城酒店/拐角套房/大厅,白天老先生和老太太离开套房,关上门。
老先生试了试门有没有关紧。
内景,盐湖城酒店/大堂,白天老太太和老先生跟在行李后面,把行李搬进大堂,酒店里悬挂着华丽的枝形吊灯,抛光的地板铺着柔软的地毯。
他们朝旋转门走去。
内景/外景,赫恩登殡仪馆,白天乔治胳膊上搭着菲尔的西装,走进昏暗的殡仪馆。
他走过一排陈列的棺材,来到柜台与殡仪馆老板韦尔茨先生会面。
韦尔茨先生:你想选一口棺材吗?
韦尔茨先生打开电灯。
乔治:不,别开灯,我看得很清楚。
我要这个。
乔治指了指一副红木棺材,里面衬着白色丝绸。
内景,赫恩登殡仪馆/工作间,白天在殡仪馆朴素的工作间里,菲尔的尸体被套进他的西装里,这是一身方便的行头,衬衫袖子被裁掉了,衬衫的前襟也被改了,以便于穿衣。
菲尔本人也刮了胡子,他的蓝眼睛紧闭着,头发修剪整齐。
一条白色绷带拢住他的下巴,另一条白色绷带覆盖着他手上感染的伤口。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韦尔茨先生:一,二,三……韦尔茨先生和他的儿子把菲尔抬进棺材。
菲尔僵硬地躺在精致的白色裙皱衬里和蕾丝镶边中间。
内景/外景,赫恩登酒店/葬礼招待会,白天举办葬礼招待会的酒店外面停满了黑色汽车。
镇上的居民、农场主家庭、穿着皮草的孩子和女人穿过汽车间的空当,走进摆满从教堂送来的鲜花的房间。
菲尔的黑白肖像画四周环绕着花边,树立在房间的前面。
牧场的牛仔们挤在一起。
身穿白衬衫的黑衣侍者端着一盘盘精选的饮料。
老太太和老先生己经在房间深处了,穿着优雅皮草的老太太严厉地转向老先生。
老太太:记住,你别管这件事。
哦,这么多的花,都到夏末了,他们从哪儿找来的?
老先生跟赫恩登的熟人握手,老太太看着罗丝和乔治走进来,朝他们走去。
老太太拉着罗丝的手吻她。
罗丝温柔地看着老太太。
老先生从远处观望,他的妻子突然从一只手上取下戒指,然后从另一只手上也取下戒指,都放在罗丝的手中。
罗丝惊讶且感动。
乔治拍了拍罗丝,来到老先生身边。
乔治:罗丝想请你们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好吗?
老先生看到他的妻子和罗丝在一起。
罗丝把老太太的一枚戒指戴在手指上,小心地把另一枚戒指放进钱包里。
他点头表示同意。
赫恩登医院的医生和乔治在一起,手里拿着一杯雪利酒。
医生:当时我很困惑。
一两天后结果出来我就明白了。
那些最后的抽搐……乔治:是的。
乔治垂眸,摇头。
医生: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乔治看了看医生。
医生:炭疽病。
乔治摇摇头。
乔治:似他从未处理过患病的动物,他在这方面很仔细!
医生点点头。
葬礼后的闲聊达到了高潮,悼念菲尔短暂一生的人挤满了接待室,吃着美味的鸡肉和水芹三明治,啜饮着小杯雪利酒、白兰地或香槟。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白天彼得穿着干净的网球鞋,在院子里和他认识的黑白牧羊犬玩耍。
牧羊犬对着牧场屋内落地窗户上的倒影吠叫。
彼得笑了起来,觉得很有趣。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傍晚太阳落到房子后面,房子的黑影遮住了上山的道路。
彼得看着这景象,心有所感。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夜晚彼得浏览书架上的藏书。
客厅里越来越暗,彼得把书收了起来。
《俄罗斯宫廷回忆录》《美国西部草类》和《公祷书》。
他盘腿坐着,开始读《诗篇22:20》。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彼得的卧室,夜晚彼得在卧室的洗脸池里仔细洗手,然后弄湿头发,梳头。
道奇车回来,狗开始吠叫。
彼得打开窗户向外看。
起初,他们隐藏在夜色的阴影中。
他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乔治和罗丝手牵手,轻轻地走进月光中。
乔治站着不动,把罗丝拉向自己,他吻她。
彼得高兴地看着。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彼得的卧室,夜晚彼得坐在办公桌前,脚下是一根卷曲的绳子。
他翻阅《公祷书》中的《诗篇22:20》,用父亲的手术刀切下他非常喜欢的书中文字。
彼得(咕哝):求你救我的灵魂脱离刀剑,救我的爱人脱离犬之力。
他用镊子和胶水把这句话固定在剪贴簿上。
旁边是他父亲的医学书。
我们扫了一眼翻开的页面。
“炭疽是一种动物疾病,可传染给人类。
人类处理患病动物的皮毛时,细菌通过皮肤上的伤口或裂痕进入人类血液。
”彼得把书页抚平,小心翼翼地合上书。
他把这本书放冋陈列柜,搁在他父亲的其他书中间,然后坐回床上。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现在已经完成的纸玫瑰,从各个角度观赏它。
(切至黑屏)字幕:“求你救我的灵魂脱离刀剑,救我的爱人脱离犬之力。
”一一《圣经·诗篇》22:20(全剧终)注:改编自托马斯·萨维奇的同名小说。
——编者
按普遍的影评论述,“犬之力”是邪恶力量,由一位女导演来拍,这种“邪恶力量”也自然地被阐述成“传统男性压迫”,然后这种男性压迫的犬之力,被“女性化”的、“柔弱”的、且意志坚定的peter消灭,迎来happy end,确实是现在女性主义浪潮叙事下的好剧本了。
但我不这么认为首先, Phil 之“恶”,是对爱欲对象强烈控制欲的“恶”,这种“强烈控制力之恶”,并不是“男性压迫”专属,这种“犬之力”是不分性别。
再次,Phil 之“怪”,有两个明显的诱导因素,一个是深柜的身份(被压迫),一个是对资本主义“好”生活的反抗(依旧是被压迫下的)。
一袭西装的弟弟、虚荣的父母、被资本窥探的土地、看着像是爱慕“虚荣”的弟媳妇、需要打点的政府/大人物的关系等等,Phil 作为耶鲁毕业的高材生,选择用牛仔的姿态/生活来抵抗这一切,才方显得“怪”。
但在这两个诱导因素下的这个“怪”,明显不应归为“邪恶”的犬之力。
再来谈Rose,她与Phil的关系,同”婆媳关系“没有本质的区别,就像母亲对儿子的爱欲控制与儿媳作为闯入者角色的冲突(所以这种“恶”硬说是男性之恶我肯定不认可),如果Rose酒馆经营的生活是平素的水平线,那么嫁入富贵家庭就是上升线,处理不好“婆媳关系”是下降线, 被“虚荣”需求作为工具人而不能胜任(不善于弹钢琴)是下降线,担心儿子被牛仔拐走学坏是下降线。
每一次“下降线”都是加强酗酒的要素,但是消灭“犬之力”其实只处理了“婆媳关系”,而对于女性“工具人”需求、儿子成长后的远离都将在后续持续发生,Rose下降线不会止跌反弹,Rose并不是被救赎的那个,不能说是happy end。
所以,“导演是否实现了她的表达?
”,对我而言是个问题。
“ The Power of the Dog”如果只是想讲peter杀手养成记,就当我白看了吧。
最后谈表演与剧本的看法。
“冰山表演”——所谓用20%的表演展现包含水下80%的内容。
这部片子的这种“高级”表演,好像把观众当做侦探小说读者一般,用大篇幅展现那20%,让观众通过那20%补完剩下的80%,可能很多人很喜欢吧,但我更偏好剧本在能力范围内,通过影像展现出更多的“内容”而不是“表演”。
毕竟,观影过程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通过蛛丝马迹猜人物的真实人格与动机,这样的导演,更像一个诡计制造者而不是表达者(当然,作为诡计制造者,这部片子算是相当出彩的)。
Phil是孤独的,他不属于任何一方,西部狂野阳刚之气十足,他无法做到赤裸上身随意嬉戏,Rose温柔的女性世界,与他无关。
只有Peter,他能看到对面山上云朵移动投下的犬牙、发现Phil独自藏身的树洞、折出漂亮的纸花。
时光轮转,这次Peter是稚嫩未开的小Phil,而Phil则成为了Bronco Henry。
所以Phil对待Peter的态度180度大转弯,他无条件地信任他,耐心教导骑马。
他却忽略了,在年幼时,他的世界里只有Bronco Henry,但是Peter不“自欺”,他对于Miss Nancy的外号很坦然,没有救命稻草要抓,相反却有成长相伴的母亲需要保护。
两相权衡,孰轻孰重,自有论断。
Phil的悲剧似乎全是由于Peter狠心造成的“意外”,深层剖析,却是“吃人的礼教社会”把他的满腔柔情洗去,套上粗鲁暴戾的外壳。
犬牙交错无法咬合的灵魂和肉体,给自己带来无尽的压抑,奚落了弟弟George,也与旁人无法亲近。
即使Peter动了心,他们也不会有好的结局,谁能爱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人呢,要有人拨开厚重的刺猬壳,挖出赤子之心。
Phil在死前,自己把心献上。
当他预感死之将至,换上一身体面西装,手里握着将要给予Peter亲手编织的礼物。
最后一刻他愿意抛开恐惧,成为本来的自己,那个曾经整洁美好,修习古典文学的耶鲁毕业生。
为千千万万个这样的Phil惋惜,当世俗成为枷锁,不要画地为牢,打碎它,像Peter一样在中伤的舆论中闲庭信步,“救他的爱人脱离犬类”。
短评写长了就成了长评的第N个例子。
这部片刚看完的时候我的印象之一是:BC饰演的Phil并不够有压迫感,导致后面Peter复仇理由不算充分也不算有复仇快感。
之后看了几篇影评,以及和原著的对比,我逐渐理解了导演和演员想塑造的这个角色并不是一个典型的bully,他们并没有想让Peter的复仇变得理所当然或者大快人心(另一方面,虽然影片弱化了Phil的恶,但同时一些镜头也并没有让Peter这个人物真的冷血无情),这也不是一个(同时探讨了男性气质的)简单复仇故事。
复仇故事让人痛快,但这个故事却充满悲伤。
如果这是个复仇故事,主角当属精密计划大仇得报的Peter,然而影片的前三幕Peter只出现了寥寥几处,其他地方都在事无巨细的描写围绕Phil的生活和个性:看上去野蛮粗犷,内心敏感孤独;一方面讨厌文明的生活方式【不在浴室洗澡,不穿西装,不像现代农场主一样run the ranch,不参与上流社会的聚会】、讨厌feminine/women【憎恶Rose就不说了,跟弟弟谈女性时也充满了鄙夷,连男人弹钢琴都要喝止,maybe because it's a woman thing】、讨厌精致的物件、行为、人和情感,一方面自己又极度细腻敏感【唯一一个发现假花,善于发现人的脆弱之处,独处时自己弹琴,收集石头(?
),不跟众人一起洗澡,在自己秘密花园非常feminine的享受逝去爱人的汗巾,包括在Yale读classics】;一方面要求自己行为举止极度男性化,厌恶女性化男性【faggot/sissy boy】,一方面又处处表现出对男性的依恋:对弟弟的依恋【在家住一个房间,在外睡一张床,等弟弟来才开始说话/睡觉,嫉妒Rose抢走弟弟】,对Bronco Henry的依恋【三句不离BH,充满性暗示的抚摸逝去了21年的人的马鞍(马鞍上还有个很像阳具的物件。。。
),拿BH的汗巾擦拭和自慰,以BH的“男性”教导为准则】,对Peter的好奇和逐渐依恋【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和他的假花,被发现了秘密花园没有产生敌意反而在众人嘲笑他时拉拢他(同时也是利用Peter emotionally abuse Rose),逐渐被“the same eyes”吸引,在听到“I wanted to be like you”时情感达到高潮,说出了“everything's gonna be plain sailing for you from now on”的good wish(but ironically, plain sailing means to remove the obstacle - you),信任并落入了Peter的致命陷阱】。
他外表的假壳越坚硬,越反应他内心的脆弱、敏感、孤独、自卑、自厌,越反应他真实的自我和表象的“自我”的巨大分裂。
他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守旧(粗狂的男性气质也是其中一个表现),不接受现代文明,缅怀逝去已久的爱人,一个活在社会期待的重压中不遵从自我的人。
这样的人终究会被时代所抛弃,生存的每一分钟也是无法与自己和解的痛苦挣扎。
最后他的死去,无论这份死亡是他人导致的、自己导致的、还是自然的,都更像是一种解脱,一种和旧时代的告别,一个必然的、悲剧性的、却又让人松一口气的结局。
Phil这种多面性在很多人物身上也有所表现:比如外表feminine、civilized,内心坚强冷酷的Peter。
其实他也并非完全残酷,解剖兔子并非kill for fun,而是为了成为好的医生;之后杀死受伤的兔子让其解脱【Phil也有这份“柔软”】,动手之前还安慰抚摸它【如同杀死Phil之前抽烟的那场戏,谋杀前的温柔。
残酷,但也还是一种温柔】;杀死Phil是为了让母亲能幸福的生活。
虽然手段隐秘冷酷【从一开始看到Phil秘密花园里的Bronco Henry的小画册就应该猜到Phil好男,之后亲密主动地叫“Phil"引诱他,跟他单独出行,听到“Anthrax”后立刻回家翻看相关医书,秘密藏起解剖工具独自下悬崖割病牛皮,敏感的察觉Phil想改造自己的需要说出“I wanted to be like you”,让Phil不假思索的使用自己提供的牛皮,每一步都是甜蜜而精密的陷阱】,虽然有杀人诛心的巨大毁灭力,但他看着Phil赴死的那段戏,眼里猎人对猎物的冷漠和怜悯混杂,很难说one or the other。
另外,我觉得他并非完全是“直诱弯”,不是毫无情感的不择手段,他可能是个真的gay,他跟母亲说起他在学校的朋友:“I made a new friend. He calls me doctor and I called him professor",充满暧昧气息。
结尾他抚摸Phil送的牛皮鞭时的表情,让我觉得他还是对Phil有所怀念和触动。
他内心也有细腻、敏感、温柔的一面,跟Phil非常像,也难怪只有他能发现他做的假花,他能看到他以为只有自己和逝去爱人才能看到的dog on the mountain,如果Phil没有强迫自己披上假面,也许他们真能成为一对lovely couple。
但细腻温柔的同时,Peter一切行为到底还是为了目的服务,“做医生”,“让母亲幸福”,“remove obstacles”,这才让这个人物看起来如此冷酷坚硬。
两个人物都是a mixture of light and shadow,表现形式不同,但更像是一体两面,同一种mixture的不同表现形式。
还有其他复杂人物,比如被Phil压迫、跟他截然相反的George:不聪明,却想挤入上流社会,只穿西装,在浴缸里洗澡,有些附庸风雅(在野外喝茶OMG),不顾妻子意愿让她在governor前秀一手,导致了妻子极大的情感创伤,但又不得不说是个kind person,行为举止非常gentleman。
比如同样被精神压榨的Rose:她并不是a perfect victim,跟George闪婚的背后目的影片中含糊带过,有互相安慰、平复孤独的意味,但看不出两人之间有多深厚的感情,有种相敬如宾的陌生感;跟儿子之间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软弱,酗酒,没有stand up for herself or her son,除了最后卖掉牛皮的奋力一击。
几个主要人物都是good and bad的mixture,很难扣一个简单的“人设”,层次丰富而真实。
这让这个故事也许少了一点good vs bad爱憎分明的快感,却多了几分可以细细品尝的余味。
其他几个observations:影片里有一个阉割公牛的片段。
在一个探讨masculinity的片子里出现了“阉割”镜头很有点意思。
“阉割”即变得“不男人”,这是坚守阳刚气质的Phil所不能容忍的;但他自己又是深柜,于是相对于身体的阉割,他选择了对自己情感和性向的“阉割”。
阉割身体会让人变得不男人,阉割情感让自己似乎变得“更男人”,然而无论阉割身体还是情感,都是对于自身完整性的剥夺,是用外界的社会期待和内化的自我期待打碎重塑真实自我的过程。
人不能接受身体被阉割的奇耻大辱,却为了迎合社会期待主动阉割自我,因为“耻辱”并不是因为背叛了自身,而是背叛了内化的社会期待,isn't that interesting?还有手套的隐喻/伏笔。
Phil不戴手套彰显男性气质,结果这是what kills you。
Peter戴手套,谨慎而"sissy",但protect him from harms; Rose带上手套,昏迷中都不愿摘除,也许是从手套中获得了被保护的安全感。
为了坚持男性气质选择不被保护/冒险的方式而被自己坚持的虚幻概念被杀死,现实中也有不少类似例子。
Phil在秘密花园自慰那场戏,简导女性视角的拍摄手法真是太美了,我没感觉太多男性荷尔蒙气息弥漫,而是满满的女性温柔旖旎的气息,女导演,男演员,男性气质爆棚却内心敏感的人物,一切又落到女性观众眼中,这一切太完美的blend together。
剧中Phil反对的不仅有feminine,也有civilization,而坚守的不仅有masculine,还有旧时代的规则。
这似乎有趣地把女性和文明、男性和守旧联系起来,这与过往女性和emotional(等负面的词),男性和rational(等正面的词)的联系截然相反,不知道是不是女性导演的私心,或者女性独特视角。
其实我觉得Phil在最后离开农场前应该猜到了Peter的阴谋,毕竟Phil本身就是无比敏感聪慧的人【and brilliant minds think alike】,只是之前Peter让他放下了警惕陷入了致命陷阱。
他不让George帮他脱鞋(black feet),坐在床上的几秒沉思,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得的什么病;拿着牛皮鞭去找Peter【当时我看的时候就知道Peter不会再出来见他了】,找不到男孩的时候任由皮鞭滑落到地上【如果一直被蒙在鼓里,应该一直握到死,这才是真(刀)爱(子)】,应该也是意识到了怎么染上的病。
还有他最后穿上西服,似乎他已经预料到他将走向死亡,终于可以达成和自己的和解,以一种他本来坚持反对的、文明的、体面的、也许更靠近他真实内心的方式死去。
所以最后的死亡对于观众来说也是一种relief,一个如此挣扎和自我折磨(也折磨他人)的人终于获得了解脱,观众也如释重负(至少我是)。
一些伏笔讽刺:"do many calves die from wolves" - 观众本来以为这是个狼(Phil)吃小牛(Peter)的故事,结果却是个狼/dog被反杀的故事。
Peter跟Phil说父亲告诉自己要“remove obstacle”,Phil表示跟HB教自己的道理差不多,却不曾想这个“obstacle”其实是指自己。
Peter的父亲怕Peter “is not a kind person”,Phil在Peter投其所好的”I wanted to be like you"这句话后,先是说“It's damn kind of you”,跟Peter父亲对Peter的判断相反,跟当下发生的现实相反;然后说“everything's gonna be plain sailing for you from now on”,“plain sailing” 跟“remove obstacle”对应,他给他最衷心的祝福是自己被除掉,how ironic!Peter在跟Rose打球的时候说了一句"what a man need to be not but his mother told him",他心里对“man”也有个定义——don't be a mama's boy. But he's not only mama's boy, but mama's boy in some Oedipus sense. Funny.BC真的很适合演这种敏感脆弱神经质有点personality flaw的人(Sherlock也是),他演的很出色,不过还是让我有点出戏,both as BC and a English man(而且老让我想到House)。
——————看了一些明显直男对这部剧的解读,极力贬低George,Rose和Peter和抬高“有男子气概”的Phil(really?。。
),想感慨一下不同人不同经历和视角看到的故事真是完全不同。。。
不过观众对作品的解读相当于二次创作,也许跟导演愿意背道而驰(此处并没有预设导演立场),但也是一种可能的解读,这也是文艺作品的魅力所在。
想了想,有这样截然不同解读的背后原因之一,还是导演尽力的柔化了Phil在原著里不好的一些特质和行为。
比如Peter父亲之死,在电影里并没有明确表现死亡原因,设置的一些线索(Peter父亲酗酒+Peter恋母+发现父亲尸体)甚至会让观众猜测,之前是否隐秘的发生过一段恋母弑父的剧情【其实一些小细节不太支持这个推论,比如Peter给父亲坟上插上自己精心做的假花(当然也可能是罪恶感的表现),比如Peter要把父亲的医书带回农场的时候说"they're father's books",显然对于父亲是尊重而非嫉妒憎恨的】。
而在原著里,Peter父亲其实是因为Phil对于Peter的嘲笑导致郁郁寡欢自尽。
原著里Phil的恶更进了一层——因为习惯性的言语霸凌导致了一位无辜者的死亡,加上他对弟弟和弟媳同样的言语暴力,Peter的复仇似乎更有合理性。
而在电影里,故事特意隐去了这段经历,甚至产生出了Peter杀死父亲的可能性,减轻了Phil的罪恶,降低了杀死Phil必要性,把“恶”的一面一定程度转移到了Peter身上。
再细想想,其实这部剧并没有制造出“二元对立”。
“阳刚”和“阴柔”在两位主角身上糅杂,一个内外矛盾撕扯,一个外在掩盖内在,并没有明显的对比和对立。
另外,虽然电影看上去对刻板男性气质进行了讽刺甚至批判,但它的反面却没有得到褒奖和鼓吹:无论是被刻画成懦弱呆傻的George,同样软弱的Rose,阴柔却残酷的Peter,他们都说不上什么“正面形象”。
电影中旧时代的牛仔精神随着Phil的逝去而逝去,但取之而代的现代文明却并非完全光明:文明世界有表面和谐的一面(比如George的绅士),但同时更像是被塑造得附庸风雅,趋炎附势,虚伪阴诡【Rose嫁给George的目的,极力想加入上流社会却格格不入,George邀请州长,“逼迫”妻子弹琴,州长夫妇看上去礼貌却遮掩不住的不耐烦(原著中还描写了州长夫妇对Rose更复杂的感情,很有趣),Phil母亲在Phil死后看上去不得已接受Rose,Peter用现代医学谋杀】。
作品在解构刻板男性气质和旧时代精神之后并未明确建立一种新的结构,而是留给读者以自己的经历和解读去填补留下的空白,因此也扩展了多种解读的可能性。
今年奥斯卡BD应该是没跑了,导演坎皮恩展现出了极强的掌控力,从剧作到调度都处于一种显性的控制中。那个分寸感其实是很难把握的,再大一点就趋于类型化了,再小一点又会显得唐突。与其说影片讲了个复仇故事,不如说是一个弑父故事。且这里的“父”并不是一个典型的男权形象,正相反,他恰恰是个备受压抑,乃至于要通过扮演一个强悍直男来协调认知失衡以完成自我保护的角色。这也让“弑父”的动作具备了更浓的悲剧色彩。它实际是两个悲剧的对撞,且这个对撞发生在一个近乎温情的时刻,于是他成了他最后一个袒露内心的对象,而他成了他变态杀手之路上的第一个猎物。
3.5-4 太晦涩了。一个深柜为了伪装自己。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不仅离开了所谓的文明的世界。让自己处在蛮荒,从此也活成了爱人希望成为的样子。从头到尾并没有所谓的叔侄恋。不管是本尼在草地上拿着方巾DIY的肉体欲望。还是惊讶于彼得马上就能看出来是疯狗的山的精神上的向往。其实都指向没有出过镜却一直存在的亨利。为了这个秘密,自欺欺人的活着,终于,变成了脾气古怪的男人。嘲笑自己的弟媳。大有一副我不能得到快乐谁也别想好过的------太监脾气。最后被反杀,才让人发现原来所谓的疯狗般的力量不是他。他一直是脆弱的。是看似最无害的那一位。
开头琐碎缓慢不知所云,到结尾忽然震惊坐起,今天起床还在回味琢磨。“犬之力”可以理解为我们说的阳刚之气:影片中的三位男主角,Phil文武双全又粗鲁爹味,其实是在掩盖他作为深柜的自我厌弃。George作为富裕农场主的小儿子,温柔木讷得和农场环境格格不入,在哥哥面前相形见绌,所以在遇见心爱的女人且得到爱的回馈时惊喜落泪,也不在乎女方是图他的人还是他的钱,只想把她豢养成衣食无忧的金丝雀。Peter举止娘炮动辄落泪,常被大老粗们嘲笑,本质上却是一把兵不血刃的温柔刀。他们当中到底谁更具备阳刚之气?所谓的阳刚之气究竟是雷霆万钧还是不堪一击?女主角也很值得玩味,在那个女性没有出路的年代,她的所求不过是有自己的姓名和价值。真正让她绝望的恰恰是丈夫的精心呵护,而对她冷嘲热讽的大伯却是更懂她的人。人心多么斑斓。
原来是个深柜故事,卷福冷酷的外表下其实是个情种来着
极具压抑克制的叙事下,隐藏着强烈的戏剧张力,导演用娴熟的镜头语言把一个欲说还休、暗流汹涌的故事讲的余味无穷,至少三场戏拍的十分诱惑暧昧。视听出彩外人物塑造最为深刻,外表强势内心简单的菲儿一生都在追求雄性与爱,却恰恰被外表柔弱内心果敢的彼得正中要害。
细节太多 而且很隐晦
太克制也太缓慢了,这样一个说起来惊世骇俗,你撬我弟我就泡你儿子,且暗含乱伦,谋杀,反社会人格的故事,虽然刻意没做得欲望横流吧但也不至于性冷淡到这个程度,给我看困了都
6/10。有佳句无佳章,互换抽烟的暧昧与角力像《卧虎藏龙》里的竹林打戏。男主的死象征着蛮荒时代的终结,最后他穿着代表现代文明的西装进了棺材。血性西部背景下的东方隐忍,是好角度但并不新鲜,这可能是文化差异造成的。“答非所问已经是答了”,它依旧给了太多,像一道数学题而不像诗。(小男主前途无量啊,他与卷福的比拼才是场犬之力)
just don’t like it...卷福爱得莫名其妙,HB的诡异丝巾;Dunst演的Rose全程神经兮兮;小男生的“阴谋”成功了,但貌似巧合得又有点离谱。也没看出来什么伟大的拍摄手法或调度,景色还不如黄石的Montana好看。。。
暗藏晦涩的情愫与谋杀,压抑收敛的精妙表达。多处心理描写细节回想才能发觉,人物特征没有表面上看的简单,后劲足。
悠缓温吞、暮气沉沉地铺展开这些微妙、险恶但又情投意合的人物角色关系。对喜爱的兔子不带一丝情绪地痛下杀手;将已逝爱友的汗巾塞入下体私处触感深情;那座山丘,我是一点儿看不出哪里像狗。
一个耶鲁大学古典文学优等生被效忠于母亲的“狗”儿子杀害的故事。最后五分钟之前都想给4,5星,还在期待一个好结局,没想到最后你妈是这样一个主题。本以为是关于相互拯救的故事,没想到是单方面杀害。天呐 有必要在现在这个时代刻画这样一个故事吗?太狠了。而且如此扭曲人性的故事有必要拍来给大众观赏吗?原著小说背景是在印第安人和犹太人的黑色背景下还情有可原,现在时代环境下不知道改一改?给理想主义者一个警告吧,stay away from the power of the dog,警惕狗的愚忠,因为其价值观过于单一、简单,容易做出失格的事看过重口、深刻的电影很多,JaneCampion你这太黑了,再见。要去看看《阳光小美女》舒缓过来可惜那么好的配乐,查了一下竟是绿木,惊喜,可惜。摄影也好
在人声嘈杂的餐桌上,牛仔们自顾自高声交谈,唯有他发现了桌上精巧的自制花朵。在一瞥间于脑海中定格一抹难忘的印象。像是不经事的青春少年,不由自主地欺负自己心中格外在意的人,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或者希望他能对自己印象深刻。空旷的西部,让无序的思绪也变得空荡。他的秘密是藏在树洞里的杂志,而他的秘密是藏在腰间的长巾。自他骤然离去后,他的秘密变成了那条放在床底的长绳。戛然而止,无疾而终。
知道坎皮恩为什么这么低产了,如此细腻且需要极强控制力的作品势必会花费创作者巨大的精力,这要是普通导演早就放大同性和谋杀噱头了,可坎皮恩从头到尾在做减法,她不拍惊涛骇浪,只拍暗潮涌动,以及风暴过后看似平静的海面,而藏在海面下供人想象的冰川是庞大的,这种内敛的情感表达正好契合深柜之人的内心活动,而一些外在的声音设计恰到好处地凸现了不安,整个故事都是处在被压抑的状态下,哥哥对弟弟弟媳的压抑,母亲对儿子的压抑,同性倾向对哥哥的压抑,以及整个男权社会对女性和弱者的压抑,摄影也是一如既往的精彩,单亲母亲加钢琴让人穿回《钢琴课》。
没看过坎皮恩 但跟我想的完全一样要第一次引用句阴阳怪气的:拍挺好 别拍了
四星半。需要更多女性电影人加入到那些曾被男性统治的片种里来。
语焉不详和克制并不能画上等号,“细思极恐”的“恐”完全由Jonny Greenwood提供,康伯巴奇纯属miscast。这种极其拧巴的所谓“现代式”西部片对masculinity的讨论比起John Ford、Howard Hawks当年来说可真是差远了
沉闷的西部片,没亮点无法集中精力观看,不知所云。
给出符合我第一观感的评价。看完全片有一种被折磨了2小时的痛苦,大概过于平淡细腻的电影不适合我这断断续续的观影方式吧。刚看完的时候也确实没太懂发生了什么,但看了豆瓣评论后对故事理解是没问题了,那再回想下我到底是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这片。首先是故事性,看的时候不知道导演想把我带到哪儿,也不知道人物动机。然后是一种对男权和另一种“魔法”(仅以Peter为代表)的突兀描绘:不明白为啥要“男权”下的Phil作茧自缚自我阉割到这种程度,难道没有一点可调和的空间?导演再一次只给了我们结果而不给解释。另一种“魔法”(仅以Peter为代表),更是不知道如何分类?集女性魅力、细腻、阴冷,与男性刚毅果决冷酷于一身,况且真的恋母一种说法就能解释他的动机吗?不能吧?综上,看这片给我带来了太多的煎熬与困惑,难以喜欢。至少不适合现在的我。
令人厌烦,包括对它的各类主义的诠释,离“人”太远,离主义太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说人话的前提是,这本身是一部不说人话的电影。